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次又开始冷落了阮凉, 终于去往其他宫中, 这让早已渴望帝王之幸的妃嫔欣喜不已。
陛下总算不再专宠于容妃。
不过此次却也无人敢再向清许宫行奚落或炫耀之事。
而阮凉再次听到身边宫女想要她向陛下服软之语时, 只道:“不来清净。”
齐兰目含担忧,这怎么行, 宫中女子哪有不望陛下恩宠的?
谢仪云被阮凉气得狠了之后, 好几日都跟自己较着劲没有再关注清许宫那边。
后宫三千佳丽, 见到谢仪云皆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勾得陛下也能分一份殊宠在自己身上。
宫中清丽惊艳女子不是没有,甚至有人特意学了阮凉的装扮气质,但落在谢仪云眼中却只觉更加气人, 不想再看。
谢仪云终于向身边的刘总管问起:“那边怎么样?”
谢仪云没有明说,但是作为陛下身边的第一太监总管,刘总管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他微微低下了头,道:“一如往日。”
其实应该说比以前更自在了才对。
谢仪云长袖翻涌, 大步离去,看那背影就已知君王又怒, 刘总管战战兢兢。
自从傅夫人被陛下带回宫中之后,陛下就三日一小气,五日一大气,可被气着了还偏偏上赶着,竟不知陛下喜好的是这么一口。
谢仪云这次坚决很有志气地要多凉一凉清许宫那边, 直到万寿节才得以再见阮凉。
而且这也是阮凉被迫来的,她这边本来告了病说不出席,但是刘总管领着御医亲自前来,然后装病的阮凉还是得出席。
刘总管还暗示不行就明示地表示后宫之人对陛下皆有献礼,但是献礼是不可能有献礼的,刘总管看这位主空手抬步就走也无法。
罢了罢了,能出席就好,连陛下都拿这位主儿无辄,他一个当奴才的更加毫无办法。
今日宫中设宴,并非所有妃嫔都有格儿能够列席,而是只有妃位才行,而且不仅宫中之人,还有外臣,甚至他国来使。
阮凉一向无意打听宫中之事,也是此时才知此次万寿宴的规格,听到朝臣和他国来使皆在,才终于来了兴致。
谢仪云一入殿中,目光便先落在了阮凉身上,果然这女人几日不见,却一如往常,甚至气色更胜往昔,让人心梗。
众人行礼万岁,谢仪云在高坐坐下,口中道今日与民同乐,可不用拘着。
这种话大家也都是听听而已,任何人都不会当真殿前失仪,不过陛下说要君民同乐,他们也得配合演出,作出欢喜之态,几位重量级大臣向谢仪云起身祝酒,然后观舞姬丝竹,品酒尝菜,与周围人欢喜交谈。
殿中舞姬纤腰长袖,脚步轻盈旋转,眼波盈盈,粉色舞鞋能踩进大家的心里。
谢仪云独坐高位,看了几眼殿中的舞姬,却没有被美色动心,因为他已有更加想要的被收入宫中。
谢仪云看向好些日未见的阮凉,美人貌若仙子,殿中舞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的嘴角也泛起丝丝笑意。
谢仪云看着那笑,一时失神,她竟喜欢这些?
这有何难?
她若喜看人跳舞,丽妃跳舞最佳,以后让丽妃跳给她看就是。
丽妃:“……”
也亏得丽妃不知谢仪云渣到这般的想法,不然就要真正吐血了。
谢仪云在看阮凉时,忽然觉到还有一旁的目光也在阮凉的身上停的有些久。
谢仪云看过去便看到了阮凉的前任夫君,傅景林。
一身绛红官袍,同样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却与穿在别人身上格外不同,文人书生模样,眉目如山水,把满殿的官员都给比了下去。
连她那样高傲的女子也为他所迷。
之前未怎么在意的事情,时至今日,忽然便有了些介意。
“将爱妃的酒换了。”谢仪云忽然吩咐宫人道,待阮凉看过来,那双如若星子的双眸中映入了他的倒影,他微微一笑,道:“爱妃尝尝樱桃汁,清甜可口。”
别看殿中歌舞喧闹,但大家都在关注着最高位上那一位的一言一行,他多看哪一位一眼都被这些千年狐狸们收入眼中的。
从宴会一开始起陛下便频频看向容妃,现在又见陛下温柔体贴之举,几位宫妃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
陛下这是一见着容妃那个女人便又给勾了魂儿?
