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养成手册——Miang
时间:2021-09-03 10:34:07

  “燕婉姐姐来得真早。”宁竹衣赶紧与她打招呼。
  这女子正是豫王妃的嫡长女,李贺辰的姐姐,李燕婉。
  她会出现在这,宁竹衣倒是并不意外。豫王妃有意送李燕婉去太后身旁当女官,镀镀金,回头谈婚论嫁便砝码更足,这样一来,学这些宫中规矩、礼仪姿态,自然也是必须的了。
  “我也才到一会儿呢。”藕色衣裙的女子含笑站起来,冲她道:“竹衣妹妹昨晚休息得怎么样?睡得舒不舒服?”
  宁竹衣点头:“床很软,我睡得很沉。”
  “那就好。我原本还担心,你初离父母,独身到王府来,还会想家难受呢。”李燕婉笑说:“昨夜掌灯时,我就派了丫鬟去红露居,想着你要是睡不着,孤单了,便去陪你一起睡,谁知道丫鬟说你一早就躺下了,看来睡得不错。”
  听李燕婉这么说,宁竹衣颇有些讪讪:“确实是……早早地睡死了。”
  她确实是有些想家的,但比起想家,心底更多的却是飞出笼子的自由和愉快。毕竟在洵南时,母亲管这管那,让她觉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想她中午多睡一会儿吧,就要被母亲说“懒不坏你”,可中午睡得少了吧,又得被母亲说“现在不睡觉,下午没精神可怎么办”。总之,里外不是人。她现在没母亲管着了,只觉得自己是初出笼子的鸟儿,爽快极了。
  不过,这也许只是现下的感受吧。
  “你那么快就适应了,我心底就放心了。”李燕婉说着,用手掩着唇,凑近了宁竹衣的耳朵:“母妃请回来教导我们的嬷嬷,从前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姓蒋。她为人严格,竹衣妹妹可要仔细些对待呀。”
  宁竹衣点头如捣蒜。
  不过呢,就算蒋嬷嬷为人严格,她也不会好好学习这些宫规礼仪的——开玩笑,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入宫啊!
  正说着,那位蒋嬷嬷就到了。
  “二位小姐来得及时,值得嘉奖。”这蒋嬷嬷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脸如满月一般圆,但眼里却满是精悍的光。“这守时乃是第一要紧的,贵人让你未时到,就绝不可拖到申时。明白么?”蒋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跨进了琳琅轩里来。
  “蒋嬷嬷安。”宁竹衣和李燕婉连忙一起客气地行礼。
  蒋嬷嬷用目光打量着二人,眼底满是审视。面前的两位小姐,一位出身王族,温婉端庄,本就已足够大气,这学习宫中礼仪,只是锦上添花;另一位是宁氏之女,父亲素有清贤之名,人又有美丽容貌,若是学好了规矩,进了宫,指不准便是下一个贵妃。
  这么打量了一阵,蒋嬷嬷心底也有了数。
  “今日是头一日学习,尚不宜一口气学太多,再加上宁大小姐舟车劳顿,昨日才到京城,我们便——”
  “且慢!”
  蒋嬷嬷的话说到一半,外头便传来一道坚定的女声。只见苏玉鬟的身影穿过前院,踏上了石阶。她在门前冲蒋嬷嬷礼了一下,便道:“不知嬷嬷可愿再多一个学生?”
  闻言,屋内三人都露出讶异神色。
  李燕婉不解道:“苏姑娘也有意学习这些宫中礼仪?”
  苏玉鬟扫一眼李燕婉,傲然道:“有的学,为何不来?更何况,明明这是府中姑娘都能上的课,某些人却故意瞒着不告诉我。我若不来,岂不是逐了这某些人的意?”
  说完,苏玉鬟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宁竹衣。
  宁竹衣:……
  苏玉鬟这番话里有话,简直就差把“宁竹衣又挤兑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宁竹衣嘁了一声,道:“谁故意瞒着你了?你又不进宫,学这些干嘛?更何况,原本这就是豫王妃娘娘替我与燕婉姐姐聘请的嬷嬷,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玉鬟眉头一挑,疾言厉色:“哦?不进宫,便不能学这些了?我是要嫁给慕之公子的人,礼仪更周全些,涨得可是王府的颜面。”
  宁竹衣没好气地说:“那你倒是与王妃娘娘说呀。我又做不了主。”
  苏玉鬟针锋相对,立刻答道:“王妃娘娘对我好,我心里有数。可有的人就是瞒着我,连蒋嬷嬷到了王府也不让人告诉我,那王妃娘娘就是神仙,也管不了这么多的事了。”
  宁竹衣:……
  这苏玉鬟怎么有点听不懂人话?
  没人知道她想学宫中礼仪,那自然没人去告诉她蒋嬷嬷来了。怎么,她以为这王府里的人个个都会读心术?还是觉得她是王府的主子,人人做事都得先通报她一声?
  宁竹衣在心底嘀咕不定,便没有回答。结果这阵沉默,反倒叫苏玉鬟笃定她心虚:“宁大小姐没话说了?”
