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斯垂德肩上的警徽似乎是新的,看起来闪闪发亮。
“您升职了,探长,”艾琳娜看向他,“所以你们看来是没有将那位神秘人公开?”
这位名叫雷斯垂德的探长看起来更尴尬了,“因为会影响对伦敦警察厅的公信力判断,我们就没有将此事告知媒体。”
福尔摩斯扯了扯嘴角,艾琳娜则是“哦”了一声,径自上了车。
“请不要在意这个,”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她探头对似乎打算送她去事务所的福尔摩斯说道,“我不需要陪伴,福尔摩斯先生,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脆弱。现在我往事务所那边去,您就留在这里吧,我觉得您对案子的兴趣远比任何一所建筑大。”
然后艾琳娜不等福尔摩斯回答,就让车夫驾起了马车,往伦敦中心那块地方赶去。
徒留下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
小布鲁特先生难得安分的没有显摆他那些足够时尚的衣服,反倒是穿着一件齐整的干净衬衫,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无聊的用圆规去戳着橡皮,试图打发一下时间。
室内烧起了壁炉也是他特意要求的,假借着伯爵小姐为女士,身体虚弱,需要温暖的理由,稍微奢侈一把,反正煤炭费与违约金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实际上是他想把大衣脱掉,稍微在伯爵小姐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身材。
但是实在是失算了。
谁能想到呢,伯爵小姐今天居然没来上班。
这简直大大打击了小布鲁特先生的积极性。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看边上的哈代也不顺眼起来。
那个规规矩矩缩在自己位置上的家伙,简直不要太碍眼!
左等右等却不见人来,思及和朋友的聚会,小布鲁特先生狠了狠心,决定如果下午伯爵小姐再不来,他就要将这无用的浪费的时间,贡献给有意义的派对享乐。
虽然傍富婆真的很妙,但是聚餐也很有趣啊!
更不用说他在朋友面前夸夸其谈,那就更好玩了。
指针滴滴答答,到了下午两点。
小布鲁特先生认命般的理了理桌上的东西,抱着自己的包往外走。
却恰好撞上了刚下马车的艾琳娜。
小布鲁特先生几乎觉得是上天在挽留他傍富婆的决心。
“伯爵小姐,您来了,”他充满热情洋溢的问道,“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艾琳娜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难道是来打探消息的吗?
“没什么,我东西丢了去报了个案,”艾琳娜简单地说。
好,机会来了!
这是他从朋友那里学来的技巧,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就先行安慰。
“哦,那可真不幸,”小布鲁特先生叹道,“不过别担心,女士,您丢了什么?无论是什么,我敢说我能买到一样的东西,只求您告诉我它的名字,我再为您寻来。”
艾琳娜有点无奈的看着他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挡住了门,让她压根进不去。
“恐怕你买不来,”她说道,“那是我的日记,我想没有商店会出售我的日记。小布鲁特先生,我可以进去了吗?”
小布鲁特先生尴尬的笑了笑,让出了通道。
“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吗!”他义愤填膺的说道,“别让我抓住那贼,不然我得让他看看到底什么叫廉耻!偷盗都偷到您头上了,苏格兰场的那帮饭桶,真是相当没有用。”
然后他跟在艾琳娜身后进屋,顺嘴问道,“这样可怕的事,您的未婚夫没有陪着您吗?”
虽然第一招没用,但还有第二招。这样不经意的暗示她,询问她身边是否有亲密的情人,并且隐喻她的情人在这种时候都不陪着她,实在是相当失职。
“我没有未婚夫,也没有情人,”艾琳娜说道,“更不用说我不需要人陪。劳驾,小布鲁特先生,别再问我的私事了。你昨天的工作是已经做完了吗?”
“啊,这个,”小布鲁特先生说道,“是的,就放在桌面上。但我想您可能需要先来杯茶?”
他忍着内心的痛上贡了自己工作期间的零嘴,“一些果干,还有些肉脯。我看您脸色不好,看起来像是没怎么吃饭。是午饭不合胃口吗?”
