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上次病了,殿下就叫人送了补药过来,您喝一口,有蜜饯过口的。”竹茗脑袋低了下来,不敢看着秦绾宁。
秦绾宁没有再问,忍辱负重,乖巧地喝下药汤,放下药碗的时候,外间有了动静。
秦婕妤来了,带着一盒子点心。
“醒了。”秦婕妤将八宝盒子打开,里面有八个方格,每个格子里放了两块点心,外形精致,奶香气息浓郁,“吃一块。”
“刚好喝了药,好苦。”秦绾宁皱眉,捏起一块桃花状的点心塞入口中,笑眼微眯,连连夸赞。
她吃得开心,秦婕妤常吐出一口气,午后的风吹拂进来,光影微动,她望着少女精致的五官,悄悄说道:“太子让你生个孩子。”
萧宴与众不同,性子沉稳,看着冷冰冰,对秦绾宁极为上心,对旁人就是冷酷无情,江家的姑娘说死就死了,太子也没有任何表态。
这种在意,对于一国储君来说,就是很难得的。
就是可惜了,皇帝将秦绾宁赐给凌王做正妃。
兄长夺了弟弟的正妻,说出去,萧宴占不到理。太子失去尊严,地位岌岌可危,所以,秦绾宁就不能见到天日。
可是她明白最深的道理,以色侍人,不是长久之计。
秦绾宁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惊讶,更没有抗拒,擦擦嘴角上的碎屑,“我没有喝药。”
没有喝避子药,不能怀孕就怨不得她了。
秦婕妤皱眉,秦绾宁胆子大,再度开口就嘲讽萧宴:“指不定是太子的原因。”
“呸呸呸,不能乱说。”秦婕妤吓得捂住她的嘴巴,好心劝道:“我让人给你去民间找个大夫。”
“随姑母。”秦绾宁放下帕子,觉得口间干渴,吩咐竹茗去沏茶,竹茗不动。
秦绾宁知晓她看着自己,也不勉强,起身就往外走,“我自己去。”
“姑娘……”竹茗急了,她是太子安排伺候秦绾宁,生死殊荣都在秦绾宁的身上,得罪狠了,有她的苦头吃。她笑着改口去问:“姑娘想喝什么茶?”
“玫瑰茶。”
竹茗咬咬牙,觑了秦婕妤一眼,疾步走了。
秦绾宁对外看了一眼,抓住机会问姑母:“姑母可知凌王与我的亲事?”她能明白萧宴发疯的理由了。
她喜欢萧宴是很多人都知晓的事情,萧宴从小都她都很冷淡,甚至曾说她就是祸害。
进入金陵城后,她就压制自己的喜欢,渐渐不去找他。直到父亲送她出城,父亲让她回徐州,那里是秦家的大本营,会保护她。
并未提起凌王与她的婚约。
秦婕妤支支吾吾不敢言语,更不敢说外间马上就要发嫁的事情,愧疚道:“我、也不知道。”
“六皇子身子可好?”秦绾宁心中叹息,秦婕妤是不会帮助她的。
秦婕妤连声道好。
秦绾宁意兴阑珊,合上眼眸,认真告诉姑母:“我不想做玩物。”她是徐州的珍宝,是秦家的掌上明珠,不该受这份屈辱。
秦婕妤没有说话,起身就走了,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都是假的。”
黄昏后,天色就阴了下来,雷鸣阵阵,天色擦黑,暴雨倾盆,太子从紫宸殿走出来。
面色阴郁,气息骤冷,凌王的聘礼不日将抵达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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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下了一夜,翌日推开门,屋檐下积了一滩水,秦绾宁赤脚走了出去,水蔓过白皙的脚背,葡萄般脚指头在水中点了点。
竹茗见她起了玩心,下意识就走过去将人请出来,“您怎地贪玩了?”
“贪玩?”秦绾宁语气微冷,这个时候的侯明羽在做什么呢?
必然是父母宠着,婢女捧着,享受富贵自由的人生。
她不过是玩水罢了,算不得贪玩。
竹茗不敢管她,但两人是在一根绳子上的,秦绾宁得到太子宠爱,她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秦绾宁踩了几脚后,又躺回榻上,竹茗问她要不要吃昨日的糕点。
昨日秦绾宁多吃了几块,她都记住了。
竹茗很贴心,可惜是太子的人,秦绾宁翻过身子,襟口微开,露出雪白的肌肤,竹茗低下眼眸。
秦姑娘的身子很诱人。
“吃,多放些花蜜。”秦绾思索道,唇红齿白,精致的五官就像是会说话一般。
竹茗退下了,片刻后,秦婕妤派人送了糕点进来。
宫娥是云华宫的,瞧着眼生,秦绾宁趴在榻上,雪白的双腿在色锦被上就像是上等的羊脂玉,脸蛋在锦被上蹭得发红,粉妍灼灼,抬起脑袋就问宫人:“进宫多久了?”
