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
秦婕妤疾步跑了进来,看着不要命的少女命人将她拖出去,“私自闯入宫殿,你好大的胆子。”
侯明羽不慌不忙,语气依旧恶毒:“倒是你将人藏在这里,是谋逆的大罪。”
一句话就叫秦婕妤慌了,施了脂粉的脸惨淡无光。
屋里的三人对峙,秦绾宁依旧懒洋洋地靠着,手畔还放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品茶,“你去告吧,告得天下皆知,正合我意。”
“我、我不告了。”侯明羽想当然就说了出口,她怎么都不会让秦绾宁如意,“但我会去告诉陛下。”
秦婕妤自己找死,怨不得她去告状。
说完后就得意洋洋地离开云华宫,秦婕妤怕得难以顾上秦绾宁,小跑着离开后殿,自己亲自去东宫去找太子。
她可以死,但六皇子不可以死,那是她的命。
云华宫乱了,秋色吓得不敢动弹,秦绾宁吩咐她去将秦婕妤找回来。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秋色未经思考就跑去追人,秦绾宁深吸一口气,等人消失后,迅速从妆台的首饰盒子里将银簪取出来,小心地藏入袖袋中,趁着秋色没有回来,穿好外裳就跑出去。
云华宫的人都被侯明羽事先打发走了,秦绾宁一路畅通出了云华宫,站在宫门后,她迷失了方向。
很快,一人拉着她朝东北方向跑去。
顾不得其他,秦绾宁几乎拔腿就跟上脚步,春风迎面拂来,是自由的气息。
她一面跑,一面贪婪地呼吸着。
不知跑去哪里,两人同时停了下来,春光下,秦绾宁一张小脸粉妍透红,泛起一层旖.旎柔光。
喘息后,她抬首,却见熟悉的面容,“是你。”
是时常给她送点心的小宫娥。
小宫娥脸不红气不喘,扫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宫道深幽,宫墙上痕迹斑驳,不见任何一名宫人。
“我带你去一地方。”
声音暗哑,不如上次的好听,秦绾宁浑身都发颤,逃离过后的快感让她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迈着沉重的步伐跟着小宫娥的后面。
宫道太长,每一处的宫殿并无太多的差别,走过一段路后,宫人内侍多了起来。
在周宫的西北角里刚建了教坊司。
抬头仰望着教坊司的匾额,秦绾宁有了计划,教坊司内都是伶人,她可以在这里避过太子的追捕。
小宫娥没有让她失望,领着她朝里面走。
踏入教坊司就听到许多器乐声,小宫娥拉着教坊司使说:“我给你弄了一位会弹箜篌的女子。”
“当真?”教坊司使当即抚掌,目光顺着落在秦绾宁的身上,倒吸一口冷气,太过美貌的女子在后宫里容易遭人妒忌,但也很容易上位。
她立即答应下来,“先试琴。”
几人来到一室,室内摆着各种乐器,红布摆着一张箜篌琴,教坊司使掀开,说道:“箜篌本就难得,来这里的伶人多是贫苦人家,根本什么是箜篌。我寻了好些时日,会弹箜篌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姑娘,不会轻易入宫。”
秦绾宁听话闻音,主动走到箜篌前,细长的手指搭在冰弦上,轻弹撩拨,音色自指下缓缓流出。
教坊司使眯住眼睛去打量女子,皓腕雪白,十指如嫩藕,指甲莹润透着粉,光是她的一双手就胜过无数美人。
她惊叹,若是陛下见到这等美人会不会动心?前陈有不少后妃出自教坊司,她若献了美人去御前,将来也会有靠山了。
音色舒缓,面前的美人让人也跟着宁神,光映照在秦绾宁的面上,干净又纯澈,长睫微卷起,白皙的肤色凝着粉淡,多看一眼,心上尘埃也干净不少。
同样,小宫娥在笑着打量面前的少女,他的小媳妇很美丽,今日一身樱色云纹裙裳很美,领口处的肌肤似雪,那张脸颊看着更为软。
小宫娥捏了捏手心,他想捏一捏秦绾宁,怎么办?
一曲弹完,教坊司使抚掌喝好,“就你了,不知你怎地入宫?”
“这是入宫记录和证明。”小宫娥事先将证明递过去。
一应东西办得很周全,教坊司使安心下来,亲自带着秦绾宁去住处,女孩子多的地方容易出是非,她就将人独自安排在一间屋子里,让人拿了衣裳过来。
屋舍很小,一张床榻、一张屏风,加些桌椅衣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单的家具透着质朴,秦绾宁很满意。
小宫娥将教坊司使推了出去,将门砰地一声关上,走向秦绾宁,“我帮了你,你如何感激我?”
