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开始后,具体的操作,扶笙没有去细看,可能是心理作祟,她看到封驭的脸孔和季晓芩的手臂贴靠的如此近,心里上认输了。
封驭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黑色的口罩,耐心地工作,手中的纹身机一丝不苟地割线、填色。
因为季晓芩的图案还算简单,封驭用了三四小时纹完了,停下来后,仔细地帮她清洁干净,然后用压舌板上的凡士林涂抹在图案上,保鲜膜裹好。
季晓芩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抓住封驭脱下一次性手套的手。
“谢谢你封老板,我很喜欢。”
封驭面无表情地立马抽出来。
“不麻烦,记得四五个小时内不能碰水。”
他走到洗手台,沾了点洗手液,感受着手指间的泡沫增多,透过面前的镜子,扶笙和季晓芩凑在一起,在观赏他的作品。
扶笙惊异地戳了戳那只栩栩如生的“白天鹅”,还有些热乎。
“怎么样,封老板构图和色彩很棒吧,他之前是学国画的,手超级稳,明暗光感也是京圈刺青这行出了名的。只是可惜他就在这么偏的地方,也不知道图什么。”
扶笙微垂着脖颈,鬓间散落的发丝黏在脸颊,眼珠子转到眼尾,悄然看向封驭,他满脸的汗,横截水龙头直冲下的水流,往脸上无所顾忌地扑去。
似是因为难受,封驭抬仰脖子,单手不停扯着T恤的衣领,站在空调的出风口,让冷气钻进去。
原来他依旧这么厉害,原来...依旧这么多人都知道,扶笙发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封驭又再一次离她好远。
她茫然地凝视着那只天鹅,手指抚上自己的手臂,空调冷气吹得那里汗毛竖立。
如果也纹一个,是不是和他接近的机会就会变多。
“不得不说,封老板以后的女朋友有福喽。”
季晓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身材真绝了,穿这么一件烂大街的T都能穿出T台走秀的感觉,看那宽肩和窄腰,男模也就这样吧。”
“诶,说起来,刚才和封老板握手感觉怎么样?”
“啊...?”
季晓芩色|眯|眯地凑过来,一把抓住扶笙蜷缩交叉的双手。
扶笙甩开季晓芩使坏的手指,一脸刚正不阿,“什么啊,你以为我是你。”
但在心里,扶笙早就把自己唾弃千万遍了。
她甚至比季晓芩还要恶劣百倍,她对封驭的幻想,在刚才两掌面相贴之时,差点涌现在脸上。
扶笙放肆地让自己的眼睛记住封驭此时的样貌,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俩再看,可要加钱的。”
封驭不知何时侧目过来,扶笙顿住,立刻低下头,每一次对视,扶笙都会想起那一晚。
明明只是两双眼睛碰上,扶笙却觉得浑身酥|麻|麻的,就好像某日夜里烂醉如泥地从酒吧出来,被人从身后触碰一般。
“封老板是不是对每个女顾客都这么说过。”
季晓芩笑骂,去付了尾款的钱,付完后,她去外头接了一只电话,却迟迟没有回来。
为了缓解现下的静默,扶笙赞叹了一句,“你技术很好。”
封驭没有直面扶笙,他能猜到她此刻是那种神情,有些窘态,还有些媚|态,他摆弄了两下收银台上的招财猫,突兀地道:“你想不想试一下。”
“......”
淡红的颜色爬上扶笙小巧的耳垂,她被封驭眼眸里的光吸进去。
电视剧里,野兽嗅到猎物气味时,通常也会这样眼睛发亮,扶笙释放自己一直轻咬的下唇,如果她是封驭的猎物,此刻应该会被撕咬。
她想到牙齿触碰的感觉,心间犹如一道道电流快速溜过。
“试什么......?”
“你说呢?”
封驭一双深沉的眼眸有着一股可以把人看穿的本事,恰巧这时季晓芩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封驭转变脸色,懒散地倚靠在桌子边。
季晓芩唉了一声,想到方才电话里的几件事就头大,“笙笙,我有些事情需要回家一趟,今晚不回宿舍了,”
“嗯,我知道了,你一个人可以回去吗,需要我陪你吗?”
