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病好了吗?——梦寻千驿
时间:2021-09-07 09:32:57

  好在那苍白只是片刻,稍后便恢复了正常的白皙。
  无名看着她,笑道:“或是被贺步那张丑脸衬的,好像变得格外好看了一些。”
  初念闻言不以为然的一笑,将脸上的药水清洗掉,长发绾起,重新换了便装。
  贺步的相貌说不上多出众,但能被皇甫述重用,绝对不是丑人。也就师父这张嘴巴不饶人,毒起来叫人受不了。
  两人稍稍歇脚,无名指着眼前的山脉,道:“绕过这座山,世子的大军便驻扎在前方山脚下。”
  说着便翻身上马,初念忽然开口提醒:“师父,当心!”
  无名顿了顿,初念从马鞍上捉到一条毒虫,无名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山中就是这点不便,哪里都有这种玩意儿。”
  却是强行忽略了初念之前脱口而出的称呼。
  初念却不想就此岔过去,又喊了声:“师父。”
  无名还想装傻,当作没听见,初念却攥住了他的衣袖。
  “师父。”
  她十分执着,看来不应下,是不会罢休的了。
  无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初念的眼眶有些发热。
  “你自己想想,如果只是这一世的萍水相逢,你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跟着我来蜀地这般胡闹?明明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却任劳任怨供世子驱使,莫非也是为了帮我?”
  初念思来想去,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理由,剩下的那个可能就算再荒诞,也可能是事实。
  更何况,有她与皇甫述两个的先例在,重生这回事,看起来也似乎并不离奇。
  无名,竟也是重生的。做了她多年的师父,相依为命那些年的记忆,他都有。
  初念有许多事想问他,比如他究竟什么时候重生的?为何要瞒着她?他到底是谁,是不是姜家的人,他跟她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是她问再多,也得不到回答。
  师父要么不正经地打着哈哈,要么就像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初念对这种无奈的感受太过熟悉,师父不想说的事情,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或许是被他训练出来了,初念再不像前世的最初几年那般跳脚,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
  不说,便不说吧。
  初念隐隐有些猜测,如果她猜的不错,那她大致明白,师父为什么对这些事坚持避而不谈了。
  慢慢的,她也就不再问了。
  难得糊涂。
  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他们便抵达了朝廷驻军所在。
  师父取出一块令牌给守卫看了,两人顺利进了大营,径直走向正中的营帐。
  初念遇到的第一个熟人,便是季轻。
  季轻身穿将领铠甲,脸上比从前多了许多风霜,看来也被战争磨砺了许多,只是见到她时,浑身的威武气势顿消,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初念看他这幅样子便知道,世子定是将她的消息捂得很严实,连季轻都不知情。
  此举便很是谨慎了。
  毕竟人多口杂,她潜伏在皇甫述身边做内应的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风险。
  初念跟着师父在营帐外等候,季轻按住了想进去报信的亲兵:“慢着,让我去说!”
  隐隐听见季轻进去后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营帐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初念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一步,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那人搂她的力道极大,似乎想将她按到骨血里。
  初念愣了一下,却没有反抗,任由他紧紧地抱着。
  见到她这般失态的,不会是别人,只有世子而已。
  营帐内,陆续走出了几个将领来,个个脸上都是好奇戏谑的表情,季轻跟在后面咋咋唬唬,道:“大家散了吧散了吧,今日咱们将军恐怕无心谈战事了。”
  事实上,他们此前已经谈了许久,围攻皇甫述残部的战略已经敲定了,季轻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损一损世子罢了。
  顾休承听了,果然稍稍放开了怀中之人,却顺着季轻的话头,对那些部将们道:“大家各自准备去吧,今晚便发动进攻。”
  说到正事,那些人面色都严肃起来,纷纷领命散去。
  顾休承紧紧攥住初念的手腕,看了季轻与她身侧的无名一眼,那两人都很有眼色地找了借口,远远避开了。
  世子将初念一把拽进了自己的营帐内。
  初念并不挣扎,沉默地跟着进去,静静地拿眼打量着他。
  一年不见,他有了不少的变化,肤色不复曾经的白皙,变成了健康的浅麦色,握着自己的手也不比当初平滑,长出了不少粗茧。他的肩膀更宽厚了,整个人还是瘦的,却没了昔日的单薄感,眉眼锐利,平添不怒自威的气势,整个人也变得肃杀了不少。
  这是浸染过鲜血的蜕变和成长。
  世子直直地盯着她,眼底有些红。
  初念轻抚他的眼尾,笑道:“怎么看起来很难过,见到我不高兴吗?”
  世子手上的力道重了重,咬牙问她:“这么久没见,你心中还记得我吗?可曾牵挂过我、想过我吗?”
