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铲就在旁边,熊孩子闹别扭不给她盛,她还不能自己动手啦?
椰壳做的碗隔热效果特别好,虽然没有勺子,但陆灼霜端起碗来就能喝。
可别说,用椰壳盛着的浓汤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热气扑鼻而来,陆灼霜捧着椰壳碗轻轻吹着气。
一口入喉,便鲜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本就有些饿的她顿时被那股子鲜味勾得食指大动,也顾不得烫了,只埋头猛喝。
一碗浓汤入腹算是稍稍解了陆灼霜的饥,可依旧解不了她的馋。
刚放下碗的她又伸长了脖子盯着伏铖那边看。
只见伏铖拿出了一把背生尖刺的树叶,摊在石板上用石头反复捣捶,待到叶子里的汁水全被榨出来,他才将先前片好的肉铺在汁水里腌制。
陆灼霜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她又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什么?”
伏铖忙着与那树叶做斗争,也忘了自己正在和陆灼霜闹别扭的事,下意识道:“山茱萸叶。”
语落,他又一脸懊恼地鼓了鼓腮帮子,也不知是不是在后悔自己方才破功与陆灼霜说了话。
陆灼霜对此毫无察觉,毕竟,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火锅。
她鼻翼微煽,感受着残留在空气里的那股子辛辣味。
心道:是“遍插茱萸少一人”的那个茱萸么?
听闻在辣椒传来之前,古人主要是用茱萸、生姜和花椒这三种香辛料来获取辛辣味。
肉很快就腌好了。
吸满叶汁的薄肉片入锅的那一刹,辛香四溢。
清淡的养身锅顿时就有了川味火锅那味儿。
陆灼霜聚精会神盯着锅里的肉,不到五个呼吸间的工夫,那些浮在汤面的肉就变了颜色。
陆灼霜与伏铖几乎是在同一刻抄起筷子往锅里捞肉。
要知道,再晚一些,肉质可就得变老了。
也不知这是什么肉,没有半点腥膻味,入口鲜嫩,还带着恰好到处的辛辣。
连吃几片肉以后,陆灼霜才恍然想起,锅里还煮着蘑菇。
她丢开筷子,赶紧用贝壳铲去锅里捞蘑菇。
热乎的蘑菇才送进嘴里,陆灼霜眼睛登时就亮了。
怪不得“山珍野味”四字里“山珍”要排在“野味”前面,这不知名的蘑菇吃起来格外爽滑,还带着一股奇特的清香,煮了这么久,口感依旧爽脆饱满,半点也不输给肉。
这一顿可真是丰盛,吃完肉和野山菌又烫了虾和贝,到最后用来熬汤底的肉骨头也炖得十分软烂适口,只可惜陆灼霜和伏铖都吃不下了,只剩那只巴掌大的毛茸茸在孤军奋战。
它一脸满足地趴在肉骨头上,愈发像只小狗勾。
吃饱喝足的陆灼霜也一脸安逸地瘫回了地上。
收拾好餐具的伏铖便在这时走来,他盯着陆灼霜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别扭地道:“你恢复的怎么样?”
陆灼霜懒洋洋掀开眼皮:“五成左右。”
说完,她又闭上了眼睛:“我困了,先睡一觉。”
她身上的伤尚未好透,本就懒散的她这几日更是格外嗜睡。
天也在这一刻彻底暗了下来。
整个世界仿佛都伴着她一同陷入沉睡中。
火焰舔舐着柴堆,不停跳跃。暖橘色的光映在陆灼霜侧脸,她眼角眉梢都晕上了一层落日余晖般的橘调,温柔得不可思议,与睁眼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伏铖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新柴,然后,抱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也不知在想什么。
火越烧越旺,“噼啪”声不绝于耳,时而小时而大,渐渐地,伏铖也有了困意,搂着肚皮撑得圆鼓鼓的毛茸茸睡在了另一侧。
这里的夜来得早也走得早。
当第一缕天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时,清晨悄然而至。
陆灼霜却在这时候突然惊醒,猛地从地上弹起,就连熄染剑也不知何时被她握在了手里。
她动静不小,一番折腾下来,伏铖也醒了,正揉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也就这种时候,他才像个六七岁的孩子。
陆灼霜收回目光,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又将睡眼惺忪的伏铖拖至自己身后。
果不其然,才做完这番动作,下一刻便有腥风刮来。
阳光照不到的暗处,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相继睁开,随着它们的出现,萦绕在陆灼霜鼻端的腥气更甚,薰得她只觉脑仁发疼。
这次来得是另一种妖兽。
许是生在暗处常年不见光的缘故,这玩意儿长得那叫一个随便。
直径约两米的头颅上随心所欲地撒着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眼睛,忽略它那些乱七八糟瞎长的眼睛,它外形其实和蜈蚣很像,体型则比先前被陆灼霜所杀的那条蛇还大上一两倍。
这只像蜈蚣的玩意儿不但长得吓人,性格还格外狂躁。
按理说,它不该在陆灼霜这等大佬面前嚣张才对。
陆灼霜无端又想起了那条蛇,明明都是垂死之蛇,却还敢当着她的面去袭击伏铖。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这些妖兽身上还是伏铖身上呢?
