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官差们也压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李均竹一看,这压着的几个人有男有女,全都是一副老实庄家户的样子。
“老妇人是前面土茶村的村民,我们村的人世世代代都是在这种田为生的庄户,哪知今日有衙役闯进村里抓了些人就走,说是村里有人冲撞了贵人。”
“冤枉啊,大人,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怎么会冲撞贵人。请老爷为我们做主。”这妇人看衙役走进,哆哆嗦嗦的才把这番话说完。
撩了下一衣摆,曲起左腿靠在车厢上,傅长卿看向这群衙役,挑眉问道:“那你们来说说怎么回事,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耗着。”
刚已经听南北说起傅长卿的身份,带头的衙役行礼抱拳回:“回大人的话,属下们是接到有人举报在土茶村村口的位置被劫了银子,还被打伤,所以前来带这些人回衙门问询。”
“又不是在我们村里被劫的,为什么只抓我们村里的人。”人群里站着的一个中年妇人不满的嘟囔。
“就是,咱们的县令是什么样的官,这良呈县谁不知道,他们去了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谁知道。”人群里也传出来声音。
站在一旁一直观察着的李均竹注意到这些人不管男女老少个个都满面红光,身材壮硕,而且面对衙役时都不像普通老百姓一样战战兢兢。
刚想上前提醒老师,可身边的杨成泰早已上前一步,挡在这群人身前,义愤填膺的朝那群衙役说:“我们教谕不仅是朝廷特派的督查使,还是丞相的长子。”
“你们今日乱抓百姓,早就犯了大乾朝的律法,我想丞相大人也不会放过你们县令的。”
坐在车辕上的傅长卿额角狠狠跳了跳,轻轻撇了一眼还在长篇大论的杨成泰,纵身一跃跳下马车,绕着这两群人从容不迫地转了起来。
看老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李均竹无奈开口;“想必官差们也是有证据才来抓人的吧,我们何不问清楚再论,”
“县令不就是看我们村里富裕,想让我们出钱赎人吗,原来你们当官的都是一伙的。”其中一个年龄较小的半大孩子恨恨的盯着李均竹。
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这个眼神,李均竹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这孩子看着比他还小,怎会有这种眼神。。
“你们来抓人,可带了官府下发的捕令,原告何在,是否是原告告了土茶村的这些村民,状纸何在”一直气定神闲的傅长卿绕到这群衙役面前,凉凉的开口。
“没,没有。咱们良呈县抓人从来没有捕令,属下们也没见过原告和状纸,下属们都是听从县令的命令。”带头的衙役看傅长卿面色冷淡,心凉了半截。
“没有捕令,就凭县令的一声令下,你们就可以随意抓人,连原告和状纸都没有,你们县令可真是好本事啊!”猛的一甩衣袖,傅长卿冷哼。
扑通扑通,这回是轮到这些刚还趾高气昂的衙役们跪了一地,连刚跟着衙役回来的苗方也怒目而视的盯着这些人,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些什么。
又坐回车辕上,傅长卿指着南北对这些衙役说道:“我手书一封,你们带着我的随从回县衙去,交于你们县令,告诉他今日这土茶村的这些村民我保下了,今后好自为之。”
南北领了命,怀揣着傅长卿手写的信,转身寻了匹衙役的马跑开了,见此情景,衙役们不敢再多言语,屁滚尿流的跟上了。
“多谢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谢谢青天大老爷。”人群里都是七嘴八舌的声音。
看了眼天色,傅长卿目光一沉,温和的对这些人说;“不必谢我,这本该是朝廷命官该做之事,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几人耽误了路程,恐要叨扰乡亲们一夜了。”
凭着直觉,李均竹本想劝老师速速离开,可看说话时老师眼中的玩味神色,再看人群中那些人闪烁的眼神,迅速改变了心中的想法。
眉眼带笑的上前一步,李均竹朝着这群领头的那位老妇人郑重的弯腰行礼:“各位叔伯娘婶,我等只借宿一宿,明日一早就离开,大娘您看这荒郊野岭的。”
似是想了一下,这位老妇人才点头同意了李均竹的请求,只留下了一个孩子带路,其他的人纷纷往小路先行回村去了。
再度坐上马车,望了眼早已被苗方拉上他们马车的孩子,等车夫调转马车,李均竹才放下车帘,看向还有闲情逸致喝茶的老师。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既已决定跟去看看,又何必当心会发生有何危险之事,再说了,有你老师我在,怎么反倒是你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傅长卿满足的呼出口气,又靠回了软垫。
