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徒弟你却……——暮九
时间:2021-09-08 09:09:54

  陆灼霜看懂了,他的眼睛在说:我信你个鬼。
  百口莫辩的陆灼霜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证实自己,她取下剑匣,放置在桌上,笑着道:“打开看看。”
  难得见她露出这般真挚的表情,伏铖有所松动,放下面碗,将信将疑地打开剑匣。
  匣中卧着一柄剑,长三尺,剑身呈现出古朴的青铜色,初看无一特别之处,可当伏铖握住剑柄时,那把剑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点点荧光自剑柄处迸射而出,顺着剑刃逆流直上,一路攀爬至剑尖,待那些荧光散尽,原本灰扑扑的剑于顷刻之间绽出锋芒,令人不敢逼视。
  伏铖目光怔怔,过于平坦的语调终于有了些许起伏:“送给我的?”
  陆灼霜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颔首笑道:“此剑名为寂灭,除了熄染,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它更厉害的剑。”
  伏铖依旧没说什么,却爱不释手地捧着寂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把剑。
  许是身份发生转变的缘故,陆灼霜如今是越看这小朋友越觉可爱,她摇头失笑道:“剑已经是你的了,晚点再看也没什么关系,倒是面快糊了,赶紧吃。”
  伏铖这才放下剑,重新拾起筷子。
  能看不能吃的陆灼霜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眼睛又不自觉地黏在了人家碗上,这眼神,怕是用如狼似虎来形容都不为过。
  伏铖抬头望她一眼,转身拿来一副干净碗筷,动作利索地分出一半。
  热乎的汤面摆在眼前,陆灼霜却还在装矜持:“这是你的寿面哎,我吃不太好吧。”
  话是这么说,也不见她眼睛离开面碗。
  伏铖没做声,权当没听见这句“虚情假意”的话,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陆灼霜也不再客气,拾起筷子大快朵颐。
  这是一碗最简单的阳春面,汤清面白,上缀几点切得细碎的葱花,因放得太久,面稍稍有些坨,可即便如此,这也是陆灼霜吃过最美味的清汤面。
  一碗面下肚,陆灼霜方才想起,最关键的那句话她还没来得及说。
  在心中酝酿片刻后,她又道:“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伏铖抬头。
  但见陆灼霜勾起嘴角,一字一顿道:“我要收你为徒。”
  “咳咳咳……”
  短短六个字,险些把伏铖呛死。
  装有寂灭的剑匣被挪至陆灼霜眼前。
  “剑还给你,吃完赶紧走吧。”
  陆灼霜一脸不敢置信:“不是吧……你知不知道我谁?”
  伏铖神色淡漠:“别素贞。”
  陆灼霜:“……”
  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6章 小目标已达成
  傍晚的天空美得尤为浓烈,红与黄交织,晕染成一片,就像同时打翻了草莓橘子酱。
  浓到化不开的天幕上,最为夺目的还是那枚闪闪发光的金乌,如同一颗刚被戳破,还在滋滋冒油的咸蛋黄。
  陆灼霜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空,喃喃自语道:“好想吃蛋黄焗螃蟹呀。”
  微风拂过面颊,比她方才说话时的声音还要轻。
  她百无聊赖地在秋千上荡了几下,复又转头,去看坐在另一架秋千上的伏铖。
  伏铖这孩子一如既往地安静,也就初见时话稍多,此后可谓是一日更比一日沉默。
  陆灼霜只觉无趣,慢悠悠收回了视线。
  经过杂役弟子半日的努力,原本空旷的院子焕然一新。
  从陆灼霜这个角度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簇簇粉蓝相间的绣球花,再往后些,是一株高达数十米,堪称遮天蔽日的蓝花楹。
  而今正值花季,深深浅浅的紫缀满枝头,如梦似幻。
  长风浩荡,卷来阵阵馥郁花香。
  陆灼霜惊奇地发现,攀爬在竹篱笆上的小蔷薇竟已抽出新枝。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就连那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小破屋也已被拆除,重建成两层高的竹楼。
  陆灼霜托着下巴,悄然弯起了眼角。
  收个徒弟也不赖嘛,至少能以他为借口来进行大改造。
  思及此,她目光又重新落回伏铖身上:“还有什么要添置的,跟我说一声,我去找掌门要。”
  伏铖摇了摇头,依旧没说话。
  平日里的他也称不上话多,却不似今日这般沉默,偶尔还能蹦出几句怼人的话来。
  陆灼霜不习惯于面对这样的伏铖,盯着他端详好一会儿,方才调侃道:“瞧你这苦大仇深的模样,做我徒弟就这么憋屈?”
  “不憋屈。”
  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若只答这一句倒还好说。
  然而,他尾音才落,又重重叹了一口气,看得陆灼霜眼角直抽搐,心道:这小鬼怕不是故意的罢?
