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的摇了摇头, 李均竹虽然日日跟周修齐几人混在一起, 可他从未放下自己的学业, 这每夜在空间里的学习时间也从未间断。
连金学士每每检查李均竹的课业之时,都赞叹此子性子坚定,也够聪慧。
“或许你是还在期盼自己能考个状元榜眼啥的?”玩味的看着李均竹,傅长卿随手捡起桌上刚传来的手信。
“学生只是担心自己的学识还不足以能考中贡士。”李均竹老实的端坐着身子。
扫了几眼, 发信里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傅长卿这才语重心长的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学生说道:
“回府之前,我去了趟皇宫,此去主要是为了你。”
今天本是去皇宫交付差事, 哪知就被那老狐狸单独留了下来,说的好听是用膳。
其实不过是互相的试探罢了,这试探的内容就是关于太子和李均竹的。
神情一怔, 李均竹指着自己:“我?”
“对就是你,皇上希望你能早日入朝,当然..这不是因为皇上多看重你, 不过是因为太子罢了。”
开文帝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 这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可这大乾朝从上至下谁不知道这当今的太子性子。
说好听点叫直纯至善,说难听点就是胸无城府,几句话就能骗的团团转。
开文帝不知道自己还能坐这位置多少年, 不过是想趁着自己还能掌控这朝廷之时给自己的儿子把这位置坐稳。
“为何是我,我也只是个还未入仕的毛头小子罢了。”李均竹完全想不通皇帝为什么救看上他了,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少年辅佐一个二十一岁的小白太子。
这不是拿朝廷大事当做儿戏吗?
傅长卿用手撑了脑袋闲适的靠在椅背上,“因为太子说,你是唯一一个能奋不顾身救他之人,而且也是唯一理解他的人。”
想起开文帝说这句话时,眼底流出的无奈神情,还有对自己这个儿子发自内心的宠溺之情。
“长恒这孩子从未要求过朕什么,这次还是第一次对朕请求。”
说完这句包涵了许多情绪的话之后,开文帝只是神色未明的看着傅长卿。
此时的李均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许多人一辈子都在追求的功名,他竟然就凭太子的一句话就得到了。
颓丧的靠到椅背上,李均竹长叹出声:“那我这些年来的科考又为了什么?”
噗嗤-傅长卿捂着肚子笑趴在书案上:“你还真当这官职一句话就能定?亏你还自诩聪慧,几句话就骗的团团转。”
“额......”对自己这个老师李均竹真是束手无措,笑着的时候说假话,而有时愤怒的能说出玩笑话来。
“好好准备会试吧,你当朝廷大事是儿戏?这朝中大事可不是你在国子监耍的那几下把戏。”
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傅长卿把手里的信递给了李均竹。
满脸疑惑的打开信,看完之后简直燥得不忍直视,这信里详细记录了李均竹这半年在国子监做的傻事。
包括一群人去到顺天府给秋霜伸冤之事,傅长卿也了解的清清楚楚。
“还算有点小聪明,可是做事心慈手软,老是给人留了余地。”傅长卿也没想到自己离开都城才半年,李均竹就在国子监弄出这么多事。
对于俞洛南之事,本该斩草除根之事,他硬是东绕西绕的想了个不痛不痒的计谋。
若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这女子让他狠下心肠来,等俞洛南回过神来,这还不把李均竹这一伙人都当成报复的目标。
还有那个钱进举,若不是他派人除了此人,这人回到昆山县,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李均竹害死人的谣言就要满城传遍了。
“做事像个妇人一般心慈手软,入了朝还不是任人宰割,哼!”不悦的敲了敲桌面,傅长卿冷哼。
“老师说的是,是学生容易心软了。”李均竹虽每次都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该手软,可前世养成的认知,让他没法轻易做出夺取他人生命的做法。
“你先去休息吧,你这性子一时半会也改不了,等受了罪自然就知晓了。”挥了挥手,傅长卿提笔开始处理公务,一点也没给李均竹解释的机会。
“学生告退,老师也早些歇息。”
起身,李均竹的身形在烛光下显得有些颓丧。
门合上发出的咯吱一声,让刚还在装着处理公务的傅长卿抬起头来。
与刚才的生动表情不同,此刻的他脸上全是冷漠和阴冷。
刚才与李均竹的谈话,他说的话不过是半真半假,这科考对于很多人来说当然不是儿戏。
