独孤贵妃咬碎一口银牙:“是,是嫔妾的错,想着昭儿劳累——”
杭清被逗乐了。
王皇后懒得理贵妃,笑着教杭清认人:“这是你长兄景寰,大嫂谢氏。”
杭清虚与委蛇,乖巧的侧身行礼。
太子妃才与太子成亲没多久,脸皮薄的很,不敢受杭清的礼,连忙笑着将半弯着腰的杭清扶起来
“大皇妹。”
景寰笑的比方才更假,轻扯嘴角,身上一动不动:“景昭皇妹。”
“这是你二兄淮阳王景莽,王妃王氏,三兄庆阳王景旌,他下月便也要成亲了。”
两位皇兄并着嫂子都客气的很,也虚假的很。
杭清同两位兄长一一见礼。
随后便是弟妹。
景昭是公主中最大的,三个皇子比她大,剩下的都是比她小的。
皇子中也就景寰,景莽,景旌出宫另立府邸,有了封号,其余的都是数字小皇子小公主。
景轩有点害怕王皇后,加上独孤贵妃时不时蹙眉看向他的神情,他到底没再说什么叫杭清扫兴的话。
变故发生在七公主这里,七公主是赵夫人幼女,母亲系出名门,这几年十分得宠,俨然能和独孤贵妃平分秋色的意思。
连带着七公主在众多公主里也是头一份,以前有个明月公主压在她头上,如今七公主自然成了公主中的第一人。
“大皇姐,你比以前的明月皇姐生的还好看。”
六岁幼女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随口一句话,瞬间成功冷场,众位妃嫔再度窃窃私语,频频看向杭清,带着幸灾乐祸,怜惜,或者单纯的想看一出好戏。
独孤贵妃有些恼怒的看向赵夫人,赵夫人怎会出言阻止自己女儿?她巴不得看好戏。
杭清摸着七公主的头,笑道:“哦,以前的明月皇姐?明月皇姐是哪位?”
王皇后微阖着眼皮:“恐怕你的母妃还没同你说,当年你丢失,仆妇们恐被牵连,便在路边找来了个弃婴,充当了你。不过,如今你已经归位,曾经的那些自然也该回属于她们本该待的地方了,这样,对谁都好。”
说罢,看了独孤贵妃一眼,眼中不乏警告的成分。
她统领六宫,如何不知独孤贵妃心里头的想法?独孤贵妃多次以死相逼陛下,将明月留在不属于她的宫中,庆帝总算开口同意。
可这事到了了,听闻正主回来,明月却赌气跑去了太子府上。
原本景昭回宫,王皇后并不打算插手这对母女的事,可这安排景昭宫殿之事,王皇后冷眼瞧着,独孤盈并没有安排打理新的宫殿。
叫她猜猜,是打算和景昭共居她的寿安宫还是搬去和已经居住着明月公主的华阳宫?与明月同居一宫和平共处?
王皇后对着独孤贵妃如此愚蠢的做法,觉得不可思议。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舍弃不了,难道因故遗失了十几年的女儿便能舍弃?还是独孤盈天真的以为两位公主真能成为姐妹一般?
明月可以,景昭能行?
再是大度宽容的人,能同占据自己身份十几载害的自己流离失所的人相亲相爱?
便是她独孤盈,问她愿不愿意同赵夫人一起相亲相爱做姐妹?
这两人成日将后宫斗的乌烟瘴气,同赵夫人掐死掐活,轮到了女儿这儿,就想她们摒弃前嫌和平相处?
真是......生的好一张大脸。
杭清听完微微惊讶的朝着独孤贵妃看去,眸中清亮:“母妃昨日未曾告诉我,原来先前是有人代替了我?她叫明月么?那现在我回来了她在何处?”
众人等着看独孤贵妃的笑话。
独孤贵妃脸上难看,目光闪烁,近日明月去了东宫小住,她本是打算趁着时机慢慢告诉昭儿那孩子的存在,明月品性如此好,昭儿也不差,两人早晚能接受彼此的存在。
怎知赵夫人就是见不得她好!王皇后更是如此!
怪不得今日叫了如此多后宫的嫔妃过来,原是打算瞧自己一家的好戏!
“昭儿......明月那孩子......她,她是个好孩子,知晓你要回来,怕你伤心便避开了你,她......”
太子妃目光凉悠悠的,划过太子,以及目光闪烁的独孤贵妃,落到杭清身上。
她笑着开口:“明月姑娘现在太子府上,同太子住。”
明月并没有封号,如今正主回归,她可不就是姑娘吗?