陆灼霜来不及细想,便有一阵罡风迎面扫来。
蜈蚣怪的速度很快。
然而,陆灼霜手中的熄染剑更快。
快到伏铖甚至都未看清陆灼霜是何时出的剑,那只大蜈蚣就已经整整齐齐断做两截。
鲜血汩汩,染红整片地。
血腥味一下在空气里弥散开,熏得陆灼霜几乎都要睁不开眼。
此时的陆灼霜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臭地方,什么都顾不上的她一把拽住伏铖的手,憋着一口气使劲向前冲。
伏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陆灼霜握住的手,皱了皱眉头,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搂紧躲在自己怀中的小兽,任由陆灼霜拉着自己走。
越往前走光线越暗。
头顶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山石,陆灼霜空有御剑之术,却不得施展,只能和伏铖一同用脚走。
又往前走了近三里路,陆灼霜才终于嗅到一股海腥味。
一直缄默不语的伏铖突然开口:“再往前走两百米就能看到海。”
他话音才落,前方便隐隐传来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陆灼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拽着人家小朋友,她赶紧撒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摸索。
伏铖小朋友则不动声色地用衣服擦了擦方才被陆灼霜牵过的右手,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此后,又过去近半盏茶的工夫,二人方才走出这逼仄的山穴。
如今正当晌午,走出山穴的那一霎,灼目的阳光刺得他们一同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陆灼霜发现自己已经踩在了松软的沙滩上。
指甲盖大的小螃蟹正忙着打洞建新穴,海鸟在头顶盘旋,碧蓝的天与海连成一线,遥遥望不到尽头。
陆灼霜眯着眼眺望许久,方才收回目光。
原文中陆灼霜应该没来过这个地方,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任何有关海的情节。
不过,也不必担心,以陆灼霜的实力度过这片海定然不成问题。
思及此,陆灼霜又低头看了眼伏铖。
想不到就要分开了,她还怪舍不得这熊孩子……的手艺。
陆灼霜一时间百感交集。
要不,离开前再蹭一顿饭?
陆灼霜思索片刻,拿腔作调地吊着嗓子道:“哎呀,想不到这片海竟这般广袤无垠……”
话才说一半,她就看到伏铖的表情变了,还是朝着十分不好的方向去变。
见此,陆灼霜非但不收敛,反倒忽悠的愈发卖力:“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御剑飞行最是消耗体力,肚子都没填饱,飞到一半掉下来喂鱼了可怎么办?”
伏铖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装”的表情,倒也没直接揭穿她,只道:“封住听觉。”
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陆灼霜一看此事有得商量,立马照办。
那只毛茸茸的小兽从伏铖怀里跳了出来,仰头长啸:“嗷~~~~~~~~~~”
原本平静的画卷一下被打破。
波光粼粼的海面顿时跃起鱼虾无数,天上飞的也都纷纷坠落,就连地上走着的都没能逃过这劫。
封住听力的世界里,“山珍海味”们纷纷扎堆挤在陆灼霜面前,如同进宫甄选的秀女般,任君挑选搭配。
吼完这嗓子的毛茸茸又重新钻入伏铖怀中。
伏铖揉着它的小脑瓜,轻声夸赞道:“小茸真厉害。”
陆灼霜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堆食材,嘴里简直都能塞进一颗鸵鸟蛋。
原来还真是靠这只毛茸茸的狮吼功!
第4章 人狠话不多
当最后一缕天光湮于黑暗,陆灼霜终于扫光面前所有的菜。
伏铖正抱着小茸,默默无语地盯着她看。
陆灼霜却还在慢条斯理地擦着嘴,她目光从空空如也的烤架上收回,理不直气也壮地道:“一顿也是吃,两顿也是吃,谁规定午饭不能连着晚饭一起吃了?”
