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不到将那些怀疑都去掉,也做不到将怀疑都压在心底,稀里糊涂当作什么事都没有。
阮阳其实是不是讨厌着她这个姐姐的?所以从来都不叫她姐姐。
回到家中之时,阮凉都还浑浑噩噩,在客厅里的阮阳叫她, “在外面吃饭了没?”
阮凉也只嗯了一声,便逃避似的回了房。
看他对她也不错对不对?她在外面旅游的时候,若去的地方不是那么安全,他会打电话确定他的安全,在首都星时若是她回来的晚,也会打电话叫她回来。
因为他在家中,所以这里才有家的感觉,她在外面玩也总有个回的地方。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阮凉一点都不想怀疑阮阳,她绝对不会让谢斯挑拨离间成功的,她不是那种别人随便说几句就会动摇的蠢货。阮凉发狠地这般想着。
可是脑子不受控制,阮凉忽然就起了很久以前的小事。
当时她被机甲训练师夸有天赋,说她学的快,而当她兴高采烈地与阮阳分享那些夸奖的时候,阮阳的落寞让她的高兴劲儿也跟着消了,到后来她就不再学机甲了。
还有后来,她的学习成绩也是,她轻而易举就能拿到高分,阮阳虽然也不笨的,可要比她多努力几分才能达到她的成绩,当时阮阳的羡慕让她不知怎么就心虚不安了,后来她也就没有高分了。
对于阮家大小姐来说,成绩好都只是锦上添花,不学也便不学了。
阮凉知道那些都不能硬要怪在阮阳身上,当时大家都还年幼,放弃那些,贪图安逸享受的最终是自己。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起谢斯说的那句话——他是不是见不得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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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凉的不对劲,很快便被阮阳看了出来。
因为她不笑了,话也不说了,默默低头扒饭,还总走神,都能把自己磕到桌子腿上去。
太过明显了,而且在躲着他。
阮阳将吃完晚饭就要回房的阮凉叫住:“发生了什么事。”
被叫住的阮凉直直看向阮阳,阮阳现在多长了点肉,没以前那么瘦了,气色好了许多,可现在阮凉也没有了将人喂养成功的成就感。
想起谢斯说的阮阳在商业敛财的种种手段,她这个弟弟其实并不是需要人呵护的琉璃人,他很聪明也很厉害。
也不知道她以前管着他的时候,他心里面是个什么想法,是不是很厌烦她的多管闲事。
阮凉这样想着便心中一酸,垂下了眼。
阮凉咬了咬牙,她不喜欢这样软弱的想法。
若是阮阳不把她当姐姐,她才不要将他当弟弟。
阮凉开了口,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谢斯找我说了一些话。”
很好,声音平静,没有颤音。她不能软弱。
阮阳也意识到了氛围的不同,看出了阮凉脸上的凝重,身躯不自觉地绷紧了起来。谢斯能和阮凉说的话定然不会是好话。
果然,只听阮凉压抑着的诡异平静道:“我和谢斯离婚的真正原因你是不是知道了?”
阮凉盯着青年,不知是期待着青年的否认,还是等着尘埃落定。
和面对谢斯的事情时不同,她做不到伪装,也做不到耐下心来找证据。
她逃避知道真相,又一时半刻都煎熬不下想知道真相。
可是青年在她的注视下不说话,而阮凉的心也直往下沉。
阮凉道:“你到现在也不说句话么?”
阮阳不知道要说什么,对现在的情景他本是不惧的,可现在不知怎的嗓子就和哑了似的。
阮凉雪亮犀利,咄咄逼人的眼睛,也让阮阳不习惯,阮凉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一面。
阮阳嘴唇动了动:“让我说什么?”
阮阳眼睫半垂,遮住黑眸,他乖乖站在那里,微低了头不看阮凉,这副模样依然让阮凉不敢置信他还有另一面。
心脏如被重击,但即使心中钝钝难受,到此时阮凉却要问到底,不允许糊弄下去。
“谢斯喜欢你,你知道?”阮凉声音艰涩,这种丑事,即使到现在,在阮阳面前,阮凉都难以说出口。
但是当她说了这句之后,站在她面前的阮阳,面色却并无多少变化。
看来确实早就知道了,阮凉再不心存侥幸。
阮凉克制住自己,她继续追根究底下去,面无表情询问阮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和谢斯在家里住着时?”
“还是结婚之前?”
“你看着我是不是很搞笑阿?”
“我……”。她终于发现了。
阮阳乌黑浓密的眼睫微颤,他可以辩解的,但是为什么要辩解呢?阮阳想他又不在乎她。
甚至阮阳这个疯子就乐于看到别人痛苦不高兴的。
阮阳也想直接承认,甚至应该是高兴地满不在乎地承认,他早就想看她知道一切的样子了,但又嗓子如被堵了似的。
阮阳的指甲陷在自己的手心里,听着阮凉的质问,变成了一块不会说话的木头。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蠢的可笑?真可笑。”
“我有哪里对不起你?”
