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无宠小答应——邹涅
时间:2021-09-05 10:31:48

  不久太医起身道:“这位主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郁燥之气淤积于胸,引动发作罢了。服几剂药就可好转。”
  梁九功这才放下心来,引着魏瑢进了内殿。
  ***
  已经入夜了,康熙正站在大殿中,旁边墙壁上悬着一张舆图。
  魏瑢扬起绢帕,躬身行礼。
  康熙抬了抬手,“平身吧。”
  待魏瑢起身,他叹道:“今次你奔波受累,实在受委屈了。”
  魏瑢平淡地道:“有德妃娘娘照拂,也算不得很委屈。”
  康熙点点头,又问道,“你是怎么从胤褆那孽畜手中逃走的?”
  魏瑢垂下视线,“那晚奴婢返回住处,看到有宫人在四周查探,就起了疑心。晚上起夜的时候,又恰好看到有个黑影悄悄潜入房间外头,议论什么。奴婢天生胆小,生恐他们图谋不轨,便跑去了空闲的东偏殿躲避。之后趁乱跑出长春宫。本来慌乱无处可去,想起当初为德妃娘娘作画,娘娘怜贫惜弱,病急乱投医,就去了永和宫求助。”
  康熙并未起疑,德妃也是差不多的说法。
  他长叹一声,“今次朕统帅大军,扫荡北疆,却不妨后头祸起萧墙,孽畜生乱。幸而有德妃她们坐镇后宫,才不致酿成大祸。”
  感慨完了,又问道,“朕记得,你父亲在南边江州任县令吧。多年兢兢业业,也该晋升了。”
  魏瑢:……“多谢皇上恩典。”
  “这也是补偿你今次受了惊吓。”康熙笑着上前,拉住魏瑢的手。以前就觉得这魏氏才貌双全,是个难得的佳人,如今灯下看去,更显绝色,真是可惜了。
  魏瑢忍住满心不适,随着他来到舆图前头。
  趁着走动的功夫,将手不动声色抽了出来。
  康熙也没察觉,指着舆图,兴致勃发地问道,“你以前同朕说过,知晓西方事情颇多,那朕可要考考你了,你可知道西方诸国都在什么地方?”
  魏瑢看那张舆图,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地图精细,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难得的瑰宝了,不仅亚洲诸国齐备,中亚以及法俄德意等国度的位置都很详尽。
  魏瑢大概指了指法兰西的所在。
  康熙满意地点头,“这些西方国家,与我国相隔遥远,并非大清祸患,反而是近处的这些蒙古准格尔部,是我大清的心腹之患。远交近攻,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所指的大片位置,正是准格尔汗国。
  “朕记得上次看你的画,曾说过,你想要出去看看真正的异国风情,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
  魏瑢想笑,终于转入正题了。
  她何德何能,一个小小常在罢了,竟然让康熙亲自用怀柔之术劝说。历代大清抚蒙古的格格们,应该都没有这个待遇吧。
 
 
第75章 
  康熙也是无奈, 联姻之事,本来不必他堂堂皇帝陛下操心,但策妄非常看重此女, 将来必有高位, 而且准格尔汗国不像蒙古, 已经联姻多年, 跟大清一条心了。
  如今只是暂时平定,实力犹存,一旦反复,极是头疼。
  几次御驾亲征,他很清楚大清国库的消耗,已经见底了。
  策妄此人, 虽不及噶尔丹那般阴险狡诈,也是枭雄之辈。只希望此女将来好好规劝,才是天下之福。
  康熙缓缓将事情说了出来,他本以为,接下来魏瑢会惶恐抗拒, 甚至跪地哭求。去抚蒙古的格格很多都觉得天塌下来一般, 不愿去苦寒之地过一辈子。
  魏瑢却并没有异样, 表情平淡地听完,简简单单地跪地道:“奴婢接旨。”
  康熙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满意,仔细想想, 她一个低阶宫妃, 小户出身,能有这般机遇,反而是造化了。
  魏瑢目光垂下, 开口道:“只是临别之前,奴婢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想请皇上成全。”
  “你说来听听。”康熙沉声道。他本以为她是想求个家人富贵,或者丰厚的嫁妆,这些都可以商量。
  “奴婢想求皇上宽恕宋常在这些被大阿哥牵连之人。”
  康熙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宫闱之事,自有内廷规矩,非你所能置喙。”
  魏瑢冷静地道:“皇上容禀,宋常在她们,纵然有些失礼之处,也是情非得已。若以礼法规矩论,奴婢身为皇上妃嫔,如今却要再嫁他人,岂不也是违逆礼法。”
  殿内死一般寂静。康熙脸色发黑。
  魏瑢就当没看见,继续道,“民间常言,子不教父之过,大阿哥行差踏错,并非她们所能抗拒。”
  语调温婉,却如利箭,每一根都精准地扎到某人的脸皮上。
  魏瑢不管,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反正现在是康熙求着她,限度之内的任性完全可以。
  宋清儿的性命,没有挽救的机会她不会飞蛾扑火,但有了机会,也不会放过。幸好现在宋清儿她们只是下狱,并未被处死。
  她当然也可以用更委婉的手段达成目标,先哭泣一阵子,再表达忠心,最后委婉地替宋清儿说好话,当然中间还得多吹嘘一下康熙皇恩浩荡,宽宏仁爱,求他老人家法外开恩。
  呵呵,但是她就是不想。
  能狠扎高高在上的皇帝一针,不亏!