“我、我也不是小毛孩儿了,自己可以,倒是你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季晓芩说家里出了事,扶笙第一反应是担心,可在担心之余,她竟然生出一种庆幸。
她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是个庸俗的人。
“行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季晓芩走后,扶笙本应该也要走,可她妄图和封驭多待一会儿,吮吸鼻尖萦绕的开司米木的香味,走得磨蹭,像在故意等人。
直到走出店,扶笙才埋下头,原来没有任何事发生。
她好笑的表现,不知道一向敏锐的封驭有没有发现。
走到大街上,清冷的夜风刮在脸旁,吹得她清醒,扶笙懊悔自己刚才扭捏过了头,就应该头也不回地走掉,刚才那段对话,只会是她一个人想多罢了。
忽然,从背后传来一阵沉闷的轰轰声,像一道瞬时的闪电,刮蹭过漆黑的夜幕。
同时也划破扶笙沉浸的悲伤世界。
她忙不迭地避开,退到一边好让车子通过,却见这辆黑亮的摩托车缓缓停靠在她身侧。
车子的主人摘下厚重的头盔,卷曲的头发凌乱,眼睛半睁,“我送你吧。”
封驭的长腿刺啦啦地分开在地面,单手提着头盔,撑在车把手上,见扶笙犹豫的神色,扑哧一笑,“我开车技术很好。”
似乎想到一处去,扶笙能发觉他明显的停顿,意味深长地用脚尖点地,看样子是在数数。
虽然她很想坐上去,很想能贴近封驭滚烫的后背,以此满足自己的贪心,但......
灯光下,女人纠结无比,她的脸孔一半在阴影中,轻声说,不麻烦了,你先走吧。
扶笙扯了两下自己大|腿侧的裙摆,包|臀|裙很紧,连两条腿都不得不严丝合缝地并拢。
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将碎发挽到耳后。
封驭身子往后靠了靠,“坐前面来。”
“怎么,不敢?”
封驭的声音尾调如同陈酿,醺醺然地让扶笙生出了“歹心”。
在她上车之前,封驭脱下自己的外套甩给扶笙,意思让她围在腰上,扶笙不敢有所怠慢,上车后,直挺挺地抱着自己的包,也片刻不敢有小动作。
身后是封驭的身体,能触及到他被夜风吹鼓起来的T恤布料,一寸寸刮|搔过她的背。偶尔路上的颠簸,使扶笙不止一次全身战栗。
引起战栗的不止有冷风,还有封驭若有似无靠近的呼吸声。
她是想放纵自己在颠簸过后,索性不明不白就靠着,但肌肤隔着布料相贴后的分离,会让她更加期待下一次的贴近。
封驭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颗薄荷口香糖,突然拖长语调啊了一声,“晚上确实冷,喂,你不怕冷吗?”
扶笙闻到一股肃冷的薄荷气味,想到围在自己腰际的衣服。
“谢谢你的衣服,我不冷。”
“是吗?”封驭倾身凑过来,一探究竟似的轻碰扶笙的手背,“还真是......”
扶笙红着脖子,刚想说把衣服还他,绿灯重新亮起,封驭转动车把,机器的轰鸣声,湮没扶笙想要说话的念头。
她尽可能地往后靠,让自己的温度传到封驭身上,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羞耻且疯狂的事情。
封驭一开始没发现异样,直到挨上一个柔软的肌体,才引起注意,女人碍眼的白一直在眼底晃悠,他眯缝起眼,呼出一口冰凉的薄荷味儿。
他在一次猛刹车后,整个躯体紧缚住扶笙的纤背,好像有巨大的吸力,使两个人牢牢贴合在一起。
封驭用手撩过扶笙耳边垂下的发丝,贴近白皙的耳廓,传来口香糖在口腔里咀嚼的黏|劲儿。
这种感觉很像耳鬓厮磨。
他懒散的语调和黑夜融合,“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或许会开撕扯,大家感兴趣可以先去收藏
第4章 牵引
冷色调的排练室内,枣红色欧式弧形窗子紧闭,白色纱帘安静地垂挂在窗边,斜刺里的日光在窗外的榕树枝叶上翻动,抖落一地金光。
经典的柴可夫斯基乐曲响彻在室内,把一切燥|热不安都阻挡在门外。
巨大的单面镜前,扶笙有节奏地在音乐声中舒展开身子,脚尖飞速地曲起旋转又放下,发型熨帖中带着凌|乱感。
她发烫的脑海里沉浸式地想起这几日的僭越。
完全是以前没有经历过的。
暧|昧朦胧的灯光下,两段温|热的躯体,一截危险的距离,背后紧紧|贴住时的滚烫,在心底留下颤抖的余温。
她做了坏事。
扶笙疯狂且着了魔地做着fouetté,脚趾一次次顶推地板,每旋转一圈,双臂双开保持平衡,享受着痛苦般的迷恋。
她幻想着封驭的所有,驱动身体产生旋转力量的不是她,而是他的耳语。
也许当时她被看穿了小心思,但扶笙丝毫没感觉害怕,她的胸腔中流动着蠢蠢欲动的鲜血,一种异样的快|感油然而生。
陶醉之时,门被轻推开。
扶笙像是被打破了美梦般清醒,脚尖瞬间停住,缓缓优雅地放到地面。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你好像不乐意看到我?”