  话音刚落,那头蒋嬷嬷就不快地开口了:“燕婉小姐,怎么回事?王妃娘娘来请我的时候,可没说有三个学生呀?”
  “啊,这……”李燕婉愣了愣,有些不知当怎么解释:“我不大明白眼前的景况,母妃也确实没说过会有第三人,只说是为了竹衣妹妹才请了嬷嬷您……”
  蒋嬷嬷皱了皱眉,道:“一个学生一个价,要是再多加一人,那银钱自然就上去了。燕婉小姐可别怪我铜臭,毕竟嬷嬷也有家中老小要补贴呢。更何况,王妃娘娘是个诚信之人,定不会在这些银钱上计较吧?”
  这话的意思说的清楚明白,原本是两个学生,价格都谈好了。眼下多了一个人,那就要再加钱了。
  宁竹衣啧了一声,对苏玉鬟道:“苏姑娘,听见了吗?你要是也来上课,王妃还得多出一份钱。可见原本就没你的份,是你想多了!”
  闻言,苏玉鬟怔了怔。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这课……不是来了就能上的?”
  “什么叫‘来了就能上’?”蒋嬷嬷不高兴了:“这位姑娘好大的口气,我蒋嬷嬷的课,也是说上就能上的?一个人头一个钱,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了!”
  苏玉鬟咬紧了下唇,脸色青青红红:“这…我……”
  怎么会这样?王府里请了教养嬷嬷,却还要按人头算钱,多加一个都不给,真是抠搜!
  苏玉鬟忍不住在心底抱怨。
  李燕婉性子柔和,见情况尴尬,便连忙打圆场道:“既然苏姑娘有心学习,这是好事,我叫人去母妃那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多加一个苏姑娘的名字。”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依照苏玉鬟的性格,她应当是绝对不会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生性高傲,遇到这样的事儿,一般都是掉头就走。
  可这一回,她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想到自己之后的打算,一番踌躇之后,她还是垂着头留了下来。
  很快,李燕婉派去春熙堂的丫鬟回来了:“蒋嬷嬷,王妃娘娘说三个学生便三个学生,再加一份子钱就是了,也不知您愿不愿意收这个学生?”
  蒋嬷嬷点了点头,道:“成吧。这束修到了,也就差不多了。好了,这位苏小姐一道坐下吧,今日,我们先从‘坐’开始讲起。”
  蒋嬷嬷果真严格,这坐也很有讲究。背要挺直,头要抬起。肩不可垮,手不可斜。一整个上午,蒋嬷嬷都在训练三人的坐姿。
  李燕婉的姿态无可挑剔,苏玉鬟也学得卖命。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苏玉鬟才是打算进宫做贵妃的那个。而宁竹衣呢,则是三人中最偷懒的。嬷嬷一转过去,便立刻弯下了腰开始休息,等嬷嬷转回来,再瞬时把背挺直。
  她又不想进宫,学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大用,还是不要太为难自己了吧!
  这样想着,当嬷嬷再一次转到背后时,宁竹衣便歪下身子,开始摇晃手臂,活络筋骨。说实话,她生性好动,这样坐一个早上,她都快憋疯了。
  就在这时,她发现窗口处有一个脑袋探来探去地张望,竟然是李贺辰。
  只见李贺辰把头向窗内一伸,与正在歪着身子偷懒的宁竹衣目光对上了。下一刻,李贺辰便皱起眉头,伸手招向了蒋嬷嬷:“蒋嬷嬷,宁竹衣她偷懒啊!你一转过去,她就立刻从椅子上滑下去了,我都看见了!”
  蒋嬷嬷瞬时回过了身,用无比锐利的眼神盯向了宁竹衣。
  来不及调整姿势的宁竹衣:……?
  李贺辰,真有你的啊!
 
 
第9章 赞颂文章 喊声哥哥来听听
  李贺辰的通风报信,让偷懒的宁竹衣被蒋嬷嬷抓了个正着。
  见宁竹衣人歪歪扭扭,毫无坐样,蒋嬷嬷不快地板起了脸,道:“宁大小姐,凡事都要认真,方能成就大事。我听闻宁大小姐想要入宫,可若是仪态如此,那是入不了皇上的法眼的!”
  宁竹衣讪讪地点头,低声地说了句知错,心底直呼倒霉。
  听说这蒋嬷嬷严苛得很,也不知道她会如何责罚自己?
  只见蒋嬷嬷清了清嗓子,瞥着她道:“念在宁大小姐初初上京,人还疲累着,这次就不多做责罚了。”
  听到那句“不多做责罚”,宁竹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只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口中连忙道谢:“谢过嬷——”
  “等下,我还没说完呢,”蒋嬷嬷不等她将道谢之词说出口,便露出了一个浮在表面上的笑,“不罚宁大小姐练站和坐,就罚宁大小姐写一篇前朝圣懿皇后的颂赞文章吧!”
  宁竹衣脸上劫后余生的笑容瞬间垮了。
  什么?写文章?还是写前朝皇后的颂赞文章?
  这未免也太为难她这个胸无点墨的人了!
