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父皇竟然将如此肥差给到自己,真是让惠王受宠若惊。
领了圣旨,表了忠心后,惠王立时开始办事了。
这次赈灾款,户部拨了五十万两,按惠王的原计划,昧个三分也就是了。但他的幕僚却认为机会难得,于是,那就狠捞一把。
惠王这儿狠捞了一把,他下面办事的人,那也必是要捞一笔的,正所谓主子吃肉,这下面的人喝点汤也是天经地义的不是。
于是,这二次赈灾粮办到蔡州时,真是连面子都顾不上了,只上面一层麻袋里装的是粮食;下面的麻袋里装的却是沙土跟木屑混合物,其中夹杂着少量的谷子,想吃,那还得筛出来。
看着这次送来的赈灾粮,明定虽心准备,但还是被这明目张胆的贪渎给惊呆了。
这么一点粮食根本撑不了几天。
而且,这次的奏章更难写,这次是皇子办差,皇上的亲儿子,真是得小心了更小心。
不待明定的奏章到京城,户部第一次赈灾粮被贪渎的事查清了。
原来是户部主事曹清监守自盗,大肆调换粮食,将赈灾的粮食全部运往江城,跟江城奸商荣志生狼狈为奸,大发国难财。
康成帝震怒,让人立即将荣志生捉拿来京。
康成帝刚看到户部贪渎的卷宗。
明定第二次上书又来了。
看到信中内容,康成帝头痛不已。
心中已隐约猜到,此事必有老五的手笔。
康成帝被自己这蠢儿子气到了。但气完,也还是自己的儿子。
只要不是危及自身的事儿,康成帝对儿子还是不错的。
这赈灾之事,一直不顺,饥民的事一二再的解决不好。
这次主事之人李明定怎如此无用?康成帝对李明定非常不满。
第二日早朝,又议起了蔡州赈灾的事。
李明定还在蔡州没有回来,这赈灾如一直进度不利,如果一旦激起民变,那就无法收场了。
因此平川侯爷一系在早朝时,极力主张朝廷赶紧再拨款项。
提起此事,康成帝就气不找一处来。拨款,拨款,他当然知道要给钱。但蔡州赈灾前后都给了一百多万两银子了,也毫无进展。
再无进展,毕竟是自己的子民,如果有钱,那必得再调的啊。
但是,现在户部存银不多,还要预备兵饷呢。实在挪动不开啊。
于是,焦躁盛怒之下的康成帝将平川侯爷好一阵敲打,着令其回府自省,闭门思过。
对此,整个平川侯府颇有点措手不及。
玉然只叹大意了,现如今,让成王占尽了先机。
第一次赈灾粮食有问题,还可以攻击户部贪渎。
但第二次,却是惠王。人心都是有所长短的,如果去攻击惠王,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会引起皇上的反感。
玉然现下颇是头痛,先前之所以镇定,那是因为有江城这个大后方在。但,现在对手老辣,直接将后方给端了。
荣志生既已被问罪,现下各方,必定盯着江城。孟会全他们更不能轻举妄动了。否则,私动国库的罪名下来,是谁也扛不住的,说不得到时,经营多年的江城可能会全军覆没。
而且,听皇上现今之意,一时半会也没钱再拨去蔡州了。
这就很狠了,不拨款,就无法赈灾;赈不好灾,明定必定罪责难逃。这真是个死循环了。
玉然这儿还没想出头绪,芳姐儿定的人家却是来要求推迟婚期。
玉然听得勃然大怒,这家人也太龌龊了些,两家定好的,八月二十八的婚期,现在都已八月二十五了。
侯府的请帖都已发出去了,现在才来说推迟,这不是摆明着在观望,怕侯府万一有什么连累了他家么。
此等无义之家,幸得芳姐儿还没嫁过去。
玉然心中恼怒无比,待要好好讽刺一顿后,将人打出去,然后作罢这婚事。但想想,此毕竟是芳姐儿的终身大事,还是得征求一下芳姐儿的意见才好。
于是,玉然跟二太太招呼一声,就从昭华堂出来了。
原本,玉然是想直接去安守院的,谁知芙蓉却在昭华堂门口等着的。
见玉然出来,迎上来到:“奶奶,大小姐在畅欣院儿里等着您呢。”
玉然颇是诧异。急步往畅欣院而来。
待玉然进门,芳姐儿迎上来,对玉然福了一福,然后直接问道:“母亲,今儿个是姜家来退亲的吗?”