  陆灼霜尚未探出个究竟,伏铖又自言自语般地呢喃着:“传闻中的高人都这般不靠谱吗?”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称不上大,也就恰好能让陆灼霜听到的程度罢了。
  陆灼霜斜着眼睨他,不咸不淡回了句:“别人靠不靠谱不清楚,反正我是最靠谱的那个。”
  小朋友还是低估了陆灼霜面皮的厚度。
  厚脸皮若有排名,她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
  首战大败,伏铖颓然垂下了脑袋。
  果然,在她面前,沉默才是最好的答案。
  酉时刚过,那仙鹤又踩着点来送晚膳,它放下食盒,仰头长唳一声,赶在天光散尽前钻入云层间。
  天,便在这一刻彻底暗下来。
  悬挂在院子里的夜明珠终于开始发挥它们的作用,点点荧辉交织成片,虽不说亮如白昼,到底还是比烛光强上不少。
  陆灼霜一动不动歪在秋千上,很是惆怅地望着仙鹤送来的食盒。
  这次的食盒共有五层,显然是备好了两人份的晚膳。
  陆灼霜尚在琢磨该如何忽悠伏铖上灶,伏铖便已提起食盒,径直走向十步开外的凉亭。
  凉亭外白纱飘飘,配上这一片露红烟紫,端的是一副令人为之沉醉的神仙景色。
  可一想到那些菜的味道,陆灼霜便忍不住皱眉。
  食盒已被伏铖打开。
  第一道菜是姜炒仔鸡,姜丝切得极细,仔鸡剁成拇指大小,色泽金黄,辛香扑鼻而来。
  第二层是豆腐酿肉,寸许大的老豆腐煎得四面金黄,再塞以肉馅,与调好的酱汁一同放入砂锅中以文火慢煲。
  砂锅保温性能极好,掀开盖时,那浓郁的汤汁甚至还在锅底啫啫翻滚。
  第三层是夏日里最常出现在餐桌上的蕹菜,做法也简单,用蒜蓉和猪油一同清炒,叶梗变色了便可起锅。
  最后一道则是炖得骨酥肉烂的排骨粉藕汤。
  伏铖将这些菜一一摆放在石桌上,再端出放在食盒底部的两碗米饭,当他摆好碗筷时,满院子乱蹦跶的小茸也掐着饭点回来了。
  晚风阵阵飘来,扬起悬于凉亭外的白纱,陆灼霜抬眸扫了眼桌面。
  热乎的三菜一汤,连白米饭里都混了蒸熟的地瓜。
  这卖相可比中午那顿好上不止一点两点。
  陆灼霜登时来了食欲,直奔凉亭而去。
  事实证明,这顿饭可不仅是卖相比中午那顿好,味道更是好了不知多少。
  仔鸡皮酥肉嫩,豆腐外焦里滑,蕹菜火候也把握得不错,梗部还是脆的,最后那碗汤更是鲜香四溢。
  可大锅饭依旧是大锅饭,再好吃,也比不上伏铖现做的那些。
  陆灼霜眼神又飘到了伏铖身上。
  伏铖正忙着给小茸喂肉,炖到骨肉分离的排骨被他一一从汤中捞出,吹凉以后才递给“嗷嗷待哺”的小茸。
  陆灼霜边吃边盯着伏铖看,她碗中小半碗饭都进了肚,也不见伏铖吃上一口。
  暗中观察许久的陆灼霜眼睛陡然一亮,她好像找到了突破口。
  她又勺起一块滚烫的酿豆腐放入碗中,用筷子将其分成两半来散热,嘴上也没闲着:“小茸吃这么多带盐的肉,不会掉毛吗?”
  她这话说得状似不经意,实则全程都在偷瞄伏铖的表情。
  伏铖给小茸喂肉的手随之一顿:“小茸吃这些会掉毛?”
  陆灼霜点头:“可不仅仅是小茸,不论小猫,还是小狗,吃多了盐之类的调味料都会掉毛,严重的,可能还会秃呢。”
  伏铖如醍醐灌顶。
  怪不得小茸比他刚认识的时候秃了整整一圈,还以为是到了换毛的季节。
  陆灼霜趁热打铁,继续循循诱导之:“所以呀,咱们这里要常备生肉生菜,方便给小茸做吃了不掉毛的水煮菜。”
  伏铖若有所思地点头。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陆灼霜现在的表情瞧着焉坏焉坏的。
  陆灼霜笑眯眯夹起碗中已然晾凉的酿豆腐。
  找借口把菜运上破虚峰的小目标已达成,距哄他下厨的大目标更进一步。
  至于陆灼霜为何不直接开口让伏铖去做?
  陆灼霜也是要面子的呀,才不能被人发现,她收徒的目的只是为了吃上一顿称心如意的饭。
  更何况,伏铖这种小野马又岂是陆灼霜轻易能使唤动的?
