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会不会从她们下手。
所以芮薏结束工作,匆匆赶来后,他们有再当着她们的面再次强调下达队里所有人这段时间不要乱走的通知。
宋念安知道傅听言在担心什么,“如果是有人蓄意把孕妇运过来,应该早就知道她们身体状况有问题,但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傅听言也在想。
孟沛霖猜测:“会不会是障眼法?”
“如果是障眼,没必要现在就让孕妇出现。”傅听言回想着之前在黑豹组织碰到的情况,每一次调虎离山都会来得恰到好处。
如果沙里还活着,怎么可能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引起他们的注意?
宋念安还是要说:“如果障眼目标就是孕妇呢?”
“什么意思?”傅听言神色微凛。
宋念安:“之前那个弟弟被抓的孕妇不见了。”
芮薏听了一会,大概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虽然她不知情之前黑豹组织的事情,但前天给那个孕妇做诊疗,她觉得她好像是不对劲,但今天再去,没见到人,只有:“她自己在扎这个针。”
芮薏从兜里把今天碰到的装有针管的外封袋拿出来,递到宋念安手里,告知说:“我今天没见到人,但看到了这个。”
不明里面的成分,宋念安只是垂眸盯着针管壁上残留的淡色。
似乎和印象中曾经见过的针管画面重叠。
当时在黑豹组织,科特有要求宋念安给那两个中国人扎针的针管内壁颜色好像就是类似,偏于透明,却在里头混了点微红的前调。
宋念安神色冷静却溢出紧张地看向傅听言,“这个颜色——”
她没说完,傅听言就明白意思了。
但问题是,就算当时知道黑豹组织研究的新药,傅听言也不知道成分,这个归属在科特那边,而基地已经被处理,按理来说是不会再有存量。
那现在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沙里当初知道了新药的成分。
而沙里,并没死。
傅听言像是明白了一件事,抽起外套正要往外走时,外面突然冲来一声尖叫。
“宋医生!宋医生!”底下有小护士在喊宋念安。
宋念安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就往楼下跑,一路最快速度跑过去,亲眼见到一辆车撞在营地门口,后视镜卡死震碎在旁边的铁门上。
后座上有个新出现的陌生孕妇现在就躺在医疗队临时支起的支架上,被运下来。
宋念安跑近,“什么情况?”
旁道上,谈律和徐穗淇也最快速度赶来。
只是,当他们目睹孕妇的情况时,皆是滞愣了呼吸——
患者手臂和腿部都有轻重不一的皮外伤。
另外,典型的瘙痒出疹,双下肢过度肿胀,皱着狰狞的表情俨然是喘憋,严重到必须紧急侧卧。
“快!患者转移!”谈律那边已经快速安排了通道往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问题出在怀孕时,数据显示却突然不对劲了。
“P(脉搏)120次/min,R(呼吸)30次/min,BP(血压)150/65mmHg,神清,双肺叩诊清音,右肺底浊音,散湿啰音。”
徐穗淇盯着数据显示,继而道:“低烧情况,患者双肺呼吸音粗,没明显的肺动脉栓塞征象,超声显示,宫内活胎,但胎盘明显增厚。”
还没等医生这边做出判断,护士又忙不迭赶来,把车上搜出的孕妇既往病史情况单递到谈律手里。
“医生,患者妊娠27周,双下肢水肿20天,近8天呼吸困难,无既往病史,无感染中毒,但在8天前,出现妊娠期肝内胆汁淤积症,心功能不全的问题。”
“这是哪找来的?”谈律皱眉看向护士。
护士不知道,只是紧张惶然说:“那辆车里搜出来的,就在前座夹层下。”
那胎儿确定暂无问题,现在孕妇的情况就落在“妊娠期肝内胆汁淤积症,心功能不全”的字眼上了,宋念安很快走近,“有个不确定的问题,我检查一下。”
谈律和她交换主位后,宋念安用超声心动图检查了这个孕妇,“左心室收缩功能的确减退。”
这已经不归属于妇产科这边,心内医生出巡了,只能走心外这这边人员接替。
队员徐浅说:“如果情况单说的是事实,UCG示左心室舒张末内径都大于2.7,EF(左心室射血分数)超50%,SPAP(肺动脉收缩压)45mmHg——”
他抬头时,宋念安能肯定说:“是围生期心肌病。”
为了控制情况,扩张血脉一带,宋念安尽快给以硝酸甘油,“徐医生,再走呋塞米和氯/化/钾缓释片。”
徐浅经验少,但理念知识强,再加上这本该偏属心内的患者,现在只能由宋念安来,好在她之前有走过急诊,能处理的情况更多。
患者前后经历心率加快和宫缩,上了定量的药才有所缓解。
但还是避不开手术,闯入的车由维和部队去调查,而这个不明来路的患者,宋念安得遵照医德治好。
或许是警告,也或许是外面那帮孕妇的前兆表现,接下来和妇产科医生们打配合,需要进行全麻宫剖取胎。
徐穗淇术前有心紊,但宋念安还是帮着她稳下去,镇定上场。
但无法忽视的情况,是患者自术后就开始发烧,一度飙到近三十九度,重度咳嗽,双肺仍散湿啰音,胸片的显示结果也很不理想。
徐浅自从手术结束就抑制不住的紧张,大概能猜出结果,“宋医生,这个......”
