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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宴肩上趴着的孩子不哭不闹,睁大眼睛看着四周,遇见喜欢的事物还会拽着萧宴的耳朵,激动得喊两声。
从小到大就没人揪过萧宴的耳朵,这是第一个人。
萧宴将她从自己的肩膀上拽下来,放在地上,“自己走。”
不说还说,话音刚落地,就见小孩子撒丫子跑了,萧宴驻足,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向花圃前,垫脚就要踩牡丹花。
牡丹娇艳,最能吸引人。
花圃前有许多宫人,都停下来看着莫名闯入的孩子。
花太高,珠珠腿太短,压根就碰不到。萧宴观望一阵,珠珠小跑着过来,抱着他的腿,扬首看他,小手指着那些花。
萧宴凝眸,下意识蹲下来,对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心中的恨意无端涌了上来。
小郡主就像是一把刀插入他的心脏里,将所有的记忆都翻涌上来,心忽地一紧,思绪就像被人攥着提起。
生生悬在半空中。
他不动,珠珠就急了,拽着他,嘴里哒哒叫了两声,急得跳了起来。
她没有哭,嘴里牙牙学语的声音更大了,软绵绵地又喊了一声爹……
萧宴的心止住了,眼睛一眨不眨,慢慢地带着她走到花圃前,摘了一朵花,将硌手的地方都磨平,最后确保不会伤人才递给她。
宫人惊讶地看着这幕,被宫娥引来的太子妃惊得站在原地,不等她问话就有宫娥给她解释:“这是凌王家的小郡主。”
太子妃扶着宫娥的手,“殿下带她来做什么?”
朝臣都在等着殿下住持大局,他竟带着一孩子来这里摘花。
宫娥也不知如何回答,太子妃懒得听他们解释,直接上前劝谏:“殿下,朝臣在紫宸殿外等着您。”
声音惊到了闻花的珠珠,她扭头,面前多了一位珠光宝气的女子,她看了两眼,出乎本能的将花藏到自己身后,迅速跑到萧宴身后。
萧宴皱眉:“下去。”
“殿下……”太子妃不甘心。
萧宴不理会,抱起孩子继续往东宫走,太子妃也跟在后面,进入东宫后,周卫迎面走来,见到小郡主后,腿没忍住,直接跪了下去。
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萧宴不理会,径直回到崇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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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绾宁在宫人的领路下,走到紫宸殿,殿外等候许多朝臣,都面露忐忑,迟迟不见太子的踪影。
来一生人,朝臣都露出好奇,内侍代为通报凌王殿下来了。
朝臣先是惊讶,再跟着揖礼,秦绾宁在角落里寻到了几位国公爷。
只有三位在,陨国公殷开不在,找寻一周,在另外一处见到了形单影只的殷开。
殷开有一子一女,儿子在禁军当值,而女儿……
秦绾宁笑了笑,殷开的女儿被其他三位国公爷推到了和亲公主的地位上。
因此,殷开与他们决裂了。
行过礼过,都无人敢上前与这个假冒的凌王说话,秦绾宁在一树下站定,阖眸养神。
过了一炷香时间,依旧不见太子的踪影,朝臣按耐不住了,陨国公殷开先行与秦绾宁打招呼,“凌王殿下。”
“国公爷。”秦绾宁压低声音,显得极为沉着,而对方并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反而拉着近乎,“多年不见,你竟长得这般俊俏。”
秦绾宁笑而不语,萧遇的样貌才叫惊人,她这不过是女扮男装罢了。
凌王俊俏非凡,在人群中极为扎眼,殷开想拉拢她故意就说着以前的旧事,“以前在徐州你不过点点大,模样可人,常被人认作姑娘家。”
“国公爷笑话了。”秦绾宁故作害羞,余光扫到其他三人,他们都在打量这边,她趁机故作不解:“其他三位国公爷为何盯着我们看呢?是不是哪里不妥?”
大咧咧地一说,殷开也看了回去,对方立即转过身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殷开已经不高兴了,也没瞒着,直接说道:“都是些阴险的人,殿下要看清楚。”
怨气大到表面功夫都不愿遮盖了,秦绾宁故作一笑,“国公爷又说笑话了,殷兰姐姐可好?”
