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宠妻录(重生)——妩梵
时间:2021-09-07 09:40:11

  沈沅最怕这些死物,亦不知那鸽子的尸体被没被侍从清走,便瓮声瓮气地回道:“妾身有话想问官人。”
  陆之昀的语气低了几分,又道:“你睁开眼睛罢,那鸽子的尸体已经被人清走了。”
  沈沅这才掀开了眼帘,见那鹰站在陆之昀的手臂上,她这离近了一瞧,便更是觉得这只海东青长大了不少。
  刚一生出想要亲近它的念头,那只海东青便耀武扬威地扑腾了几下羽翅。
  它捣腾得这几下,让沈沅刚刚才恢复了些许血色的面颊,登时又变得霎白。
  “官人,您快看好它,别让它扑到妾身这处……”
  沈沅边说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着步子。
  却见陆之昀仅是冷冷地睨了它一眼,那只海东青便安分了下来,没敢再乱动。
  等侍从来此,将那鹰关回鸟笼后,沈沅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陆之昀在侍从端来的铜盆里浸了浸手后,便同沈沅一并穿过了垂花门,沿着游廊,往院子处走去。
  沈沅这时方才柔声问道:“官人,您为何不让妾身再教廖哥儿了?”
  陆之昀行在她的身侧,高大峻挺的身子亦帮她遮蔽了,从游廊外照进来的大片耀目日光。
  他淡声回道:“他即将就满八岁了,早就过了开蒙的年纪,再由你这个婶母教他不合适,反正你也要开书院,就让他跟着林编修修习罢。”
  男人的语气淡淡,却又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等书院开起来后,沈沅也确实想让廖哥儿去她的书院,跟着博学的林编修,再精进精进学问,争取就让他今年过了童试的州试。
  可陆之昀的性情总归是严厉了些,廖哥儿那处的情绪,她还得尽力安抚。
  正这般想着,沈沅的右手也蓦地被男人的大手牵了起来,许是因为他适才浸了些冷水,所以那触感微粝的掌心包覆住她的手后,还沁着淡淡的凉意。
  恰时一阵微风穿廊而过,沈沅在被男人牵住了手后,柔美的唇角也往上扬了几分:“官人,妾身还有件事想同您说。”
  陆之昀低声回道:“嗯,说罢。”
  沈沅便将在云蔚轩处,同陆老太太的对话同男人讲诉了一遍,越说,那柔柔的话音还掩了几分幽愤:“也不知道那陆谌的脑子是不是真的被撞坏了,妾身是真的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的话音刚落,陆之昀便瞥首看了她一眼,薄冷的唇角亦往上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等沈沅也转首看向身侧的男人时,陆之昀却恰时收回了视线。
  沈沅仰首看着他的侧颜时,又问道:“那官人您会去参宴吗?”
  “尽量。”
  陆之昀淡声回了她两个字。
  沈沅垂着眼睫,又赧声嘀咕了一句:“官人,妾身还有件事,想问问您。”
  沈沅自觉,今日自己的话属实是有些多了。
  陆之昀却依旧极有耐心,由着她继续问着。
  “家宴上,妾身准备在鼎泰楼再叫几道菜,官人喜欢吃什么就提前告诉妾身,妾身好给您提前备好。”
  这话一落,陆之昀却不解地看向了她。
  沈沅将眼眸微微地侧着,有意地避着男人深邃的眸光,话音也越来越弱:“妾身已经问了廖哥儿和蓉姐儿了,他们两个小孩子都想吃姜花绿豆索粉,蓉姐儿单独点了道精细的蟹酿橙,廖哥儿又添了道鸳鸯炸肚……”
  江丰一直跟在这极其登对的夫妻俩身后,见陆之昀不解其意,沈沅柔美的芙蓉面上,也显露了几分局促,便插话道:“公爷,主母是掌阖府中馈的,这中馈不就是管着这全府上下人丁的吃食的吗?宴单也得提前备好,主母这么问您,是在给您开小灶呢。”
  这话一落,陆之昀竟是低声笑了一下。
  江丰不由得看怔。
  毕竟陆之昀平日很少会笑,如今竟是当着他的面,都能笑出来,还真是稀奇了。
  男人唇畔的笑意很快就转淡至无。
  陆之昀垂首凝睇着妻子柔美的小脸儿,低声回道:“我没什么讲究,喜食荤肉。”
  沈沅眨了眨眼睛,实则到现在,她都没摸清陆之昀的饮食喜好,因为平素八仙桌上有什么,男人就会吃什么,她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无口味上的偏好。
  而他给她的答复,也太泛泛了。
  陆之昀似是会出了她的心思,又淡声添了句:“备些肴肉便好。”
  “肴肉。”