可对于李均竹来说真的就是过场,这里面不仅是因为太子的力荐,还有他的关系。
开文帝多精明的人啊,太子与李均竹交好当然是好事,他恐怕到死也动不了磨砺院了。
那等到太子继位恐怕更是拿磨砺院没办法,既然消失不了,那还不如现在一样,让磨砺院的院长为朝廷做一辈子的事,不是更好。
开文帝不过是算准了均竹重义气重承诺的性子,与其等他入了朝变成老狐狸之后再来收买。
还不如现在就把他和太子牢牢栓在一起,趁机削弱磨砺院。
傅长卿狠狠捏皱了手里的信纸,眸光闪过一丝寒厉,这个与害死老院长有密切关系的老狐狸。
瞅准了现在的李均竹是他的软肋,而太子是皇帝的软肋。
他们两人互相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两个软肋越走越近,还成了好友。
“诶...”长长叹了一口气,傅长卿神色复杂的瞅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影。
这孩子,竟然在书房后面也种满了果树,他是要把傅府当成果园子么。
***
既然答应了老师明年要参加会试,李均竹连中午的休息也舍了去,吃完饭就回到课室捧着书温习。
周修齐蹑手蹑脚的进了课室,拍了拍昏昏欲睡的江宏才。
他派去打探庚泽消息的书童刚才回了消息,他急着跟好友分享这喜悦,又不想打扰李均竹这才一副做贼的样子。
“瞧你这副样子,鬼鬼祟祟的还怕我听见。”虽然专心的看书,可也不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周修齐一进课室他就看见了,只是好笑这人还难得的多了几分体贴他人的意思。
“嘿你这人,敢情小爷这是拍马屁排到马腿上了。”心情愉悦的周修齐丝毫没被李均竹的话影响,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被拍醒的江宏才一脸怒气的踢了周修齐一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他刚才还在做着美梦,被吵醒了正气着呢。
抱了手臂一脸高傲的看着课室里的几人,周修齐卖关子,“这庚泽的消息看来你们是不感兴趣了。”
也被吵醒的季来阳躺在躺椅上不耐的翻了个身:“爱说说,不说拉倒。”
也打算明年跟着均竹下场的冯程远就坐在季来阳身边,看他脸上还有个红印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文国公府可真是由内而外的不要脸啊,你们知道吗。”一激动,怀里的掉出的铜镜都没来得及捡,周修齐只顾着翻白眼。
本来此事应该是文国公府理亏,可这庚府竟厚了脸皮上定国公府去闹了一场。
一口咬定是柳如霜爱慕庚泽被拒,狠心出了这么个损人的招,让庚泽不得不娶她。
若是定国公府不给他们个交代,他们一定把此事宣扬出去,看是谁吃亏。
除非定国公府答应让庚泽娶了王三小姐,顺带着可以抬柳如霜侧门为妾,这事才能算完。
一辈子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王老将军硬是被这无耻的庚府气的差点仰到。
他们定国公府在这都城怕过谁啊。
许老夫人不过是冷笑着拆穿了庚泽,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说完还拉了已经被打的半死的玫香来作证,心一横正打算告到宫里请皇上定夺。
最后两府是如何协商的周修齐不知,只知道文国公府最近就快有喜事了。
十二月初十二,文国公府庚泽正式迎娶定国公府表小姐柳如霜。
“真是大快人心,这俗话说的好,什么壶配什么盖,这两人凑一起不定多热闹呢。”
说了常常一段话,周修齐口渴的不行,忙不迭的四下去翻季来阳的书案底下。
这定国公的事,周修齐不知道,李均竹是知道的,前日他收到了王卓然的手信。
信里不仅感谢了李均竹的搭救,还说了柳如霜回府后的事。
王威老将军对自己外孙女竟出手害自己的表姐之事气的暴跳如雷,抽了家将的军棍就要军法惩治。
还是许氏拦住了他,转头对柳如霜说,自己闯的祸自己承担,她不是非庚泽不嫁?那就嫁去庚府做少夫人吧。
简短的几句话说完,柳如霜在两府定亲之后就被送到了都城郊区的别院去了,还写信让王卓然的姑母来都城自己送柳如霜出嫁。
他们定国公府,以后不会承认文国公府这门亲戚。
瞟了眼还一直空着的庚泽的书案,李均竹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一想到说不定明年还要和这人一起去参加会考,就万分后悔自己当如做事的心慈手软。
江宏才被打扰了午睡,早就无法再睡,对庚泽不痛不痒的下场表示了不屑一顾。
又闷闷不乐的趴回了书案上,对着他轮椅的图纸涂涂改改。
“你咋了,我还以为你会是最高兴的人呢。”周修齐也明显感觉到江宏才的低落。
停下了默写的笔,李均竹也转头看向江宏才,“你是这会动的椅子设计的不如意?”看他一直拿着那张已经破破烂烂的纸。
