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要好好教训羌卑的蛮子,让他们知道狂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狂也是有底气的。
当韩长老也步了刘青的下场后,除了和杰穆格同国的同行人,其他人脸色都惊诧又难看。
而杰穆格已经将目光放在了乌卓身上,其他人也都将目光向他看来。
乌卓作为百夷四王子,虽然心中不确定,但此情此景他当然也不能退缩。
乌卓手扶在桌子上就要起来,但是却忽被一小巧的手按在了肩上,这一按竟还真把乌卓给按的一动不能动了。
“我来向金刚使领教一下。”
这是一声清脆的女声,众人讶然,只看到站起的人一头彩丝小辫,肤色不像大衍贵女那种白皙之色,但此时笑的明朗可爱,却也颇有女儿家的娇俏。
在女子中也只是中等身高,又长的苗条的百夷女子,笑对杰穆格谦虚言请教,可其音清亮,其神态自信。
看看杰穆格,再扭头看看乌桑格,女子就更显娇小了,杰穆格的脖子都能比乌桑格的大腿粗。
这不胡闹吗?
许多人看向乌桑格的眼神皆如看骄纵女孩子胡闹,可被乌桑格按住的乌卓却当真安定不动了,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了妹妹。
杰穆格也以一种不屑的眼神扫量了一下彩丝小辫的女子,身量顶多到他胸口,那小胳膊小腿他都担心拳风就能将她给打死了。
杰穆格不屑地道:“你?女子?”
乌桑格笑意更深了些,笑意并不达眼底:“对,我,女子。”
杰穆格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和你比,把你打死麻烦。”
乌桑格却没理杰穆格的话,而是先道:“不过我需要一件武器,我用惯了鞭子,至于今日,就借用一下之前跳舞的姑娘们的裙带吧。”
然后冲旁边的宫女道:“请帮我寻一根。”
又对杰穆格说:“你也可以选一样武器。”
杰穆格见她来真的,也不说不与她比的事情了,而是露出森森白齿,恶劣一笑:“行,我就和你比一回。”
“我用不着武器。”
众人看着杰穆格脸上恶意的笑,总觉得他似是要徒手活生生将那娇小的女子给撕成两半似的,让人不禁心生担忧。
那宫女在高座上的谢仪云点头之后,依命去取了裙带带回来交于乌桑格。
阮凉也同样担忧,但是她看了看自信的乌桑格,又看了看坐于桌后而没有阻止的乌卓,按捺下来。
而殿中此时也动了起来,紧紧看着殿中的阮凉眼睛一下亮了,好快!穿着花裙子的乌桑格的速度很快,不在刘青之下,但乌桑格的步伐身手更诡。
而乌桑格手中的彩色裙带在空中则犹如游龙,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那彩色裙带本是舞女借以表现舞姿之美的,极长,约有两丈,舞女多年辛苦练习才能让又长又软的裙带听话,舞动起来时又柔又美。
而此时那裙带在乌桑格的手中则完全变了样儿,既不柔也不美,似软剑裹着凌厉之气,又速度极快,看到的只是那些彩色裙带的残影,盯紧了甚至眼花眩晕。
阮凉则看的眼中异彩连连,在旁人眼中令人眼花缭乱的裙带,在她眼中仿佛被放慢了速度,好,太好了,乌桑格的身法又诡又快,那裙带飘忽常让人出其不意。
阮凉看的大为兴奋,而大殿中间的杰穆格此时则已经慎重了起来。应该说在乌桑格动了之后,看到她的步态身法,他就已经开始认真了,能连胜大衍刘青和大梁韩长老的人,其实也粗中有细。
可即使杰穆格已经认真了起来,但是情况却不太妙,娇小的女子并不会被他撕碎,正是因为娇小,更轻盈灵活,如抓不到的云,看到的身影还在那处,但其实人已经离了原地,杰穆格抓到的只是余影罢了。
而且乌桑格压根就不近杰穆格的身,只那彩色裙带如游龙一般被她驱使在杰穆格身边游走。
可杰穆格抓不住乌桑格,也同样抓不住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彩色裙带。
而阮凉则越看眼中笑意越深,看的热血沸腾,甚至让人想拍桌,阮凉想羌卑金刚使提出的表演节目果然看的极有意思,确实要比那些歌舞好看些。
嘭!
