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客气了,是我莽撞了,撕坏了李兄的纸张,我赔给李兄。”说着,季来阳从怀里摸出个荷包递给里李均竹,一脸讪笑。
对这个小胖子的如此行径,李均竹爽朗一笑,干脆接下了荷包,“这样吧,今日之事本是我的不是,我就用这荷包里银子请咱们课室的同窗们喝酒怎么样。”
季来阳眼睛一亮,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父王只说不要去招惹,若自己跟他打好关系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他朝后面坐着的同窗们大手一挥:“既然均竹兄如此大方,我等当然要去,是不是?”
“是,是,是”课室里到处都是响应声。
接着一个瘦高的青年围了上来,“我叫周修齐,是平阳候的次子。”
“我叫江宏才,是宣国公府的次孙。”
“我叫..我叫..”
一时间课室里人都围了上来,热情的做着自我介绍。
听了一圈下来,李均竹发现,这课室的十几人,最差的都是一品大员家的公子,论出生,自己跟这些人恐怕根本不会有机会同坐一个课室。
眯了迷眼睛,李均竹明白了老师的用意。
“刚才均竹你是在画何物。”季来阳坐的离李均竹最近,看李均竹坐下后就一直继续写写画画,好奇的问。
李均竹把纸往季长阳的方向挪了挪,“这是老师的新宅子,不是要修缮修缮吗,我想着给添些东西。”
伸头过去瞧了半晌,没瞧出个名堂,季来阳失了兴趣,“均竹,你要不要;来玩骰子。”
提到这,李均竹疑惑的瞧着课室里各色形态各人:“现在应是晨课的时辰,为何教习们没在课室里讲学。”
季来阳缩回了身子,懒洋洋的靠在桌子上,“你刚也听见了咱们这个课室里,有谁还需要科考入仕啊。”
“在咱们这个建博院里,不管是祭酒还是教习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就得罪了哪个皇孙,世子了。”
这个国子监里教习和博士们都把全部的经历放在了集贤院和墨韵堂了,他们建博院这些人不过就是在国子监里混大了年纪。
最后就靠着家里的关系混个闲职,或者就当个大树底下好乘凉的白身,总之这读书之事跟他们没啥关系。
李均竹蹙着眉,自己可是正经来学知识的,老师说这国子监的博士和教习们都是学富五车之辈,现在看来要接触到这些人都是一件难事。
“也不全是啊,咱们课室里文国公府的庚泽回老家考举人去了,否则教习们也是要来授课的。”
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周修齐举着一块铜镜,用小梳子梳理着自己的鬓角,满意的直点头。
转过身去的李均竹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周兄说的可是回临郡城参加乡试的庚泽兄。”
“你竟然认识那个大冰坨子?”这是两个人同时发出的声音。
大冰坨子,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李均竹没法把这外号和船上所认识的人划上等号。
“当初我与庚泽兄同一个考棚考试来着,而且我还与他同乘一艘船来都城。”
周修齐惊讶的丢下了铜镜,指着李均竹问:“你竟也考中了举人?”
莫名其妙的李均竹一头雾水的点了点头,“对啊。”
“诶唷,这金学士恐怕又要每日都来了。”季来阳颓丧的趴倒在桌上,发出哀嚎声。
周修齐则是翘了个兰花指,发出刺耳呵呵声:“同是举人,均竹兄和大冰坨子可真是冰火两重天,他平时在课室眼皮都不带抬的。”
“我们这些纨绔子怎么和人家比啊,咱们是混吃等死,人家可是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人。”
旁边又传来一个声音,李均竹转头瞧去江宏才也扑在桌上写写画画着。
“江兄何必妄自菲薄呢,这书里都说了天生我才必有用。”听出江宏才语气的失落,李均竹善意的安慰着。
画画的人抬起了眼皮,把纸递给了李均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周围的两人嗤笑一声,纷纷等着李均竹会做何表情。
接过纸张,李均竹对着阳光看了半天,惊喜的问道:“宏才你这是可以让腿不好的人坐的可以行走的椅子。”
刚看了半天,内心都被震惊了,这江宏才难道是天才?这不就是前世的轮椅吗。
若不是这椅子简略的够可以,李均竹甚至都怀疑这人怕是穿越而来的。