玉然见她如此开门见山,遂也不多加隐瞒,答道:“姜家今日来不是退亲,而是想推迟婚期。”
芳姐儿听了,冷笑道:“哼,这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想观望的么。”
说着,芳姐儿抬头看着玉然,坚定道:“母亲,不用再跟他们家说什么了。直接退亲吧,这门亲我不会结的,姜家如此无情无义。儿就算日后勉强嫁到他家,想来也好不了的。况,我堂堂的侯门千金,还怕找不到比他家好的么。母亲不必勉强,请母亲这就去说退亲之事吧。”
想不到芳姐儿如此有风骨,玉然拍着她的手,连声道好:“好,真不愧是我李家的女儿。我原也是找你说这事儿的,还怕你有想法,现在见你有如此傲骨,真是让人欣慰。好,退亲之事我这就去安排。你放心,日后,母亲必会给你找个比这姜家好百倍的人家。”
于是玉然回到昭华院,斩钉截铁要退亲,那姜家倒也不蠢。连声说着好话,只说家中诸事不便,所以才要推迟婚期的,请李家原宥。
玉然也知此事不可能一下就成,何况现下舆论对侯府本就不利,再将儿女之事闹大,更是给人观感不好。现下,就由这姜家自以为两头得利好了。
侯府本要嫁女儿的,请帖都已发出去了,但现下男方却是要推迟婚期。
一时间,平川侯府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不过,笑是被人笑了,同情也收了不少,至少,侯府现在是个受害者的形像。
芸姐儿的婚期定在九月十八,玉然还想着,这唐家是不是也要上门来的。
还真如玉然所想,这唐家紧跟着上门来,却不是来推迟婚期的,而是来请期的。
看来,这唐家还真有风骨;世子夫人也是大松口气,老七两个女儿,都是她定的人家;总算有一家不错的,也不算太看走眼。
两个女儿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玉然继续思虑赈灾的事儿。
此事,明定必得圆满完成才好。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但现下,手中钱粮俱无,该如何是好呢。
做为对手,玉然都不得不佩服成王的算计,将明定的后路堵死,只待明定无计可施,上书请罪回京。
到时,君王派给你的最主要的事情都没做好,其它的什么也不好辩论。
赈灾不利之罪,先入为主,其它的什么再辩都是狡辩。
况,事涉皇子,为掩盖丑闻,明定这个罪臣担下罪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么?
八月二十八,康成帝考察皇子们的学业,对昭王的课业非常不满。当即训斥昭王,耽于嬉戏,不思进取,不体恤民情。
昭王被斥的消息,如同一个风向标。
一时间将平川侯府吹的门可罗雀。
这日,车马稀疏的平川侯府有人来了。
姜家人又上门来了,这次是来退亲的。
玉然爽快的将婚事退了。
但颇有点觉得对不起芳姐儿,因亲来芳姐儿院里解释道:“这姜家的婚事,本是我们想退的,位因着现在情势艰难,如我们强行退亲,会给别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更会引起别人的攻讦。所以,为免麻烦,我也就没争这口气,由着姜家退了。芳儿可不要太过在意才好。”
芳姐儿道:“母亲放心,道理我都懂的,眼下父亲还在外奔波。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何必为了儿女之事徒增烦恼。况,他们退了也好,我还想看他们日后悔不当初的样儿呢。”
玉然很是高兴芳姐儿大气,心道,之前都听说,谢大奶奶经常将芳姐儿、芸姐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看来所言不虚呀,可得备份厚礼去感谢才好。当然,此乃后话。
玉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思考虑停当后。
是夜,玉然来到荣晖堂,对着侯夫人郑重的跪下磕了三个头。
见玉然如此郑重,侯夫人沉沉问道:“老七家的今儿个缘何如此?”
玉然跪在地上道:“祖母,孙媳想要做件事儿。成了就容我独贪功劳;不成,就请祖母日后多多照看源成、源毅吧。”
第一百四十章
听完玉然谋划,侯夫人深受震动,没想到,这个七孙媳真能为了明定为了李家,做到此份上。
侯夫人因问道:“你想过没有,此事,如果成了还好;不成,说不定皇上会当场赐罪的。风险太大,要不,我们换个人去做?”
玉然摇头道:“此事由我来做才是最合适的。”
侯夫人听了,默然半晌,此事确实由玉然来做才是最好的。
玉然的机智是有目共睹的,便于把控局势。
最主要的是明定现在还在蔡州;因此就算事有不对,皇上也会想到,玉然是忧夫心切,说不得更会宽宥一二的,到时,也可将风险再降低点。
时间紧急,也容不得再三思量了。
侯爷侯夫人点头默许了。
八月三十,皇后千秋。
皇宫开宴,众臣朝贺。
康成帝只道因灾之事委屈了皇后,皇后只道惶恐。
帝后皆提到了蔡州灾情,忧心不已。
时为兵部侍郎夫人的王玉然当众陈词,表示要尽捐十万嫁妆,以济仓生。
此言一出,耸动左右。
康成帝脸色莫测。
众人顿了一下后,户部尚书何敏亮率先反对:“李夫人慈心本为好事。但如朝廷果用李夫人捐出的嫁妆来赈灾,不会让人说朝廷无能吗。说不得,还会有损圣上的声名。李夫人此举,真乃诛心哪。”
听得何敏亮如此诛心之言,平川侯一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个不好,说不得就会被皇上降罪的。
玉然听了,答道:“何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我等既为皇上子民,将自己的嫁妆捐出来为君分忧,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今日此举,就如同一家子骨肉之间友爱相助,怎说是诛心之举呢?”