宫娥眉眼凌厉,听到少女软糯的话后,唇角勾了勾,将点心放下后就转身朝着里面走去,但没有进去,留在珠帘外,“进宫两年。”
“凌王回来了吗?”秦绾宁逮着机会就问,赤脚下榻,掀开珠帘,面前的小宫女唇角嫣红,一双眼睛就像是星辰一般,极为好看。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去年冬日里的小袄,高领遮盖住脖子。
宫里竟然有这么俏丽的宫娥,她起了玩心,拿手戳了戳小宫娥软绵的脸蛋:“你真好看。”
“你……”小宫娥脸色通红,想说那句‘男子焉能用好看两字来形容’,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僵硬开口:“没有,聘礼来了。”
秦绾宁不知外间的事情,诧异看着小宫娥:“给谁的?”
小宫娥没好气道:“给你的。”
“你怎知我是谁?”
“秦氏绾宁,凌王正妻,被太子囚禁云华宫两年。”
“咦,你知道得不少,不怕掉脑袋?”秦绾宁觉得小宫娥胆大有意思,俏丽的脸蛋上眼睫修长,楚楚可怜,尤其是看着自己的眼睛尤为还看,她笑着将点心推过去,“吃不吃?”
她光着脚,面色带笑,肌肤白里透红,未经梳洗的长发懒懒地散在后背,衬的脸蛋莹白又小。
小宫娥低眸,瞧见她的脚指头,圆圆又可爱。
▍作者有话说:
小宫娥:猜一猜我的身份,第一个猜中者五百晋江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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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自恋
小宫娥在打量秦绾宁的同时,秦绾宁也在打量小宫娥。
宫廷与外间不同,与官宦世家更有不少相同的地方,秦府内的婢女四季都会发些应季的衣裳。冬日里就会发些绵软的大袄抵御风寒,到了百花盛开的春日,发些绣着鲜花的春衫。
秦家都会这么严格,按理来说,更胜一筹的宫廷必然也会分开四季衣裳,没有必要再穿着冬日的袄子。
秦绾宁发觉哪里不对劲,小宫女挺起胸膛,胸.口两团肉就显得大了些,“你看什么?”
“没有什么……”秦绾宁小脸一红,绯红都蔓上耳朵根。对面的小宫娥眼光锐利,面前的秦家小姑娘神色羞赧,睫毛弯弯,端庄中又有些可爱动人。
小宫娥自觉见了这么多的佳人,青涩、妩媚、端庄、矜持,唯独眼前的人过于独特。
难怪母亲常夸着眼前人,娶回府邸,不用办事,日日看着美色,不吃饭也足矣。
小宫娥想得极为快活,抢了太子喜欢的人,见到太子被打了脸面,这也是最快活的事情。
“我同你说,凌王的聘礼摆满了整间驿馆,你可知驿馆有多大?”
“驿馆足有云华宫这么大。”
“凌王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聘礼里面的。”
“听闻秦家被抄的珠宝都给了你做嫁妆,你便是大周最富有的新娘。”
秦绾宁眉头紧皱,白嫩的小脸上闪着止不住的震惊,她没有开口,小宫娥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竹筒倒黄豆一样都说了出来:“都说秦家从龙有功,陛下对秦公略有歉意,就将你赐给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做一逍遥王妃。旨意一出,四位国公爷就开始反对。”
小宫娥漂亮的眼睛眨了又眨,修长的眼睫跟着颤颤,灵动间透着一股子稚趣,悄悄道:“开国之际,五位国公爷定了约定,五家子女不可做皇室媳,秦家违反规矩,其余四家便合谋害死秦公。如今,秦家就剩下你了,他们依旧反对。”
秦绾宁面色藏不住惊慌,袖口里双手更是怕得缠在一起,对面的小宫娥就像是话痨,唠叨不休。窗外的光照进来落在小宫娥的面孔上,照见那张俊美的脸颊上的肌肤,白瓷般细腻。
屋里就两人,寂静下,小宫娥的语速很快,说出去的话也很杂,秦绾宁分不清,心里也明白过来一件事。
小宫娥身份不俗,她掐着自己虎口上的嫩肉,警惕地看着对方:“你是谁的人?”
“我?”小宫娥眯着眼睛,轻松地笑说:“凌王。”
“凌王……”秦绾宁浑身一颤,分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害怕,粉舌抵着发颤的牙关,“凌王为何娶我?”