  沈沅将这词念了一遍。
  原来陆之昀想吃的,竟还是道淮扬名吃。
  ——
  次日清晨,白露熹微之际。
  趁着日薄,沈沅为了安抚廖哥儿被陆之昀训斥之后的低落情绪,便带着他去了趟京师的棋盘街,陪着男孩吃了些胡饼和鲜美的羊肉汤后,这才又折返回了梅花书院处。
  廖哥儿虽然是沈沅毫无血缘关系的小侄,但实际上,在沈沅的心中,已经将他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了。
  沈沅亦不希望廖哥儿会有自己在扬州唐家时的心情,总觉得自己是这家的外人,也知道廖哥儿的心性有些敏感,所以能抽出空子来,就一定会多陪陪他。
  这日,梅花书院终于迎来了第一个要交束脩、同书院签下一年契状的生员家长。
  来人是个经营糖水铺子的商户女,老家是余杭的,她和丈夫开的这家铺子可谓是薄利多销,每年的利得很可观,她卖的桂花绿豆汤和鸡头米糖粥,在京中很有名。
  商户女看中梅花书院的缘由,自是因着沈沅请的夫子,曾在翰林院做过编修,这般大儒的眼界和格局,总比寻常的举子要强。
  且编修也是个正七品的官员,就算林编修致仕了,也能或多或少探得些朝中的最新风向。
  梅花书院的林编修还算混得差的,曾经有许多的翰林学士一路官途顺遂,甚至做成了当朝的宰辅。
  不过官阶越高,可不代表着他越有学问。
  毕竟钻研学问,和蝇党弄权还是不一样的。
  总而言之,商户女对梅花书院的种种条件都是极为满意的。
  她看眼前这位年轻的袁掌院生得属实俊美,那模样,甚至都要比小姑娘生得好看了,不禁多问了一嘴:“我说袁掌院,你们扬州的这些公子哥儿,是不是都生得同你一样俊逸啊?”
  沈沅无奈失笑,她对外的身份是扬州盐商之子,长兄来京做官,他便一并来了京城,用家中的散钱经营了一家书院,边编修着书籍,边准备着科考。
  “哪有,夫人过誉了。”
  沈沅说罢,那商户女不禁啧啧了两声。
  能在这地界开书院,还能请来致仕的翰林编修做夫子,背景定是不甚简单的,而袁掌院不方便透露她兄长在京城所任何职的事,商户女也表示理解。
  另一厢。
  而今沈沅也转变了思路,不再拘泥着偏要让陆之昀同意她招收二十岁往上的生员。
  大祈的童试也很重要,分为州、县、府院三级,等院试通过后成为了秀才,才能去参加乡试。(1)
  而院试这一关,就拦住了不少的生员,甭说是如廖哥儿这么大点的孩子过童试有难度,甚至年近花甲,甚至是耄耋的老者至今都没有通过院试,成为秀才。
  所以现在的她仅招收一些年岁较小的孩子,也无妨,等他们大了后,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有机会能入监成为监生,长线发展的话,她还是可以网罗住这批想要向秋闱和春闱进击的人才的。
  沈沅同林编修商议了一番梅花书院的束脩事宜,决意按年收取,每年收生员十三两纹银。
  这束脩的费用略高,但书院针对的群体本就是官家子弟,和一些富商之子。
  当然,如果有资质好,但是家境却贫寒的生员也想进梅花书院同林编修治学,便可酌情减免银两。
  每一季的院考中,如果能取得不错的成绩,书院也会给这一类的生员相应的补贴。
  廖哥儿安安静静地坐在沈沅身侧的书案后,见商户女还象征性地带来了一坛子女儿红,一条风干的肉脯,还有一匹花色素简的锻料,做为束脩之外的束脩礼,递给了沈沅。
  沈沅命随侍接过后,便准备和商户女签下契状。
  谁料这时,廖哥儿竟是听见了几声“嘶、嘶、嘶”的怪异声响。
  这声音令人不寒而栗,他渐渐地瞪大了乌眸,亦想起了只有蛇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他腾地一下从案前站起,霎白着小脸儿,躲在了沈沅的身旁时,斋舍内的其余人等也终于觉出了异样。
  ——“啊!蛇!好多蛇!你们书院为什么会有什么多的蛇!啊啊啊啊啊啊啊!”
  商户女的神情骤然大骇,亦逃命似的跑到了斋舍外。
  沈沅护着身侧的廖哥儿,却见果然有数条两指宽的花蛇竟是往他们的方向盘旋地爬着,还不时地吐着鲜红的信子。
  沈沅的额角渗出了涔涔的冷汗,廖哥儿的乌眸里噙了泪,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事的廖哥儿,这些花蛇都是家蛇,没有毒性的。”
  沈沅边宽慰着男孩,边小心地带着他往后退着,江丰自是听见了斋舍内的动静,立即便率着另两名随侍冲了进来,“唰唰唰”数下,便将那十几条的花蛇尽数砍死。
  舍内好不容易没了危机,舍外却又响起了那商户女凄厉的喊叫:“燕子!燕子怎么都死了!”