一瞬间,这种找到知己的喜悦让江宏才的脸涨的通红,“你真的看出来了,你是第一个看出来的。”
“江兄可是为家里人所做的。”李均竹举着纸张摇了摇。
“对,这是我给我父亲做的,均竹你觉得如何。”江宏才立马改了称呼,把李均竹划到了朋友的行列。
拿起炭笔,李均竹在这椅子上修改了一些地方,前世奶奶重病之时可是一直靠轮椅行动的,他对这轮椅可熟悉了。
被李均竹点拨了几句话就茅塞顿开的江宏才,一脸兴奋的已经开始计划回府就着手试试。
“均竹,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我就总觉得这椅子只能直来直往很是可惜。”
“宏才,过奖了,我也有一个好兄弟对这些机关技巧之术甚是喜爱,我看多了就能明白些了。”
突然想起苗方现在一直在弄的橡胶,前次去磨砺院忘了问苗方。
若是真的做出了轮子,装在这轮椅上,那就能在青砖上推着行走了。
“真的?均竹你可否把你的好友介绍给我认识,我还有好多事向他请教。”
江宏才激动的站起了身,直恨不得拉着李均竹现在就去找那奇人,他在侯府里一直被祖父训斥。
直说他正事不干,幸好家里有大堂哥,否则侯府早就完了。
哭笑不得的李均竹赶忙拍了拍江宏才的桌子,“宏才你先别着急,我那好友现没在都城,等来了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虽然苗方曾经说过,他们专心搞科研的理工男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可李均竹还是多了个心眼,想在观察观察。
老师不是说了吗,这国子监可是个小朝廷,就冲刚才江宏才主动上前介绍自己的劲,李均竹就不觉得他和庙方一样心思单纯。
“甚是可惜,甚是可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江宏才叹息。
“真是个痴人,白白可惜了咱们纨绔的名头。”周修齐不屑的指了指江宏才,从桌下摸了个盒子出来,往手上擦着。
季来阳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瞧瞧你这样,娘们唧唧的。”
前世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李均竹到没觉得周修齐有何出格,顶多是自恋爱美了些。
“你懂个屁,你瞧瞧我这双手多好看,我就指着这双手到时给我多赢些银子。”说着周修齐举着双手递到两人面前。
李均竹真就仔细瞧了几眼,最后只能无奈的如实道“恕我眼拙,周兄这双手除了白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哈哈,均竹我跟你说,这人的这双手最特别之处就是甩骰子用的,你以后可千万别跟他赌。”季来阳噗嗤一声笑喷了。
周修齐这人才是他们都城最著名的纨绔,这吃喝玩乐的事他无意不精通,最厉害之处还是他一手赌博的本事。
这进了赌坊没哪次是空手而出的,这课室的人谁没有在他手下输过,只要他一进赌坊,这赌坊里的掌事就只能奢求他早点赌完回府。
“呵呵,呵呵。”李均竹尴尬的干笑几声。
“你新来的,不怪你,下次缺钱了跟小爷我说,我带你挣钱去。”周修齐翘着兰花指,很娘的动作跟爷们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咚咚咚---
课室外传来沉重的钟声,周修齐兴奋的站起身,拍了拍李均竹:“你不是说请我们喝酒吗,走着。”
这一早上的课就这样结束了,不知道下午是不是还这样,李均竹只能无奈起身:“行,一会我在叫上几个好友,咱们一起去。”
本以为会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哪知最后出了课室能去的就只有刚刚说话的几人。
李均竹疑惑的挠挠头:“这些同窗为何不去啊。”刚才才课室敢情这些人只是起哄啊。
“你顶着磨砺院院长学生的名头,谁都怕你几分,还跟你吃饭,不嫌命长啊。”周修齐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你们几个胆子可真大的。”李均竹似笑非笑的盯着建博院的门口。
“均竹你是个好人。”江宏才手里摆弄着一副九连环,头都没抬。
“均竹,均竹,”冯程远摆着手,抱着书本从院子里往李均竹跑来。
等人跑到了面前,李均竹才看到只有冯程远的身影,“韩放呢。”
冯程远叹了口气,“表兄本来是靠大舅的名额进国子监,可没想到大舅母不同意,所以...”
