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恋温毓多年,奈何温毓身边已经有了个五师妹洛雪封。
这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
陆灼霜与温毓之间的故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独角戏。
世人之所以能够记住这个故事,完全是因为三百年前的那场诛邪之战。
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陆灼霜只身闯虎穴,血洗须弥峰,一夜屠尽三十万邪修。
那日以后,修仙界多了个令邪修闻风丧胆的凌霜仙子。
她与前任剑仙温毓的故事,也渐渐被人挖掘出来。
原来,她是温毓一手养大的小师妹,原本性子懒散,整日除了吃就是睡。
温毓遭邪修迫害,陨落后,她于一夜之间成长起来,为从剑修联盟手中夺回温毓曾经的佩剑熄染,只用一百年的时间,就成为继温毓之后的第二个剑仙。
伏铖听完故事,神色淡漠地离开了。
二位妖族侍女还在犹豫纠结,该不该趁现在缠上去,毕竟,她们可没胆子夜闯破虚峰。
伏铖一声不吭地回到了破虚峰。
鹤潘安原本还在院中与小茸打闹,大老远地就察觉到了一股冲天杀气,连忙夹着尾巴开溜。
陆灼霜归家之时已是深夜。
伏铖备的晚膳早已凉透,他却静静坐在那里,一筷未动。
陆灼霜今夜饮了些许酒,面颊微红,眼睛倒是比平日里瞧着还要亮,水汪汪的,似冰雪初融的桃花潭水,波光潋滟。
她垂眸瞥了眼伏铖,熏熏然道:“我已经用过晚膳了,你自己吃罢。”
不待伏铖作答,她便已回房,着手去拆缀在髻上的繁琐发饰。
泼墨般的发垂落在肩上,伏铖悄无声息地靠近,从背后拥住她。
陆灼霜只觉伏铖近两日粘人粘得厉害,颇有些不耐烦地将他推开。
“你别过来,我要梳头。”
伏铖紧紧搂住她的腰,不肯松手,声音软软的,带着鼻音:“师父爱我吗?”
这问题问得突然,女主一时间有些懵。
更何况,“爱”这个字眼未免也太沉重。
陆灼霜犹豫半晌没吭声。
伏铖掀唇笑了笑,终是什么都没说,松开手,离开陆灼霜房间。
陆灼霜无端松了一口气,她不会哄人,亦不会安慰人,更不愿昧着良心去说一些违心话。
他能自己想通便好,想不通也没办法。
伏铖再度回来的时候,已是半炷香工夫后。
他已换上了睡袍,身上湿漉漉的,带着水汽。
他又从身后抱住了陆灼霜,陆灼霜察觉到了,这次,明显和上次不同。
他手掌钻入陆灼霜衣襟,透过镜子,凝视着陆灼霜的脸,眼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师父。”
陆灼霜面上透出几分倦意,毫不留情面地将他的手拂开:“你走开,我要去沐浴了。”
又何曾料想,尾音才落,便一阵天旋地转。
伏铖已将她打横抱起,灼人的热浪透过衣服熨帖在陆灼霜身上。
“那刚好,让我来孝敬师父。”
破虚峰后山有一口热气氤氲的温泉。
年初时,陆灼霜差人将此处建成了浴池,前些日子才竣工,也不知伏铖怎就盯上了此处。
浴池临山而建,又因此处地热,气温较之别处更高一些,故而,即便是入了秋,此处仍是一片繁花似锦。
浴池底部铺满了防滑的鹅卵石,泉水最深处趋近两米。
伏铖刻意抱着陆灼霜往水深处走。
温泉水漫过咽喉,窒.息感如影随形,陆灼霜只能用腿紧紧缠住伏铖的腰,攀住他脖颈,让自己探出水面。
被泉水打湿的衣服紧贴肌肤,裙摆处漂浮在水上,浮浮沉沉。
伏铖向来懂得该如何取悦陆灼霜。
平静的池水溅了一地,陆灼霜双眼迷离,泣不成调。
她贪恋这样的快慰与愉悦,也从不回避自己的谷欠望。
想要更多时,只会咬着他的耳廓,大声说出来。
水花却在这时倏地静了下来。
头顶的无名小花打着旋儿飘落。
陆灼霜缓缓睁开眼,疑惑地望着停下动作的伏铖。
皎皎明月光下,伏铖正垂着被温泉水浸湿的长睫:“我在想,师父是不是只馋我的身子。”
陆灼霜不懂他这时候又在闹什么别扭,难耐地扭动着腰.肢。
伏铖纤长的睫颤了颤,抬手攥住她纤巧的下颌,池水又开始一波一波地荡漾:“想听师父说,爱我。”
陆灼霜已彻底被情谷欠所支配,呜咽着道:“我爱你。”
温泉水又开始哗哗做响。
“我是谁?”
