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宠妻录(重生)——妩梵
时间:2021-09-07 09:40:11

  侍从答:“应该是的,属下在汇丰楼外,看见这厮被榜下捉婿了。”
  尉迟靖淡声道了嗯。
  随即又道:“正巧我们藩司空出了许多的官位,就把这个醉鬼也一并带回燕国去罢。”
  “这……”
  侍从不禁微微地阔了阔眼眸。
  尉迟靖直起了身子后,身形瞧着也愈发地高大颀长,泠泠的月色下,他清隽的眼眸也蓦地变深了几分。
  “带回去。”
  “是。”
  侍从没敢再迟疑,毕竟如今燕国的藩王尉迟衍还病着,且已经病了两年了,整个藩司的政务也都担在了这位年轻世子的肩上。
  尉迟衍时常缠绵病榻,整个燕国藩司中,说的最算的人,也便成了这位燕王世子尉迟靖。
  ——
  次日,禁城金銮大殿。
  小皇帝身着明黄冕衣,端坐在龙椅上,虽强撑着精神,面上却透着几分淡淡的乌青,倒像是被疾病缠身的模样。
  小禄子戴盖耳笼冠,手持拂尘站在龙椅旁。
  却听皇帝扬声问向殿中站着的文武百官,道:“诸位卿家,还有朝务要禀奏吗?”
  从皇帝的这个角度看去,一众朝臣手持着笏牌,在听罢他的问话后,也下意识地彼此看去,乌纱帽的长翅都相触到了一处。
  小禄子见状,便知现下应是没有官员要参奏了,刚要大挥拂尘,唤句退朝,却听数十丈开外的距离,竟是传来了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臣有事要奏!”
  话落,一众官员皆都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坐于一侧太师椅处的陆之昀,修长的大手轻轻地搭在了扶手上,薄唇之旁,却多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却浸了些冰冷的锐利。
  陆谌说罢,他身旁头戴獬豸冠的御史们也皆都微微变色,却说陆谌如今在都察院中的资历虽浅,官阶亦不高,却也属于大祈言官队伍中的一员了。
  言官都是位卑,但权重的,靠的就是那副铮铮的傲骨和气节,敢于谏诤君主,也敢于弹劾如陆之昀这样的权臣。
  在陆之昀未做大祈的首辅之前,这言官和内阁之间,可谓是一种互相倾轧的关系。
  那时的朝局虽有广开言路的清明之象,但此前的许多内阁成员,为了争夺首辅之位,也曾笼络过言官,或是干脆将自己培养的门生送到言官的队伍中,好让这些言官成为他们竞争首辅之位的工具。
  而陆之昀做了首辅后,这言官集团却很少会像前朝般,每次大朝都要弹劾弹劾当朝的宰辅。且陆之昀算是文官比较拥护领袖,他虽为世家出身,却没公府嫡子的那些倨傲,反是在成为阁臣后,提拔了许多的寒门子弟。
  祈朝内阁的地位,也在陆之昀当了首辅后,达到了全盛。
  高鹤洲身着绣着锦鸡补子的绯袍公服,斜眼睨着陆谌在皇帝颔首后,一步又一步地朝着龙椅的方向走了过来。
  别的言官弹劾权臣,是有着铮铮的气节。
  可陆谌想要弹劾陆之昀,明显是夹杂着个人的仇怨的。
  皇帝问道:“陆卿家有何事要奏。”
  陆谌拱手持笏牌答道:“回陛下,微臣要弹劾首辅陆之昀。”
  这话一落,在场所有的官员都屏住了呼吸。
  陆之昀乌纱帽下的眉眼深邃矜然,也微微转首,缄默地看向了他。
  高鹤洲暗叹,都多少年了,虽说此前也有几个不长眼的言官还没认清局势,当着陛下的面就要弹劾陆之昀权势过大,有僭越之嫌,可后来都被陆之昀以强硬的手段收拾了。
  陆谌这小子,也不知该说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这头真的就被撞傻了,连命都不想要了。
  皇帝的面色微微一变,嗓音犹带着孩童的清亮,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陆谌将声音拔高了几分:“臣要弹劾陆之昀结党营私,僭越弄权,不折手段的铲除异己,屡悖朝纲,实乃祸国殃民的奸臣!”
  这话一落,小皇帝的面色登时变得煞白,亦腾得一下,就从龙椅处站了起来,斥道:“陆谌,你在胡说些什么?”
  陆之昀凌厉威严的目光,也落在了陆谌的身上。
  陆谌的身体在感知到了陆之昀正在看着他时,便蓦地一僵。
  他知道他对陆之昀这个叔父,仍是有着来自骨子里的惧怕,可重活了两世的他,绝对不能再怕他了!