宋念安一直守着旁边,眉眼可看出倦意,“是心功能不全合并肺部感染,走抗生素,观察。”
徐浅:“好。”
彼时,傅听言站在病房外面看着宋念安,旁边的汪珈成有在汇报情况,是那辆乍到车的来源和最新截取到最新进区运菜车的行驶路径。
在确保宋念安这边情况稳定后,傅听言当即转身,从汪珈成手里抽走防弹衣,边穿边往外走,“A小队的人,都跟我走。”
汪珈成知道可能真的出事了,一脸表情绷紧,严肃端正姿态,“是,队长。”
维和A小队的车一路从南往北开。
今天的天气浓云避日,压抑的阴沉感浓戾不消,积聚头顶,尽是压迫感。
而对方似乎拿捏准了他们今天运货的行程,专挑中间那段难走的路,避开他们,像是在为后续憋什么大招。
但傅听言不可能再任由他们的工作被恶意支配。
所以孟沛霖那边的B小队绕路直往目的地。
傅听言这边则是按照既定路线过去。
争锋相对地,傅听言果然在原先那座断桥边堵到了在走货的女人,就是那天当着他面打死人的那个,现在正抽着烟在精算着交易钱款数量。
对面被绑着,披头散发的就是难民营那个孕妇。
显然,女人并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倒霉地碰上维和部队。
那个孕妇自以为私自跑出去,靠着以前身份进到难民营,改头换面表现从善,就不是她们媚域的人了?可笑至极。
但现在因为这个孕妇,他们就是对立面。
维和部队这边车没熄火,只是在阴沉天气下熄了炽色的近光灯,女人就察觉到异常,眯眼冷笑着看了过来,飘在眼前的袅袅烟雾透着轻佻的味道。
傅听言下车,冷静朝她的方向走。
女人那个看玩物的眼神和傅听言曾经在黑豹组织接受到的培训内容一模一样,看她,不如看个傀儡。
女人却不知道傅听言作为Yan存在的那段过去,只是目光带着色意,描摹他的模样,唇边勾勒一丝笑,手上比军姿的动作随意又挑衅。
“长官,又见面了?”说完,侧坐在吉普车车头,一口吸进的烟笑着吹向他。
傅听言没有皱眉,更甚于没有一点败露情绪的表情。
站在距离她还有几步的距离,停下,居高临下的凝视,冰冷无度,却熟稔地运用着和她那句卡鲁比亚语几成相似的阿耶于语,说:“中国维和部队,执行保护任务。”
女人媚笑着摇摇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如果是这个语言呢?”傅听言睥睨着她,早在之前那么多天掌握了卡鲁比亚语的基本交流。
女人的微表情有变,但并不明显。
她夹着烟的手指微掸烟灰,颇有沉思的脸,一下凑近,像条引诱娇媚的蛇,欲势攀附过去,却被傅听言还没上膛的枪眼顶住了肩膀。
冰冰凉的,还挺刺激。
她笑:“就不好奇,为什么会有孕妇过去吗?”
傅听言垂眸盯着她。
女人也是识趣,随手丢了烧到一半的烟头,双手举起,笑眯眯地说:“最近觉得中文挺有意思,有个词怎么说的,引蛇出洞?”