谢善出生豪姓,祖父乃太子太傅,父亲官居尚书右仆射,两位兄长两榜进士,早早入了翰林院。
别人怕独孤贵妃,她却是不怕。
不,谢善知道,退让也没用。对于独孤贵妃和曾经的明月公主,她活着便是错。
她成亲尚且不足三日,明月姑娘便时常到访。太子怜惜这位身世曲折的妹妹,日日去她身边宽慰她。
伺候的仆人说,二人是同吃同住,和衣而眠。
谢善本着太子妃的身份前去提醒太子注意身份,听说云州的公主已经找回,这时与明月姑娘走的太近,既不合时宜,也叫明月起了与公主相争的心。
这本是谢善肺腑之言,真要想叫两位妹妹日后友好相处,便要先叫她们看清身份。可却遭到太子暴怒,随即冷眼相对,之后更是不肯踏入她房中半步。
如若不是今日入宫面见皇后,恐怕更不乐意与她一同入宫。
谢善才十七岁,一夕之间被丈夫冷落,她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独孤贵妃和明月姑娘非常不喜自己,谢善才成为太子妃没多久,吃的苦楚却比她人生前十七年加在一起的都要多。
独孤贵妃立刻呵斥谢善:“谢氏!!”
当众给太子妃没脸,众人已经见了不止一次了。
第88章 册封他再也按耐不住,将她禁锢在怀里……
杭清充耳未闻,摆着副笑脸:“她去了长兄府邸里住?这是否有所不妥?若是她不愿离宫,那便在母妃宫殿寻个偏殿住下,左不过是一个人一口饭的事,母妃难不成还养不起她?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个叫明月的。”
王皇后眼中露出笑意:“你能这般想着便好,贵妃,昭儿的宫殿可打理好了?”
独孤贵妃绞着帕子,心中暗恨:“自然是好了,就住华阳宫——”
太子听了眉毛竖了起来,气压低沉:“母妃!华阳宫不行!”
王皇后道:“景昭是陛下长女,万事万物都要用最好的,华阳宫倒是勉强可以,物归原主,但里面的一应陈设全部都替换掉,替换不掉的便拆了重建,加紧些办,万不可马虎大意。”
杭清带着笑意回头看独孤贵妃,贵妃被杭清的眼眸看的有些心惊,不敢再说什么话,咬牙答应道:“是,那嫔妾这便叫下边人做。”
这场闹剧演变到此处,也算是告一段落。
下朝后庆帝便直接来了王皇后宫中,招过来杭清,朝众人道:“传朕口谕,朕之长女景昭,灵资慧性,玄谋庙算,谦以持盈,淑德含章。着即封尔为安国公主,秩视亲王,锡之金册,赏金万两。”
这册封圣旨由陛下亲口册封,意义深远,但这册词,玄谋庙算?这是怎么个意思??
众人傻眼间,太监公公端上金宝呈于杭清面前。
杭清双手接过金宝,俯身谢恩:“谢父皇隆恩。”
她的宫规仪态算不得标准,行礼间有些慵懒。
景昭如今是安国公主,秩同亲王,等日后下降出宫建府,照着这封号,食邑万户也不在话下。
庆帝爱惜公主,都不曾说什么,谁人敢说她半句不是?如此这般,众人只当做什么都瞧不见。
册封来的这般快,杭清便知一定是王琅那边做的功。
这么一场,也许便是那心机极深的王琅用计,想方设法将自己彻底绑上了王皇后阵营。
虽然狗的很,但杭清不得不说,来的妙啊,她实在受够了这虚假的令人作呕的亲情———
有了封号,离她拿到封地,离宫建府,还远吗?
真以为她想来皇宫受人欺负?
有人欢喜有人忧,杭清这边接受着赏赐,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就能把她灼伤两个大洞。
独孤贵妃很是欣喜,没多久又是一脸郁郁之色,想来都知道是替她那住还住在太子哥哥府上的好女儿心疼。
明月可是活到了十五岁也没有得到封号。
但这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封号是景昭流落民间十五年,皇帝心有愧疚有心补偿,以及自己在云州时解救灾民得来的,同她独孤贵妃,明月公主可没半毛钱关系。
昭昭儿不欠皇宫之中任何人的,至于她们欠这具身体的虚伪感情,昭昭儿更不想要。
午膳是在王皇后宫中用的,庆帝也在。庆帝中年大叔一枚,仍旧魅力四射,僧多肉少,一群小妇人们嗷嗷待哺,一顿饭时间各种争奇斗艳,杭清吃的是千辛万苦。
等午膳结束,王皇后也十分善解人意的放独孤贵妃一小家子回去小会。
如果说中午的那场饭吃的叫痛苦,那晚上气氛简直尴尬到叫旁观者008都抠烂了它那不存在的脚趾甲盖。
太子景寰全程跟死了娘一般,一语不发,逼装的上天了,六皇子景轩更是跟嗓子有毛病一般,动不动就朝着杭清冷哼出声。
独孤贵妃更绝,兄妹间的不和睦只当做是看不到,不想着从中调节,一门心思都放在太子妃身上。
明着她不敢太过磋磨太子妃,毕竟太子妃身后的是谢家,是太子党派最大的支持者。磋磨人有千万种办法,她到底也是太子生母,叫儿媳妇侍奉身边谁也说不得她错。
杭清冷眼瞧着,这独孤盈估计是被丈夫杀了全家,心理开始往变态畸形走,不敢报复庆帝,把儿媳妇折磨的够呛。
谢善绝对是个能忍的,杭清自认做不到她这般持静,换成她遇到独孤贵妃这种欠揍的,前一日受了搓磨,她隔日就买点补药给婆婆进进补去。
谢善竟然能忍这般久......大概是手中买不着好药吧。
杭清不受气氛影响,自顾自的吃着,果不其然又听到景轩冷哼声,还听到他骂自己“粗鲁作态”。
杭清放下筷子,冷眼瞧着他:“食不言寝不语,我这农户长大的都知道,皇弟你这是规矩没学好?还是嗓子眼生了毒疮?”