  哪朝的言官,都没有因为敢于谏言,就被皇帝下令杀死的道理,前朝就一位权势滔天的奸臣终年被言官弹劾,及至垮台之时,还是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陆谌想要让陆之昀也如那前朝的奸臣一样。
  至于陆家的全族,和父亲拿命换来的爵位,他全然都不在意。
  重活的这一世,他只想狠狠地报复陆之昀,就算不能立即就扳倒他,也要在朝中时常的弹劾他,让他日日都难受,别过得那么顺遂。
  思及此,陆谌刚要开口再列举陆之昀的罪状。
  譬如现在,陆之昀在君主的面前,竟还要坐着讲议朝政。
  陆之昀却先他开口,云淡风轻地问向小皇帝:“陛下,陆都事的话,你怎么看?”
  他的语气不高亦不低,嗓音也比寻常的男子沉厚了些。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极有分量。
  小皇帝立即恭敬地回道:“先生既是朕的帝师,按制就是不臣之师,何来的僭越二字?再说陆谌说的那些话,朕也不会轻信,朕尚年幼,是先生一直在帮朕打理着大祈的朝务,朕对先生感激还来不及,不会任由这些骄亢的言官来污蔑先生的。”
  皇帝这番话讲罢,高鹤洲的唇角往上扬了几分。
  陆谌的面容骤然僵住,眼眸也阔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小皇帝,虽穿着龙袍,却实打实地就是个傀儡。
  他说的事实,在皇帝的口中,也都变成了一句污蔑。
  ——“陛下!您身为君主,不能不听言官忠直的谏言啊!陛下!陆之昀实乃朝中大患,一日不除,也会威胁您的帝位!”
  陆谌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小皇帝觉出身侧的气压蓦地变低,面色不禁一骇,立即便将御案上的牙牌扔到了陆谌的面前,对着殿外的侍从命道:“陆谌公然在朝堂污蔑帝师,将他拖下去,在午门处重打五十大板,再罚俸禄半年,以儆效尤!”
  因着陆谌言官的身份,皇帝也不好将他罚得过重,待侍从进殿后,还探寻似的看向了身侧的陆之昀,问道:“先生,朕这样罚对吗?”
  陆之昀缄默地看了皇帝一眼,方才淡声回道:“陛下是君主,处置朝臣时,无需问臣的意见。”
  皇帝刚要回他,却是重重地咳嗽了数声。
  伴着陆谌撕心裂肺的喊声,陆之昀得见了皇帝的这副模样,不禁微微地蹙起了眉宇。
  他分明记得,皇帝是在两年后才会染上痨病,所以他也一直有让太医好好照看小皇帝,及时同他汇报他的身体情况。
  却没成想,这一世,皇帝的痨病倒是提前了。
  重生后,有些既定的轨道,他还是改变不了。
  可小皇帝若真的会早逝,那他又该去选谁,去做这大祈的继承人呢?
  ——
  镇国公府。
  沈沅的书院已经完成了翻葺,今日陆之昀下朝后,她便着男装去了趟歧松馆,想让他再次为梅花书院题写匾额。
  陆之昀垂着眼眸,执笔为妻子专心地题字时,却听沈沅自言自语地道:“妾身如今还未请到夫子,所以在夫子未被确定下来之前,这生员的父母们,也不会放心将他们送到妾身的书院来。”
  “嗯。”
  陆之昀回了沈沅一个字后,又提笔沾了沾墨。
  却听沈沅又道:“已经致仕的翰林学士,倒是有几个人选,只是妾身并不确定,能不能请到他们。”
  沈沅瞥了眼陆之昀敛净立体的侧颜,又垂眸道:“其实民间也有许多学识渊博的大儒的,我听闻云致鹭先生也是中过进士的,只是近年来,京中却没有这个人的消息了。”
  陆之昀提字的动作微顿。
  却听沈沅又弱声问道:“官人,您不是说过,您和云先生是有交情的吗。不如您就将云先生请过来,让他当梅花书院的夫子好了。”
 
 
第61章 脸又红了
  “啪嗒——”一声。
  沈沅垂眸却见,陆之昀手持着的狼毫笔的笔锋,竟在宣纸上坠了一滴乌墨,那摊墨汁很快在纸上晕染开来。
  男人适才题写的那四个遒劲且颇具风骨的大字,也被这一小滴墨破坏了整体的意境。
  陆之昀冷峻的面容未有任何异样,沈沅的心中却是倍感惋惜,只得又帮着男人重新地铺了张宣纸。
  “官人,只能麻烦您再帮妾身题写一次了。”
  沈沅赧然地说罢,便见陆之昀暂时撂下了手中的执笔,亦眸色微深,且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她半晌。
  男人的眉眼生得很深邃,就这么缄默不语地看着她,都有种高骛的深沉气场,似是能一眼就将人看穿似的。
  沈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小声地询问道:“官人…是妾身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巴掌大的脸蛋儿如羊脂玉般白皙,娇嫩且匀净无疵,自是没有任何脏污的东西的。
  陆之昀观察着她眉目间的情愫,觉沈沅应是并未察觉出他的另一重身份,而今日问他云致鹭其人的缘由,也是想寻个靠谱的夫子,便又将视线渐渐收回,垂眸看向了宣纸。
  他淡声道:“我再帮你题一次。”
  陆之昀本觉得已将话头遮掩了过去,妻子应是不会再同他提及云致鹭的事,却没成想,她竟是往他的书案前走了几步,待亭亭地站在他所坐的太师椅旁后,又不厌其烦地询问了一遍:“官人,您忘了回答妾身的问题,不知您同云先生,还有没有联系?”