眼刀子若是能杀人,阮凉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而傅景林平淡的目光则从阮凉被樱桃汁染红了的唇上收回,只平淡地饮着酒,只是宫里酒液却微涩。
坐于傅景林旁边的一位官员没敢多瞧陛下宫妃,但是在方才陛下与容妃说话的时候,也顺势瞟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已惊,比宫外皎洁明月还要动人的颜色,如此世间难寻佳人,也怪不得陛下抢入宫中独宠。
唉,就是不知傅大人心中是何滋味,观他却毫无异色,这位官员对傅景林同情又佩服。
相比于众人的心思复杂,阮凉的心情则要简单多了,殿中歌舞虽还不错,但是多看了会儿也便不是那么想看了。
阮凉隔着舞女看到了对面的他国来使,最富庶的大梁人与他们大衍之人长相相似,只是服饰有所不同而已,身着白色服装,白衣上有一植物图腾,虽素净,但白衣上有银色暗纹,灯光变动时,可看见上面的云纹。
再观他们玉佩压衣,玉冠束发,所以虽乍一看素净,但谁也不会误他们为穷酸之人。
大梁虽与大衍相似,但还有一点与大衍不同,他们国家神权更胜帝权,他们白衣上所纹图腾便是天外教的标志。
教中有教主,国家大事帝王尚且需问教主,更甚至帝王传承更迭也需要天外教的点头,年幼太子会先入天外教学习。
教中有圣女,圣女地位极高,主教中内务,可决教中重大事宜,修订教规。
大梁百姓敬畏天外教更甚官府,大梁刑律法规在天外教教规面前也得让步。
不过因为圣女缘故,大梁女子地位却是要比大衍要高了许多的。
而且大梁与大衍文字语言皆同,在百年前本为一国,后才东西分为两国。
阮凉的目光在大梁使者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向他们旁边的桌上,那一桌则是羌卑人,身材比大衍人更为高壮,脸骨也更宽,眼睛为淡褐色,左耳戴有象牙色的大耳环。
羌卑之地虽广,但气候酷寒,所产粮食极少,常扰相邻的大衍和大梁之地。
羌卑尚武,民风彪悍,无论男儿还是女郎皆可提刀上马,但身材瘦弱者如牧羊人还有女奴则命如草芥,尚不如大梁和大衍还有约束刑律,在羌卑奴隶之命尚不如牛羊,杀了也无人管问,连刑部都没有。
耳戴大耳环的羌卑人似嫌弃酒杯太小,不知何时使人换了大碗来,但大口饮着酒,依然面带嫌弃,大概是嫌桌上酒淡吧。
他们身量高,体态壮,看面容便粗暴如熊,让人退避三舍,远不如他们旁边高洁白衣的大梁使者给人好感。
再往旁边便是百夷来使了,他们正在低头用菜,似是对那菜挺喜欢新奇的样子,阮凉多看了几眼便笑了。
而那低头用菜的人感觉到阮凉久留的目光看过来,先是疑惑,继而便是惊讶了。
阮凉端起盛着樱桃汁的杯子向他们遥遥举了一下,是曾有一面之缘的人,乌卓和乌桑格兄妹,编着彩丝的满头小辫子依然夺目。
今日阮凉宫装华贵,那日阮凉却身着男装低调,但那日却也未易容,所以细看了会儿,也不难认出人来。
阮凉低声询问侍女,百夷来使是何人,才知乌卓和乌桑格原来是堂兄妹,乌卓乃百夷四王子,而乌桑格则为百夷沐亲王府的世女。
阮凉听闻此言在乌桑格的身上又多看了几眼,麦色肌肤的女子娇俏可爱,今日入宫腰上并未再缠软鞭。
这场舞姬跳完,还未等下一个节目要入殿,却听一洪亮嗓门道:“大衍的舞就和大衍的酒一样绵软没劲儿,换个别的。”
这大嗓门说着大衍的话却口带异音,听着别扭,但即使别扭,也让人听清了内容。
殿中大衍官员皆怒目看向羌卑那一桌。
阮凉却心中并无多少怒色,她虽为大衍人,但有此君王,便也对大衍并无多少维护之意。
阮凉甚至饶有兴致地往最高之坐上看去,却见谢仪云脸边淡笑未变,只是那笑意却让人觉心寒。
阮凉知道他怒了。
不过与在清许宫中怒气尽显不同,在三国来使面前,他即使怒了,也还保持着淡笑,看向羌卑那人轻淡道:“哦,羌卑杰穆格,你想看什么?”
第69章 乌桑格
羌卑那位健壮如熊的汉子向谢仪云提出比武:“拳拳到肉看起来才够味儿, 我们比划比划,诸位敢不敢?哈哈哈,别都被女人给泡软了骨头, 挨不过三拳。”
杰穆格的话都撩到这程度了,谁能忍?
