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养成手册——Miang
时间:2021-09-03 10:34:07

  直到月亮爬过柳梢, 天实在是晚了,他们二人才在湖边分别。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也是如此。
  宁竹衣时常与李贺辰待在一块儿,扯天扯地的。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己变得很啰嗦,什么样的小事都想兴致勃勃地与李贺辰分享。路上看到了一只蓝色蝴蝶,今早掉了两根头发,都是绝好的话头。
  “那只蝴蝶的翅膀是蓝的,末梢又带点黄,像宝石。哎,世子,你说世上有这么好看的宝石吗?”——从前,她没想过自己竟然这么能废话。
  一晃眼,最热的时节便这么在行宫溜走了。过了一个月,王室宗族便打算从行宫返回京城。
  临离开行宫的前几日,宁竹衣照旧去寻李贺辰说话。行径一座假山时,她却瞥见一道金红色的高挑身影。那是一名鹅蛋脸的富贵女子,浑身钗光四方,很是高贵,竟是本该禁足的永荣长公主。
  长公主正与丫鬟说话,迎面瞧见宁竹衣的身影,她便施施然笑了起来:“宁竹衣,真是许久不见了。”
  “长公主,您怎么在这?”宁竹衣难掩讶异。
  “看你面上的神色,是觉得本公主应当在禁足吧?”永荣嗤笑一声,说,“皇兄到底是我的皇兄,不会过于为难我。”
  宁竹衣皱起了眉。
  没想到长公主在禁足结束之前便出了房间,看来,是皇上对她格外开恩了。
  这下好了,也不知道长公主记不记得先前的私仇。若是她还耿耿于怀,岂不是又要找麻烦了?
  “宁竹衣,本公主还不曾忘了先前的事儿呢……”
  正当宁竹衣心底局促之时,那头的永荣已经挑眉一笑,慢慢步近了她:“你不会想着,得罪了我,还能全身而退吧?”说罢了,她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道:“等我向皇兄进献了这幅画,再来收拾你。”
  说罢了,她便没再看宁竹衣,而是与几个丫鬟一道,朝着皇帝所居住的殿宇去了。
  宁竹衣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总觉得,日子又要不安宁了。
  *
  “皇兄,这副《鸿雁图》乃是吴瑞之的真迹,有印章可证。臣妹派人四处寻访,历尽苦辛,才寻得了这幅名画。”
  小半个时辰后,皇帝的殿宇内,永荣笑吟吟地将一幅画呈给皇帝。
  皇帝靠在书桌后,脸上露出淡淡笑色:“吴瑞之的真迹?永荣真是有心了。”
  今日下人来报,说永荣长公主要献上一副贺礼。皇帝想着禁足之期已过去了许久,索性便允许永荣踏出殿门,亲自外出。
  此时此刻,见妹妹寻来自己喜爱的画卷,皇帝心底更觉动容满意。
  “常有人说《鸿雁图》毁于乱火,没想到还有真迹存在于世。”皇帝盯着画卷,满面感慨之色。
  长公主见皇帝如此,心中微微窃喜。
  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出的主意还挺有用处,竟当真让皇兄对她网开一面。
  也多亏了那金羽卫聪明,乖乖将这幅《鸿雁图》交了出来,省却了不少麻烦。
  等自己重得了皇兄的欢心……
  长公主眯了眯眼,眼底掠过一丝冷色。
  在皇帝欣喜的目光下,画卷慢慢展开,一点点露出古旧的画卷。泛黄的画纸上,两只鸿雁交相缠绕,周遭瑞云腾飞,更有翠羽轻舞。
  “皇兄,此画最妙之处,乃在卷尾之处。据说吴瑞之亲笔题字于此……”长公主按照金羽卫教导的话,故意卖起了关子。她伸出手,帮忙展开画卷,让画卷之尾的题字露出一角墨痕。
  就在这时,长公主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那玩意儿藏在画纸里,显得很是突兀。她疑惑地皱了皱眉,不解地将画卷彻底展开。下一刻,她的面容便轻轻一僵——
  只见画卷的尾部,竟然藏了一支匕首!
  没错,那是一把银光闪烁的匕首,寒芒逼人,看起来便溢满威杀之意。方才画卷卷起,这匕首就被包裹其中。眼下画卷展开,它便彻底展露人前!
  只听“嘎吱”一声响,皇帝面色微黑地站了起来,后退的双腿将椅子往后推去。
  “永荣!你这是何意?”
  皇帝一声怒斥,周遭的太监才回过神,连忙冲上前来,劈手夺过那把匕首,又护在了皇上的身前,高呼道:“护驾!”
