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枕烟推开门,看到谢苍筵仅着一件白色中衣,领口微敞,半露出优美而又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连忙移开眼神。
她垂着头,将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与谢苍筵听。
卫衡摇随即呈上帖子。
谢苍筵抬手接过,随意地翻看一遍,矜持颔首:“论道是在后日,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为师便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有谢苍筵在,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乔枕烟迟疑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你似乎不太想去。”从谢苍筵的房间里出来,卫衡摇拉着她从走廊的窗棂翻出去,又来到了屋檐上。
“不必勉强。”他定定地注视着她。
“虽然很乐意出去走走,但……我有点怕那个佛修,”乔枕烟吐露了部分实情,“总觉得他有些诡异。”
卫衡摇垂下浓密的长睫,将手掌覆在她的掌背上。冷玉般的触感沁入她的静脉,带来舒畅与安定之感。
“有我在你身边。”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凛然。
乔枕烟眨眨眼睛。
卫衡摇歪了下头,“就算对我没信心,对师尊总要有些信心吧?”
“不,”乔枕烟忽然开口,“我相信师弟。”
卫衡摇的薄唇微微张开,发出愉悦而惊讶的音节。
一根纤长柔软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而且,对方已知道我们的身份,主动出击总好过坐以待毙。”
卫衡摇唇角微勾,用柔软的唇珠摩挲着少女的指骨,声音也变得低哑,“那么,师姐现在是在……主动出击么。”
“诶?”乔枕烟低低地惊呼一声,想缩回手,指尖却被卫衡摇轻轻吻住了。
这个吻稍纵即逝,少年的呼吸随即凑近,“我也喜欢主动。”
第19章 劫数
“你们在做什么?”
谢苍筵披上外袍,眸色沉沉地看向窗外,却只看到从屋檐垂下的长靴和裙摆。
坐在房檐上的两只连忙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一旁的园林里。
谢苍筵叹了口气,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回去休息吧。”
他随即补充:“卫衡摇,回你自己的房间。”
卫衡摇摊开双手:“师尊你想多了。”
乔枕烟回到房间以后,发现一只毛团子正窝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不由瞪大了眼睛,“软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软软“吱”了一声,从床上弹跳而起,扑向她的怀里,乔枕烟连忙抬手接住,将小兔子举在眼前,同它对视着。
兔子用湿漉漉的红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乔枕烟叹了口气,“你偷偷藏在云兽背上跟了过来?”
兔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乔枕烟想了想:“也罢,那便带你一起去吧。切记要跟在我身边,莫要乱跑。”
兔子连连点头,耳朵也随之微微摇晃。
乔枕烟用刚才软软打滚的那床被子,给它临时做了个窝。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乔枕烟便听到了嬴浅月的敲门声,她原本还打算赖床,却听长公主道:“之前你请我吃烤红薯,今天我带你出去逛街,吃喝随便点,灵石我付。”
乔枕烟立刻便被诱惑了。
软软听到以后也支棱起耳朵,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仿佛也动了蹭饭的心思。
乔枕烟把兔子放在肩上,走过去将门拉开,门口站着嬴浅月和嬴千阑两个人。
乔枕烟和嬴千阑面面相觑了一瞬,嬴浅月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小兔子吸引了:“我可以摸摸它吗?”
乔枕烟将小毛团子递给了嬴浅月。软软原本还想反抗,被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动了,在嬴浅月的手心里瑟瑟发抖。
这时,卫衡摇不知从哪也冒了出来:“师姐,两位道友,你们这是要去哪?”
抱着兔子的嬴浅月看了卫衡摇一眼,想起上次的红薯是他用丹炉烤的,便道:“去逛街,道友你要一同去吗?”
卫衡摇敛眸浅笑,一摇折扇:“自然。”
残影城背靠两座灵兽山脉,城里的酒馆食肆中,最为特色的食物便是灵兽肉。只要花得起灵石,连高阶灵兽肉为原料的菜品亦能买到。
嬴浅月带着几人来到酒馆里,大手一挥,将最贵的菜都点了一遍。很快,桌上便摆满了灵兽肉做成的珍馐。就连软软的面前,也摆了一个小碗。
“兔子可以吃肉吗?”乔枕烟看向坐在桌子边缘的软软,平日里她只见过它吃灵草。
软软抬起耳朵,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完,它便低下脑袋,风卷残云般地把面前的一碗灵兽肉给吃完了。
嬴浅月招呼小二再给软软添上。
这时,卫衡摇给乔枕烟夹了一块灵兽腿肉,“师姐也吃点吧。”他今天穿着一袭青衫,格外俊秀漂亮,惹人怜爱。
“谢谢师弟。”乔枕烟眼眸微弯。
另一边,嬴千阑的脸色有些阴沉,正想也给乔枕烟夹菜,忽然听到嬴浅月轻咳了一声:“哎呀,怎么没有人给我夹菜。”
嬴千阑眉尾微微抽动,用灵识和嬴浅月交流:‘皇姐,你是不是成心的?’