而且杰穆格说着这话的时候不仅针对大衍君臣,也看向了大梁和百夷来使, 挑战的还不是大衍一方。
身着白衣的大梁使者最先恼怒, 但他们即使恼了, 也保持着矜贵,只嘴角出现蔑意:“不敢?这位是羌卑金刚使了吧?倒想试一试你猖狂的底气。”
但是这是在大衍的皇宫里, 作为主人翁谢仪云又怎么能让大梁出这个头, 好似他们是缩头乌龟似的。
因此谢仪云说了:“既然来客有所愿, 我这东道主会尽量满足,若是韩长老有兴致,待大衍和羌卑比过, 你们再来。”
那位要站起来的瘦癯男子原来竟是大梁天外教的长老,这种出往别国的事情,竟也有天外教的插足。
阮凉又一次认识到了大梁的神权凌驾于帝权。
在谢仪云发话之后,那位韩长老还是挺给面子地先坐了下来。
偌大的殿中很快便被空了出来,羌卑金刚使杰穆格和大衍的一位身着侍卫服的人对立而站。
阮凉刚才有听到这位身着侍卫服的人被叫刘青。
两人相对站在那里, 体型对比就更加明显了,杰穆格虎背熊腰, 甚至每走一步都有地动山摇之势,而刘青体格则要瘦上许多,尚不及杰穆格体型的二分之一。
但是大殿之中无浅薄之人,并不会觉得体型瘦的人就会是输的那一个。
刘青是谢仪云身边的侍卫,看着便是一个寡言的, 只是静默站在那里,而杰穆格则看着他裂唇一笑,皓白的牙齿满是森然之意。
然后骤然间,杰穆格便动了,在杰穆格动的瞬间,刘青也已然动了起来,所以两人之间竟未有开场前的互报身份和挑战之语。
但是很快大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细枝末节了。杰穆格的一拳挟着拳风,拳中如藏蕴雷电之势。
这一拳若是落实了,能将一个人打到肉开骨裂。
殿中大衍臣子的炯炯目光皆落在刘青身上,替他捏了把汗。
所幸这看着便极恐怖的一拳并没有落实在刘青身上,刘青身手极快,将这一拳躲开了之后,还成功腾起狠狠踹了一脚在杰穆格身上。
刘青没有杰穆格体格大的天生优势,因此用的也不是力度相对小的拳,而是借着腾空之势,在那一脚之上用了十足的力道。
但是他的这一脚却并没能将杰穆格踹趴,杰穆格只是往后退了两下而已,很快便又已站稳了。
杰穆格森然一笑,盯着刘青,眼中战意兴奋:“你们大衍的男人也软绵绵的吗?再来。”
此话让大衍的臣子脸色铁青,而高座上的谢仪云眼泛冷色。身为大衍人的,也就阮凉面不改色,看向场中犹如局外人一般,看的津津有味了。
刚才刘青近杰穆格之身时,有机会扭他左臂,然后攻其腋下,再扰其脖颈,虽然要精确抓住时机,不可有半息延误,但是若做的好了,或能扼住杰穆格,先取一步优势。
阮凉与谢仪云赌棋,从谢仪云那里赢来了一位武学师傅,然后她竟发现自己往往能准确发现对手的薄弱可攻之处。
就像能清晰看到对方身体手足腾动的路线图似的,哪里最弱,哪里最强,何时何处可攻,也似是图上绘出了似的。
那武学师傅就常惊叹阮凉虽初学,但进步极快,很有灵性。但可惜学武的时候已晚,又是金尊玉贵的宫中宠妃,也只是学来玩玩罢了。
武学师傅初来的时候,就知道是教容妃娘娘玩儿的,不过后来有感于阮凉的灵性悟性,多尽心认真了不少,虽然依然认为教给阮凉也就是教她玩来的。
不过虽然有能看穿破绽的直觉,若是阮凉与杰穆格对战上,却也仍然远不敌的,速度既跟不上,力道也相差太大。
阮凉看着殿中又站在一起的两人,目光灼灼,手指在衣裙上轻点,看的津津有味。
刘青胜在灵活,杰穆格胜在力气大,两人一直僵持不下,殿中之人皆看的目不转睛,无人动那桌上酒菜一下。
不过杰穆格虽然体型若熊,看着笨重,可其实并不笨拙的,终于在刘青欲摔倒杰穆格却没有成功,再次躲开的时候,却没能成功躲得掉,反被杰穆格给抓住扔在了远处。
刘青直撞到一绛红衣袍官员前的案桌上,酒壶碟盘都叮当作响,那官员脸色青黑,而其他大衍人也皆面色不好看。
再然后大殿中除了杰穆格沉重的喘气声,就是压抑的死寂,还是谢仪云率先浅笑道:“金刚使好武艺。”
阮凉心想当皇上的就得有被人打了脸还得笑着的气度,脸皮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杰穆格朗声笑道:“再来。”
谢仪云浅笑的弧度不变,陪在他身边的并不总是武艺最高的那位,而且大衍那么多高人,也并非现都在皇都,方才以为刘青已足以应对这位羌卑人。
可是却狠狠丢了面子。
但输了就输了,再多说旁的,更只惹人嗤笑而已。
谢仪云看向虎背熊腰,浑身狂妄的杰穆格,眸色更深,他对旁边的人道:“去请宋统领来。”
谢仪云的话刚落下,却见大梁来使韩长老道:“该我了。”
杰穆格恶意一笑:“行啊,一个一个来。”
刚才大家都已经见到了杰穆格的水平,谁都不觉得杰穆格好欺负,但是杰穆格太狂昂了,太会拉仇恨值。
谁都想打击掉他的嚣张气焰,特别是骨子里更自傲的大梁人更加忍不了他们,所以他们迫不及待要出战了。
韩长老道:“为了金刚使心服口服,你休息之后再比。”
但杰穆格却咧嘴一笑道:“就你们大梁大衍两国婆婆妈妈,来,赢的人会是我。”
狂!太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