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辞之微微颔首，对方都这么说了，他若是直接认输，反倒是不尊重她，便以飘逸的身法闪躲着乔枕烟的攻击，不时在场上布置着符箓和阵法。
符箓一旦布置成功，便会遁入虚空，无法被感应到。
最近这段时间，乔枕烟除了和卫衡摇练剑外，还会接受谢苍筵的指点。剑尊针对她的灵根、灵剑和攻击习惯，专门设计出了一套剑阵。在他的悉心教导下，如今她已掌握了十成，正好今日试试威力。
但她没有急于将剑阵释放出来。一是那样会透支她的力量，不如调整状态之后再释放。这是同门大比，又不是拼死拼活的战场，自然不必做到以命相搏、你死我活的那个地步。
二是，既然是为了检测剑阵的威力，自然不能对着相对柔弱的洛师兄，等他布置好了阵法，符阵与剑阵硬碰硬，更能直观地看出效果。
她一边随意地刺出几剑，扰乱洛辞之的心神，令他不得已停下执笔书写的手，用笔杆来格挡她的攻击；一边暗自积蓄着灵气，调整自身相对虚弱的状态。
洛辞之布置好了符阵，朝她微微点头：“师妹，看这一招。”
乔枕烟集中精力，剑阵蓄势待发。
只见洛辞之执笔在虚空中书写起来，让周围那些已然遁入虚空的符箓同时呈现了出来！符箓之间延伸出半虚幻的细线，彼此勾连，以一种协同的频率震颤起来。
乔枕烟只觉得眼前的景色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擂台、评委席和围观的弟子都已不见，化作了簌簌落雪的庭院。
原本正与她酣战的洛师兄，正安静地背对着她，手持茶具，在落雪中沏茶。
对于敌人而言，这无疑是卖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乔枕烟没有贸然攻击，而是绕到了洛辞之的侧面，“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辞之清俊隽秀的脸上露出笑意，眸中盛着哀伤，整个人如雪一般远离尘嚣：“师妹可要坐下喝一杯？”
乔枕烟摇了摇头。
洛辞之叹了口气，“既然你对这个不感兴趣，那要不要下棋？”
乔枕烟摇头。
洛辞之忽然放下手中茶具，伸手便去撕扯自己的衣襟，露出线条分明、净透如玉的锁骨。
乔枕烟有些惊恐。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兄……”
洛辞之朝她抛了个媚眼，“师妹~”
乔枕烟眉尾微微抽动，放出了自己的剑阵。
一道道刺目的光芒，撕裂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将整个幻境也切割得支离破碎。
“洛辞之”朝她贴了过来，想阻止她挥剑的动作，却被乔枕烟一剑斩成了两半，化为镜面般的幻影消散。
但又有更多的“洛辞之”，从建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们姿态各异，几乎同时朝乔枕烟发动了攻击。
而此时，天穹也被雪白的剑光撕裂！
一道道巨剑的虚影从天而降，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将那些“洛辞之”的幻影斩杀殆尽。
幻境彻底破碎。
乔枕烟半跪在高台上，气息有些不稳。但她还是用最后的力气，拄着剑站了起来。
“抱歉。”洛辞之柔弱地躺在地上，面色隐有薄红，“幻境的具体内容，我自己也无法控制。”
“乔师姐！乔师姐！”
弟子们真心实意地欢呼起来。
乔枕烟眸光微动，在人群里看到了卫衡摇的身影。
少年站在清浅的阳光下，双手闲闲地抱在脑后，微微仰起头看着她，淡金瞳眸明亮清澈。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朝她眨了下左眼，唇角勾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第16章 师妹
中场休息时，卫衡摇早早便在主殿的屋檐上，备好了各色小食和灵茶，远远地朝乔枕烟招了招手。
乔枕烟几个起落，飞掠至主殿顶端，对上了卫衡摇那双含笑的漂亮眼眸。
卫衡摇随手拈起一杯灵茶，“庆祝师姐的胜利。”
下方的广场上还有不少人看着，乔枕烟不像卫衡摇那么洒脱，略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她也拿起了灵茶——何须管旁人怎么看，活得肆意些烦忧也少。
杯盏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乔枕烟品着灵茶，晒着初秋暖融融的太阳，悠闲地等待下一场比试开始。