李均竹皱着眉不悦的说:“当初不是他们让韩放上都城读书的,现在又变卦了。”
当初在船上之时,李均竹就听韩放说过,自己是靠着大伯的官位得了个入国子监的名额,没想到那么快就变卦了。
“那韩放现在在何处啊。”
“韩放和烨百去了都城外的启风书院,现在应该还等着入院的考试。”冯程远想起两人心里就不得劲。
周烨百本就无心再上前一步,被周老爷赶着跟均竹一起来了都城,得知均竹要入国子监,更是没了再继续考试的劲头。
怕李均竹为了自己之事,再求到傅院长头上,两人合计合计就收拾了行囊去考启风书院,还准备若考不中就收拾包袱回昆山县了。
“这两人真是...”李均竹当然知道两人没告诉他是怕他舍下清高去去求老师,作为朋友,两人对他还是极了解的、
打定主意,这月休沐去找他们,收拾好心情,李均竹把冯程远介绍给了刚认识的几人认识。
“走走走,饿死了,小爷领你们去酒楼吃好的。”周修齐,举着兰花指带头第一个朝大门走去。
冯程远也不出意外的眼皮一跳,与似笑非笑的李均竹对望一眼,迈步跟上。
用完饭,国子监规定是有一个时辰的午休,季来阳三人的随从麻溜的给三人铺好了江宏才设计的躺椅,午睡去了。
婉拒了在课室里一起休息的提议,为了不叨扰几人,李均竹和也没有午休习惯的冯程远挑了处寂静的亭子闲聊起来。
“你是说季如风也来了国子监还去了你们课室”又再一次听到了季如风的名字,李均竹还有些吃惊。
“是啊,均竹,没想到咱们几人同在何夫子的私塾几年了,竟没看出丝毫。”
今早在课室里看到了季如风,冯程远才知道,跟自己同窗了几年的人竟是皇子。
而且季如风也看见了冯程远,与在私塾里完全是两个人,冷着脸谁也没理,高冷的坐在课室的前排。
“可是皇子不是应该在宫里由大学士们直接授课,为何会来了国子监。”
对于季如风实在是记忆有点模糊,只记得私塾里的人相处的还算融洽,至于他是什么性子真是不记得了。
“听课室里的其他人说是因为皇上怕他不熟悉宫里,让他在国子监熟悉过渡一下。”
在课室的时候,季如风装不认识他,他也没好意思舔着脸上前相认,早上的课一结束,季如风就迫不及待的出了课室不知道去哪了。
“这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我看他在国子监也呆不了多久,就会回宫了。”
抱头仰躺在亭子的长条石凳上,李均竹接着说;“若他不愿意认你,恐也是有自己的难处。”
看冯程远一脸的失落,他就知道,他肯定还是把季如风当成朋友的,与李均竹不一样,他们三人可是认识了季如风好些年了。
“你如果实在还是不甘心,那就挑个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上前去问问,就有答案了。”
望着蓝蓝的天空,李均竹随意的出着注意,心里想的却是周烨百和韩方二人之事。
而亭子外面的假山后面,阴沉着脸坐着的季如风捏紧了拳头。
本以为下午的课室也会如早晨一样乱哄哄的就结束了,没想到按着时辰踏入了课室发现屋子里竟安安静静的。
扫了一眼众人,发现这些人桌上还都乖乖的摆着书本和纸笔端坐在桌前。
坐回桌前没多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夹着本书就进了课室,在课室里扫了一圈,发现只空着一个位置,才满意的坐了下来。
“老夫,今日听祭酒说,课室里来了个新的学生,是哪位啊,站起来给老夫瞧瞧。”
金学士一眼就认出了陌生面孔的李均竹,听祭酒说是傅长卿的学生,还以为也是一个阴险,攀附权贵之相。
没想到现在放眼一看,长的倒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样子,双眼也是有神,一点也不像永远半阖着眼皮的傅长卿。
“学生姓李名均竹,昆山县人士。”李均竹站起身恭敬的回答。
心里咯噔一声,李均竹,昆山县的,这不是去年阅卷之时遇到的那小子。
“你是去年参加的乡试。”为了再详细确定,金学士又详细的问了问。
“学生是去年参加的乡试,侥幸得中亚元。”李均竹笔直的站着,不知道这位教习为何问起自己科举之事。
金学士满意的捋了捋胡须,严肃刻板的脸上也带出些笑来:“老夫是去年乡试的主考,你的考卷也是经过老夫之手。”
“得遇金学士是学生之幸事。”对于金学士,李均竹心里是尊敬之极的。
乡试时自己写的文章,现在看起来也有些离经叛道,没想到还得了亚元,这里面恐怕也有金学士的出力。
“没想你我,甚是有师徒缘分。”课室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交谈声音。
感觉自己也许有些失态,金学士轻咳了几声,摆手示意李均竹坐下,板着脸开始了下午的课程。
这一堂课程,金学士讲得前所未有的讲的详细,看李均竹完全没有生疏的样子,甚至把《春秋》细细的揉开了讲给学生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