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年你跟军官们也沾不上边一样。”贝内特先生补充道。
“我看你这还是在嫉妒。”贝内特太太夹起了眉毛,有些不满又有些得意地斜眼看他,“你还在为当年追求我的那个军官生气吗?哦,也难怪,要知道爸爸可是差一点就让我嫁给他了!”
“现在也是一样,如果说有一位年收入五六千英镑的上校,要来求娶我的女儿,我决计不会阻拦。”
“一派胡言!”贝内特先生气得也大叫起来,皮鞋在楼梯上跺出咚咚的响声,脚步又急又快。
他一阵风似的冲向沙发旁的小书架,从上面拎起了自己早上还没来得及看完的报纸,皱着眉头又像一阵风似的卷了回去——这回关门的声音比上次还大了。
贝内特夫人自觉打了一场胜仗,高兴得眉飞色舞——跟贝内特先生吵架,除非她拿出偏头痛的杀手锏,否则还没有一回能赢的呢!
莉迪亚最会看眼色了,这时候连忙趁机跟贝内特太太提要求,“妈妈,给我些零钱吧——我要跟凯瑟琳去梅里顿买缎带,装饰我的帽子和裙边,那最搭配我的首饰和珠宝了。”
“顺便再去看看梅里顿的军官驻地,听说那里就快要建好啦!”
尽管莉迪亚这个月的零花钱早就超标了,还借了两个姐姐的不少,但贝内特太太这个时候格外慷慨,对她的要求满口答应,不过提出了一个异议。
“零钱没问题,我可以给你十先令,你去买一些缎带和蕾丝——但是为什么是海水蓝,选嫩黄色的不好吗?”
“我记得你只有一个仿珍珠的项链和一个黄水晶的吊坠,买一条嫩黄色的缎带怎么样?我上次在你菲利普斯姨妈家看到啦,梅里顿新来的缎带里面,嫩黄色最漂亮了——而且衬我的宝贝这双浅黄色的眼睛。”
莉迪亚哼哼唧唧就是不答应,她骨碌碌转着自己的眼珠,再次使出撒娇大法,哄得贝内特夫人迷迷糊糊的。
“不,妈妈,现在是海水蓝最流行了!而且蓝色衬我的肤色,瞧我的手臂和脖子,它多么白啊!”
贝内特夫人让她哄得高兴,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索性慷慨地一挥手,“好吧,你自己喜欢就好。我这就给你钱,你下午就要去吗?或者还能再挑一挑,我准备圣诞节前给你们姐妹都做一条裙子。”
“尤其是简的裙子,一定要梅里顿最好的裁缝来做才行!”贝内特夫人信心满满,“到时候圣诞节舞会上,不怕宾利先生不神魂颠倒!”
莉迪亚和凯瑟琳没吃午饭就从朗博恩出发,要走到梅里顿去买缎带,“还要看看做新裙子的布料!”两人都是兴高采烈的。
内瑟菲尔德三
楼的套间内,武曌也在挑裙子,不过不是布料,而是设计图。
青娘叫来外面守着的四个女佣,加上她五个人,手里各推了一架木制的画布架,每个架子上面都夹着一副新裙子的设计图,上好了色,旁边还贴心地用小字标识了建议搭配什么珠宝,以供挑选。
“这是今天早上两位先生送来的圣诞舞会上您的裙子的设计图,说是请您尽快挑选,还要量尺寸送回去好定做,要是慢了只怕路上下雪封冻,会来不及。”
青娘见武曌无话点头,忙拍了拍手,示意女佣们从隔间进内,在武曌坐的长型沙发前一字排开。
“这五张设计图是达西先生请来的伦敦的设计师画的。”青娘介绍道,“风格保守了些,但颜色鲜艳,更夺人眼球。”
“小缺点是,您要是挑这些的话,只怕还要收一收腰,这种大蓬裙要极细的腰才好看。”
说着,青娘示意女佣们给画夹翻页,露出底下的五张来。
“这是斯图特伯爵请人送来的设计图,是巴黎新秀设计师,”青娘拍了拍画布上的图案,“风格大胆,而且没有那么蓬的裙子,行动方便很多。”
“但也有缺点,”青娘狡黠地眨眨眼,笑道,“您可怕冷了,这些衣服更贴身,要是穿上了可没办法在里面偷着加上保暖的皮毛护膝。”
武曌忍不住笑骂她一句,朝她丢了个带壳的花生,“滑头!”