“阮阳,你说话!“阮凉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勒问。
而在阮凉的步步逼问之下,阮阳终于开了口。
“好,我说。”
阮凉心生一种不好的感觉,她有预感,接下来阮阳所说的话绝对不是她想听到的,但她必需要听下去,她要听听他能说什么?
而果然也如此,阮阳接下来的话句句挖心。
“我压根就不想要你这个姐姐。”
“身体好,精神力强,想去哪里都可以,想学什么都轻而易举,我和你同胞双生,你得尽先天优势,而我却完全不同,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心无芥蒂?”
听着阮阳怨愤的声音,阮凉从脚底生出一股凉意,阮凉心想,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忽然想起小时候旁人的闲言——也不知是不是当姐姐的把好东西都给抢了,弟弟才会跟个小病猫似的。
阮阳也是这么想的吧。
对此,阮凉无话可说,只是心里面揪疼的厉害,原来这怨气已经这么久了。
又听阮阳道:“呵,你得天独厚又怎么样,却一事无成,所有的天赋在你身上都浪费了,你都不知道我多厌烦你这一点,得了一切先天优势,却只知吃喝玩乐,谈情说爱,贪逸享受。”
“我看着讨厌,想让你这个阮家大小姐也尝尝苦头。”
阮阳终于说出了积攒在心里很久的话。
那双眼眸哪里还有温润之色,阮凉只在其中看到了癫狂和阴暗,完全不是她认识的人了。
阮凉再也难以维持冷静,气的手指发颤:“呵,好,我明白了,就是想看我过的不好,看我痛苦呗。”
“你也别说的冠冕堂皇,好像我要是成才了出息了你会高兴似的,只怕你会更嫉恨吧。小时候我为什么机甲学了个开头不学了,考试考了两回满分就也不好好学习了,以前我不敢多想,现在想来,呵……”
“我说的没错吧?对,我真是蠢不可及,瞎了眼。”
“你不想要我这个姐姐,你这个弟弟我也还不要了。”
这个白眼狼想看到她痛苦,她还偏不如他意,潇洒舍弃,让他憋气去吧。
阮凉憋回眼里的水雾,不可以让白眼狼看见,她没有不舍得,她没有难过,这白眼狼弟弟谁爱要谁要去吧。
第22章 断的干净
阮凉挺直脊背, 回到房间洗了把脸,然后就收拾东西,她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在这里连呼吸都困难。
阮凉离开的很迅速,噔噔下了楼,气到不行, 一点都不留恋。
这场激烈的争吵之后, 阮家现在如暴风雨扫过之后的空寂, 阮阳也在书房中没出。
阮阳站在窗边,他看到了阮凉拖着行李离开家门, 阮阳落在那道背影上的眼神有些茫然。
他的嫉恨积压在心底年数已久, 他早就想将那些话给摔到她脸上了。
拖到现在已经是个意外, 甚至若不是今日阮凉自己主动揭穿,还不知会拖到什么时候。
说完之后,阮阳一吐郁气, 心中痛快,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空落落。
不识愁滋味的阮家大小姐,相继被爱人亲人背叛,谁都不喜欢她,她那张脸上终于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傻笑了吧。
阮阳这般想着, 嘴角往上挑了挑,却笑的一点也不好看, 眼中也不见笑意。
只能说变态的心思你别猜。
阮凉这回是有伤心,毕竟她在阮阳身上付出了不少精力过,谁知道喂的是条白眼狼?
在酒店里阮凉找了部虐心的电影,哭的稀里哗啦,眼睛肿成了核桃, 哭完之后,觉得好受多了。
但是一想起来那白眼狼,阮凉又双眼雾蒙蒙,心里酸酸的,白眼狼,白眼狼!
也都怪谢斯那个狗男人,结婚之前她已经在和阮阳越长大越疏远了,都怪那狗男人拖着她回阮家,她也就渐渐对那白眼狼上了心。
还把那白眼狼当成了琉璃人来呵护。
阮凉也很不明白,她身边怎么就人渣扎堆了呢?从谢斯到阮阳都是。
阮凉在心里面狠狠骂了谢斯阮阳一顿,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等她哭完又是一条好汉,一定不能在外面表现出难过来,不然那白眼狼还不得得意死?
阮凉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那个白眼狼弟弟肯定不能要了,但是白天潇洒的阮凉,晚上睡着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枕头都给泪湿了。
怎么就都是假的呢?
她关心的呵护的,那个乖巧的贴心的弟弟怎么就都是假象呢?
