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未来!
想想吧,那位的继承人,一定在幼年时期就干出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且据说还有人陪着她,引导她这样做。
握住了继承人的把柄,未来几乎唾手可得!
幻想着梦寐以求的奢华生活,挥斥方遒的日子,从前伏地做小的那些都再也不算什么了。
他慢慢往下滑,几乎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这不是什么寻常的台子,简直是他通向未来的康庄大道啊!
一个脚抖,他差点摔下去。
他稳了稳心神,将东西往兜里塞了塞,宝贝似的拉了拉衣服,再往下翻去。
还难得的给了点钱,蹭了最后一趟夜间的公共马车。
一路小跑回了家,他几乎是相当谨慎地先洗了手。
然后点起了烛火,估算了一下距离,保证这点火不会把本子烧掉。
然后才像是打开一件放满珍贵珠宝的匣子一样,虔诚的将盖子掀开。
当时想着赶紧走,把本子往盒子里一放就合上了,匆忙间也没怎么注意这些东西。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这本子比他在艾琳娜桌上看见的,更厚上一点。
他摸了摸封皮,确认了姓名,然后再搓了搓手,往后翻去。
第一页,全是速写。
他又翻。
还是速写。
伊夫林翻了大半本才看见一行字。
“爸爸给了我一本新本子,”幼年的继承人这样宣布,“从此这就是我的日记本了。废物利用。”
他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拿错本子。
小伙伴的消息是可靠的。
然后再往下看去。
“工作,”继承人写道,“为什么我爱工作!这完全都是因为我的爱好和工作产生了重叠!”
后面几行都是在说工作的有意义,美妙,以及各种各样的工作给她带来的心情。
“我讨厌…家务活太难干了,”日记上写道,“还是画图适合我。”
然后后面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基本上都是大半张速写占据了主要画面,右下角写着几句在哪里画的,画的啥。
“我觉得日记最好还是回归到最初的用途,”日记上画了一丛草在这里,“就,画画这几天的见闻什么的。以前的人不会写字,就用画画。我会写字,我却用画画,这叫——复古!”
伊夫林几乎要叹气了。
“怎么能有一个人蠢到这种程度?”他对着身边的同伴说道,“以为工作就是一切!我就不是这样,是吧,马洛?”
“是啊,”身边的人附和他。
于是伊夫林满足的回去继续翻日记。
但是翻了几页,又感觉不太对。
他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马洛这个点…应该在外行窃才是,怎么会坐在他的身边?
他僵硬般一节节的扭头,看向身侧的人。
“哎呀,猜出来啦,”身后的人轻声说道,“上次被老匹夫捅了一刀,这次应该我阴回去了。好啦,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吧。”
他理所当然的伸手,接过了匣子,还挪了挪烛火的位置,于是现在坐在桌子边、正对烛火的变成了莱利。
他靠在桌子边,试图用桌脚的支撑来减缓久坐对伤口的一种压迫。
伊夫林站在一边,敢怒不敢言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他不敢动手——他与其他的两个兄弟一向都以灵巧著称,并不在单打独斗上占优势。
更何况,对于在外相当臭名昭著的哥仨来说,能在东区这样混乱污糟、地下势力交错的地方占据一席之地,靠的除了三人的抱团生存,还有他们识时务、肯低头的本性。
前段时间这个自称莱利的家伙找上门,喊杰克去办事。
杰克一向为人谨慎,也不会透露自己接了个什么活,他们也没在意。
最后钱拿回来了,杰克办完后去接头,人却没了。
一猜就知道是杀人灭口,但是就算是真的,他们也决不能去寻仇。
也没人愿意去寻仇——开玩笑,这里弱肉强食的法则已经刻进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杰克活着的时候那叫同流合污,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搞的?
给他往地狱里撒仇人的骨灰盒吗?
在这片混乱的地方,可没人会做这种事情。
眼看着天快亮了,伊夫林咳了咳,低声提醒莱利,“大人,我给那小,嗯,继承人小姐下的药差不多快到时间了。如果她醒了追查过来——”
“哦,你觉得可能吗?”莱利不在意的翻了翻手上的本子,“苏格兰场那帮蠢货,连之前的那个追杀都是‘那位’帮继承人小姐把犯事的小垃圾抓到手…唔,你是说小姐本人追来?”