‘没有啊。’嬴浅月很是无辜,‘哎呀,那个菜离我太远了,我夹不到。’
嬴千阑只得将夹来的灵兽肉放到了嬴浅月的碗里。
‘老祖宗特意叮嘱我看好你。’嬴浅月提醒道,‘你都有婚约对象了,怎能还对故人念念不忘。古时的凡人皇帝虽可开后宫,但我们是修仙世家,道侣还需讲究从一而终,皇弟便莫要有别的心思了。’
‘我回去之后便解除婚约。’嬴千阑恹恹地垂下长睫。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嬴浅月给嬴千阑倒了杯酒,语重心长地叮嘱,‘把心思用在修炼上才是正途,仙人哪个是有道侣的,不都是断情绝爱、舍弃尘俗才可飞升?’
乔枕烟倒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埋头吃肉吃得不亦乐乎。果然贵的就是不一样,不仅味道一绝,灵兽肉里还蕴含着纯净的灵气,对于修炼也颇有裨益。
卫衡摇闲闲地摇着折扇,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不知是看到乔枕烟吃得开心,他同样也感到开心,还是无意间听到了对面两人的‘交谈’。
饭毕,几人又在沿岸的一排商铺里逛街。那日在擂台赢了不少灵石,乔枕烟现在手头还算宽裕,和嬴浅月边走边逛,买了好几套新裙子。
卫衡摇和嬴千阑则跟在后面拎东西。
嬴千阑看这小子颇不顺眼,这大抵是某种气场上的不合:“将衣服收进储物袋里不就行了,何须拎着?”
“你不懂。”卫衡摇淡淡道,“这是仪式感。”
嬴千阑:“?”
他打量了这小子几眼,发现对方眉目昳丽,面容俊美,长得居然不比自己差,心中不由生出暗暗的郁闷。
不过他随即安慰自己:‘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花瓶罢了,听说在宗门大比中他才得了第十名,等进入秘境以后,找机会让他……’
嬴千阑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卫衡摇懒洋洋地抬眸看他:“道友心性执着,切不可半途而废啊。”
嬴千阑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
翌日前往空忘寺时,乔枕烟换上了昨日买的一袭素色长裙。但见寺中钟鼓鸣奏,焚香袅袅,广场中铺设地毯,摆放了一圈桌椅,其上布置着瓜果、点心、灵茶,各路修士在僧人的安排下依次入座。
位置有限,便按修为和名望排序,谢苍筵自然是被引至前排,像乔枕烟、卫衡摇这些小辈便只能站在后面。
一位住持模样的僧人手持金杵,走到广场正中,宣布论道开始。一时间,众修讨论得极为热烈,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谢剑尊,也滔滔不绝地发言。
但这种层次高深的话题,在后面的一众小辈听来,就有些犯困了。
因为听不懂。
乔枕烟也是其中之一。
她偷偷瞥向卫衡摇,只见他以手托腮,倒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忍打扰,独自躲在柱子后面打瞌睡。软软站在她的肩上,替她警戒着周围。
枯燥的交谈声和远处依稀飘来的诵经声很是催眠,乔枕烟倚着柱子,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个梦也很有禅意,她坐在菩提树下,手执白子,正和眼前的虚空下棋,还能听到远处木鱼敲响的声音。
忽然,眼前的景象像被撕裂了一般,虚空被撕扯出狰狞猩红的口子,燃烧如红莲的烈焰从中倾洒而出。
一位妖异至极的僧人足踏红莲,纤细漂亮的脚踝处以法器环绕,从重重业火深处走出。他的眉心缀着妖冶的符记,眼尾微微泛红,袈裟之下胸膛半露,腹肌线条块垒分明。
赫然便是前日见过的静危。
乔枕烟手中的棋子应声而落,在琉璃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僧人微微眯起眼睛,循着声音向她走近。
乔枕烟不住后退,被静危抵在了身后的树上。
他冰冷的眼瞳深处,燃起火焰的虚影,仿佛藏着无尽的轮回劫数。
“你是何人?”他声音喑哑,眸光偏执,“我历经轮回百劫,勘破诸般因果,为何、独有一劫难勘破。”
乔枕烟:“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此劫是你。”
第20章 星辰
“师姐,醒醒。”