景轩指着她的脸骂她:“你别不知好歹!”
杭清直接把带着汤汁的牙著朝着他脸上一砸,冷笑:“小畜生,跟你姐姐这般说话?拿手指着你姐姐?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独孤贵妃被气氛折磨的受不了,被杭清忽如其来的砸筷子举动吓了一跳,原以为昭儿是个文静知礼的,怎么这般粗鲁?她不觉得景轩说错了,可不就是粗鲁?哪个贵女发脾气拿牙箸砸人的?
看景轩脸上立刻红了的红痕,独孤贵妃心疼的要命,可又不敢当面嫌弃这个才认回来的女儿,想着要马上给景昭请几个礼仪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独孤贵妃只能骂景轩道:“你少说你姐姐两句!昭儿别同孩子一般计较。”
杭清:“十二岁的孩子,怕不是智障吧。”
景轩怒道:“我不要这个刁蛮粗鲁的姐姐,我要明月姐姐!我要明月姐姐!叫她还位置给我明月姐姐!”
气氛又是一滞。
杭清这会儿可不打算装聋作哑,她冷哼一声:“当我想要你这个智障当弟弟?我八个弟弟,真以为缺你一个?好,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你我再没有姐弟关系了,你随便爱找谁当姐姐就找,找个阿猫阿狗什么的也都无所谓——”
没错,这句话就是在讽刺明月。
太子立刻沉下了脸,放下牙著朝杭清凉飕飕的看过来,直视她的眼睛却是对着独孤贵妃说话:“景轩说的不错,景昭真是粗鲁蛮横,这才得了封号,便开始暴露本性了?这般话说出去也是丢皇家的脸面。”
008:“呦呵,了不得,狗逼太子挺双标的啊,你爆句出口就是丢了皇家脸面,他上了妹妹就是为国争光?”
杭清朝着008暗骂:“这个狗杂碎,早晚扒了他的皮。”
独孤贵妃气的呵斥她:“够了!昭儿!你是怎么当姐姐的?为何不能忍让一些?明月她就做的比你好。”
杭清笑了,您儿子女儿以后通奸了,看您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拿我跟她比能代表什么?她做的比我好就让她来嘛,这哥哥弟弟我是一个不想要,叫她给他们当姐姐妹妹去,真当我稀罕?”
独孤贵妃以为杭清说的是气话,不以为意。她早想把明月接回宫里来了,本来想叫她和昭儿同住华阳殿的,可现在瞧着昭儿性格这般不饶人,恐怕明月会受欺负。
那就只能明月跟自己住,有自己在,谁都欺负不了明月,明日便请几个教导嬷嬷,务必将这叛逆的女儿掰回性子来......
......
夜晚宫中处处燃起了灯烛,犀角灯系着宫涤随风扬起,宫门即将落钥。
太子同太子妃乘坐着宫撵,回了东宫。
一回东宫,太子便先行下了撵,谢善搀着嬷嬷的手下撵,便见到明月公主站在门口,一脸失落的望着这边,见到谢善从车里下来更是扭头就走。
太子见状直接跑上去牵起明月的手就往殿内走,瞧着去向,是太子的寝宫。
谢善脸色有些苍白,丈夫这般眼中没有自己便算了,两人婚前本就没见过两面。这明月公主这般又是为何?自己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嫂子,见了嫂子一句招呼不打掉头就走?
不,现在可不是她嫂子了.......
明月已经不是公主了。
谢善并着奴才们远远落在两人身后,瞧着两人人前还算守礼的模样,她心中不禁微沉。
谢氏出身五姓,祖父更是官至太傅,她从小耳濡目染后院阴私,谢家嫁她过来前更是特意教导过的。
东宫上下自她嫁进来,便打理的井井有条,东宫府上一应事自然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比如明月公主同太子兄妹同宿,同吃同睡的事。谢善最初得知时很是震惊,却听宫里跟出来的老宫女们说这对兄妹自小感情便好,同吃同睡是常有的事,叫她不要想太多。
谢善纵然不能接受这种男女间的过分亲密,可也只能忍了下来。
可二人......私底下都这般亲密了,若当真是兄妹间感情深,自幼便是亲密长大一时间没有改掉,仍不分彼此,又为何人前要做出克己守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