  沈沅问陆之昀云致鹭的事,其实也是存了些私心的,她当然不只是想为梅花书院寻个靠谱的夫子,更想见见这位云先生的模样到底几何。
  如今的她早已嫁为人妇,同陆之昀连孩子都有了,也早就没了当年的少女情思,可是如果有那个机会,沈沅还是很想见见云致鹭的模样的。
  她约莫着,云致鹭的年岁,应当能比她的官人稍长个几岁。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总是提起这个人?”
  陆之昀低声问罢,也不欲再帮着沈沅先题字了,反是坐态挺拔地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处,佩着墨玉扳指的大手也随意地放在了扶手上。
  书房内的烛火异常的明亮,他今日穿着大袖右衽的阔袖蟒服,衣色同官服一样,是鲜艳的大红。衬得男人眉黑目朗,矜贵英俊,气度亦多了几分独属于成熟男人的内敛和镇重。
  陆之昀瞥首看向她时,沈沅的心跳没来由得,竟是漏了几拍。
  能将红色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从小到大,她也只见过陆之昀一个。
  心中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后,沈沅的柔唇微微启合,都忘了陆之昀适才问她什么了。
  正此时,男人亦蓦地攥住了她纤软的小手,又耐心地问了遍:“嗯?为什么总要提他?”
  因着他是坐着的,所以在看向她时,自是微微仰起了头首。
  沈沅垂眸得以同他深邃的眼睛对视,手背也感受着男人掌心微粝且温热的触感,心中的异样愈发加剧,就似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
  怦然的心跳节奏,也变得有些紊乱,甚至还带了些悸动。
  沈沅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却清楚,自己不是因为紧张或是害怕才变成这样的。
  “脸又红了。”
  陆之昀无奈且低醇的声音掷地后,沈沅也飞快地挣开了男人的大手,亦将小脸儿侧过了一边,软声回道:“妾身也没怎么提过他啊……”
  得见了陆之昀这副态度,沈沅也不欲再同他提起让云致鹭做夫子的事,毕竟他于现在的她而言,是个外男,当着陆之昀的面,总不好再同他联系。
  这些分寸,沈沅还是懂的。
  及至廖哥儿战战兢兢地进了歧松馆后,才打破了二人缄默不语的氛围。
  陆之昀一见到廖哥儿,气场就没了适才的温和,立即便换上了那副独属于长辈的威严冷肃面孔。
  他沉着声音询问了廖哥儿最近的课业,指骨分明的大手还顺势持起了那把乌木戒尺。
  廖哥儿站在书案前的不远处,两只小胖手背在了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沈沅得见了他的这副模样,便寻了二人说话的间隙,柔声对陆之昀道:“官人,今夜正巧到了妾身该教廖哥儿课业的日子,妾身这就带着廖哥儿回院子里去了。”
  陆之昀淡声回道:“正巧我也有一段时日没监督过他的学业了,今日你就在这儿教他罢。”
  廖哥儿惊恐地瞪大了乌眸时,沈沅却蓦地想起,陆之昀在为她提字之前,还同她就招收生员的事起了些争执。
  陆之昀是不同意她收二十岁以上的生员的,他的意思是,这书院办起来后,她也只能招些十几岁的孩子,且这些孩子的父母及家庭背景,陆之昀也应当是要好好地调查一番的。
  却说所有掌院创办书院的初衷,都是想往朝中输送人才,也就是希望自己的生员们能在科举中取得好的名次,登科及第,榜上有名。
  如果只招如廖哥儿这么大的孩子,那她的生员们,却连秋闱乡试都参加不了,她这书院,也只能算是个给孩子们开蒙的学堂。
  陆之昀性情强势,沈沅倒也没因着招收生员的年龄问题,立即便同他拗着来。
  毕竟现在的她,连个夫子都还未请好,现在都没有主动上门的百姓想将孩子送到她的书院来。
  沈沅暗暗地叹了口气,小厮也搬来了两把交椅,她便在陆之昀的注视下,专心致志地教起廖哥儿来。
  菱花窗外,夕日的曦光渐褪。
  陆之昀薄唇抿着,面上未浮任何的情绪,及至沈沅用那只纤白的柔荑握住了廖哥儿的小胖手,并温柔细心地纠正着他提笔的方式时,他的那双凤目不禁微微觑了起来。
  “廖哥儿,五婶都教了你多少遍了,你怎么还记不住呢?再记不住,明儿个就得给你减顿点心了。”
  小孩子在入夜后,难免会容易溜号走神,廖哥儿适才在治学时,就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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