“还行吧,”艾琳娜神色平淡的接过了果干,“谢谢你的东西,我收下了。”
她懒得把自己中午有没有吃饭再事无巨细的说一遍,也不想吃甜腻的东西,勉强收下只是看在布鲁特先生的面子上而已。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出去了?”小布鲁特先生说道。
得到艾琳娜肯定的回答后,小布鲁特先生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艾琳娜。
然后露出了一个扭捏的表情。
“今晚有个宴会,”小布鲁特先生说道,“我也受到了邀请,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个——”
他看起来有点迟疑,似乎不确定自己能否打动艾琳娜,“我找不到舞伴,如果您愿意的话?”
“抱歉,我对舞会不太感兴趣,”艾琳娜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也不太会跳舞。”
更不用说她裙子下面还藏着一把丁字尺,万一跳着跳着掉出来,那就糟了。
“但是…”小布鲁特先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闯入的哈代打断了。
“莫尔森小姐,是这样的,”哈代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向书桌边急匆匆的走来,“十分抱歉,但是我打算辞职了。”
小布鲁特先生看起来惊讶极了,艾琳娜却似乎看起来并没有太过激的情绪。
她仅仅是双手交握,平静的询问为什么哈代突然想离开。
“原因呢,哈代先生?”艾琳娜堪称温和的问,“建筑事务所最近正缺人,你却现在要走,至少得说一下理由吧。”
他看起来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抹了把脸,哈代转而说道,“我的书突然脱销了,就今天——我觉得我可以全职写作了。”
他今天临时接到出版商的通知,得知了此事,感觉像是中了百万大奖那样不真实。
回归老家、全职写作本就是他的梦想,当梦想照进现实,他却有点担心如果辞职会不会忙不开。毕竟这个时间点本就缺人,他离开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啊,”艾琳娜有点意外的说道,“那恭喜你,哈代先生。”
没想到自己还没实现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愿望,这位哈代先生却早一步实现了。
她笑了笑,神色平静的问道,“如果是这样,你有什么代替你位置的人选推荐吗?”
看着一瞬间又紧张起来的哈代,艾琳娜宽和的笑了笑。
“请不要紧张,哈代先生,”她说道,“没有也没什么关系,无非是登报再找一个。这么大的伦敦城,总不能找不到吧?”
再说了,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完成这些工作,只不过就是慢了点。
艾琳娜安慰完哈代后就起身去外面拿哈德森太太托马车夫送来的餐盒,并没有管边上脸色古怪的小布鲁特先生。
她做完今天的工作,准备好明天与委托人乔治安娜.达西小姐见面所需要的东西后,就起身打算回家吃个晚饭。
顺便还能找找专业人士,处理关于匣子的难题。
要不是今天莫名其妙醒来,实在是让她有点惊慌,外加有点担心母亲的日记泄露会影响名声,她可能也不会耽搁这么久跑一趟东区。
艾琳娜又不喜欢解密,她只喜欢构思建筑框架、规划功能分区、设计景观构造。
她相当乐观的想,既然自己的邻居正好专业对口,那就把这些时间省下来,干点别的不好吗?
第23章 cross the lines
到家后,艾琳娜先是把东西在楼上放好,再带上了自己的零钱包,下到二楼的起居室去。
她站在二楼的起居室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然后透过隔音相当一般的门,听见了拖鞋趿拉的声音。
华生打开了门,“莫尔森小姐?”
他有些意外的说,“有什么事情吗?”
门内一股浓郁的烟草味冲着艾琳娜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事,阿嚏,没什么,”她勉强的说道。
“是谁,华生?”福尔摩斯半躺在他的那张舒适沙发上,头也不抬的问道,“我们的哪位朋友?哈德森太太?又或者是莫尔森小姐?”
他看起来懒洋洋的,似乎打不起精神来。
“是莫尔森小姐,”华生回答。
他请艾琳娜随便进来坐,自己则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匆匆前去开窗户透气,散散烟味。
“我必须得说,两位先生,”艾琳娜捂着鼻子说道,“你们是在屋子里制造一个除了烟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吗?这样浓的烟草味——阿嚏。”
“那可能除了烟草,还有我们两人,”华生笑着回答。
这时,在沙发上瘫成一团的福尔摩斯也窜了起来。
“哦,既然是莫尔森小姐,那肯定是来拿那个匣子的——”他一跃而起,如同变魔术般将东西灵巧的从书架的顶端拿出,递还给艾琳娜,“我猜你也应该是这个时候到。”
“实际上,先生们,”艾琳娜严肃了起来,“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华生看了一眼福尔摩斯,“也包括我吗?”