扶笙忙不迭走了两步,刚才因麻痹的神经而忽视的脚趾,这时才阵痛起来。
“周老师别多想,我就是在想动作,和你没关系。”
“嗯,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别紧张。”周寂越穿得是一身便服,把帽子摘下来后,随手丢在地上,这打扮像是刚从家里出来。
他边走过来,边赞叹方才扶笙的动作,只有一个字,绝。
“看来你为了这个角色,下了不少功夫,有点儿魔王女儿那味儿了,怎么开窍的?”
“啊......”扶笙眼神忽然躲闪,周寂越捕捉到她的神色,轻笑,“如果你再不开窍,我原本打算亲自调|教,但看来是有人先我一步了。”
扶笙腆着小脸,直愣愣地站立,让首席亲自教导,她可不敢承受这般殊荣,而且光是和周寂越搭档,就有不少女演员背后议论,说她不配。
“既然你找到感觉了,那来试一次。”
*
杂杳的电话忙音被切断,远离耳廓,男人把手机塞进兜里。
“封驭,你迟到了,要罚酒哦。”
“滚。”
“耍什么酷,臭小子,几次缺席我们的非正式高端人士聚会了,不把会长我放在眼里!”
封驭的指尖已经摸索到裤兜里的烟盒,冰凉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恍惚的白色一闪而过。
他将夹在两指的烟蒂咬在两齿之间,偏斜过脸孔点燃烟头。吸了一口,才拿稳在两指间。
眼神短暂地迷离后,恢复清明。
啪嗒一声——
封驭把刚想塞进裤兜里的烟盒,慵懒地扔在金属质地的桌面上。
“正好想退了,什么狗屁俱乐部,没点儿正经事儿。”
姜来边刷着手机,边恶劣地附和道:“对啊,方魏尔,你也不搞点新鲜的,搞活动不积极,交会费最积极。”
“哇你们两个还有脸说我,哪次活动没喊你俩,自己不来怪我喽!”
“你那些活动,我隔壁家二大爷都会。”姜来瞥了眼气鼓鼓的方魏尔,继续用手机打游戏,“品茶、下棋、听音乐会,是不是下次我们集体去跳广场舞、打太极啊。”
封驭坐下后,借着灯光吐出一圈圈缭绕的烟雾,迎面走来一个女人,贴着他就要落座,手划过裙摆,缓缓坐下。
“方先生,我们继续喝酒。”
封驭轻笑一声,迎上女人谄媚的眼睛,那双眼睛开始无措、到躲闪、甚至有几丝羞赧。
方魏尔忽然冷道。
“还不过来?”
女人有些惊慌地瞄了眼封驭,赶紧往另一侧的沙发走去。
这一幕把姜来逗得哈哈大笑,他也不是外向的性子,但如今真的憋不住。
“方will,谁让你一直模仿封驭,还模仿不到他的精髓,你的妞也看出你是盗版。”
方魏尔一脸忿忿不平,狭长的单眼皮,特意卷过的刘海,白衬衫上系着花纹繁复的宝蓝色领带。他看向封驭随意的仰躺在沙发上,同样一件短袖白衬衫,上面系宝蓝色领带,唯独不同的是,卷曲的头发是天生的。
听到姜来的话,封驭夹着火星明灭的烟,坏坏地笑。
“方will一天不模仿我,浑身不舒服。”
“闭嘴吧混蛋们。”方魏尔也没了和女人调|情的想法,赌气地闷了口酒,“说点正事,我和苏嘉艺分手了。”
“......”
封驭像看傻|逼的眼神瞥了眼,“真够无语。”
“但是我放不下她。”
就在方魏尔再一次准备来一场失恋后的哭诉时,封驭穿过摇|曳的人群中,指尖一疼。
手指没注意掉落的烟灰,被烫了下。
他呼出最后几口烟,薄雾般地洋洋洒洒在周身,用手挥去。
“你们听过扶笙这个名字吗?”
姜来顺着封驭余光的视线,突然一笑,“您老有过那么多女人,你都记不住,我们哪里记得住。”
“别开玩笑。”封驭的指尖缠|上自己的领带松了松,对上对面方魏尔身边的女人,女人的眼睛慌乱地眨着,赶紧移向别处,“我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说:
名词解释:
“弗韦泰”fouetté芭蕾术语,一腿一直像鞭子似的挥动,身子则有规律地在另一腿的支撑下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