“就是觉得自己挺窝囊的,府里一日不如一日,我还什么都做不了。”干脆扑到了桌上,江宏才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几个刚刚十来岁的青年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江宏才,一瞬的沉默之后,李均竹才试着开口。
“苗方已经回都城了,我昨日收到他的信,你要不要一起去见见。”
“真的?太好了。”
刚还闷闷不乐的人,此刻很不得立刻长了翅膀飞出国子监去,一下午都没见他抬头,一直埋着头在纸上用李均竹给他的炭笔写写画画。
派了南北回傅府报信,李均竹可是对前次自己没回傅用饭,惹得两老还一直等着的事记忆犹新。
等解决完了这件事才带着身后的一串尾巴去了苗方信里留下的住址,这家伙回都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个宅子。
如果苗方还一直住在磨砺院,李均竹也不会轻易带几人进去,不然傅长卿肯定会骂的他狗血淋头。
激动的江宏才甚至重金买了见面礼亲自提着,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朝苗方的新宅子而去。
扣响门环。
这回是一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大娘来开的门,冷着脸,二话没说的就把几人带到了正房的院子。
这次没看到尤冰安的身影,只有苗方在院子里捣鼓着一个巨大的机器,轰隆隆的,吵的连李均竹喊他都没听见。
“苗方苗方?”扯着嗓子喊了几遍都没反应,正准备上前拍拍他。
提着礼物的江宏才一脸兴奋的就凑了上去,双眼放光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庞然大物目瞪口呆。
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影吓了妙方一跳,去年被袭击的记忆还停留在脑里。
他第一反应就是往后跳了一步,这才警戒的看向院子里的人,
直看到李均竹嘲笑的表情,才放下心来,几步上来勒了李均竹的脖颈打闹。
等机器少了人为的操作停了下来,苗方才停了打闹,请一起来的几人再院子里休息。
江宏才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苗方,没想到均竹的这位好友果真是个世外高人。
“宏才,你快别盯着苗方瞧了。”没想到两个理工怪人的相遇竟是由他牵线的,李均竹哭笑不得的把江宏才介绍给了苗方。
“苗...”李均竹的话还未开口,江宏才就将手里舍不得放下的礼物递到了苗方面前。
“大师,高人,我以后要来跟着你学习技艺。”
啼笑皆非的苗方无奈双手接过了这些礼品。才安抚的拍了拍江宏才的肩让他放松下来。
“既然均竹都带你来了,那你也是我的好友,以后你经常来,咱们切磋探讨,拜师可不能。”
“我...”江宏才还想说些什么。
季来阳有眼色的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别犯倔,这苗公子能让江宏才以后常来就是看在均竹的面份上了。
得寸进尺这是让均竹难做。
“你们来的正好,我给你们瞧瞧我做的榨油机。”苗方对李均竹的这几个同窗观感也是极满意的。
何况里面一看就有一个和他差不多的理工狂人,就更是兴致勃勃的拉着几人去看他的新发明。
“你这是啥?”率先起身,李均竹跟着苗方到了这个一人多高的机器前。
“我刚不是说了吗,榨油机。”苗方挨着李均竹兴奋的演示着操作。
“你们看。把晒干的油籽放进这个孔里,他就自动成油饼了,在转动就出油了。”
费力的摇动着一个巨大的把手,李均竹看着一粒粒椭圆形的小颗粒进了一个巨大的漏斗,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滴出了些油。
前世作为一个从到到尾的文科生,李均竹对这些器械的东西完全是一窍不通。
所以当其余的几人都凑了头去看这机器之时,李均竹却注意到了这些黑色的小颗粒。
想了半晌,猛的一惊,拉住苗方就迫不及待的大吼:“油菜籽?”
巨大的轰隆隆声下,其他人都被李均竹脖颈上的青筋给吓了一跳。
只有苗方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抓起一把递给了李均竹。
再仔细的观察了下,确定就是前世菜籽油的原料油菜籽。
巨大的惊喜充斥着李均竹的脑袋,这可比榨油机让他惊喜多了,这一世的大乾朝只有荤油。
像李均竹他们家都是买了肥猪肉熬一大罐子,可以吃好几个月。
素油也有大豆油和茶籽油,由于黄豆这玩意儿农户种的少,大家都觉得这金贵的田地拿去种没多大用处的豆子划不来。
茶叶更是基本就靠野生的了,这样一来二去,荤油虽然很贵,可百姓们也只能吃荤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