说到此,玉然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莫非,何大人认为,您跟天下苍生不是一家的。”
众人听得玉然之言,都心中道,之前就有对王玉然大名有所耳闻,原先还道是平川侯府故意造势,众人以讹传讹而已;但从今日听到的这番言论看来,这王玉然果然不可小觑。
何敏亮听了这话,直接给跪了。这话就重了,这王玉然刚说天下都是皇上的,现在却质疑自己跟天下苍生不是一家的。既不是一家的,那是哪家的?想谋反哪?
何敏亮当即跪下,向康成帝磕头陈词:“皇上,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不忍用妇孺之财,所以才心有犹疑而已。”
玉然何敏亮两人之间的一番对答,康成帝听得甚有趣,不妨一介女子竟也能有如此机敏之言,将堂堂户部尚书顶得当场跪下请罪。
康成帝挥手让何敏亮起来。
何敏亮起来后,立即反攻:“李夫人,十万两嫁妆与个人而言是挺多的,但于蔡州一州之民,也实乃杯水车薪哪。”
不待玉然回答,何敏亮提高嗓门道:“不过,想来也是我多虑了。想来以平川侯府之财,是可以供得起蔡州一州之民所用的了。”
听得何敏亮这不怀好意之言,玉然不慌不忙道:“何大人太看得起我们家了。我们家可没有这个能力,想来,以何大人富可敌国之财是可以的?”
何敏亮心道,这女子的嘴皮子也太利索了些,不可跟她打这些没用的嘴巴仗,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何敏亮直指中心,问道:“李夫人,还是刚才的话。区区十万两银子是不够一州用度的。那么,请问,这十万两银子用完,要待如何呢?”
玉然心道,就等你这话。玉然因答道:“我方才也说了,天下是一家,既然我能捐,大家也能捐。”
不待玉然说完,何敏亮哈哈大笑:“李夫人,你当国家大事,是过家家哪。指望后宅捐出来的几两银子就可以了?且不说,别人捐不捐,捐多少的问题?就说当下,蔡州等着要粮吃饭哪,等大家一点点的捐上来,那得拖多久。到时,恐怕什么都晚了吧。”
玉然看着他,定定道:“谁说光后宅捐的?”
听到这里,康成帝观这王玉然跟何敏亮对话,有理有据,沉着应对。心道,莫非她心中真有章程。
现下赈灾之事悬在眼前,而筹银子也着实让人头痛。
说不得,这王玉然真有办法。因此,一直未开口的康成帝问玉然道:“你说不光后宅捐,那还有谁捐?”
听得康成帝如此问,玉然心道,总算等你老人家问了,真不容易。
玉然赶紧跪下陈词。
听得玉然说,让商家捐银子。康成帝顿时茅塞顿开。
是啊,那些个皇商、盐商、茶商等个个富得流油,让他们拿钱不是理所应当么。
陈阁老听得玉然所言,早已兴奋不已,这女子所言还真是个好主意。兴奋的陈阁老跟康成帝交换了下眼神,这主意行。
见康成帝首肯了此提议,玉然大松口气,这样算是过关了吧,应不会定自己御前失仪,妄议妄言之罪的了。
可惜,有人不会让她这么快过关的。
德妃见王玉然今天大出风头不说,还让皇上同意了她的提议。那这些日子,自家的谋划不是毁于一旦了。
见到德妃飘过来的眼神,梅苏苏会意的出动了。
梅苏苏柔柔的对康成帝道:“皇上,臣妾听李夫人说的这些话儿,心有所感。不知可否让臣妾请教李夫人一二。”
争得康成帝首肯后,梅苏苏走上前来,挑眉问道:“李夫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李夫人解惑。据我所知,李夫人娘家平常,听说当年侯府给的聘礼也不过三千之数,缘何李夫人现在的嫁妆银子竟有十万两之巨?”
梅苏苏此话一出,顿时众人心中嘀咕不已,就连皇上都心有所动。
见众人这若有所思之样,不待玉然回答,梅苏苏接着咯咯一笑:“听说李夫人随李大人外放十几年,莫不是真应了那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