  康熙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气,声音冰冷,“照你这么说,此事还是朕的错了?”
  魏瑢没有回答,明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东西,却还将满宫妃嫔扔给他,难道不是你的错?
  这是默认了?康熙眯起眼睛。
  曾经熟悉的少女站在那里,依然是乖顺的小模样,可是不一样了,温顺的表象底下都是扎人的小刺。
  是了,是他看走了眼,以前她便是这等藏着反骨的。头一次召见不就在这里跟他顶嘴了吗?
  想到这里,康熙怒极反笑。
  “罢了,便如你所愿!”
  说着,他冲外头提高声音:“来人!”
  梁九功带着两个小太监立刻进来,躬身听令。
  康熙斟酌着,“将延禧宫待罪的宋氏她们,免死,发配浣衣局。”
  魏瑢垂下目光,她知晓,这已经是极限了,希望四阿哥将来能照看一二。活着,怎么都好说。
  梁九功诧异地退下去办了。
  康熙吩咐完了,转头看向魏瑢,竟然没有跪地谢恩,他冷笑一声:“怎么,你是怕朕出尔反尔吗?”
  魏瑢客气地笑道:“皇上金口玉言,怎么可能反悔,奴婢谢主隆恩。”康熙在这方面还是有信誉的。
  嘴上说着谢恩的话语,却并没有下跪,只是扬起帕子躬身行了个礼。
  康熙目光沉暗,“朕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大胆。”
  魏瑢笑了笑:“让皇上见笑了,以前没机会罢了。”
  康熙:……
  魏瑢告退的时候,还能看到康熙脸色发黑。
  她无所谓,只有心里头暗爽,反正康熙不可能这时候把她砍了。
  ***
  魏瑢从容退下。
  不久,梁九功进来回禀
  康熙脸上余怒未消。
  梁九功暗暗叫苦,这魏氏是说了什么,就算如其他格格般哭闹,也不该这样触怒皇帝才对。
  康熙沉吟片刻,怒气才渐渐平淡了些。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从宋清儿这些人,倒让他想起另一个女人。
  “陈氏还关着吗?”
  梁九功身体一颤,连忙道:“还关押在善堂里头。”
  外头都以为陈氏这等牵扯到太子“奸情”的妃嫔,肯定已经被秘密处死了,实际上康熙并没有直接将人杀掉,还关押着。
  梁九功颇为纳闷,虽然陈氏跟太子的所谓私通确实是冤枉,但她窥视圣驾,勾结外朝,传递消息却是实打实的,这也足够死罪了。依他看,一条白绫送走也就罢了。
  康熙目光叵测,突然问道:“这段时日,朝中对太子圈禁解除之事,有什么议论?”
  梁九功连忙道:“朝野内外都赞誉皇上圣明。”一边说着,他小心看了康熙一眼。
  开释太子之后,已经对外解释了他的罪名,因为大阿哥阴险算计,太子是无辜受冤的。但这种香艳之事,向来是民间俗夫最津津乐道的。尤其涉及逆伦背德,更符合了市井的口味。一时间民间虽未直说,但什么李治私会武才人,安禄山调戏杨贵妃,在茶楼酒肆很是热闹了一把。
  太子的名声,依然受了很大影响。
  康熙思忖片刻,“将陈氏放出来,送去太子府邸。”
  梁九功悚然一惊,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多问,连忙跪地领命。
  ***
  晚上,德妃前来伴驾。
  康熙脸色还没有完全好转。吩咐道:“此事后续就交给你了,魏氏要和亲,原本的身份便不能用了,朕准备将她记入……郭络罗氏。”说到这里,康熙顿了顿,原本他还想着将魏瑢记入裕亲王福全名下,以爱新觉罗家郡主的身份出嫁,今天被她气到,干脆狠狠贬了待遇。
  郭络罗氏一脉的格格,出塞和亲只能算勉强,德妃蹙眉,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安排完了正事,康熙余怒未消,忍不住问道:“这丫头在你面前也是这般牙尖嘴利的?”