秦绾宁沉默,抿唇不语,她身无分文,着实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
“等我见了凌王,再来感激你。”秦绾宁垂下眼睫,樱唇透着殷红。
小宫娥瞧着美色,眯着眼睛,凑近那张粉嫩的脸颊,“我捏一捏你的脸,成不?”
▍作者有话说:
上上一章的红包发了,这章继续留言有红包。
第16章 逃出
小宫娥奇奇怪怪,秦绾宁端详对方一阵后,笑着眯着眼睛,“不成。”
小宫娥撇嘴,眼内闪过阴沉,稍纵即逝,很快,转而一笑,又是一番如沐春风的神色。今日不给摸脸,成亲后便摸个够。
“这里的伶人来自贫苦人家,善于攀比,你这副美貌会引起她们注意,你以白纱裹面,日日练习箜篌就好,切记,不要出教坊司。”
“你或许不知当今陛下,他对教坊司内的女子没有兴趣,因此,你很安全。”
“宫廷在太子的掌控下,等到合适的机会我送你去驿馆。”
秦绾宁连连点头,环顾四周静谧的环境,心中开始安定下来,“你是凌王什么人?”
“凌王不在洛阳,派了长史过来,至于太子……”小宫娥神色难辨,眼中似有探究,目光掠过阴霾,“太子兄夺弟妻,被人知晓,他会丢人的。”
他无所畏惧,太子就不同了,一国储君做下丧尽天良的事情,江氏再好的名声也保不住太子的尊位。
小宫娥又提点几句,不好多留,与教坊司使寒暄几句,悄然离开。
他一人方便,很快从北边的承德门出宫,远离皇宫后去了萧条的民居宁平巷子里,从后门进去,迅速改换衣襟。
恢复丰神俊朗的小公子形象。
属下常德来报:“殿下,宫门禁严,各宫门都封锁了,封得太快,不少朝臣不满。”
“侯家老东西呢?”萧遇的声音微冷,与在宫廷与秦绾宁说话的时候有些差异。他才十六岁,身形纤细,可那双眼睛摄人心魄,让人不敢轻视。
侯明羽和秦绾宁从小争到大,两人关系不好,秦家落难,她踩了数脚。
他故意让人放出风声,太子将秦绾宁藏于云华宫。这等惊人的消息绝对让侯明羽失去分寸,侯家势大,在宫里亦有人脉,他再帮些忙,大闹云华的戏码就成了。
接下来,就看太子的动静。
****
云华宫的后殿人去楼空,萧宴带着人来到后,屋里只留一缕属于秦绾宁的体香。
萧宴沉着脸,长睫低垂,站在榻前勾住那张红色的毯子,身后跪着云华宫众人,就连秦婕妤也没有扛得住太子的威压,哭哭啼啼地瘫软在地上。
“殿下,是侯家三姑娘闯进来的……”
秋色极有眼力见,听到秦婕妤推让的话后跟着附和:“侯家三姑娘踹开了门,对秦姑娘极力嘲讽,又威胁将她高发出去。”
“她如何进来的?”萧宴压着声音怒喝,里外都是他安排的人,两年来没有出过差错。
秦婕妤也怕,声音变得锐利:“她是闯进来的,外面的人都被安排走了,就连我也被贤妃娘娘唤走了。”
将所有主事的人都弄走,留下几个小虾米,想挡住一个骄纵的女儿家是不可能的。
侯家在朝势大,侯明羽又是家中幺女,入洛阳城后就变得愈发骄纵起来,别提一个失宠的婕妤,就算贤妃娘娘也对她礼让三分、
谁让她爹拥有从龙之功。
事情查清楚了,萧宴吩咐人将侯明羽抓进大理寺,任何人都不得探望。
陈国公侯德义知晓是太子出手后,特地去东宫求情,可太子不见客,他又去见皇帝。
皇帝旧疾犯了,腰上一阵一阵抽疼,到了阴雨天气疼得爬不起来。陈国公来见,他伏在榻上熏药草缓解疼痛,结拜兄弟不能不见,摆手让人去请。
须臾后,内侍引着陈国公火急火燎进来。陈国公擦了擦头顶上的汗水,先按照规矩行礼,然后长跪大拜:“臣特来请罪。”
“这是怎么了,速起,快,都扶一把。”皇帝让人去扶。
陈国公不敢起,先将事□□无巨细地禀告一番,再骂了女儿几句,“陛下,臣教女不严,导致她闯下大祸。”
一番话说起来谦逊到了极致,任谁听了都会动容,皇帝陷入沉思中。
一介臣女,再是刁钻跋扈,入宫后身边只有一名婢女,是怎么闯进宫的?
若说会武功也就罢了,偏偏侯明羽一介弱女子,没有内应,就算闯也是闯不进去的。
他面上没有表露,吩咐陈国公起来,和蔼笑道:“你这女儿胆子颇大,秦婕妤的宫里都没有什么人,她闯进去作甚?”