  还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用过晚膳以后,二人一同走入新建好的小竹楼。
  陆灼霜住的正房在二楼,除此以外,其他房间大小相差无几,陆灼霜便也没命人特意分出一间给伏铖住的次卧,索性让他自己来选。
  伏铖最后选中的房,位于正房隔壁。
  这间耳房采光极好,窗外那株青梅树也是生得格外高。
  五月恰是青梅结果的时节,山上气温比山脚略低,这里的青梅结果时间也就晚一些,可即便如此,也已结了半树的果子,伸手就能触到那一颗颗青翠水灵的果子。
  伏铖之所以会选这间房,恰是因为窗外那株青梅。
  万物凋零的寒冬腊月,一树傲雪寒梅灼灼盛开在窗外,暗香浮动,萦绕一整个冬。
  此情此景,光是用想的,都觉妙。
  陆灼霜就不一样了,瞧见这青梅树的第一眼,便已盘算好该如何分配树上的梅子。
  待到梅子熟透,她要分出四分之一来泡酒,余下的或是制成盐渍梅,或是晾晒成梅干,不论用来做冷泡茶,还是煮酸梅汤时添上几颗,那滋味都绝了。
  炎炎夏日,又岂能少了冷泡茶与冰镇酸梅汤?
  陆灼霜是恨不得施法让这些绿果果在一夜之间熟透,赶在酷夏到来之前制出第一批。
  二人盯着同一株青梅树各有所思,却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最后还是陆灼霜先从满脑子的酸梅汤中抽回心神,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做的她,一寸一寸扫视着伏铖将要入住的这间房。
  这间房称不上多大,却也绝不算小,从面积来看,约有个三十来平。
  挂着素色帷幔的雕花架子床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屏风、香炉、美人榻一个也不落,可陆灼霜总觉看上去还是空了些。
  她思索片刻,又问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
  伏铖抱着小茸,轻摇头:“没有。”
  陆灼霜眼睛仍在房间里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半敞着的衣柜上。
  衣柜也是今日刚搬来的,它容量极大,能装下很多衣衫,可伏铖这孩子统共也就一身浆洗得辨不出原貌的短衫。
  陆灼霜在心里嘀咕着:还得给这小朋友添置几件新衣裳才行。
  他肤色白,年纪又小,倒可以尝试一些鲜亮的颜色,否则,等小朋友长大了,能看到的估计不是黑就是白,最夸张的颜色怕也就是青和蓝。
  回房后,陆灼霜就开始整理清单。
  她练过几年书法,字如其人这一说在她身上根本不成立。
  她那笔字写得煞是好看,极具风骨,铁画银钩,有切金断玉之势。
  原文中从未提及女主写字如何,陆灼霜这笔字的筋骨和神韵都与原女主十分相称。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便是凌霜仙子的字迹。
  陆灼霜吹干墨迹,又把清单从头到尾重看一遍,发现自己竟漏掉了胭脂水粉等重要物品。
  此时一笔一划写出“胭脂水粉”四字的陆灼霜尚不知,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将会在太阿门乃至整个修仙界掀起怎样的风波。
  当然,这已是后话。
  冷月如勾,星子如碎钻般镶嵌在如墨天际。
  陆灼霜收笔净手,瘫回床上。
  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第7章 要提防仙鹤
  陆灼霜今日起了个大早。
  是被一只胖到眼睛都快看不见的仙鹤给吵醒的。
  她哈欠连天地站在窗前,勉强睁开眼睛,望了眼天。
  晨光熹微,遥远的东方天际已泛起一抹鱼肚白,随着夏天的到来,天亮得越来越早了。
  楼下喧哗声还未断,胖仙鹤仰头一声长唳,拉回陆灼霜不知飘去何方的思绪。
  她目光又落回那满脸倨傲的胖仙鹤身上。
  太阿门中低于十岁的亲传弟子都会集中在一起上文化课,交通工具便是门派里豢养的那些仙鹤。
  破虚峰上因常年无人居住,只象征性地散养了这一只。
  这鹤生来自由,向来没人管,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突然被人抓来当坐骑,可谓是怒火冲天。
  鹤大爷一发威,院子里近十名杂役弟子竟无一人能近其身。
  陆灼霜便是这般失去了她宝贵的晨睡时间。
  一提起这个,陆灼霜便来气。
  若不是院中生面孔太多,怕贸然冲下去会崩了人设,她简直想摁着那胖子在地上疯狂摩擦。
  险些被起床气冲昏头脑的陆灼霜越想越生气,连同看着那胖仙鹤的目光都变得格外怨念。
  正昂首挺胸藐视一切的鹤大爷忽察觉到一股凛冽杀气。
  鹤大爷小眼睛滴溜溜直转,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前一刻还桀骜不驯爱自由的它顿时稳如老狗,甚至,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谄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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