  初念抿了抿唇,抬眼反问他:“忘了如何,不牵挂、没想过,你又待如何?”
  世子眼底沁出一丝雾气,喉头滚了滚,手里的力道卸了,偏了偏头,不再看她。初念却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你怎么这么不禁逗?”
  世子不理她。
  初念将他的脸掰过来,使他正对着自己,轻声道:“好了,我从那里出来,这不就立刻赶来见你了吗?”
  世子被迫看向她,眼眸却垂下了,并不与她直视。
  显然对这话并不满意,还在为那句话生气。
  初念心想,他变了许多,又好似完全没变。
  这么高大俊逸的一个男子,带着数万兵马攻城略地,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敌人闻风丧胆,是无数人谈之色变的噩梦。在面对她时,他眼中却依旧带着那些少年的的哀怨和软糯,十分违和,叫她无法忽略掉他分毫的不满,想把一切都给他,只求他破涕为笑。
  初念踮起脚尖,伸手揽下他的脖子,轻轻的,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世子愣住了,待回神时,却握紧了拳头,没有动作。
  初念轻笑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继续亲他。世子屏住了气息,坚持不回应,但她的挑逗实在过火,不过撑了几息功夫便破防,再也无法克制地,疯狂地吻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世子才放开了她,抵着她的唇齿低喃:“你再说一遍。”
  初念迷蒙的目光看着他:“嗯?”
  世子恶狠狠地咬了她一下,初念湿濡的唇因着这一咬,变得越发嫣红,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世子着迷地看了一瞬,才想起什么,贴上她的耳畔道:“再说一遍,说你忘了我,不牵挂我,不想我……”
  初念学着他的动作,贴上他的耳畔,低喃道:“我骗你的,其实日日不敢忘,无时不刻都牵挂,怎么可能,不想你、念你?”
  本以为世子这下总满意了,初念含笑看向他,却发现他眼底越发地凶狠了起来。初念被他的眼神吓着了,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但根本无处可逃,整个人被拦腰搂了过去。
  从未见识过他这般疯狂的一面,被动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侵袭,迷迷糊糊中,初念不禁反省自己,这次自己,恐怕是逗弄过头了……
 
 
第119章 火铳   皇甫述暗中偷袭
  当晚, 朝廷大军按照拟定计划,对蜀军发起总攻。
  顾休承让初念待在大营中等他,她起初并不乐意。
  这一年来, 初念假扮为贺步, 参与了许多大战, 虽然在对抗朝廷军时战败居多, 但在那之前,却是节节胜利, 鲜有败绩。
  “贺步”和“李青”效忠皇甫述的时候,并没有隐藏实力, 只是替他打下来的地盘, 转手就如数赠给了世子。
  即便如此, 此次的战役还是有所不同。
  皇甫述准备动用他储备多年的火器,朝廷军也毫不相让。事实上, 顾休承早在殷旷登基之时, 就进献了诸多新式武器的制作图纸,其中就不乏各种火器。皇甫述重生的优势,在顾休承这个武器天才的面前, 并没有占到多大的好处。
  双方都打算大量动用火器的最后决战, 无疑是十分危险的,极大的走向便是两败俱伤。但战争自古就是如此,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挣得一个太平盛世,必将历经战时的血雨腥风。
  在世子和师父的联合劝解之下,初念最终决定妥协。
  不上战场,只在大营里等着。
  真正的战场离大后方有不短的距离,战争打响之后, 一阵又一阵的炮火轰鸣声似乎将大地都震动了。蜀军被重重包围,自然十分被动,但皇甫述如今的状态濒临疯狂,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要保留实力,以图日后的东山再起,只想握着手里最后的火器,与朝廷大军同归于尽。
  皇甫述的癫狂状态很棘手,经过第一晚的交手试探,无论是蜀军还是朝廷军,各自损失惨重。
  初念留在大营中重操旧业,开始参与伤兵的治疗。
  火器造成的伤害远比寻常刀剑的伤口更严重,也更难处理。一批接着一批被抬回来或搀扶着归来的伤员,只是被跟上前线的军医们简单包扎止血,撒上伤药,回来后慢慢休养。
  刀剑的创伤固然可怖,但创口集中,只要调理得当,基本上不会危及性命。但被火药弹片炸到的伤员,身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创伤,加上弹片上的火药残留污染,伤口更难清理,勉强上了药,却很快溃败脓肿,大多重伤员都在煎熬数日后痛苦离世。