他宽和的说道,“那当然在所不辞了。”
“不,华生医生,这个事情可能还要更难一些,”艾琳娜将门关上,慢慢的说道,“你们,尤其是你,福尔摩斯先生,麻烦将我看成是一位前来委托事务的普通委托人,而不是你的邻居。”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当然,不过请不要太担心,莫尔森小姐,”他稳当的说道,“我想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艾琳娜看了一眼福尔摩斯,“我也觉得。啊,扯开话题了。”
她将匣子放回面前的小桌上,“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我母亲的一些事情。由于我本人一向更加坚持把专业的东西交给专业的人,以此提升效率,所以我认为拜托你们是有必要的。”
福尔摩斯接过匣子,钻研起来。
“我昨天这个时候,就在楼上写日记,在无意识的磕了一下匣子的边角后,滑出了我已故母亲的日记本,”艾琳娜说道,顺手指了指匣子的右下方,“就在这里。这本日记大致暗示了一些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情,因此我在苏格兰场没有提起,担心泄露此事会影响家族声誉,与我已故母亲的名誉。”
“但我将日记翻过后发现,本子缺少了几页最重要的东西,”她继续说道,“我母亲话中藏有的一些对暗处有人窥视的记录含糊不清,而我并不觉得那人罢手了。更严重点说,我觉得现在盯住我的那人,与曾经在暗处观察我母亲的人,两人实际上是同一个。”
华生端了杯茶放到她的面前,艾琳娜冲他感激的笑了笑,抿了口茶,正好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然后紧接着日记就被抢走了,”她继续捧着茶说道,“我不太能确定是否被拿走,但我觉得应该没有,重量并没有变化,我对物体细微的重量非常敏感,而短时间我想很难找到这样的东西来仿造。再加上那里出现的‘继承人’字样,让我感觉,更像是冲着我来的。”
一边的福尔摩斯则是一边听艾琳娜的话,一边尝试性的敲了敲四个边角,然后将耳朵贴近匣子,不断尝试。
“我知道如何打开这个匣子了,”福尔摩斯说道。
他伸手将匣子打开,先取出了艾琳娜的日记,放在一旁,放了张随手捞过的草稿纸进去,再掰了掰中间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突起,保持打开的姿势,敲了敲右前方的边角。
然后再将匣子关上,再次敲击右前方的边角。
里面赫然是那本属于母亲伊薇特的日记。
“对,就是这本,”艾琳娜说道,“但是中间缺了很多页。”
“请不要着急,莫尔森小姐,”福尔摩斯问道,“当时你是否直接撞到了右前方的边角,就将日记取出了?”
他说道,“没有看见中间的突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就是有人提前为你启动了机关。这个机关一旦启动,让我们来看看后续——”
福尔摩斯将匣子合住,再次打开的时候,果然里面放着那张之前随手扔进去的草稿纸。
“但是我觉得他们在我身上花费这种心力也没有必要,”艾琳娜拾起了那张草稿纸放在一旁,“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建筑师,干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普普通通?
华生看了看她随身携带的钱包,再看了看她的衣着,又想到了她的家世。
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察觉到华生的眼神,艾琳娜笑了起来。
“华生医生,你是知道我的,”她说道,“对我来说,建筑之外的东西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当时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还能和父亲和解。”
“恕我冒昧,”华生有点好奇的问道,“你是为了什么跑出来,莫尔森小姐?”
他想不到艾琳娜到底为什么和父亲决裂,甚至不惜一切的跑来伦敦,直到现在也不肯回家,坚持自己在伦敦生活。
“我父亲逼我结婚,我不想结婚,”艾琳娜说道,“既然女王都能嫁给国家,为什么我不能嫁给建筑?工作比男人要有趣得多,我就跑出来了。”
但女王的国家只有一个,建筑可就海了去了。
不过华生当然没说出来,他反倒是想到那位上门给他们烧火的伯爵,一时有点难以将他与逼婚的严苛父亲对上号。
“但我看上次他来找你?”他问道,“是不是误会,他之前来找我们的时候,态度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