同时阮凉的手指也在宫裙上落下最后一下。
大殿似都被震了一下,听着那音儿可真疼呀。
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大殿的空地上,虎背熊腰的壮汉杰穆格已经倒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倒了?倒了!连败了刘青,韩长老的羌卑金刚使杰穆格倒了?还是倒在了那么一个娇小玲珑女子的手里。
杰穆格的身上已经被裙带缠了数道,如被束缚住的毛毛虫一样,而且已经过了两息的时间,他依然没能从地上起来,而大家的下巴也没能合上。
又看向站在那里的乌桑格,像是想从她身上打量出三头六臂一样。
而阮凉看向乌桑格的目光则异常灼热,若是乌桑格是大衍人,这样的女子,她定要与之成为友人。
但是下一瞬阮凉的目光又稍暗了暗,这样的女子还是别是大衍人了,大衍也出不了这般肆意绽放的女子。
乌桑格接受着大家震惊的目光,对地上的杰穆格一笑道:“赢的是我。”
杰穆格终于被人帮着松了裙带,从地上起了来,他黑脸通红,但也能瓮声瓮气道:“你赢了。”
还是作为东道主的谢仪云道:“行了,大家都应该尽兴了,杰穆格也累着了,回座位上歇歇。”
杰穆格坐会去之后,这场比试也终于结束,接下来干脆也没什么表演了,谢仪云说去更衣,让大家继续玩,其实是自己离开给大家一个端着酒杯去别桌交谈的机会,待万寿宴快结束时他再出现一下就行。
谢仪云走之前还暗示要阮凉跟他一起走。
但是阮凉头一扭,只作没有听懂,对谢仪云道:“我没乏,精神好着。”
谢仪云磨牙气哼哼走了,他的万寿节,这女人连件礼物都没有就罢了,在这一天也不说能给他个好脸色。
而在谢仪云离开之后,殿中果然又喧闹了许多,阮凉则迫不及待走到了乌卓乌桑格那里,眼含惊叹地道:“乌桑格好厉害。”
那日乌卓在惊马混乱中拉了她一把,但却没想到跟在乌卓身边活泼可爱的乌桑格竟如此本领,让人佩服羡慕之际。
美人的敬佩当然让人欢喜,即使是同性也是如此,乌桑格一笑,笑的爽朗自信:“那大块头也算厉害,不过终究比不上我。”
今日在宫中再见,阮凉再次对乌卓和乌桑格表达了一次感谢,又说当日不是故意隐瞒身份。
乌卓大方一笑:“无妨。”
乌桑格则爽朗一笑:“我们不也没说自己?彼此彼此。”
两兄妹都很容易让人有好感,阮凉与他们聊了好一会儿,不过不好一直霸占着他们不放,这才终于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过除了乌卓乌桑格兄妹外,其他人阮凉却也并不想结交,嗯,也结交不了,与乌卓乌桑格交谈也是因为乌桑格是女子才不太扎眼,其他人就不行了。
而坐在妃位上的丽妃和陈妃则在彼此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方才谢仪云离开的时候,想让阮凉跟上,阮凉不跟,但是陈妃主动想跟着陛下离殿,却被谢仪云给拒了。
她们知道阮凉的性子冷,说话也很会噎人,仗着盛宠胆子大极了,所以即使对阮凉恨极,也没有敢在这里对阮凉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但她们几位说的亲亲热热,将阮凉给孤立在了一旁,让阮凉那一桌看着孤单冷寂极了。
阮凉听着她们的说笑,却只觉得很是无聊,又在自己座位上磨蹭了一会儿,便起身离了殿。
而在阮凉离殿时,貌似在与其他大臣专注交谈的书生文臣傅景林则及时往阮凉那里瞟了一眼。
并无其他意思,只是不知为何,在有她出现的地方,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而且莫名其妙地不由自己控制。
傅景林的眉心微蹙了下,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他也不想给自己寻麻烦。
傅景林又继续与同僚交流了起来。
“大人赎罪,都是奴婢笨手笨脚,大人赎罪。”给大家添酒的宫女在经过傅景林的时候,不小心让酒壶给撞歪了,这便流到了傅景林的官袍上。
那宫女眼睛都红了,一个劲儿地向傅景林告罪,端着盘子的手更加抖的不成样子。
这是在宫中,傅景林也不可能大发脾气处置一位宫女,因此他虽然表情冷淡,但也依然道:“无事。”
那宫女千恩万谢,然后又问傅景林可要换衣。
衣服前胸上湿哒哒了一大块,不仅不舒服,而且很不雅观,待陛下回来之后,还有御前失仪之嫌。
傅景林点了点头,确实需要整理一番,用干帕将水渍吸掉些也好。
那宫女帮忙叫了另外一位圆脸宫女过来,替傅景林引路。
宫中这种面对外臣的宴会备有更衣小歇的地方的,只是一般人不会去罢了。
傅景林跟着圆脸宫女出了殿外。
今夜月色暗淡,星星倒是挺多的,宫女提着宫灯走在前方,灯火摇曳:“傅大人,再往那边走几步就到了。”
第70章 南巡
到了一偏殿之中, 傅景林接过宫女给的帕子之后,便让她出去了。将沾了水渍的官袍尽量给收拾干爽了点儿,这才出了偏殿。
出来殿门, 没有见到领路过来的宫女,不过也不需要宫女了,今日宫中挂着许多宫灯的, 且举办宴会的明旭殿灯火通明, 一望就能看到。
傅景林便自己往着最亮的宫殿走去了。
“傅大人。”
忽然听到一声音, 傅景林顺着一声音看去,是不远处的一亭中一宫女在向他行礼, 而在那亭中更有一身影引了他的全部目光。
“娘娘。”
男子清朗的声音顺着夜风进入了亭中, 月色灯烛中阮凉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傅大人。”
傅景林的手指蜷了蜷, 只觉得月色下的女子面色太过清冷,在宫中她很不快乐。
“傅大人,容妃妹妹。”又一娇媚的女声忽然响起, 是燕妃:“都在这啊?一个个都从明旭殿里躲出来了吧?这里倒热闹了,这里风景好?”