  众人循着声音皆出了斋舍,却见刚被铺了层鹅卵石的地上,竟是坠了几个死燕的尸体。
  廖哥儿因着惊惧,不禁用小手捂住了嘴。
  沈沅最是怕这些死物,唇瓣已然微微泛白,却还是强撑着镇静对江丰使了个眼色。
  江丰立即会意,即刻就将舍内那商户女拿来的束脩还给她,刚想同她说,她的孩子在梅花书院上学的头一年,无需再拿束脩,只消不将书院里有蛇和死燕的事传出去便好。
  那商户女却突然颤声道:“我…我来你们书院之前,心中其实就存着隐忧。先前的掌院活得好端端的,却突然暴毙了。我这笔束脩,是你们书院收的第一份罢?没成想这头一份,又碰上了花蛇和死燕这些不吉利的物什…罢了罢了,我还是带着我的孩子再去寻另家书院罢。”
  “且慢……”
  江丰说着,亦伸手做出了挽留的举动。
  可那商户女却还是同自己的儿子逃命似的离开了梅花书院,头都没回一下。
  今日可谓是出师不利。
  这头一份收上来的的束脩刚到手旁,就飞走了,沈沅的面色不禁沉重了几分。
  花蛇,死燕。
  这些事发生得太过蹊跷。
  其实她不算怕蛇,但是却犹怕这些死掉的鸟类。
  沈沅总感觉这些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江丰这时道:“是属下失职了,这些腌臜玩意儿,应当是有人在夜里悄悄翻墙放进来的,属下一定会尽快帮夫人查出真相,还请夫人放心。”
  沈沅颔了颔首,心中却也有了猜测。
  “嗯,麻烦你了,不过这件事,先不要同公爷说。”
  江丰口头上应了声是。
  可陆之昀派他跟着沈沅的缘由,便是让他随时地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同他及时汇报。
  这件事,他还是得如实地,同陆之昀禀报。
  ——
  三日后,公府远香堂。
  面阔三间的大堂内摆了三张八仙席面,陆家的这些成员也俱都围席而坐,言笑晏晏地聊叙了些京中世家近来的秘事轶闻。
  沈沅并未落座,而是仍在堂外监督着丫鬟们的布菜进展。
  却说那商户女还算是个口风紧的,并没将梅花书院引来花蛇,和死了梁上喜燕的事同附近的街坊邻居讲。
  江丰也命了几个侍从连夜地守在书院里,但许是做此恶举的人也有了警觉,这几日侍从们也没发现他们作祟的身影。
  沈沅陆续又招收了五个十岁左右的生员,书院的事宜看似是恢复了平静,但她总觉得对方还要再对梅花书院下手,所以并没有放松警惕。
  廖哥儿和蓉姐儿一左一右地坐在陆老太太的身侧,眼巴巴地盯着八仙桌上的各式珍馐佳肴,面露垂涎之色。
  馋归馋,但陆老太太没发话之前,他们两个小的自是不敢动筷的。
  廖哥儿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嗓音,奶声奶气地问向陆蓉:“小姑姑,我怎么记得五婶好像特意备了道肴肉啊,怎么桌上没有呢?”
  陆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丫鬟刚端上来的蟹酿橙,小大人似的回道:“当然是你五婶想让你五叔吃独食了,怕这道菜端上来后,你一筷子,他一筷子的夹罢,等你五叔回来后,就吃不到几块了。”
  廖哥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小脑袋。
  却又觉得,反正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菜,他也就不差那道肴肉了。
  陆老太太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个孩子的交谈,却觉沈沅如今,同陆之昀的感情也是愈发要好了,不然她也不能存着这种小心思,到底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堂内陆家人原本正交谈甚欢,及至卢氏搀着拄拐的陆谌进了堂内后,众人却都蓦地噤住了声音。
  陆谌一见到沈沅后,眸色便变了几分,唇瓣微颤地刚要开口同她主动说句话,一旁的卢氏却语气尖酸道:“我说弟妹,谌哥儿被陛下罚了五十板子的事,你也应该知道了,怎么还为他备了个这么硬的坐席,就不知道为他备个软垫吗?”
  这话一落,陆谌的面容登时变得极为阴沉难看。
  他立即开口制止道:“母亲,您少说几句罢。”
  听罢陆谌的这番话,沈沅的眼皮却是跳了一下。
  前世的他,可从来都不会在卢氏的面前,替她说话。
  他的态度可向来都是,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前世她身为卢氏的儿媳,可没少受到她的苛待,陆谌却对这些事都装作视而不见。
  沈沅柔美的唇角,不禁浮了丝冷笑,淡声回道:“二嫂寻个空席坐下罢,我已经命人给谌哥儿拿了个软垫,陆家有这么些个小辈,我都要顾着。你家的谌哥儿前阵子又不想同我们公爷亲近了,我对他的照顾如果有些疏忽,也是正常的。”
  “你……”
  卢氏一时语噎,她看着身着一袭湖蓝对襟衫裙的沈沅,见她纵是刚刚生产完,身型依旧窈窕纤美,容色也依旧姝绝,气质还比从前更典雅雍妍了,心中对她的不满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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