“我只是担心前面马车的几人,我知晓老师和有姑娘的身手都不错,可到时候人多了,怕也难顾首尾。”此时无比后悔自己自小都没有学一点点武艺傍身,李均竹郁闷的捏着自己的胳膊。
噗嗤,傅长卿哈哈大笑了起来:“行了,既是我把你带出来的,那我也会把你安全带回去,做什么怪样子。”
看老师这么轻松的态度,李均竹也终于放松下来,想起刚才南北翻身上马的姿态,比他这个学了快一年的人都潇洒多了,恐也是有功夫底子之人。
随着那孩子的指路,他们东拐西拐的才来到了土茶村,由于马车实在太大,进不了村里的小路,几人只能下车步行。
天色还很明亮,这土茶村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子,此时好多户人家已经炊烟袅袅,开始做饭了。
直到进了村长家的屋子,白天带头的老妇人介绍,几人知晓,这妇人就是村长的媳妇,村长就是人群中一个其貌不扬的老人,姓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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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遇险
村长话不多, 一张老实憨厚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只是吩咐老婆子给客人们准备好了厢房,请他们稍作休息, 然后准备晚饭去了。
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李均竹看也没看的双手递给了村长, 作为一行几人的借宿费用, 村长笑眯眯的婉拒, 直到在双方好几番的推让中才收了下来,随意的塞进了怀里。
眼神闪了闪,李均竹笑意盈盈的跟随村长媳妇进了屋子, 绕了一圈就借口去茅厕溜到后院去了。
刚进村, 他就发现了, 这村里竟没有看见孩子玩耍, 都是些半大孩子坐在家门口, 没看见几个青壮年, 都是些老人和妇人。
绕着后院转了一圈, 突然却被后院角落的一道小门给吸引了,那门隐藏在茅厕的侧面,上面还覆盖着些柴火, 如果不是李均竹特意观察,恐怕也难以看出来。
刚想上门查看, 院子里突然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李均竹刚闪身进了茅厕,就听见外面传来村长的声音;“公子可在内,农户人家茅厕简陋,怕公子不适。”
“村长您多虑了,小子无有不适。”忍着恶心, 看着这脏乱的茅厕,李均竹憋着气回,同样是农家自家的茅厕可比这干净百倍。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就在外面取水给公子净手。”
忍着胃里的翻腾,李均竹瓮声瓮气的回;“您可折煞小子我了,我也是出生农家,怎可使唤您呢,您快快歇息去吧。”
“而且小子我入厕一向时间很久,哪能让您一直在外等着呢,不知我的那些同窗和老师还有没有呆在厢房里,或许在外到处找您呢。”
“那你慢些,我先去前院看看,”茅厕外安静了一会,却没听到脚步声,李均竹故意做出入厕不顺畅的嗯嗯声,好一会才听见脚步的离开。
又等了好一会,他才慢步走出了茅厕,终于闻到了新鲜的空气,闻着身上传来的阵阵恶臭,环顾了下四周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那扇门前。
仔细观察了门前柴火的摆放,一边竖着耳朵,一边动作麻利的推开了小门。
出人意料的是这小门后面竟是一条小道,被郁郁葱葱的野草所覆盖着,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好似是通到山上,沿途的树上还挂着几条灰色的布条。
只看了几眼,李均竹退回门内,细心的把柴火恢复了原位,才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前院。
看李均竹终于回到前院,而且神色如常,村长媳妇才好似松了口气一般,笑呵呵的进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晚饭还有一会,傅长卿在前院突然考察了李均竹的功课,等他磕磕巴巴的回答之后,大发雷霆的臭骂了他一顿,然后罚他进屋抄写刚背诵的内容十遍。
等李均竹抽头丧气的进了屋子,傅长卿才叹气,转而开始感叹起土茶村的景色来,并且诗兴大发,连连邀请村长夫妻带自己几人去村里走走。
看村长似是不愿,还善解人意的说自己几人自己出去逛逛即可,到时候他们兵分两路,很快就能回。
一听此话,不仅村长连村长媳妇也纷纷表示村子比较大,还是由他们带路比较好,还状似好心好意的恳请傅长卿带了李均竹一同前往。
看着门口跃跃欲试的李均竹,傅长卿又是一通臭骂,直骂得他低头抹起了眼泪,才作罢。
苗方还是第一次看见李均竹抹眼泪,惊吓之余,忙不迭的要留下来陪着他共患难。
尤冰安看了眼傅长卿,冷冷的对苗方说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写的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你留下来作甚?”