傅景林又向燕妃行礼,然后解释道:“臣只是经过,正要回明旭殿。”
“哎呦,那也是与容妃妹妹有躲不开的缘分哪。”
傅景林声音微冷了一丝:“燕妃娘娘慎言。”傅景林看向阮凉, 却发现阮凉就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样。
“陛下!臣妾就说这处风景好,连陛下您都来这里了。”燕妃娘娘忽然惊喜道。
傅景林又向谢仪云行礼, 谢仪云虽然让他起身,但脸色也确实不算好,他有些介意起了阮凉和傅景林的见面。
很不喜欢听到两人躲也躲不开的缘分。
燕妃笑着道:“陛下和臣妾也去亭中坐坐?看看亭中能看到的是什么好风景?”
能看到什么?阮凉坐的地方抬起头正对的就是他们。
燕妃又道:“傅大人与容妃是旧识,我方才来的时候见两人对看着像是有话要说,让傅大人一起去坐坐?”
“容妃妹妹你说呢?”
阮凉道:“聒噪, 坏了景儿。”
然后起身对谢仪云道:“陛下,我先回殿中了,燕妃娘娘唱念做打俱佳,但是你们要唱什么戏就自便吧,我不喜入戏。”
即使灯光明明暗暗,也能看到燕妃娘娘她的脸色特别好看。
而谢仪云刚才还沉郁的心情反而被阮凉的嘴毒给劈散了。
“陛下,你看容妃妹妹她!”燕妃抬起袖子拭了拭眼睛。
只要被嘴毒的不是自己,就没关系,而且谢仪云有点心虚地想,看着别人也被阮凉嘴毒,甚至还感觉有点爽。
谢仪云咳了一声:“容妃就是这个性子,直爽了点儿,你进宫比她早,多包容点儿。”
“而且朕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别去她跟前招她,那就是只小刺猬。”年轻的陛下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声音无奈却又有着不可忽视的宠溺意味。
傅景林听在耳中忽然一僵,心脏竟似是被人给狠狠攥了一下。
而燕妃则嘴巴微张,面部都扭曲了,以那贱人的盛宠,以后谁敢与之争锋。
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妇人,陛下他是不是有病?!
燕妃的声音都拔高了:“陛下!”在月色中有些尖锐。
而谢仪云可没有体贴她的委屈:“燕妃你也回去明旭殿,朕要与傅爱卿说点事。”
燕妃满脸不甘地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下那对君臣。
她不相信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真的那么大度,可谢仪云竟然没有表现出对容妃的不满,而是看样子只打算敲打傅景林。
但是她不相信陛下对容妃会一点不满猜忌都没有。
容妃那女人不是喜欢傅景林喜欢的不得了吗?若是陛下看到的是两人相站一处,或者抱在一起就好了。
今天的事终究差了点儿火候。
谢仪云往亭中走去,让傅景林跟上,他笑着道:“容妃现在越来越爱使性子了,她说她是宠妃,宠妃要有宠妃的样子。”
“以前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吗?”
傅景林:“娘娘是后宫中人,陛下与微臣讲这些不妥。”
谢仪云看着谨守规矩的傅景林,却依然眸底深沉。
他曾对阮凉言不以私情影响朝事,后宫前朝分开,但现在却觉得知易行难,他实在不想看到傅景林再多出现在阮凉面前了。
谢仪云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傅爱卿啊,你入朝之后就一直在京中任职,朕想将你外派主政一方,攒些地方经验,你意如何?”
傅景林接触到谢仪云锐利的目光,微低了头道:“臣领旨。”
万寿宴结束之后,这次阮凉没有逃得了和谢仪云一起回去。
谢仪云对阮凉道:“你没看到你走之后燕妃都被你气的哭了。”
阮凉:“早看出了燕妃娘娘唱念俱佳,演的一手好戏。”
谢仪云:“……”
谢仪云好一会儿才道:“你呀你,朕这三妃对上你都没有一合之力,你欺负完了人,都要朕善后,爱妃要怎么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