  初念固然医术卓绝,但面对这种寻常的外伤,却束手无策。她固然可以精心照料少数的病患,令他们完美康复,但军中单一的药材、流水的伤员,每天都在死去的病患,给了她难以言说的压力。
  又一个过量失血的士兵在她手中无望地死去,初念觉得胸口有些发堵,平复了片刻,才沉声道:“下一个。”
  身边的年轻军医见状,安抚她道:“殷郎君在别处恐怕没见过这么多伤员死者吧,不妨歇一歇,出去透透气。”
  想当初,他刚来军营那会儿,乍一见到这么多鲜血淋漓的伤员,当场就晕了过去,还是被老军医用银针扎醒的。
  这位年轻的殷郎君,听说是顾大将军的朋友,看穿戴气质应该是权贵子弟,他原以为这样的人物与脏污血腥的军医营帐格格不入,没料到对方面不改色,很快就顺利接手了一部分伤员的治疗工作。
  军队的伤员情况并不复杂,治疗方法甚至堪称千篇一律,止血、包扎,清理伤口,换药,熬药。药是朝廷特配的,方子并不复杂,但对这种外伤见效分明,即便如此,大量的伤员还是会出现高热不退、昏迷呓语的情况。
  这种危重病人,只能在做了各种努力之后,听天由命。
  没有太多的时间为他们耽搁,有更多的病人需要照顾。
  初念虽然内心焦躁烦闷,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隐隐的愤怒,但还是婉拒了年轻军医的提议,继续投入下一个病人的治疗。
  时间就是生命,与其用来伤春悲秋,不如多抢回一条人命。
  战事陷入短暂的胶着,皇甫述负隅顽抗,每日双方火器轰炸,大片山林被毁,两边的损失都很惨重。
  但总的来说,朝廷军其实占据上风。
  朝廷军在外,能够拥有源源不断的补给,但蜀军却被重重包围,每天都在打消耗战。皇甫述所带的粮草、兵丁每日都在减少,火器已经用掉了大半。
  绝望的氛围笼罩着蜀军,日复一日,甚至出现了一小批逃兵。
  皇甫述得知后大为震怒,他派出鹰卫将那些逃兵一个不少全部抓回来,在众大军面前,将这些人斩首示众。强硬的手段震慑了全军,所有士兵都绝了逃跑的心思,只能用破釜沉舟的心态,继续战斗。
  然而,开战至今,他们被困已半月有余,蜀军的粮草快要见底了。
  为求速胜,皇甫述想出了一个阴损的主意,他秘密派出鹰卫,打算阴谋刺杀敌将。
  “去把顾休承的脑袋割下来见我。”
  剩余的鹰卫还有百余名,这些人倾巢出动,他们身穿蜀军的甲胄,隐藏在普通兵丁之中,在次日短兵相接的对战中,不动声色地向朝廷军的将领靠近。
  全程守护在顾休承左右的季轻首先察觉到异常,他发出一声呼啸,便亦有无数黑甲军出身的兵丁围拢过来,将顾休承重重包围在守护圈之内。
  鹰卫与黑甲军登时战作一团。
  顾休承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却并未退缩,与身侧的同袍浴血奋战。这些鹰卫比寻常兵丁难缠得很,但好在,季轻这些年也有长进,尤其是在山梅县与鹰卫发生冲突结果被当时的靖王妃敲打一番之后,更加发奋图强,再遇宿敌,实力却非昔日可比。
  双方的乱斗一时分不出高下,但这些鹰卫目标明确,只为顾休承的性命而来,拼命地想冲到世子那里,而黑甲军们则死死地挡在他们身前。
  混乱的战场外,一杆火铳静静瞄准了世子的胸口。
  “世子小心!”
  伴随一声忽然的炮响,季轻察觉到什么,猛然出手,将身侧的世子拉了一下,“噗”的一声轻响,火铳的子弹穿透世子的胸膛,在体内炸开,四散的弹片深深陷入皮肉和骨骼。
  顾休承无法克制地吐出一声痛呼,艰难地捂着伤处,指缝中涌出大量的鲜血。
  “世子!”
  季轻慌忙扶住他,“世子,你怎么样?”
  顾休承无法回答他,事实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脱了力,不仅无法开口,甚至连意识清醒都无法维持。
  可他不能晕倒,他是大军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就此倒下。
  季轻能明显感觉到世子的虚弱,用力撑住他,回身怒喊道:“杀了这些鹰卫,一个不留!”
  鹰卫见目标达成,便松懈了不少,被哀戚的黑甲军合力剿杀。
  鹰卫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战场外围,目睹这一切的皇甫述,放下手中的火铳,却露出了疯狂的大笑。
  顾休承没救了,就算暂时没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在他的视线中,顾休承捂着伤处踉跄了几步,即便季轻努力想扶住他,最终还是不支倒地。
  以他为核心的黑甲军围成了一个圆圈,男人们纷纷发出愤怒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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