小宫娥眼睛不大,逆着光就只留下一条缝隙,可依旧难掩俊美,“因为凌王很美。”
本该紧张的气氛被这么一句话戳破了,秦绾宁樱红的唇角本抿成一条直线,徐徐地弯成浅笑的弧度,对面的小宫娥气急败坏了,“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小宫娥生气,秦绾宁竟然忘了。
秦绾宁脑海里紧绷的弦缓和下来,这么多年来,她只在意萧宴,任何男子都没有进过她的眼睛。凌王在徐州的时候是庶子,跟她没有玩过,她只记得凌王男生女相,袭了他母亲的容颜。
其他就记不得了。
“你是我见过最蠢的美人。”小宫娥气呼呼地转身,长腿一迈,恰好见到竹茗,不留痕迹地巧步离开。
竹茗没有起疑,更没有去看小宫娥,将玫瑰花茶送进屋里。
秦绾宁坐在窗下,装着去看外间的桃花,脑海里思绪早就不知翻到哪里去了。她一直以为父亲是谋反的,临走的时候送走她时神色并无悔恨。
秦家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她的父兄更曾的徐州的顶梁柱,若真不服陛下,当初也不会为他领着将士们拼死打下江山。
父兄将她当作是最珍贵的宝贝,捧着手心里,从不让血腥与阴谋染手,也造成了她散漫不谙世事的性子,如今,她什么做不了。
面对强大的联盟,唯有望而兴叹。
凌王的人有些意思,秦绾宁笑了笑,眉眼愁绪散开,端着玫瑰花茶轻轻品了一口。
这出发嫁的戏要怎么唱呢?
凌王知晓她被太子藏在宫里,李代桃僵这出戏就不能唱,太子聪明,凌王也不是傻子。
还有陛下也在,两个儿子争一个女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日子啊,过得越来越有看头了。
接下来几日里,话痨的小宫娥都会过来,每回带着不一样的点心,偶尔会有人参鹿茸阿胶这般珍贵的补品,趁着竹茗不在,就悄悄说是凌王吩咐的,让她吃饱喝足做个胖新娘,又说凌王殿下喜欢胖美人。
小宫娥是个话痨,竹茗在的时候就说着点心,竹茗不在就说着外间的动向。
时间长了以后,秦绾宁就知道了外面的动态。
陛下入洛阳城三年来,百废待兴,不纳后妃,不苛待百姓,减免赋税,重科举,轻举荐。
而太子依旧是杀神,百官遇见太子,腿肚子都得打转。小宫娥却来一句:“太子那副样貌,得了不少女儿家喜欢,说他俊秀无双,男儿气概无双,更要紧的是东宫无妃妾,是难得的好男人,可我觉得呀,没有后妃,多半是不举。”
小宫娥说得很认真,眼神炙热,秦绾宁若不是是萧宴唯一的女人,都险些被骗过去了。
竹茗又来了,小宫娥收拾好食盒,踩着点儿离开。
秦绾宁躺下午睡,翻来覆去,又睡不着,事情太杂太乱,她不能偏听偏信,太子是一混蛋,凌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秦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没有想明白就沉沉睡去。
睡梦中,身子发热,唇角触碰到冰凉的物什,冰凉的气息将她笼罩,渐渐地,冷源靠近,身体很舒服。
睁开眼睛的时候,萧宴一双冰凉阴暗的眸子就在眼前。
被吓得次数多了,她早就成了习惯。
“阿绾。”萧宴的声音暗哑低沉,很有磁性。
人的声音各有不同,女儿家绵绵软糯,男子略有气势,萧宴的声音与众不同,与他的脸相得益彰,给他这个人添彩许多。
萧宴握住她的手腕,舌尖扫过,留下阵阵酥麻,秦绾宁浑身发颤,紧张地凝望着对方。
床榻靠近着窗户,晚霞的光打在萧宴的身后,冰冷的气息慢慢地被暖黄的光色融化,冰冻一夕消融。
先是手腕,再是手臂。
缓慢地落在的肩骨上,衣襟散开,露.出雪白莹润的肌肤,雪山连绵。
秦绾宁发热的脸颊贴着萧宴冰冷的侧脸,火与冰的碰撞,暧昧丝丝连连地在空气中弥漫。
萧宴不说话,秦绾宁不抗拒。
汗水滴在一锦被上,浸.湿透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萧宴再度离开,临走前唤了竹茗问话。
光线黯淡,太子身形岿然不动,微弱的烛火映得他眉目清冷,竹茗吓得不敢大声呼吸,听得他发话:“她近日可好?”
竹茗是伺候秦绾宁的,是日夜同她待在一起,好与坏,没有人比竹茗更清楚。
竹茗被太子威仪吓得身子发颤,斟酌语句回答:“挺好的,秦婕妤日日派人送点心粥水过来。”
萧宴皱眉,眼中的阴沉更深了些,没有再说话,翻.墙回了东宫,吩咐人去给秦婕妤传话,“让每日送点心的宫娥来东宫。”
话在当夜就传了回去,时辰晚了,秦婕妤让人第二日再去。
耽搁一个晚上再去找人,没想到,找遍云华宫都不见人。
脑子晕乎乎的秦婕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宫里恐是进了细作,惊慌之下,换了看守后殿的所有婢女内侍。
秦绾宁不知晓变故,一夜醒来没有见到竹茗的身影,也没有多想,梳洗后照常等着聒噪小宫娥来送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