陈国公在来时的路上早就编好了词,闻言立即回陛下:“听说是玉佩被小内侍捡去了,她一路追就去了云华宫。”
臣下说,皇帝就听着,没有立即说将人放出来,安抚道:“朕问问当时的守卫,胆子这么大,就该吃些教训,你放心,朕会全须全尾地将人还给你。”
这么一说,陈国公急了,忙叩首:“陛下,小女身子弱,经不起大理寺的折腾。”
皇帝不为所动,笑意很深,作势就哄他:“怕什么,朕派人送些吃的用的进去,不会比你陈家差。朕的时辰也到了,你且家去。”
陈国公不敢违逆圣意,几步匆匆出了紫宸殿。
隔了很久后,皇帝才召见太子,没有问候家姑娘的事,悠哉地说起大婚的事情。
太子据实答了,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侯家一个字。
****
教坊司内的伶人都很漂亮,脸蛋白净,挽作发髻,换上华服,不亚于勋贵府上的女儿家。
司内事情不多,在没有贵人宣召的情况下,多是自主排练。
秦绾宁有自己的练琴的屋室,刚来两人不敢出门,自己的住处到琴室要走上一炷香的功夫。一路上会见到不少伶人,她们穿着相同的宫装,腰肢纤细,长相柔丽。
安静两日的时间,到了第三日,琴室来了一位女子,穿着一身烟蓝色百褶裙,裙摆精致,腰很喜,但胸前的两团很鼓。
秦绾宁坐在箜篌前,穿着与她一样的衣裙,两人的相貌,一见高低。
在琴室她也带着面纱,女子走近她,手中还捧着一碟点心,“姐姐好。”
声音甜美,听着悦耳,秦绾宁打起精神,对方将点心塞至她的手中,“我想学箜篌,姐姐可以教教我吗?”
“异想天开。”
“整个教坊司也就盘玉一人会,怎地,你还想成为第二个?”
窗外想起不间断的嘲讽声,女子双手捏紧,可怜地望着对面的秦绾宁,“姐姐……”
“我不教人。”秦绾宁拒绝了,她记得小宫娥的吩咐,不能随意相信陌生人。
女子皱眉,看了一眼秦绾宁手中的点心,再观白纱外的眼睛,潋滟春光,又如璀璨的星辰。
她微微侧身,目光落在秦绾宁的耳后,那处肌肤莹润雪嫩,光是眼睛与耳朵都这么美,可想而知面纱下的脸颊是何模样。
只一眼,她就走了,将琴室的门关上。
出去后,许多人都围了上来,“长得如何?”
“整日蒙着面纱,莫不是一丑八怪?”
出来的玉笙摇首,“她很美。”
众人鸦雀无声,很快,作鸟雀散。
秦绾宁贴着门站着,听闻那些议论她的言语后一点都不觉得难过,这些女子入宫多是想争宠,教坊司里出人头地,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计较这些人的言论。
教坊司内有百余名女子,年岁都不大,小的十一二岁,大的不过二十,争奇斗艳,就像是百花盛开。
她们之间也不安分,一份胭脂就能计较上几日,当面喊姐姐,背后喊妖精狐媚子,这里的管事管都不管,各凭本事。
秦绾宁从不参与她们之间的斗争,路过角落里就会听上几句话,接着就去琴室练琴。
进来五六日后,教坊司使隔一日就会听她弹一曲,时而还会指点两句。
教坊司使再来的时候塞给她一盒胭脂,是雕漆的小盒子,不多见,“好好打扮自己。”
秦绾宁没有吭声,接了过来,教坊司使就走了。
胭脂是女子美容用来的,她整日里不见人,用了也没有用处,回去后随手就放下,到了第二日再回去,胭脂就不见了。
翻遍了屋内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见到,秦绾宁也不是傻子,笑笑就当作没有事情发生。
到了晚上,凤来就来敲门,她打开门,凤来告诉她:“明日楚王来挑一位琴师,你的胭脂被玉笙偷了。”
秦绾宁懒懒地应了,没有说话,到了第二日,楚王果真来了。
教坊司内是琴师有二十几人,穿着一样的宫装,清一色的用束带扎出细腰,个个模样好看。
楚王也是个俊美的郎君,与萧宴的杀气不同,他温文尔雅,风流倜傥。
秦绾宁站在末位,今日没有戴白纱,这么重要的场合戴白纱最惹眼。但她用黛笔将眉眼描得粗了些,又在脸上点了几下,将白皙无暇的脸蛋点成了麻雀脸。
这么一看,在这些伶人中长相最难看。
教坊司使见到那张脸后差点没有气晕过去,天晓得她费了多大力气才将楚王引来,这么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楚王凝望这些女子,让她们一一抚琴,闻音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