  德妃不置可否,温和地道:“皇上何必与一个小丫头置气,年幼无知罢了。”
  康熙哼了一声,这才转过话题。
  德妃微笑,她能感觉得到魏瑢心中的怨气。但这宫里存着怨气的多了,却从未有一个,胆敢直接向着皇帝发泄出来。
  她算是干了满宫妃嫔想干却又不能干的事儿。光凭这点儿,她就高看她一眼。
  这样走了,还真舍不得。
  也不知道她那个好儿子,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心情。
  ***
  胤禛匆匆入宫,进了永和宫大殿。
  原本说好的她今日出宫的。在必经之路的茶楼等候良久,就是不见乌雅氏夫人的车架,只能入宫询问。
  见了德妃,他开口道:“额娘……”
  不等他说完,德妃开门见山:“人已经送去你皇阿玛那里,你不必再找了。”
  晴天一声霹雳,胤禛脸色发白。
  “是额娘你……”他看得出,魏瑢根本不想留在宫中,除非是强迫。
  德妃爽快地承认:“是我告知皇上她的下落。”
  胤禛声音微颤,“额娘身边已经有密贵人这等得力之人,何必非要勉强他人。”
  “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等阴损之人。”德妃笑了笑,也不辩白,反正他很快就知道真相了。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魏常在了,这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
  胤禛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
  德妃却压根儿不想跟他多说,由得他心急罢了,反正自己也不心疼。
  抬手道:“我乏了,你下去吧。”
  胤禛失魂落魄地从正殿出来。
  还是管嬷嬷看不过去,快步跟上,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最后道:“四阿哥切勿怪娘娘,娘娘也是情非得已啊。”
  听管嬷嬷说到一半,胤禛就明白了。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多谢嬷嬷了,之前对额娘言语不敬,是我的错,她已经歇下,我明日再来赔罪。”
  管嬷嬷连忙道:“母子哪有隔夜仇。四阿哥严重了。”犹豫片刻,又开口道,“四阿哥恕我说一句僭越的话,人与人之间,终归讲究一个缘字,缘分来了,便聚在一起,缘分去了,便散了,都是命数啊,不好强求。”
  胤禛没有说话,转身往外走去。
  管嬷嬷望着他背影,叹了口气。论才貌,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隔着这等身份,倒不如就这么消停了,再无后患。
  管嬷嬷进了内殿,德妃正坐在窗边,若有所思。
  她连忙将胤禛的话说了,又忍不住道:“四阿哥不会干出什么糊涂事儿吧。”
  德妃无所谓地道,“不必担心,随他去吧。”
  这个儿子她很清楚,再无奈再痛苦,终究是理智大过一切。
  ***
  胤禛站在小屋前。
  推开门,小屋里的东西没有任何人动过,仿佛她还笑着,坐在桌边,单手托着腮,满园盛开的鲜花都不及她灵秀芬芳。
  她惯常使用的茶杯还搁在桌上,半杯清茶。
  记得他问过她,为什么不喜欢喝茶,她说喝多了茶水晚上会睡不着觉。但过了几天,又看到她开始泡茶喝了。
  “就是为了让自己晚上惊醒一点儿,住在这里也不能大意。”
  “等出宫就好了,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
  胤禛端起那半杯冷茶,抿了一口。
  冰凉,苦涩。
  就如同如今的自己。
  这是他的因果报应吗?
  是他当初投机取巧,为了完成太子的嘱托,将事情求到她头上,结果因缘际会,结出了如此苦涩的果子。
 
 
第76章 
  接到自己父皇赏赐的“惊喜”, 太子惊得直接跳起来。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怀疑我与陈氏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连?”
  书房里,
  幕僚安慰道:“皇上已经知晓大阿哥阴险鬼祟,也知晓僖嫔心机歹毒, 便应该知道殿下是无辜蒙冤。此番举动, 也许是想着让您自证清白。毕竟陈氏是舅爷家安排入宫的。”
  另一个幕僚道:“这也未必, 卑职揣摩着, 皇上也许真的起了疑心。毕竟大阿哥行此等秽乱后宫之事,由此及彼,因此猜忌殿下也未可知。”
  太子一颗心沉落下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那位文成武德的皇阿玛,这些年来日渐多疑,对他们这些年长的皇子, 原本纯然的慈爱莫名掺杂了三分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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