青娘连忙缩着脖子一躲,还是笑嘻嘻的,“您看哪一件更好?选定了咱们好预备起来。”
“要是挑达西先生的这些,那裙撑、软束腰可得准备起来了,您好久没用了,幸亏带了,只是怕还要找出来看看可有破损裂缝什么的。”
“要是伯爵阁下的这些,那我还是把大毛的护膝收起来算了。”
“你倒是比我还着急!”武曌笑着说她一句,“也不必这么着急,你让她们把哥哥的第二张和贝内亚多的最后一章,都拿过来我看看,这两张还不错的样子。”
青娘依言从画夹上取下设计图来,侧着头问道:“那其他的就先不看了?我让她们放到边儿上去吧?万一您改主意了呢。”
武曌才点头,就听门咔哒一声轻响,萨拉拧着把手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嘴里直嚷嚷着冷,“冷死了,冷死了!怎么今日外头这样冷,早知道就不今儿去收拾行李了!”
“别的地方还好,那马车里头地方又小,人伸展不开,害得我撞得头上起了个包!”萨拉一边冻得不住哆嗦着,一边给武曌行礼,“可是怎么不把暖炉罩子起开,老是绊人!”
武曌和青娘两个看她这样子都觉好笑。
“去壁炉前暖一暖。”武曌忙叫她去暖暖身子,青娘就走到一边示意女佣们退出去。
萨拉干脆一屁股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眯着眼睛,伸出手烤火,“这才觉得身上有点儿热气呢!”
她正说着,忽又想起来一事儿,忙扯着过来的青娘问道:“小姐那支胸针是你收着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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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内瑟菲尔德
武曌从来就不是个俭省的人。
也或许是大唐的风气影响,她一向喜好奢华大气的东西,甚至为此不惜砸下重金。当初在大唐,她就曾设镜室,以工匠数千人,打磨铜镜无数,列于宫中,墙壁以丹青涂之,另加雕刻。
再到后来普通的珠宝首饰就不能让她惊叹了,出于材质种类让女皇陛下惊艳的首饰几乎没有,她更倾向于繁复精致的工艺,也曾为此养过大量的工匠。
及至来到英国,尽管没有在大唐时的奢靡,但在一应用具、服饰上,她是能用多好就用多好,绝不肯亏待自己。
偏乔治亚娜的遗产中本就多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珠宝首饰,而且达西极为重视这个妹妹,时兴的、流行的衣服布料,昂贵的、珍惜的舶来品,全都毫不吝啬地捧到她的面前,更不用说隔三差五从珠宝商那里买来的新奇首饰。
这就让武曌的妆奁不是寻常的丰富,林林总总加起来,几乎能跟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皇室贵族夫人相媲美。
但她又不是悭吝的性子,这些首饰多了,也不会藏着放在库房里落灰,平常也戴一戴,但一些常见的也就放着了,只有几件钟爱的才常拿出来佩戴把玩。
“可这回不是为了圣诞舞会吗!”萨拉忙忙地抱怨着,“到时候直接去伦敦,赶不及再去彭伯利取首饰了,来的时候,您吩咐带了几套,我又挑了几套容易搭配的带着。”
“这个倒是,伦敦的社交季不可能只有一场舞会,在舞会上亮相过了,少说还有十来场您推脱不得的。”青娘想了想,也道,“我记着萨拉带了六套成套的?还有大约几件零散但是工艺格外精致的。”
“可不是!”
萨拉连忙掰着手指头挨个细数,“海蓝宝的一套是项链、头饰和耳饰,红宝的一套另加了额饰,祖母绿的一套,您最喜欢的里头一条手链儿——就是那个天然双层的祖母绿,菱形的里头天然套着一个小珠子滚来滚去的……”
武曌听她还要再数下去,赶紧出声打断,“成了,我知道你有数。可别数了,我只怕你数起来数到天黑也数不完!”
萨拉噘着嘴笑,“哪儿能呢,这回带的贵精不贵多,拢共不过那些……”
看着她还要再数,青娘紧着也打断了,“主子叫你说重点呢,又接着数!”
“哦,哦!”萨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吐舌道,“我是怕自己记错了,捋一捋,别是咱们漏带了——不见的是海蓝宝的那一套里面的胸针,我仔细找了,确是少了这胸针,所以想问问你,咱们莫不是漏带了?”
“不能。”
青娘歪着头想了想,否定了忘带的想法,“一套的首饰断没有从盒子里取出来单带的,尤其那一件小姐格外喜欢些
……”
“海蓝宝的那只胸针?”说着武曌自己也想起来了,恍然一拍扶手,
“鸢尾花造型,铂金的底子,正中多边圆的海蓝宝,足有三克拉,边上花瓣儿用的是碎钻装饰,间或有几颗颜色稍浅的水蓝色宝石——后来我正好在珠宝商那里寻得了一个奇形的珍珠,形状格外奇特,边缘有枝杈横生,索性拆了花枝改成珍珠装上去了,格外有趣些!”