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上的本子,“看来我们的继承人小姐已经沉浸在建筑上了…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永远不缺钱的贵族,不是吗?”
伊夫林嘴唇动了动,还是点了点头。
“啊…”莱利如同自言自语般叹道,“你说,一位泡在蜜罐中长大、连做饭都要用这么多种香料的人,怎么能继承这偌大的宏伟事业呢?她做不到的,连杀一只鸭子可能都下不去手。她需要一位丈夫。而除了我,还有谁会怜惜你这朵气味浅淡、色泽苍白的单薄芸香?”
他边说边用他那苍白纤细的指尖去触碰着日记封面上雕刻的芸香,轻柔抚摸,神情似乎有些痴迷起来,那张本来俊秀得体、深邃动人的脸庞由于灯光的衬托,竟也透出几分疯狂。
伊夫林看着这位大人沉迷的样子,忍不住沉默了。他本来也想用这个方法,可惜现实太残酷。
“继承人小姐不一定查得到,但那位爱管闲事的福尔摩斯…”他忍不住提醒,“他若不是背后有人,早就应该——”
莱利敲了敲桌子。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他声音温和的问道。
伊夫林吞了口唾沫。
“当、当然,”他忍不住说道,“但是我的兄弟哈莱…”
“我派人去救了,”莱利吹了吹本子的封面,将它放回到盒子里,再提起匣子,“那么待会你就可以见到他了。闭上你的嘴,嗯?”
他露出了一个温柔多情的笑,“今天辛苦了。”
一起身,后腰处却对上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物体。
“假传‘那位’的命令,莱利,”他身后的人沉声说道,“将东西放下,然后回去接受惩罚。”
莱利轻松的笑了笑,丝毫不在意腰上冰冷刺骨的木仓支,就像他一点都不在意缩到角落的伊夫林一样。
“哎呀,是你啊,阿诺德,”他说道,“但我可是‘那位’给继承人小姐选的丈夫之一哦?还是说,你也想来分一杯羹?”
从他嘴中吐出的“继承人小姐”温柔缱绻,似乎是情人间的低声呢喃。
但在阿诺德耳中,听起来却像是毒蛇般丝丝吐着红色的信子。
“我不管什么继承人不继承人,”阿诺德冷声说道,“我只是执行‘那位’的命令。”
他抵着莱利走了几步,却又想起来什么般,看向了躲在边上的伊夫林。
等解决了事情后,他将另一支木仓别回腰间。
“傻不傻,”他拽着弟弟的胳膊低声骂道,“什么继承人小姐,分明是个诱饵,你还要去沾上一点。你有病吗?”
莱利有点粗暴的将木仓从腰间挪开,“这就是你阻止我的原因,阿诺德?”
他直视着兄长的眼睛,“我可以,这是那位的说法。”
“你要和我置气吗,莱利?”阿诺德质问道,“跟你的哥哥?”
“忠诚点,当一个好属下就够了,莱利,”他陈述,“不用想着走捷径,‘那位’不会对自己的手下提这种要求。”
“所以你想给他当狗,当条摇着尾巴的狗,不管是对谁,反正‘那位’一下令,你就摇尾巴过去给人看笑话,是不是?”莱利恼火的说道,“我不会!你不要脸,我要脸。我宁可死,也绝不当狗!”
他咬牙说道,“我不是你,我当不成,我也不是。继承人是我唯一往上爬的途径。”
“哈,你现在跟我说这个?”阿诺德几乎要被气笑了。
“这就是你去见那个伯爵的理由?”他问道,“上次直接在舞会的楼上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夫,事后被那个女人留下的老匹夫追了三条街,腰还伤了。前几天本来想组织一场英雄救美,结果搞出了错误,找上了另一个家伙。三个人还带着孩子,我都想不通你怎么会弄错。折腾了几回,不但让那个多管闲事的福尔摩斯注意到了我,还差点暴露了‘那位’的计划。说的好像你还有脸一样?”