  长公主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但是,她明白眼下的境况有些不妙。
  “皇兄,我,我也不知道……”
  她无措地说着,面色泛开微白。
  她确实不知道这把匕首是怎么回事。这幅《鸿雁图》是由她的贴身丫鬟保管的,此前她亲自翻看时,根本没有这把匕首。
  难道是那丫鬟不小心将匕首放进去了?可是好端端的,她手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你不知道?”皇帝的脸上涌动着怒意:“我看你明明一清二楚!就因为朕不允许你嫁给周景昂,你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怒朕,永荣,你可真是胆大至极!”
  这样的训斥,委实有些凶狠了,永荣长公主面色发白,脚步轻轻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屋外头传来一阵扣门轻响:“启禀皇上,金羽卫中郎将求见。”
  听见爱臣进见,皇上的面色微缓。他沉下声音,问:“问问他,有什么事?”
  下人道:“中郎将奉命监察长公主,无意中发现长公主有些逾越言辞。中郎将思量再三后,还是决定禀报与皇上。”
  *
  宁竹衣与李贺辰回京城之前,行宫发生了一桩惊变。
  永荣长公主意图谋反,竟亲自藏匕首于画轴,想在献上画轴时刺杀皇上。此本乃五马分尸之大罪,但皇上念在手足之情,便只是将她贬作庶人,永禁于行宫之中。
  据说,金羽卫奉命监察长公主言行,却撞破她因婚嫁之事对皇帝极为不满,出言不逊。因有此事,皇帝才终于狠下决心,将长公主丢在行宫,再不允许她回京。
  “长公主何至于此?”
  宁竹衣回到豫王府的红露居时,依旧咋舌不已。她实在是想不通,长公主何必做到这一步。为了一个周景昂罢了,竟然连亲兄长都不想要了。
  山楂指挥着下人们放行李,闻言便道:“小姐管她呢,长公主被废为庶人,丢在行宫,那对您是好事。要奴婢看呀,她就是不知人间疾苦,才会为了一个周三公子变成这般模样。”
  一旁的行秋接嘴道:“听闻因此事牵累,周三公子的前途也有些不保呢。皇上嫌他私得有亏,将他的官职都降了。”
  “周三公子倒霉,咱们府的大公子却得了好处。慕之公子揭举有功,如今又官升一级,成了金羽卫的少卿呢……”
  宁竹衣听着这番话,不知为何,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许久未见之人的面孔,那是李慕之温柔的笑颜。
  “段七小姐已经得了她的下场,接下来,便是永荣大长公主了……”
  这句话,隐隐在宁竹衣耳边徘徊。
  她甩了甩头,将这句话从脑袋里祛除。
  开玩笑,李慕之哪来的那么大能耐?要他做做一般的事也就罢了,要长公主谋反,那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到的。
  宁竹衣没有多想,继续听着几个佣人大惊小怪地说着长公主。
  “宁大小姐,宁大小姐!”就在此时,一个尖尖的嗓音从外头传来。
  只见一个老嬷嬷穿过回廊,满脸笑颜地报喜道:“宁大小姐,您家夫人老爷的路途行了大半,方才王妃娘娘收到信,说是人已过了曲州,再不久就要到京城了!”
  宁竹衣愣了愣,顿时露出喜色:“父亲、母亲要到京城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叫宁竹衣心底涌起了雀跃之情,瞬时便将长公主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她与父母分别已久,心中难免想念。而此次父亲又是升官,日后将常住京城,这于她而言,自然是团聚的大好事。
  这段时日来,她虽与父母有书信往来,但书信再长,也难表心底情谊。家人之间,果真还当是面对面地坐谈闲聊为好。
  宁竹衣高兴了一阵子,从嬷嬷手中接过了父母的书信。信是宁竹衣的母亲韩芙写的,簪花小楷端庄秀丽。信中先写路途平安,又写挂念女儿与京城,末了,还加了一句“盼女竹衣能入主宫中,得良人一生厚爱”。
  一看到这句“入主宫中”,宁竹衣的笑容就凝住了。
  是啊,眼下父亲母亲还不明白她早已改了意图,不想进宫了。眼下她想嫁的,另有别人。
  可是这事儿,又要怎么与父母开口呢?
  宁竹衣陷入了为难之中。
 
 
第64章 父母双亲   宁家夫妇
  隔了一段时日, 宁竹衣的父母便到了京城。
  夫妻二人在京城置办了宅邸,先前已派人收拾过,随时能搬进去住。二人一到京城, 先命下人将自洵南搬来的行李放入宅中, 自己则来豫王府拜访, 与许久未见的女儿相聚。
  这一日的大早, 宁竹衣便仔细地收拾梳妆一番,满是期待地在红露居中等候上了。她坐一会儿, 便要出门张望一阵,瞧瞧是否有婆子来报消息。
  等到日头近天中了, 才有个丫鬟喜气洋洋来报:“宁大小姐, 宁夫人和宁老爷到了!”