不提还好,一提殷开的脸色就像是锅灰一样黑了,“她和亲去了。”
“哦,看我,我竟然给忘了,对不住、对不住了。”秦绾宁连连作揖,微微一笑,对方就不想说话了。
殷兰是殷开的宝,难怪为她与其他三人不来往。
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后,内侍过来宣旨,太子午后才来,如今在处理要事。
众人都在猜测出要事是什么事情的时候,秦绾宁悄然走了。
回到灵堂,贤妃依旧坐在原地上,其他后妃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说话,贤妃被孤立了。
秦绾宁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贤妃立即起身,吩咐人:“去东宫。”
贤妃离开后,秦绾宁也出宫等着,宫里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根本不需她们做什么,更不容她们插手。
贤妃到了东宫外,太子妃来迎,面露尴尬,“贤妃娘娘是来接小郡主的吗?”
“听闻郡主随了殿下来此,我就来叨扰下。”贤妃笑容深深,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太子妃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郡主在太子殿下处,我立即让人去请。”
“不劳太子妃了,我自己去接。”贤妃委婉拒绝她的好意,命令人带着她去崇光殿。
而出宫的秦绾宁在东华门遇到了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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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二 [VIP]
朱策见过秦绾宁一面, 就一面,也让秦绾宁担忧害怕。
她站在宫道上,而郭微正在搜查朱策身上可带了兵器, 郭微笑着问起朱策:“听闻你府上添丁了?”
“劳统领挂念了。”朱策笑着道谢, 余光瞥见数步外长身玉立的秦绾宁。
秦绾宁穿着锦袍, 长发束起,腰肢纤细, 她的扮相与凌王很相似的,若不认识凌王的人不会怀疑。
朱策也没见过凌王本人, 远远地瞧了一眼,眼中依旧觉得惊艳, 拉着郭微就问:“那是何人?”
“你说那个长得比姑娘还漂亮的?”郭微转过身子看到了秦绾宁,“那是凌王殿下,我就没见过这么俊的郎君,用你们文人的话说就是什么、芝兰玉树。”
人在这时走近了,秦绾宁冲着郭微颔首寒暄:“郭统领。”
“哎呦,凌王殿下, 您这是要出宫了?”郭微大咧咧一笑, 透着几分憨厚。
秦绾宁笑了,“母亲身子不好, 回府休息。”
“那臣就不拦您了,您慢些走。”郭微继续笑着,一侧的朱策投去一抹诧异的目光,嘀咕道:“总感觉有几分熟悉。”
郭微笑话他:“你们这位文臣说话都是这么带着弯, 什么叫熟悉, 那又不是姑娘, 你还想着搭讪?”
朱策没有说话, 检查过后,他走向了东宫。
而这时的贤妃带着珠珠出了东宫,朱策忍不住看了一眼,被贤妃苍老的面目吓得心口一跳,俯身跪了下去。
宫道两侧都是行礼的宫娥内侍,贤妃并没有看他们,而是径直出宫。
朱策在贤妃走后去了东宫,萧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地上有一幅画,是孩童站在屏风前。
“太子殿下。”
萧宴抬首,目光从画上转移到朱策身上,朱策先开口:“臣见到了凌王殿下,觉得有几分熟悉。”
“怎么你还想搭讪?”萧宴的话与郭微有几分相似,“凌王雌雄莫辨,你觉得他像姑娘?”
朱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殿下所言甚是。”
萧宴睥着他:“做好你的正经事,明日去户部报道。”
从鸿胪寺升到户部,无疑是很好的升官。朱策露出喜色,当即就将凌王的事情给忘了。
午后,太子宣布陛下的遗旨,择日登基。
无人反对,顺理成章,楚王哼都不哼一声就跟着众人高呼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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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贤妃病了,难以起身,凌王留在府里照顾母亲。
直到先帝出殡,她才跟着众人一道出城。太子在前,她和楚王一道,而楚王的目光时不时地就落在她的身上。
楚王目光阴恻恻地,让人如同身处在阴冷的地方。
秦绾宁抬眼看着天上的乌云,今日天气不好,不知是要下雨还是打雷。秋日凉爽,若是下一场雨,肯定会染病。
队伍慢慢往前走,楚王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她,烦不胜烦。
到了皇陵后,楚王与秦绾宁依旧形影不离,众人各司其职,就他两没有事情做。秦绾宁没有分配到事情做,择了一地坐下,而楚王就坐在她身旁,阴森森地开口:“凌王,你见本王不觉心虚吗?”
秦绾宁蹙着眉,瞪着眼睛:“为何要心虚?”
“你不心虚吗?本王若告你害了本王,你说太子会不会趁机除了你?”楚王威胁着开口。
秦绾宁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楚王今日吃了药吗?”