伏铖:“……”
他已彻底放弃去与陆灼霜争辩,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怎样都行。
陆灼霜这人不靠谱归不靠谱,该做的事还是不会忘,她尾音才落,便祭出了熄染。
熄染剑很宽,宽度起码是普通飞剑的三倍,倒不怕伏铖会因站不稳而掉下去,可陆灼霜心里依旧没底,觉得还是让小孩子站自己前面更保险。
对此,伏铖也没什么意见,听话的抱着小茸站在了陆灼霜身前。
然而,当陆灼霜伸手扣住他肩时,他却整个人都僵了僵,下意识侧着身子去躲避。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险些让他们二人一同栽到海里去喂鱼。
陆灼霜略显严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不想死就别乱动!”
倒不能怪陆灼霜语气重,她如今可是背负着两条人命在身上,稍有差池,还真可能会变作鱼食。
有了陆灼霜这句话,伏铖当真不动了,他小小一只站在剑上,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
重新调整好状态的陆灼霜轻呵一声:“起!”
冷月斜挂在天际,夜里的海静得令人心悸,那广袤无垠的幽深海底仿佛藏了张能够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陆灼霜没由来得一阵心慌。
与她心意相通的熄染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尔后,箭一般冲向海的另一端。
狂风不停在耳畔咆哮,却无一缕能够近他们的身,专心御剑的陆灼霜更是连根头发丝都不曾动一动。
两侧景物飞快倒退,不消多时,那片海滩就已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融入夜色中。
陆灼霜能感觉到伏铖其实很紧张,可他从头到尾都没再吭一声,直至熄染落地,才苍白着一张小脸,摇摇晃晃从剑上走下来。
御剑飞行了近千里的陆灼霜自也没好到哪里去。
脚踏到实地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握着剑四处张望。
但见月华似水,清冷月光铺满大地。
横亘在她眼前的是一大片高耸崎岖的礁石,视线再往后挪个五十米,便能瞧见那郁郁葱葱的树林。
树林与礁石的交界处一堆篝火燃得正旺,海风拂过,原本笔直上升的烟全往树林所在的方向飘,熏得树下那个白胡子老头直咳嗽。
许是陆灼霜的目光太过直白,老头咳着咳着突然猛地一抬头,这一抬头恰好就与陆灼霜的视线撞个正着。
“哗哗哗……”
是海浪拍打礁石所发出的声音。
二人目光牢牢胶在一起。
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还是那老头先败下阵来。
他把自己手中那串都快烤成炭的肉往身后一丢,期期艾艾道:“霜儿啊~”
陆灼霜不禁一愣。
这人是?
她飞快地在脑子里将整篇文的内容过了一遍。
脑海中陡然浮现出这样一段文字。
“这全身灰扑扑,从头发白到胡子的糟老头正是太阿掌门,别看他生了张喜感的圆脸,像个平平无奇的扫地大爷,在温毓成名之前,他可是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人。”
太阿掌门,既陆灼霜与温毓的师父。
《女剑尊》全文都未提及他的真实姓名,他的存在感却比男主温毓还强。
总得来说,他就是个“死皮赖脸”的糟老头,撒泼耍赖第一名,身居太阿掌门之职,却一天天的总想着要传位,奈何他座下五名弟子一个比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这掌门之位传了近千年都还没传出去。
陆灼霜敛回心神,又不露痕迹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不得不夸一句,原文描写挺贴切。
她面前这位太阿掌门还真是从头灰到脚,灰白的头发灰白的胡子再配上一身蓝灰色的道袍,横看竖看愣是看不出半点高人的风姿。他那张脸更是如同用圆规画出来的一般,陆灼霜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他脸圆得更规整之人。
打量完眼前之人,陆灼霜又莫名紧张起来。
除却大师兄温毓和五师姐洛雪封,原文中与女主接触最多的便是这个糟老头,她若贸然开口,指不定会被看出端倪。
陆灼霜尚在斟酌自己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那老头便已靠近,见鬼似的瞪着杵在一旁的伏铖,颤颤巍巍指着他鼻子道:“他他他……”
“他”了半天,也没能“他”出个所以然来。
陆灼霜思绪就此被打断,满目疑惑地看着伏铖。
清冷月光下,小小少年正用同样的眼神望着陆灼霜,三分疑惑,七分茫然,显然和她一样,还没搞清状况。
陆灼霜目光悄然离开,又落至掌门身上。
可她忘了,这副壳子的原主是个不怒自威的满级大佬,别说太阿门上下,就连整个修真界都得看她脸色行事,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瞥了掌门一眼,都像是携着滔天杀意,充分诠释了何为眼神能杀人。
本还有一堆废话要说的掌门顿觉背后凉凉,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他即刻闭嘴,两手交叠垂于前腹,一脸乖巧地站着,仿佛陆灼霜才是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