“铖儿。”
水珠从伏铖紧.绷着的背部肌.肉上缓缓淌过,也不知,究竟是水还是汗,亦或是水与汗的混合物。
陆灼霜双腿挂在伏铖臂弯上,光滑的背抵在略嫌粗糙的池壁上,一下又一下地厮.磨。
偶有几朵花自枝头剥落,纷纷扬扬落在池水中。
伏铖紧紧掐住陆灼霜的腰,在黑夜中注视着她寻不到焦距的眼:“不,我是伏铖。”
只为你一人臣服的伏铖。
池水剧烈晃荡两下,可很快,又缓了下来。
伏铖的声音再度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谁爱伏铖?”
“陆灼霜爱伏铖。”
温泉水终于在这一刻暴涨,“哗哗哗”一声响过一声。
伏铖低头吻掉溢出陆灼霜眼角的泪,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好,伏铖也爱陆灼霜。”
第53章 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经此一折腾, 陆灼霜是真累得够呛,早早便睡下了。
伏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侧脸,指腹轻轻划过她面颊, 一点一点勾勒出她的轮廓。
他原以为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可到头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他在乎。
比想象中还要在乎。
伏铖抬手替陆灼霜掖好被子, 系在腰间的储物袋恰好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是那枚陷入沉睡的魇兽蛋醒了,正在撞击蛋壳。
伏铖垂眸望了陆灼霜一眼,即刻赶回自己的房间,将魇兽蛋从储物袋中拿了出来。
初见时,它只有一颗苹果大小, 如今已有鸵鸟蛋这么大一颗。
它在蛋液中欢快地游动着, 隔着一层蛋壳来蹭伏铖的手。
寂灭如今就横卧在书台上,却出乎意料地没吱声。
这对师徒实在是会折腾, 它都被丢在了房里, 仍能听到从后山传来的动静。
寂灭若有脸,怕是早已红成了柿子。
它盯着伏铖半晌没吭声。
直到见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魇兽蛋,才扯着嗓子道:“你怎么还留着这玩意儿?”
伏铖没接话。
寂灭毫无眼力劲, 丝毫没发现伏铖压根就不想搭理它, 接着问:“你该不会是想养着这玩意儿吧?”
伏铖依旧不做声。
寂灭懂了, 这小子怕是真有这打算。
它见伏铖眼神有些不对劲, 忍不住又问道:“你又怎么了?这表情阴嗖嗖的,瞧着可怪吓人。”
它尾音才落, 伏铖已划破手指,将血滴在蛋壳上。
“我在想, 要不要给它送个独一无二的破壳礼。”
说这话的时候,他乌压压的眼睫低低垂了下来,明明是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 寂灭却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颇有几分紧张地道:“你要送什么东西?”
伏铖在明灭的烛火中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伏家那位趋近纯血的少主。”
寂灭整把剑都不好了:“你咋就这么能折腾啊!他若被你给弄死了,伏家人不又得继续盯着你?”
伏家的事它也大致知道一些,既如此,愈发闹不明白,伏铖究竟是要做什么。
伏铖之所以会冒出这么危险的念头,自有他的考究。
近些日子,他总觉有些不安。
总的来说,就是觉得漳阆死得太容易了。
前些日子他忙着与陆灼霜纠缠,尚未深入去思考,而今得了空,才想起此事,却是越想越觉不安。
妖皇的突然来访更是将这股不安推上了顶峰。
他杀漳阆这件事若被发现了,陆灼霜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况且,他也不想因此事而将陆灼霜拖下水。
以防万一,他必须得提前给自己铺好路。
纯血若死了,普天之下,除了陆灼霜,大抵就只剩一个伏家盼着他活。
至于,该如何杀纯血,还得从长计议。
※
陆灼霜醒来的时候,伏铖正躺在床上望着她笑。
陆灼霜一脸嫌弃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伏铖满脸无辜,明知故问道:“师父这般看着我作甚?”