站在门口的李均竹闷闷的声音传来,“不用了,你陪老师一起去吧,回来好讲与我听听,这绝美的景色,我是看不到了。”
说完,忧伤的转身关上了门,一会就没了声响。
“哼!竖子无状,让村长见笑了,就留他好好反省,咱们快去快回吧,一会天该黑透了,咱们也好早点回来用饭。”
苗方与杨成泰面面相觑,只能跟着村长出了院门,疑惑的看着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傅长卿,和蔼可亲的与村长夫妻聊着天。
村子不大,一盏茶的功夫,就逛完了,回村长家时,村长夫妻明显加快了脚步,直到推开院门看到厢房的屋里亮着的烛光下,坐着个人影才松了口气。
晚饭时,苗方频频看向李均竹,看他神色如常的用着饭,与临出门时的委委屈屈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饭后回到厢房,看着端坐在桌前的人,还不可置信的捏了捏李均竹的脸,“是同一个人吧,你这是师承四川变脸啊!”
啪,一掌拍开了捏在自己脸上的手,李均竹冷哼:“还不快回你房间去,你一个女子呆在我们男子的房间干嘛。”
“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一会陪村长说话的先生回来看到你在屋子里,恐怕说不清了。”
看苗方悻悻的离开,李均竹翻身回到炕上,翻出了下午老师给自己的一包药粉,说是晚饭过后让他服下。
还叮嘱千万不要把药粉给苗方和杨成泰服用,免得他们坏了自己的事。
服下药粉之后,没多时傅长卿领着杨成泰就回到了屋子,闲聊了几句,几人就睡下了。
等到身边的杨成泰和傅长卿已经打起了呼噜,李均竹都还双目圆睁的盯着窗外。
突然,门栓小小的动了一下,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明显,李均竹闭上双眼,也随旁边两人打起了呼噜,心里则是紧张的心跳加速。
门口垫着脚步走进来一个人,左手举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右手提着一把杀猪用的刀。
此人正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土茶村的陆村长,与白日所见的憨厚慈祥不同,此刻他的脸上满是阴狠毒辣的表情。
举着油灯凑近了睡觉的几人,提起右手的刀刷的一下砍了下去,就在李均竹脸上几公分才停了下来,看他没反应,才朝下面试了下去。
试了一圈,都没反应,他才满意的大摇大摆的打开了大门,招呼外面的人前来说话。
被子里的手心,早已经全是汗,李均竹虚着眼看向门口,由于门外的人好像确定了几人已经昏睡过去,放心大胆的说起了话。
“当家的,全睡死了?”声音很熟悉,李均竹一听就知这人就是村长媳妇。
“睡死了,你那边也睡死了?”
“睡死了,那个长的一副男人相的姑娘,我拍了她几巴掌都没醒呢。”
“真是可惜了,咱动不了这几人,不然这两女子抓上山给老三做夫人多好,那女娃子长的还怪俊的。”又是村长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笑声。
“别说了,一会老大该领着人来了,咱们先把后院外关着的人,交给老三,免得夜长梦多。”说这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直眯着眼睛的李均竹从虚掩着的房门里看到院门外突然亮起许多火把,接着一群人就走进了院子。
又是一阵寒暄,可来的这群人高声阔论着,毫不避讳着村里的其他人,亮着的火把点亮了院子里的景象。
转头去看傅长卿,发现刚才还呼噜震天的人,已经清醒的坐立了起来,正准备下炕,看李均竹转身看他,打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光着脚,猫着身体,慢慢挪着步,挪到了窗边,正露着一双眼睛盯着院里的景象。
院里站满了人,除了白天所见的几个村民,其他的都是不认识的生面孔,而地上的景象则让李均竹猛缩了下瞳孔。
地上躺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人,有孩子,还有半大的姑娘,全都被捆的死死的,嘴里还塞着看不出颜色的布条。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绕着这堆人转了两圈,还用脚踢了踢其中的一个孩子,看他痛的弯起腰,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陆,你这回的货色可不怎么样啊,连个貌美的女子都没有,都是些半大孩子卖不上好价钱啊。”
陆村长瞟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不耐烦的催促;“快点把人带走,我这院子里来了几个陌生人,少惹是生非你。”
络腮胡伸手抹了把胡子,挤眉弄眼的对陆村长说道;“来时就听猴子说了,今日你家可是来了一貌美女子,怎的你老头子要藏着干嘛。”
“那是官家女眷,你是疯了要动官家的人,前次你在村前抢了富商就已经引来了官差,今日你是不想活了吗?”
“那又怎样?明日你就说那女子一早到后山去了,我在后山留下那女子的鞋子,他们自会认为是摔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