  宁竹衣欣喜无比, 立即带着山楂向豫王妃招待客人的春熙堂行去。
  “父亲!母亲!”
  未到春熙堂前,她便已叽叽喳喳地这般嚷着了。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的身影, 简直如只兔子似的。夏日又热, 她跑出了薄汗,额上还沾了几颗汗珠,看起来全无文静模样。
  她还没停下步子, 一声熟悉的呵斥声就传了过来:“姑娘家家, 竟这样粗野地到处乱跑,像什么样子!”
  只见一个形容美丽的妇人自门后款款步出。她穿一身石湖蓝色罗裙, 面容与宁竹衣有几分相似,但更显得端庄大气,眼角边爬着一丝轻微的纹路,显示她已非年轻之人。
  一见到这妇人,宁竹衣便立刻萎蔫了下去,老老实实地放慢步子, 小步小步地向前迈去,装起了淑女模样,口中道:“女儿思念母亲太过,这才失了分寸。”
  说话间,豫王妃笑盈盈而出,道:“阿芙,衣衣这样活泼的性子,何必扼着掐着?我瞧着挺好呢。”
  这立在门口的妇人,正是宁竹衣的母亲,韩氏,闺名唤作阿芙。
  韩氏微叹一口气,道:“王妃也知道,衣衣是要进宫的人。学了这大半年礼仪规矩,还学成这副模样,要如何见皇上呢?”
  豫王妃又笑起来:“这有什么?大不了便不进宫了。这京中的贵介子弟那样多,何必非得往宫里扎呢!”
  说话间,宁竹衣已经小步小步地挪进了春熙堂里。堂中的雕花黄梨木椅上,还坐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他四十几许的年纪,面庞斯文,留两搓小胡子,看起来很是儒雅,正是宁竹衣的父亲,宁江涛。
  众人在椅子上坐下来,丫鬟又来倒了茶,韩氏这才正经地打量起宁竹衣来。片刻后,她满意地点头,道:“坐姿像样了些,看起来没白学。”
  豫王妃笑说:“我请的蒋嬷嬷,可是全京城最好的礼仪嬷嬷呢,能没长进么?”
  与此同时,宁竹衣也在打量自己的父母。一别半年,父母似乎全无改变,还是从前那副模样,这让她放下了心。
  宁家夫妇坐下来用了盏茶,接着便是一番寒暄,说起本次调职的事儿来。宁江涛在任上得力,很得皇上看中,才有了这次高升。如今他回了京,也是实打实的二品官了。此后在京中常住,还需上下劳心等等。
  扯完了官场上的事,韩氏又说起洵南的生活来。“我到底是京城人,原本是不习惯洵南的,谁料想在那住久了,临走时还有些舍不得,总觉得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对我有情意似的。”
  一旁的宁江涛见她伤感,便插嘴道:“又不是不回去了。宅子还在,你要想去,随时能去。”
  “那算了,”韩氏立刻答,“那地方清贫,还是京城好。”
  闻言,春熙堂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等寒暄过了,宁竹衣便领着父母去往自己居住的红露居,打算与他们说些体己话。
  三人绕过弯曲小径,进了红露居的大门。韩氏上下左右地打量着院中景色,赞不绝口道:“王妃真是有心了,将你安排在这般雅致的地方……”话音未落,韩氏便瞥到了屋内一张金灿灿的屏风,她的话瞬间卡了词了。
  半晌后,韩氏才挤出一句话:“她还是老样子呢!尽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宁竹衣笑了一阵,让山楂搬椅子奉茶。等父母坐下了,她便老实地站到了韩氏身后,伸手给韩氏揉肩。
  “先前一直没能在母亲跟前尽孝,是女儿的不是。”宁竹衣一边揉肩,一边很老实地说,“母亲旅途劳顿,女儿帮母亲松乏一下肩膀吧!”
  见她这么乖巧,韩氏露出满意之色,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肩膀:“这儿,揉得大力些。”
  揉了好一阵子肩,宁竹衣这才咳了咳,试图提起正事:“母亲,关于女儿入宫选秀的那件事……”
  听她这么开头,韩氏便轻笑一声,很是自负地说:“衣衣,你便放心吧。母亲已经全帮你打点好了,只要你去参加选秀,就定能入宫。保不齐,还能捞个皇后做做呢。”
  宁竹衣心底咯噔一下,连忙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氏瞥她一眼,道:“与母亲说话,不必遮遮掩掩的。不做皇后,难不成做妃嫔?那可有你的苦头吃的。”
  宁竹衣心底为难,嘴上也犹豫起来。她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女儿……”
  “其实什么?”
  “其实女儿,眼下已不想入宫了……”宁竹衣的声音越来越低。
  闻言,韩氏的表情微微一变。
  “什么?”她攥紧了袖子,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不想入宫?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可是本家派人来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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