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进你心窝——问潆
时间:2021-09-06 10:20:04

  这里的人年龄差距很明显,老态尽显的基本男性, 中年时期的基本女性, 而瘦弱小孩的基本又是男孩。
  鲜少有同龄男女一同出现的场景。
  宋念安环视了圈,这里虽然邻近河边, 但已极近荒漠,路程上与外界近乎远距,地域内又不见一辆可出行的车,显然一定程度上的封闭。
  她下意识想到纪渊曾经说过的一种现象,即媚域的轮换现象。
  如果她真的没猜错,那就会是——
  这种地方, 叫媚域,定期会有男人来,而这里的女人则定期吃药,试验品一样的存在,由此保证生下来的比例最大几率男大于女,存在数量极不平衡。
  生下来的如果是儿子,都会被人拉走不知名的地方做“苦力”;
  但如果是女儿,则全部留下。
  等到全部长大成人,无法内部消化时,则会根据安排,在凌河定期开来的船,用船上的老人替换下新上船的女人,由此不知去向,但能以此换得媚域大家的食物和生存下去的机会。
  老人在这里的存在,便是定期监视女人们的用药程度,甚至于和外界某处联系,进行人选敲定。
  最后走向的死亡,便是凌河,凌迟的凌。
  这简直丧心病狂的存在,但偏偏都是身份不明的人,在这边战争都火热棘手的地段,更甚于是在荒漠边,根本无人管束,也无法取缔。
  凌河太长了,他们又不固定居所,如果被人发现,便很有可能会在下次有人抵达前,全线被保密撤离。
  因为是拿女人当交易品,所以就算外界发现,他们也可以接受女人的靠近,但男人不行,尤其是维和部队这么显眼的军装,对他们无疑是恐慌。
  如果是媚域,那他们这趟义诊就不可能被接受。
  宋念安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媚域。
  一定距离开外,傅听言下车,她下意识拦了下他,“等等。”
  傅听言垂眸看她。
  宋念安刚镇定地想要找一个尝试措施,媚域最靠近的房子里突然传来一声的清脆砸地,似乎是什么易碎品,随后从里到外,他们亲眼见到已经佝偻着背的老人抄起拐杖就要朝女人身上打。
  而女人一眼就察觉到宋念安这边的陌生面孔,拼死也要往她这边跑。
  拐杖使劲飞过来,就要甩在宋念安身上时,傅听言眼疾手快地一把扯过她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浑身是红痕伤口的女人扑了个空,脚底打滑,摔了下去。
  她哭着一下扒住宋念安裤腿,用她听不懂的语言激烈说着话中,和阿耶于似有若无相近的词尾,宋念安听出了“救”这个字眼。
  是卡鲁比亚语,傅听言听出来了。
  但更甚的,是女人那张脸。
  让宋念安第一时间想起了难民营那个孕妇。
  这里人的长相不似在中国那样好辨析,宋念安和傅听言竟有了同样的直觉。
  在老人要抽手带走女人时,傅听言冷然地拦了下来,示意身份地说:“中国维和军人。”
  老人盯着那个标志,眼神突然诡异晦涩起来。
  唯有女人被放任地还在地上哭,小腿内侧的红色伤口,很明显的,砂砾铺散,却泛着白,像是已经化脓。
  宋念安尽快查看了女人全身上下的情况,化脓的不止一块,还有皮肤溃烂,就连看似茂密的头发根部也有出血的伤口。
  这样炎热的天,伤成这样不处理,就很有可能出现严重感染。
  “得尽快处理。”宋念安看了傅听言一眼。
  傅听言这边刚想应,那边临近凌河边的路上就传来刺耳的鸣笛声,众人闻声望去,沙土席卷的迷面,一车一船同步出现在沿岸。
  船上接二连三几个男人走下,无一不是粗犷高大的男人,长相狰狞不好欺,身上肌肉在炙烫光色下剧烈泛着腥意,半身的乌青纹身让人无法忽视。
  然而,勾住傅听言视线的并不是这些男人,也不是从越野车上下来,跟在之后的男人,而是船上最后玩着口哨下来的那个脖颈有纹身的男人。
  纹身的位置,像极了傅听言当时在黑豹组织的那块,连大小和占据度都毫无差别。
  傅听言皱眉了。
  但男人这张脸,他确定自己没见过。
  男人戏谑瞟了傅听言一眼,随后颇有深意地眯眼盯着宋念安看,从头至尾,足够玩味,却没有笑意。
  似乎是感受到威胁的走近,宋念安跟前那个女人抖得更加剧烈。
  而直到近至面前,宋念安才一秒捕捉到男人喉间有和傅听言毫无二致的那道痣,有纹身不显眼,但近处毫不避免。
  宋念安甚至很快察觉到,就算这张脸她不熟悉,男人的举手投足,甚至是外在表现,都让她想起那个在黑豹组织的Yan。
  所以,有备而来是么?