都是假的。
阮凉眼睛又酸了,很恨自己的没出息,可人心不是石头做的,做不到说不难过就不难过,她以后没有家人了的。
而那小白眼狼现在很开心吧。
阮阳现在开心吗?按理说应该开心的。但实际上有点复杂,时间越往后流逝,那点发泄阴暗的痛快,暴露真实的酣畅,破坏欲满足的舒畅都在渐渐消散,滋生的反而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暴躁不安。
这位阮家小变态,在阮凉离开之后,都不再掩饰了,清俊的面容硬是变成了凉飕飕。
偏过来做饭的阿姨不知情,还笑眯眯问道:“阿凉小姐不是回来了?怎么不在?阿凉小姐喜欢吃螃蟹,今天做芙蓉蟹吧?”
但是却听到阮阳阴凉凉道:“她不回来。”
等又一顿饭,做饭阿姨再问起来的时候,被阮阳的视线给冻了个哆嗦,做饭阿姨终于再也不敢问了。
她心里叨咕,这是怎么了?阿凉小姐不是回来了么?家里怎么反而气氛更不好了呢?
以前阿凉小姐每次回来,少爷都挺高兴的。而且阿凉小姐还会自己做饭,她也能轻省几顿,这次阿凉小姐明明回来了,怎么不在家?少爷也很不高兴的样子。
做饭阿姨想着,难道姐弟两个吵架了?
她也在阮家做饭好几年了,这姐弟俩可还从来没有吵过架,以前阿凉小姐常在外面跑着玩的时候没有吵过,后来结婚之后,阿凉小姐长大懂事了,和阿阳少爷的感情越来越好,两姐弟亲近的不得了,就更没有吵过架了。
过了两日,做饭阿姨还没忍住劝了一句:“少爷可是与小姐吵架了?姐弟两个哪有不吵架的,没什么,少爷虽然是弟弟,但是是男孩子,小姐这么疼少爷,少爷主动随便服软一下就好了。”
她这也是见少爷不痛快,又因着少爷小姐平常对她都态度很不错,所以想着劝一句。
这位阿姨也不觉得往日里亲密的双胞姐弟俩能有什么大矛盾,兄弟姐妹之间吵个架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阮阳却一点都没有领她的情。青年端着汤碗低垂着眼,声音如冰击玉碎般清冷:“不该你多管的事,不要管。”
做饭阿姨讪讪,也不敢再多言语。
而阮家氛围也一直凉如冰窖,姐弟俩一直没有和好,做饭阿姨还觉着少爷整个人都挺不一样了,她看着挺发怵。
除了做饭,这位阿姨再也不敢说多余的话了,至于阮阳少爷吃的饭越来越少,被小姐盯着长出来的肉又瘦了回去,阿姨看着可可惜了,可也没敢劝。
只不过心中想着,等两人和好后,阮凉小姐肯定得心疼,还会好好训阮凉少爷一顿。
而且不仅人瘦了,阮阳少爷还生了回病,本来这半年多阮阳少爷身子骨越来越好,都不常生病了的了,现在却又病蔫蔫了。
之前就算生病也有阮凉小姐在旁看顾,但这次张阿姨却依然没有见到阮凉小姐,而且一个电话都没有,虽然阮阳少爷不缺看顾的医生护士,但这不是不一样?
看来这次这姐弟俩吵严重了,都一个月没有见到阮凉小姐的张阿姨又一次小心试探道:“若不给阮凉小姐打个电话,让阮凉小姐回家一趟?”
张阿姨还是挺怀念姐弟俩好的时候,以前她工作起来也舒心,现在都小心翼翼的。
张阿姨想着,这也正是个很好的服软搭台阶的机会,都生病了,还置什么气?
张阿姨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非常好。
但是阮阳少爷并不领情,躺在病床上的阮阳少爷还耷拉下了眼,闭目要睡觉很不耐烦听她说话的样子。
张阿姨叹了口气,阮阳少爷这么倔,她也没法子。
收拾了饭盒正要回去,但是看着闭目养神的阮阳少爷,张阿姨忽然灵光一闪——阮阳少爷若是真不同意,应该直接喝斥她的,所以不吭声是不是同意的意思?
张阿姨这一刻灵光的脑子想的更进一步,或许那个台阶他还不好意思亲自搭,而是让她帮着搭的意思?
嗨,直说阿,怎么脸皮还这么薄呢?不过若是脸皮不薄,姐弟俩也早和好了。
张阿姨又试探着道:“我给小姐打个电话。”
阮阳少爷依然闭着眼,但却说了话:“你回去。”
“哦。”这不还是没说不让她打?她懂了。
张阿姨翘起嘴,轻轻摇了摇头,阮阳少爷平常看着稳重懂事,但却别扭的很。
张阿姨刚出房门就拨通了阮凉的电话:“阮凉小姐,对,是我,张姨……”
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病蔫蔫的青年睁开眼,耳朵动了动,被子下的手也慢慢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