等在擂台旁围观的弟子们，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幽怨。也不知道这两人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坐在主殿顶上品茶。
云道君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一幕，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苍筵一眼：“你这两个弟子倒是天赋异禀。”
这一方面是称赞两人的实力，另一方面则暗自点出了二人的“与众不同”。
谢苍筵仿佛没听懂云道君的意思：“确实，枕烟进境飞快，另一只最近倒是有些慵懒了。”
“一只？”云道君微怔了一下。
谢苍筵勾唇浅笑，“用错量词了，掌门师妹莫怪。”
云道君：“…………”
*
喝了灵茶，吃了点心以后，乔枕烟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这时，半决赛也即将开始。
她这一轮的对手是闵珊珊。
“刚才我看见你和卫师兄在干杯，”闵珊珊抬起一双桃花眼，眼角却微微抽动，显然对这件事颇为无语，“唉，师姐，你们庆祝胜利未免太早了。”
乔枕烟不解道：“那是上一场。”
闵珊珊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甩衣袖：“开始吧，乔师姐。”
乔枕烟点了点头：“师妹且出招吧。”
闵珊珊抬手结印，擂台上便凭空生长出巨大的花藤，朝乔枕烟袭来！
这些藤蔓上盛开着柔嫩美丽的花朵，但花下却暗藏着尖刺。乔枕烟不慌不忙地挥剑斩出，将袭向她的几条藤蔓断为数截。
淡粉色的花瓣随风飘下，落在藤蔓的断面上，散发出浅浅微光，很快便有新的藤蔓从中长出，从四面八方涌向了乔枕烟。
远远看去，花瓣纷飞而落，黑发紫裙的少女在花雨中挥剑而舞，竟颇有几分意境。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乔枕烟才知道，这看似无害的藤蔓有多凶险。
僵持了一段时间以后，一条藤蔓从乔枕烟感知的死角袭来，缠住了她握剑的手腕！
若不能及时挣脱，更多的藤蔓便会将她彻底缚住。
乔枕烟微微一笑，竟直接舍弃了武器，将破军投掷向了正在专心操控藤蔓、无暇他顾的闵珊珊！
闵珊珊神色微变，她本就站在擂台边缘，躲闪已来不及，而且很容易掉下去。便只好调回了那些袭向乔枕烟的藤蔓，一层层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试图缠绕住破军的剑刃。
但携雷电之威的长剑，以无人可挡之势，将试图攀上剑刃的藤蔓摧残殆尽。
不过，到底还是被减缓了速度，被闵珊珊给闪躲开了。
破军从半空飞旋而回，乔枕烟用左手接住，斩断了缠绕住右手的藤蔓。
另一边，闵珊珊从袖中洒出片片花瓣，薄而韧的花瓣带着劲风，划破虚空而来，犹如最为锋利的暗器。
乔枕烟持剑舞得密不透风，伴随着金戈相撞的脆响，面前密集的花瓣之雨被她挡住。与此同时，她还在一步步地向闵珊珊逼近。
闵珊珊举起手：“师姐别过来，我输了。”
说完，粉裙少女便乖乖地自己跳下了擂台。
身为法修，她没什么近战的能力，一旦被乔枕烟近了身，便等同于输了，自己承认还能留几分面子。
这一轮比试完，便是决赛了，中场休息的时间也更长一些。乔枕烟照旧回到主峰的屋檐上，和卫衡摇一起喝灵茶，却发现一道粉色的身影在飞檐后探头探脑。
乔枕烟：“闵师妹？”
那带着粉色发带的脑袋连忙缩了回去。
乔枕烟摇了摇头：“唉，还剩了这么多桃花酥、千层饼、糯米糕……”
闵珊珊还是走了出来，转过身去将发簪对着她：“我来转告掌门师尊的意思，主殿上危险，旁边的山谷里封印着云兽，你们可要小心点。”
“不过你这点心若分我吃点，我便晚些再汇报给师尊。”闵珊珊回头看了一眼，又快速地别过脸去。
乔枕烟点了点头，大方地腾出一个空位：“好呀。”
闵珊珊坐下来，倒也并不客气，接过乔枕烟递来的点心和灵茶便开始吃喝。
“云兽……是什么？”
乔枕烟从屋檐上向下看去，只见一片茫茫云海，难以望到尽头，云海间耸立着云舒宗的另外几座山峰，偶尔有仙鹤掠过，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
“这你都不知道？”闵珊珊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用手帕抹了下唇角，“长途旅行御剑消耗极大，修为不足者也容易掉队。因此宗门集体外出时，会选择乘坐掌门师尊饲养的‘云兽’哦。”
“想看看吗？”小师妹的眼里忽然放出一道精光，“我带你们去！”
“可以吗？”乔枕烟唇角微微抽动。
卫衡摇倒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
“当然可以，”闵珊珊得意道，“除了掌门师尊，只有我可以解开云兽的封印。”