  男人一直死死盯着自己,傅听言下意识把宋念安往身后护。
  两方的枪支,都在隐隐对峙的情况下有了躁动。
  最后是男人先说的话,但开场白还是卡鲁比亚语:“好久不见了,”口哨在唇边,齿间咬住,似乎轻吹即刺耳,“Yan?”
  在场的人,如果是维和部队队员,只知道傅听言,而“Yan”这个代称......
  傅听言和宋念安听到的那一瞬,眸色就变得隐晦。
  当时围剿的这么多人,有谁还没有落网,傅听言清清楚楚,只是凭感觉,不可能会是沙里。
  那会是谁?
  傅听言波澜不惊地盯着他看,自知被认出,也没有什么做戏的必要,面无表情的凛然,他的话意更冷:“你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此时听从沙里命令,重新换了张脸的Kill现在站在傅听言面前,下意识地拇指抠在掌心,微皱了下眉,才继续舒展,用阿耶于语说,“起码,我知道你是谁。”
  说实话,这种细节,无论是傅听言还是宋念安,仔细点都能察觉,男人这样行为,落在宋念安眼里,是在蒙混过关什么?
  傅听言居高临下盯着他,似是在找更多破绽。
  但男人的所谓“破绽”就到此为止了,他威慑性强道:“这是我的地盘,不请自来,这就是你们维和部队的作风?”
  子弹分秒上膛的节奏,Kill眼也没眨,就把冰冷的枪眼顶在女人头上,眯眼抬起下巴,似是在给提示:“就是死,也轮不到你们来管。”
  女人表现出来的感觉还是吓坏了,搓着手都在求饶,却被老人一下拽住头发,就要往回拖。
  场面一度焦灼。
  但就要几近拐角时,那个涕泗横流的女人突然变了脸色,反手拽住老人的拐杖,一把反打在他腿上,将他敲跪在地上。
  女人抹开脸上的泪,稳占支撑点起身,拔出Kill身后那个男人身上的枪,就“咔嗒”一下灵活运作,对着老人惊惧的脸,眼都不眨就开枪打在他脑门上。
  “砰”的一声。
  燃烧滚烫的枪孔,老人狰狞跪倒的神情,都落败在女人利落又冷血的反击中。
  这就是Kill给以预告的场景。
  女人忍着满身化脓的痛,走到Kill身边,听从性地把枪支交回到他手上,脸上再不见一点演戏的脆弱,而是低头,用冰冷无度的嗓音汇报:“内鬼,已解决。”
  全程,宋念安和傅听言都看着这一幕幕反转,像是早有编排的场景,没有一点误差,全部在男人的掌握之中。
  而女人之所以转变得这么快,好似没了演戏的必要。
  Kill满意地抬头,特意看向宋念安,蛊惑性的温柔语调,淡淡扯起唇角:“我们对女人,足够绅士,对么?Gentle?”
  如果男人没说最后那个单词,傅听言不会察觉到什么,而正是因为gentle这个词的前音咬字太过重了,莫名熟悉的感觉,傅听言终于找到了切入点。
  今天有任务,但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女人上船,而是纯粹地男人运粮和停留,甚至于,船上还走下一个拿着医药箱的外国女人,看来根本不需要他们的义诊。
  傅听言刚刚带队上车,准备离开,就接到汪珈成那边紧急打来的电话,“队长,出事了。”
  电话声音不小,以至于宋念安在副驾都听清楚了。
  车一路往后倒,卷起迷眼沙尘。
  傅听言察觉到男人还在盯着他们看,眸色幽深的,嗓音无端压得低:“说清楚点,什么情况?”
  汪珈成急匆匆说:“B72雷区明明才清除的线路,刚才外线路居然发生了爆炸,而且不知道是导航还是什么问题,原先要送到营区的那大批铁管,运送车莫名其妙就出现在雷区,炸到整辆车都烧起来了。”
  “火势控制住没?”傅听言神色凛然,打转方向盘油门踩出去的速度不断加快,“有没有人员伤亡?”
  “好在送水队就在附近,火灭了,但没见到有司机。”这才是汪珈成语气最奇怪的点,“这车早上运出还确定有司机的,怎么会是无人驾驶?”