  宁竹衣一边在心里懊丧着,一边狠狠地瞪向窗边的始作俑者。李贺辰像是心虚了,早就跑没影了,她瞪了个空,但她还是牢牢地盯着那窗口,仿佛想用眼神将那窗子卸掉似的。
  这一个早上,便在蒋嬷嬷的威严呵斥里度过了。因为宁竹衣刚到京城,蒋嬷嬷得了豫王妃的意思,说是不必抓得太紧,因此过了中午便放了课,任由几个学生散了。
  一下课,苏玉鬟便自顾自走了,像是一刻都不愿与宁竹衣多待。李燕婉虽觉得她奇怪,但碍于不好闲言碎语,便当做没瞧见,只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与宁竹衣嘘寒问暖。
  “竹衣妹妹,母妃说,你想进宫试试。这是你父亲母亲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李燕婉好奇道。
  宁竹衣眉头一拧,表情颇为复杂:“唉,这个嘛……”她以前是自己想进宫的,毕竟听说皇帝他又俊朗,又年轻,还誓不多娶,她总觉得若能见一见皇上,也算是个不错的机缘。
  可自打做了那个《扶摇弃妃》的梦,她就变了心思。但眼下她人都到豫王府了,母亲将一应事务都打点好,若是回绝了这、回绝了那,折损的便是母亲的人情,她骑虎难下,也只能继续走着看了。
  李燕婉见她犹豫,心底明白了一二,便小声劝道:“竹衣妹妹,你从前也是与我相熟的。看在小时候的交情上,我多劝你一句话,你莫要嫌我:进宫可不是个简单事,你要想仔细了。那宫里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做好了决断,再想想要不要去吧。”
  听李燕婉这么说,宁竹衣很是感激:“燕婉姐姐,我知道的。不过,我没什么耐心学这些礼仪课,我这样粗野,指不准在见到皇上前就被赶出来了呢!”
  说着,她想到方才李贺辰在窗口的那一句告发,她又咬牙切齿道:“况且,有世子殿下在,我兴许更学不好了!”
  闻言,李燕婉轻轻地笑了起来:“哎呀,阿辰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多那么一句嘴?明明从前时常念叨着竹衣妹妹,可等人一来了,却只会使坏了!”
  宁竹衣正在心底恼着那篇罚写的文章,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与李燕婉分别后,宁竹衣就回了红露居,自顾自开始烦恼起蒋嬷嬷布置的文章来。
  这位圣懿皇后乃是前朝的贤后,据说她聪慧大方,勤俭柔顺,自己从不穿金戴银,还劝诫君王不要劳民伤财。为君王挑选了许多嫔妃,也为君王抚育了许多孩子,从不嫉妒,也不争执,总之,十分贤惠。
  但要宁竹衣写文章去夸这个人,她却想不出怎么下笔。一来,她实在是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连圣懿皇后做过什么事都不知道;二来,她可不觉得圣懿皇后是什么值得嘉奖的人。
  你说这个皇后,主动给自己的丈夫纳妾,还替妾室抚养小孩,这是图的什么?凭什么皇帝就能三妻四妾,她就得忍受着和其他人共事一夫?
  这有什么可赞颂的,真是想不通。
  才翻了没两页书,宁竹衣便丢下了笔,坐到南窗前发呆。从这里可以透过篱笆,一直瞧到外头园子里的小径上,假山流水,青竹小亭,尽数被篱笆切作一片一片。
  这豫王府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母亲与豫王妃交好,她小时候常常来这里做客,与王府家的几个孩子一道玩耍。这其中呢,李贺辰是最容易惹人发笑的那个。
  小时候的李贺辰胖墩墩的,像个白面团,跑步最慢,也爬不了树。无论是扔毽子,还是翻绳子,他都只能玩个一两把,然后就气喘吁吁地大喊“累坏了”“累坏了”,宁竹衣可没少为此嘲笑他。
  李贺辰被嘲笑得多了,就委屈起来。但他也不会找母妃告状,而是独自把宁竹衣拉到一旁,眼睛红溜溜地说:“衣衣,你怎么总取笑我?我,我那么喜欢你,你却笑我!”
  宁竹衣那时候还小,不懂事,听他这么说,反倒笑得更响。结果李贺辰一个男孩子,竟然当场抹起了眼泪,哭得鼻子发红。宁竹衣吓坏了,连忙一阵哄,还把自己从茶馆里听来的武侠故事讲给他听。
  说来也怪,这金尊玉贵的小世子,竟然听武侠故事听得入了迷,最后也忘记哭鼻子了。宁竹衣把自己的手帕给了他,让他擦眼泪,说:“瞧见了吧,我就喜欢刚才说的这种大侠,来去如风,劫富济贫!”
  李贺辰含着眼泪点了点头,然后“哼哧——”一声,拿她绣着兰花的手帕擤了擤鼻涕。
  小宁竹衣当场呆滞。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手帕!你怎么拿来擤鼻涕啊?!”她又嚷嚷起来。
  旧时的嬉闹声还在耳畔,一眨眼就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宁竹衣望着篱笆外头的一棵粗大梧桐树,隐约想起当年李贺辰就是在这棵树下拿她最喜欢的手帕擦了鼻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