少年沉静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阻碍她感知的梦幻镜影旋即消散,乔枕烟睁开双眼,看到被青灰瓦片掩映的一方湛蓝天空。阳光柔和洒下,鸟鸣声、论道声和风声在周围响起,有种大梦初醒的恍然。
她不由松了口气,抬眸看向不远处论道的众修。静危身为达到涅槃之境的圣僧,正坐在主位讲经,宝相庄严,眉眼慈和,无喜无忧。
这让乔枕烟有些难以辨别出,刚才的梦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她心神不宁下产生的臆想。
“既在此处待着无聊,我们便去别处转转吧。”卫衡摇站在阳光下,朝她眨了下眼睛。
少年眉眼清隽,色泽极浅的眸底映着天光云影,睫毛长得有些过分,投下纤密的影子,裁碎眸中潋滟水色。
乔枕烟微微有些愣神,手便被他握住了。二人沿着主殿和偏殿间的墙缝朝前走去,头顶是被建筑切成一条的秋日青空。
这一刻,外部的喧嚣仿佛被隔绝了。
乔枕烟停下来,微微喘了几口气。卫衡摇将手肘撑在她身后的青砖墙上,呼吸心跳可闻的距离,寺庙里淡淡的焚香在狭窄的空间飘摇,乔枕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少年垂落在肩头的发梢被风一拨,便撩过她的衣襟,若即若离地贴上瓷白的脖颈。
乔枕烟觉得有点痒。
而且——这太近了。
似是察觉到她有些紧张,卫衡摇垂下睫羽,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替她拢了拢落在颊边的发梢。
“你头发乱了。”他低声说。
乔枕烟有些不好意思,多半是刚才睡着的时候弄乱的,要么就是软软搞的鬼。她四处搜寻“罪魁祸首”,却没看见小兔子的身影。
“在我这里。”卫衡摇将挂在身后的小兔子拿出来,捧到了乔枕烟的面前。
乔枕烟看了小兔妖一眼,嫌弃地别过脸去:“你拿着吧。”
软软委屈地“嘤”了一声,沿着卫衡摇的手臂爬到了他头顶上,两只前脚搭在少年的前额上,就这么趴着不动了。
乔枕烟抿唇一笑。待会儿软软起来的时候,只怕师弟的头发也要乱了,而且这一幕真的好可爱。
卫衡摇本想将小兔子扯下来,但看到少女的笑容以后,他眼眸微眯,低下头又朝她凑近了些,低低地道:“师姐。”
乔枕烟下意识想要躲避,后背被迫抵在了墙上。
“……师弟?”
“我可爱吗?”压低的声音伴随着穿堂而过的微风,拂过她的耳尖。
乔枕烟瞳孔微微扩大,不可否认,他现在真的好可爱,可是就这么说出来……她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是软软可爱。”
卫衡摇露出受伤的表情,将软软从头上丢了下来,随手扔进了草丛里。
“……嗯,师弟是帅。”乔枕烟轻扯了下卫衡摇的衣袖,又悄悄勾了下他的手指,旋即便松开手朝前走去,“我们去宽敞一点的地方,我给你梳头。”
少女身穿素白衣裙的背影单薄而美丽,长发在身后微微拂动。卫衡摇垂下眼,唇角微微勾起,随即追了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乔枕烟肩膀微僵,缓缓回过头来:“师弟?”
卫衡摇凝眸浅笑,灿若桃花,凌乱的长发拂过脸颊,更衬得他的面颜绝艳无双,“不是要给我梳头么。”
桂花的香气随风飘了过来。
二人从建筑的罅隙走出,来到寺庙偏院一片金色的桂花林下。秋风拂过,簌簌落花飞散,铺洒在绵软的草地上。
乔枕烟和卫衡摇牵着手走到树下,花香沁人,原本紧绷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软软一头扎进了地面的落花里,舒服地打了个滚,洁白的绒毛上沾了细小的碎花。
乔枕烟微微一笑,整理了下裙摆,侧坐在一棵桂花树下,花瓣飘落在她的发髻上,点缀于浓墨般的青丝间。
“师弟也坐。”她微微仰起头,阳光透过花影落在洁白的脸颊上。
卫衡摇顺从地坐在她身旁,然后——
倚在了她的怀里。
乔枕烟:“?”
他双手撑着地,稍微拉远了些距离,却仰起脸定定地看她,眸中流淌着细碎金芒,身后桂花簌簌飘落,微乱的长发披在肩后。
乔枕烟轻叹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玉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离我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