陆灼霜哼哼唧唧,就是不说话。
伏铖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倏忽间,发出一声低笑。
“有时候真觉得师父像个孩子。”
最后一个字尚在舌尖打着转儿,手已轻轻掐住陆灼霜颊上嫩肉。
陆灼霜一把拍开他爪子,佯装生气:“没大没小。”
伏铖便趁这时候伸手握住她拳头,将她卷入自己怀中。
冷梅香翻涌而来,瞬间将陆灼霜淹没。
她这种极易沾香的体质,早已沾染了伏铖的气息,饶是如此,仍觉自己要在这片铺天盖地的冷梅香中窒息。
伏铖把下颌抵在她肩上,声音辨不出情绪。
“师父,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趴在他胸口的陆灼霜怔了怔。
她不知道。
这样的日子就像做梦一样,毫无真实感。
陆灼霜张了张嘴,正欲说话,伏铖的唇已贴了上来。
这是一个绵长且寂寥的吻。
明明行得是世间最缠绵之事,陆灼霜却从这个吻中品尝到了一丝丝酸涩。
伏铖的声音轻得像扫过耳畔的羽毛一般。
“七岁那年我就在想,怎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师父,我想了整整十二年才得出答案。”
“师父是皎皎天上月,也就一个伏铖能勉强与之相配。”
陆灼霜闻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自恋。”
停顿少顷,她又道:“可我哪有世人想象的这般美好,我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会哭,会笑,会吵,会赖床,你与我相识十二载,竟还没看透我这懒鬼的本质?”
她说着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一直都挺迷惑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又从何时开始生出了这种念头?”
伏铖长睫颤了颤,无意识地弯起了嘴角:“喜欢,是从七岁那年生辰开始,那日,你在浓雾中给我煮了一碗鱼面……”
陆灼霜满目惊愕:“不是吧!你这么早熟?”
她七岁时,还在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泥巴呢,哪儿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
伏铖嘴角又向上扬了几分:“还没说完呢。”
“还记得吗?十五岁那年,你撞见我在洗被子,那一夜,我梦见了你。”
陆灼霜不由轻声叹息:“搞半天,我养了只小狼崽子。”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错只错在她这个师父做事不过脑子,将少年人的心事错认为青春期叛逆。
伏铖目光沉沉望着陆灼霜:“是呀,小狼崽子惦记你惦记了整整十二年,终于吃上了一口肉。”
陆灼霜许久不语。
伏铖在她颈间蹭了蹭,纤长的睫像把小刷子似的擦过面颊。
“师父,怎么了?”
良久,陆灼霜才出声:“我在想,你若是没遇见我,会不会比如今过得更好。”
伏铖斩钉截铁:“不会。”
“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遇见你。”
这句告白太过沉重,陆灼霜那颗心突然变得沉甸甸湿漉漉。
她又陷入到一种愧疚不安的负面情绪中。
她心中堵得厉害,索性,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年轻人的爱就像是一团烈火,爱时轰轰烈烈,燃得也快,等得到了,就会发现,所谓的皎皎天上月也不过如此。
许是连伏铖自己都觉这话说得矫情。
他连忙撇过头,开始转移话题:“早膳已放在小几上了,师父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准备食材。”
陆灼霜缓缓摇头:“午膳不在家中吃,晚些,还得再去一趟紫霄峰。”
伏铖下意识问了句:“是为妖皇子失踪一事,还是流萤谷结界被破坏一事?”
陆灼霜道:“二者皆有之。”
麻烦比伏铖想象中来得更快。
陆灼霜在紫霄峰用完午膳,妖皇便拖着她与白烬一同启程去了流萤谷。
陆灼霜这么个懒人起先是不想搭理这种事的。
可没办法,谁让她是剑仙,六界太平不出事的时候倒还潇洒,出了事,她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第5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妖皇是个排面妖。
不过去趟流萤谷, 前前后后跟了百来号人。
排头的那几十号侍女或是手捧香炉,或是手提花篮,边走边撒, 九天玄女的排场怕是都大不过他。
身为一个钢铁直男,白烬自是受不了这等矫揉造作的派头, 拿着剑离得远远的,生怕离得近了,会忍不住想砍死这只花里胡哨的老凤凰。
陆灼霜倒是无所谓,流萤谷路途遥远,御剑又这般累人, 当然是选择坐兽车了。
除却过于讲究排面, 妖皇人倒是不错,还特意差人给陆灼霜备了辆兽车。
一口一个儿媳地喊着, 十分努力地给自家孩儿创造条件。
时不时来嘘个寒问个暖, 好不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