说完，她便朝乔枕烟伸出一只手：“师姐，且随我来！”
乔枕烟略有迟疑，下面还有那么多弟子，云道君虽然在评委席上闭目养神，但她的灵识也定然笼罩着这里。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真的好吗？
但不等她做出决定，闵珊珊已经拉着她的手，纵身从屋檐跃下，坠入云海之中。
乔枕烟：！！！
主峰附近的云雾，比映剑峰要更为浓厚，以她修仙者的视力居然无法看穿。不过乔枕烟倒也不怎么担心，反正在落地之前可以御剑，来都来了，还是先看看小师妹准备干嘛吧。
正思量间，一道空灵雄浑的低吟在下方的云雾间响起。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二人落在了一块黑色的“地面”上。
乔枕烟捂着腰，倒在地上长吁短叹了一声：“这是……”
“这就是云兽哦。”闵珊珊笑吟吟地站起来，朝她伸出一只手。
乔枕烟放出灵识，才勉强在脑海中感知出了“云兽”的模样，像是她前世在页游广告里见过的“鲲”，鱼的模样，有着一张大嘴，却能在天空中飞。
“我们上去看看！”闵珊珊很是激动，挥舞着手臂做出上升的指示。
云兽似乎和她心有灵犀，硕大的身形随之在云层中上浮。
*
弟子们都惊呆了。
正等着决赛开始，旁边的山谷里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随后，一道巨兽的影子便落在了广场上，遮天蔽日，在人群中制造出一片慌乱。
他们抬起头来，看到了巨大的云兽，还有坐在云兽头顶的两道小小的身影。
知道是云兽而不是什么妖兽以后，弟子们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之前是坐在云兽背上，或者远远看到，这回那狰狞的血盆大口就离得极近，心底总有些发怵。
云道君：“……”
她实在闭目养神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瞥了谢苍筵一眼：“我这徒弟比你那两个还顽劣。”
“我徒弟最乖了。”谢苍筵看向云兽背上好奇地四处张望的乔枕烟，和另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卫衡摇，面不改色地道。
第17章 残影
决赛现场，卫衡摇、洛辞之和闵珊珊排成一排，给乔枕烟加油助威。
原本只有卫衡摇在喊，但似乎是觉得输给第一名不丢人，总比输给第二名要好，很快洛辞之和闵珊珊也加入了，真心实意地希望乔枕烟能赢。
他们这边喊得热闹，带得更多的弟子一起喊了起来，“乔师姐加油”、“乔师妹加油”的声音不绝于耳。
乔枕烟看到卫衡摇和洛辞之高举着加长版横幅，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她这师弟喜欢整活也就罢了，没想到洛师兄也……看上面矫若惊龙的书法，不是洛师兄写的还能是谁。
她这次的对手，据说是一位外门弟子。
“一个外门弟子为何能进决赛，莫不是带艺拜师？”
“谁知道呢，我看古怪得很。”
“就是，就是，我看也奇了怪了。”
弟子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外门弟子相貌平平，走上台以后，朝乔枕烟拱了拱手。
“我认输。”
乔枕烟：？？？
弟子们交头接耳道：
“他定然是自知并非乔师姐的对手，这下主动认输，便不会被师姐暴打了。”
“乔师姐之前那一剑之威，他想必也见过，这是怕自己出丑吧。”
“这人的心理素质不行啊，身为修士岂能不战而退。”
乔枕烟脸上犹自带着些许惊愕，看向那外门弟子，却发现那弟子站得笔直，眼眸明亮，不像是因恐惧而认输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认输？”她好奇地问。
那弟子摇了摇头，纵身从高台掠下，压低帽檐，消失在了人群中。
“真是奇怪……”乔枕烟眨了眨眼睛。
云道君和谢苍筵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旁，举起了她的手，宣布道：“第九千两百三十四届宗门大比，乔枕烟获得第一名！”
看到这一幕，卫衡摇和洛辞之高举起手中的横幅，卖力地摇晃着。
乔枕烟：“……”
洛师兄你变了。
云道君为她颁发了第一名的奖励，是耳坠模样的护身法器，可以抵挡化神期以下的全力一击。
*
很快便到了出发的日子，谢苍筵带着乔枕烟、卫衡摇、洛辞之、闵珊珊等前十名的弟子，再加上嬴千阑和嬴浅月，向云掌门辞别。
乔枕烟发现之前向她认输的那名外门弟子，站在人群的角落里，便走过去搭话：“你当时为何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