武曌如数家珍,不为别的海蓝宝难得的缘故,就单为那颗珍珠,长得实在是奇特了些,枝杈横生,身子上伸出许多小分支来,又是尾部略带些弧度的样子。
那珠宝商还愁呢——谁肯买这样奇特的珍珠!
不想武曌一眼看上,又从他那里买了不少的钻石,乐得他恨不能直接把这个珍珠送出去了——反正也是从一个落魄的水手那里买来的,不过才花了十镑。武曌加上特意为妹妹置办成人礼舞会上首饰的达西,可是足足买了几千镑的珠宝!
这样一说,青娘也想起来了,“我记得那个——就在马车上,熏笼旁的小桌子上!”
“错不了,小姐当时用来当围巾的领扣,上了马车热起来摘了围巾,顺手就放在桌子上了。”
“那我可没看见!”萨拉皱起了眉,“刚才我是去收拾带来的珠宝首饰,没找见这个。可马车上也去看了一眼,不是前几日用来送贝内特小姐们回……”
萨拉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直至最后一句消失不见。
在座的两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从彭伯利到内瑟菲尔德之后,武曌的马车一直锁在庄园后面,不曾有别人动用——除了舞会当日,送几位贝内特小姐回家的时候,青娘开了锁……
萨拉的脸上变颜变色的,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这可是什么事儿!”
倒是武曌看起来还冷静。她侧头问青娘,“那天我的马车是送了谁回去?只有伊丽莎白和简吗?”
当日,武曌并没有出门厅,青娘却是送贝内特家的小姐们一直到上了马车才回去的,“不是,除了贝内特家的两个大小姐,还有另外的两个,大约是叫莉迪亚和凯瑟琳,她们两个也上去了。”
“莉迪亚啊……”武曌意味深长地重复了这个名字,“不会是简和伊丽莎白,倒是剩下的两人,值得商榷。”
萨拉却看着有些疑神疑鬼的,絮絮叨叨道:“怎么就不是啦?”
武曌好笑,抬手又捡了个花生扔到萨拉的额头上,笑骂道:“越发胆子大了,连你主子都敢质疑!”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武曌还是耐下心来解释,“先说简,她跟查尔斯的情意,你不会没看出来吧?眼看着两人舞会上浓情蜜意的,简还盼着宾利跟她求婚呢,这时候偷一个胸针?还是跟她意中人同住一个庄园的小姐的东西,
一旦发现丢了,她莫不是不想结婚了!”
“还有伊丽莎白,”武曌笑着摇了摇头,评价道,“心高气傲,看起来开朗活泼,实则心里比谁气性儿都大——像极了太平。”
此言一出,室内立刻静了下来。
随即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是萨拉吓得一把薅起了地毯上的长羊毛。边上青娘也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脚,磕到画夹的架子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武曌自己看起来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太平是六个孩子里最像我的一个,不光长得像我,性格、脾气、行事,都像。野心,最像。我也最喜欢她,可世间能有几个武曌?出了我一个,已经是不容易啦。”
“时也命也,若是没有世家林立,高宗也不能称病推我出来,我也不能建起自己的势力,初期在朝堂上我何尝不是高宗的喉舌?那些臣子们不是看不出来,不然一开始也不会能容下我。”
“自然后来,就不是他们能说的算的了。”武曌冷冰冰一笑,“身家富贵,站在我这一边的人,岂能轻易让我倒了!”
“可毕竟这世上只能容许有一个武曌。当年让她出家修道,除了避开吐蕃求娶,本意也是让她索性清静清静,可那孩子……唉,不说也罢。”
武曌微微有些失落,半晌叹道:“到如今我不敢看史书,不是怕后人如何评说我,是不想看见我死后太平落个什么下场。”
“她太莽撞了,骄矜奢侈,却又不够狠辣利落。对一个想登大位的人来说,这是致命的缺陷。”
青娘和萨拉不敢插言,对太平公主,她们也是熟悉的,许是都是武曌心腹的缘故,太平跟她们的关系都好得很,就像是自己家的孩子一样,自小玉雪可爱得长起来的。至于骄矜,那个大唐的贵女是唯唯诺诺的!那些世家的姑娘们,自诩血统高贵,谱儿拿的比公主还高呢!
尤其是萨拉,她之前身为武曌身边的统领内监,几乎是隔几日就能见到太平,除了政事,太平就是个常送东西孝敬母亲的小姑娘,哪像外界传说的那么无道!那些男人们私底下拿出来瞧瞧,太平干净多了!
三人都是一阵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