傅听言似乎有点明白她的意思。
女人笑得恣肆,手里把玩着的银枪轻而易举地“咔嗒”一下上膛,她一秒敛笑,起身就两步到孕妇身边,枪顶她太阳穴。
骤变的面无表情,嗓音比想象更冷:“长官,截人生意,可不是件道德事。”
孕妇似是被吓怕了,这会被枪顶着,唯唯诺诺有了哭腔,小幅度搓着手求饶,话是对女人说的,目光看的却是傅听言。
“你想赚钱?”傅听言却突然笑了。
女人一瞬的滞愣,这个笑容她好像在哪见过。
傅听言却放下手里的枪,朝她走近两步,拿捏稳了当时在黑豹组织的模样,冷血嗜人的目光,一秒即燃的眸底焰光,他单边勾唇笑得漫不经意。
近一步,就压一步震慑,那种逼人的压迫感,从漆黑的瞳眸迸发出来,女人浑然觉得惊悚。
“知道我是谁?”傅听言在抵达时看到那个眼熟的小弟,就知道会走到撕破脸的这步。
女人没说话,但她头脑风暴后,还是疯狂找到了某个一旦在Master面前提及,就会临死的答案,“Yan?”
足够胆怯的话音,却正中下怀。
“怎么不勇敢点说出来?”傅听言已经走到她跟前,漆黯的眼底尽是戏谑,“媚域交易一向是在凌河,你现在在山头出现——”
他眯眼,敛了下巴,“不就是在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这个成语是她出发前Master特意关照她要说的。
只是女人搞明白字面意思,却没搞明白深层意思,如果是要引这帮维和军人的注意,何必要用“蛇”这个代词。
但这一刻,女人瞬间懂了。
Master要灭了Yan,而他们等同于是陪葬。
女人身后那个已经装到现在的小弟却在对峙燃起的那一秒,卸下绷了许久的假面,上膛枪就要抬起对准傅听言时,他眼疾手快地一手落在女人肩颈,另一手直接握住小弟手上的枪柄,侧向对准山崖。
“砰”的一声,滚烫冲出枪孔。
傅听言迅速冷下脸色,一脚踢在他膝盖上,小弟喉颈处被掐死关键,疼到发虚汗,使不上劲,跪在地上很快落入下风。
而后面几个,根本不是维和部队的队员们的对手。
前后两端精心的伏击,统统被攻却。
但真正等待他们的,并不是解救人质,而是车上已经计时到最后四十秒的炸弹计时器,找不到炸弹源地,傅听言抬眼瞧着上面安稳漫出的山头,右眼皮跳得狂烈,太不好的预感。
数字在红色字体下无限逼近于零。
三十秒。
二十五秒。
二十秒。
......
“走!快走!”傅听言一个眼色,汪珈成直接抓住瑟瑟发抖的孕妇,跑在傅听言身前,加快上了停着的车。
快速往后倒车,越来越快的速度。
正要后冲出危险山崖边缘时,“轰”的一声剧烈爆炸,山头火光乍现,怒火铆足了劲往天上冲,崩裂的山景一下断砸而下。
滚石、刺砾一股脑地沿际朝下,“咚咚咚”接连不断砸在车上。
眼见凹陷,车依旧在往后。
前面塌陷无度,最后一秒危险来临之际,维和部队的两辆车调转车头,以疾速往安全区的方向加速而去。
原以为这一刻化险为夷,这边放在车上,能和营地联系的卫星电话却响了。
傅听言皱眉接起,谁知那边是徐穗淇匆匆忙忙的腔调,抽噎着,紧张到了极致,“喂,喂,是傅队吗?”
傅听言吸了口气,“我是。”
徐穗淇瞬间像是找到了援助,急得都快吼了:“念安!念安不见了!”
第51章 定局 我真的知道错了。
“滴答, 滴答——”
不知从何来的冰冷刺骨绕着脖颈线条,一路淌进,冲抵着炙热的体温, 旺起如进熔岩的冰火两重天。
宋念安极不舒适地瑟缩在某个角落, 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冰意浸透, 连脊髓都渐渐开始发麻发痛。
能够入鼻的尽是难闻反胃的海鲜腥味。
宋念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但仅有的那点理智能判断,这种感觉和当时进黑豹组织时的似曾相识, 呼吸困难,意识渐陷混沌, 再能蓄力, 都睁不开眼。
她知道, 自己手脚被死死束缚住了,没法动弹。
而旁边沉寂不过多时, 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到哪了?”低沉含戾的不耐, 裹挟在刺人冰寒中,更加引人颤栗。
宋念安穷尽思绪去找这个声音来自于谁。
在疯狂找寻到对方身份时,她心头一跳, 难以言喻的惶然开始崩溃式地占据仅有的那点冷静——
是那天在媚域碰到的男人。
她慌了, 连呼吸都滞慢。
很快,一道他人的陌生声音闯破沉寂:“哥, 快到边际站了。”
不是宋念安能听懂的语言,但“边际站”的发音太过熟悉了,如果她没听错,真的是边际站,那就是阿耶于和卡鲁比亚的交界列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