楚王神色隐晦,颈间的青筋跳动,目光紧锁在对方白皙透亮的面容上,再开口:“是你让那个贱人来诱惑本王,你们再伺机动手伤害本王。”
秦绾宁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楚王不傻,竟然能猜到是凌王所为,凌王挑拨离间的计策失败了。
她琢磨了一下,“楚王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你作为楚王,不该信口胡言,你若有证据,就去告我,按照律法来惩治我。”
楚王气得眼睛瞪着她,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秦绾宁害怕他突然动手,悄悄后退了两步,再加重语气开口:“如果真是我,就拿出证据,让律法来惩治我。”
楚王词穷,他压根就没有证据,气得伸手就去打人,掐着对方的脖子,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你……”秦绾宁被吓得两眼冒着金花,楚王怎么还是不长脑子啊?
叫喊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侍卫赶忙来拉开两人,秦绾宁从楚王手下脱空,赶忙跑了。
楚王被侍卫压制着,眼睁睁地看着‘害他的凶手’跑了,气得大喊:“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秦绾宁惊魂未定,努力开始跑,跑到树下,靠着树干大口喘气,眼前突然多了一个水袋,她抬眼,天杀的萧遇。
凌王隐约意识到自己犯错了,目光略有几分躲闪,将水袋塞到她手里,俯身查看她脖子上的勒痕,声音闷闷地辩解:“我没想到楚王不长脑子。你想想,人一般长了脑子,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他看到勒痕都青了,又气又心疼,“要不你打我两下出气?”
顿了顿,又愧疚道:“我忘了带药膏。”
秦绾宁被他愧疚的神色惊呆了,檀口微张,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咬了唇角,“没事了,你怎么过来了?”
“今日送陛下,我肯定会来。”凌王心疼得皱眉,想伸手去揉,又不敢伸手。
最后闷闷地离开。
寻到楚王的时候,他正被侍卫拖到屋子里休息。凌王穿着禁军的衣裳,手中带着腰牌,将腰牌给了其他人,自己直接进了屋子。
半晌后,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不久后,禁军进去发现楚王被打成猪头脸,昏迷不醒了。
最后,闹到了萧宴面前。
萧宴厌恶,让随行的太医去诊治,并没有多问。
到了第二日,全体才返回洛阳。一路上,凌王成了秦绾宁的跟屁虫,端茶倒水,殷勤不说,还伏低做小。
“绾绾,你今日的衣裳很漂亮。”
秦绾宁顺着他的眼睛去看,今日是一身素锦澜袍,素净雅致,并无突出的地方,她看向凌王:“你今日嘴巴怎么那么甜?”
凌王愧疚地递上一包点心,“饿不饿?”
禁军跟在凌王后面并没有让人引起怀疑,两人谨慎地保持距离。萧宴在马车上注意到,正要让人去请凌王过来,这时陨国公有事来见。
事情巧合地让萧宴忘了凌王,吩咐陨国公上来说话。
走到半道上,一道雷轰然劈了下来,炸裂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缩了缩脑袋,凌王立即护着秦绾宁登上马车,自己依旧骑马守着在她左右。
雷声过后,就是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乱了队形,笔直的雨线打在了车的顶棚上。
队伍加快进程,禁军都换上了蓑衣,秦绾宁撩开车帘呼唤:“你进来躲躲?”
“你想露馅吗?”凌王转过头,视线黏在秦绾宁焦急的神色上,由心一笑,绾绾宁开始关心她了。
赶到金陵城的时候,雨又停了,而入城后的地面上没有一滴雨水,金陵没有下雨。
太子回东宫准备登基事宜,而秦绾宁回府休息,凌王悄悄脱身进入王府。
迎接凌王的是屋檐下踢脚走路的珠珠,珠珠扭头就瞧见了熟悉的人,兴奋地拍掌欢呼。
凌王摸摸自己的脸,这是有女儿的好处?
不等他想完,珠珠就已经冲了过去,抱住他的腿开始喊爹。凌王听到喊爹顿时僵硬了下,潜意识里伸手将人抱住,贤妃站在窗下静静看着,唇角露出笑意。
半晌后,凌王抱着珠珠进屋,见到母亲后就说道:“儿子都办妥了。”
“嗯。”贤妃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朝着珠珠伸手,珠珠踢了踢脚,爬上她的膝盖。
凌王给自己倒了杯水,说起楚王:“楚王不长脑子,打了绾绾。”
贤妃平静地看着他:“你打回去了?”
“那是自然。”凌王硬气道。
贤妃摸摸珠珠的脑袋,眼中闪过冷意,“你离开金陵,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秦绾宁在这里是没有危险的,萧宴就算识破她的身份也不会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