“所以,后续的烂摊子是——”莱利有点迟疑的问道。
“除了我还有谁?”阿诺德没好气的说,“你再玩这一套,我就亲手把你做了,也好过你死在别人手里,辱没我们奎克的姓。”
虽说奎克的姓估计早在他们陷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坏的彻底了,但是莱利没管这个。
他皱了皱眉,脸上泛起了一丝疑惑。
“但是,”莱利说道,“是‘那位’让我这么做的。这样的话,他对继承人小姐的意图…”
“如果你听说你家里有只猫跟野猫生了个崽子,你的感觉怎么样?”阿诺德嗤笑一声,“嫌脏都来不及,别说只是个逗趣的玩意儿,‘那位’八成也没投入真感情。不过就是想借着这阵风,把牌再洗一洗罢了。”
“听到没有?”他又用力扯了扯弟弟的领子,“别掺合了。”
莱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天边泛起鱼肚白,兄弟两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
街道泛起灰蒙蒙的雾,莱利百无聊赖的踹开了挡路的石子。
走了两节路,莱利突然意识到好像不太对。
“不对,”他猛地回神,朝哥哥说道,“我感觉与其说这是靶子,更像是…是一场试炼。”
“想什么呢,”他的哥哥阿诺德严厉地说,“不管到底是什么,之后就与你无关了,懂了吗?”
第21章 cross the lines
阳光白灿灿的,晃醒了躺在床上的艾琳娜。
她勉强的睁开了眼睛,扭了扭脖子和腰,感觉有点酸。
艾琳娜不知道自己昨天是怎么睡着的,居然连纱帘都没有拉,这不太像是她一贯的风格。
她睡前一刻在干什么来着?
只记得好像是在书桌前,有个蜡烛,自己捧着一本册子。
等等,册子?
艾琳娜连忙找鞋下床,扑到了书桌前。
她摸索了半天,却看不见母亲留给自己的黑匣子。
东西呢?
艾琳娜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套上外套,下到楼梯间。
“福尔摩斯先生!”她扯着嗓子喊道,“华生医生!姨母!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怎么了?”有人回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莫尔森小姐?”
华生医生一边套着他那件棕褐色的外套,一边朝楼上走来。
然后就看到了脸色惨白、神情恍惚的艾琳娜。
“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莫尔森小姐,”他关切地说道,“要先喝一杯茶吗?”
艾琳娜有点愣的问道,“我脸色不太好吗?”
她摸出了镜子,低头一看,发现还真的是这样。
说实话,脸色不太好已经很抬举她了。
头发乱蓬蓬的,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不但像是一夜没睡,还像是跟鬼一起奋战工作直到天明。
但是事态紧急,她干脆拉住了华生的袖子,往楼上带去。
身后跟着有点不明所以的哈德森太太,还有莫名严肃起来的福尔摩斯。
敞开了身后的门,艾琳娜指了指桌子。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我在床上,但我确定我昨天没有睡,”她说道,“而我昨天翻找到了母亲的日记,现在东西和盒子,还有我的日记,也都不见了。”
福尔摩斯眼神锐利的扫视了一眼屋子。
他看向身后的艾琳娜,语气多了一点温和,“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艾琳娜颔首,“麻烦你了,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在屋内走了两圈,然后在地板上掏出放大镜摸索了一番,再去闻了闻艾琳娜床上的枕头。
“气味已经散掉了,”他沉声说道,“应该是有人拿东西迷晕了你,然后直接将东西拿走了。”
福尔摩斯拿出放大镜,观察起了窗台。
紧接着令人出其不意的是,他伸手握住窗台的边缘,用力一番,相当矫健的翻到了下方的小台子上。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就像这样,”他解释,“一位相当聪明、敏捷的青年男子,个子也很高,但是应该不是很重,比较瘦削的体型。”
华生、艾琳娜和哈德森太太有点担忧的望着他。
“我知道了,”艾琳娜忍不住开口说道,“能先上来吗?”
“先让我试一下,”福尔摩斯轻轻一跃,跳到了隔壁的另一块台子上,然后再往下翻了翻。
“就像这样!”他像得到了珍宝的孩子一样对着上方大喊,“看,他就是这样翻上来的!”
然后一个利索的翻身,跳到了最下方的平地上。
艾琳娜几乎是提着裙摆跑下楼的,她绕着福尔摩斯转了一圈,然后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