  傅听言没说很多猜测,只是沉声和他说:“所有人都别慌别紧张,待在安全区,确保二次爆炸或者管裂不会伤及,我们现在赶过来。”
  “好。”汪珈成应下,电话很快挂断。
  明明车内有空调,宋念安还是握紧拳,见着后视镜里越变越小的那块危险地,闭眼深呼吸的刹那,掌心竟都是湿意。
  “没事。”傅听言的安慰突然打破安静,他偏头看她一眼,好似是忍着某种异样的情绪,很快视线落回到前方笔直又无尽的道路上,“我在你身边,不用怕。”
  彼此都清楚,那个男人进过黑豹组织,现在和他们在同一地域,什么都清楚,他们在明,他及他身后那些不知名的人都在暗处。
  只怕,危险四伏。
  宋念安说没有阴影是假的。
  但她还是缓了口气,和傅听言扬了下笑,轻轻握住他伸来的手,淡淡应声:“没事,我不怕。”
  傅听言这边很快赶到B72排雷区,显然,现场已经控制住,只是明明已经清除干净地雷的地段,今天突然开进运送车,而引起爆炸。
  轮谁看,这都不正常。
  运送车里面的管道已经全部不能用了,傅听言让汪珈成联系资源那块,而他带队最快速度检查完剩余地段,确保没有地雷,才把内线路“此处雷区,注意安全”的标签换成了“此处安全”,拦在地段外。
  管道会重新配备送来,而运送车处理完后,傅听言直接带队回了营地。
  一路上,他都不像刚才那样眉目平淡,而是隐然的,有了焦灼感,宋念安统统入目。
  一回到营地,维和部队就开展了紧急会议。
  一直到傍晚,会议室的人还没出来。
  宋念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在医生团队这边的工作结束后,三番两次去到办公楼外看情况,来来去去的,总是那么几个士兵。
  芮薏多少也察觉到不对劲,泡了杯凉茶专门拿来,递到宋念安手里,拉她到旁边秋千的位置坐下。
  手里的凉茶泛着清爽的气息,和这周围的灼热滚烫格格不入。
  芮薏鲜少的静默,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刚才碰到了什么棘手情况,但念安,他们是中国军人,我们在这里,可以信任他们,也必须信任他们。”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念安不是不明白,只是她有好奇,抬头,双眸清亮而惶然,“芮薏姐,你不怕么?”
  芮薏看着她,几秒后,歪了下脑袋。
  “怕啊,”低不可闻的语气,“当然怕了。”
  但她拍了拍肩膀,还是说:“看看他们这里的肩章,一步步升上去的,对国家的承诺都在里面。他们有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没有理由用一个怕字就要他们回归安稳,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宋念安明白,只是那个男人的眼神太慑人。
  她原以为她可以如傅听言所说的,睡一觉就忘了黑豹组织的所有过程,但经历就是经历,磨灭不掉。
  但芮薏说到这里,还是笑了:“如果可以,谁不想让他们只是个普通人呢,普普通通,每天/朝九晚五做着规矩的工作,生活平淡,但能保证幸福安康,尤其,还不用担心三口之家会不会随时发生什么变动。”
  白天发生的事情多少传了点出来。
  就算维和部队的人没有说什么,医疗队、心理队总会有人小声讨论,大家就算常年在外,见惯了危险,也不能免于心慌。
  要知道,他们去的那里可能是危险,但和这里随时随地都会冷/枪炮/击的程度还是不一样。
  宋念安看着一向乐观开朗的芮薏,此刻也有了黯然,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牵了牵她手,佯装轻松地淡淡笑说:“芮薏姐,我相信他们。”
  “傻小孩。”芮薏最看不得宋念安这种情况下的乖。
  她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安慰,“天热,喝点凉茶去去火气。”
  “嗯。”宋念安点头。
  而此刻的另一边会议室,紧急会议已经走到尾声。
  队员相继离开,傅听言唯独留了孟沛霖。
  窗外已见橘调夕阳的暮光悠悠散漫透窗撒进,温和了一室冷气沉淀的锋利,傅听言坐在偏光角上,光影擦过他的侧颊,将他整个人冰冷的感觉也暖化不少。
  确保其他队员都下楼后,傅听言才把准备的两份资料摆在孟沛霖面前。
  一个是他,傅听言,Yan;
  一个是段景琰的照片,旁边却是打印出的今天行车记录仪里Kill的模样。
  “什么意思?”孟沛霖是其中唯一具体清楚傅听言在黑豹组织蛰伏具体的人,现在碰到这两份人物资料,多少有不明所以的局促。
  傅听言轻指了下Kill和自己照片对比的细节,“觉得熟悉么?”
  “这就是你今天碰上的人?”孟沛霖一眼就抓住了细节。
  傅听言没否认,肯定道:“他之前一定见过我。”
  孟沛霖确保Kill这就是在模仿,眉头皱起,“会不会就是那次跳海的人?”
  傅听言却是摇头,“不是他。”不可能会是沙里。
  孟沛霖的注意力都在一旁段景琰的照片上,“那是?”
  “觉不觉得很像小琰?”这话说出来,傅听言闭眼,嗓音还是微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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