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裴时臣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神情阴鸷的吓人。
太夫人老脸沉的能滴出水,拐杖用力点地,声色俱厉道:“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叫寻不到?姑爷身为定北将军守卫疆土是忠良功臣,他活着是百姓的福音,难不成你这个大嫂不想他平平安安?!”
太夫人说完眉头拧成疙瘩,其实内心纠结的不行。
太后已经与她说了,严家父子孤军深入牵制叛军,虽有怠职和轻信小人之罪,但人都没了,朝廷一味追罪未免诛心。
朝廷念其战死疆场,乃是为国,因而准备下旨追封姑爷为雍国公,其女为福信郡主。
姑爷的殊荣没什么作为,只是外孙女的郡主名头倒是可以借用一二。
想法挺美,然而圣旨还没下来,雍州那边竟传信说姑爷没死!
太夫人心底顷刻郁气横生,人活着还指望什么追封?皇上那边不怪罪姑爷便是好事一桩了,最好别迁怒到裴家。
万氏被太夫人怼的笑容崩的僵住,讪讪闭嘴。
裴嘉瑶在一旁急的不行,万氏这时候可不能惹恼太夫人,如今只有万氏希望她留在裴家继续做嫡小姐,假若得罪了太夫人,太夫人一气之下连带厌烦她可就坏了。
“祖母冤枉娘了。”裴嘉瑶上前柔声抢救,“洛丰郡地形复杂,娘是担心惊蛰表妹去了那里两眼一抹黑……”
太夫人冷哼一声,万氏肚子里有几两算计她能不知道?
不过嘉瑶说的这些话非常及时,给了万氏台阶下。
太夫人神色稍霁,暗道有这样一个护短聪慧的女儿,万氏也算是有福气。
再看看另外一个孙女,坐在那像生了根的蠢木头一样,眼睛还鬼鬼祟祟的四处瞟。
太夫人复又叹口气,不怪万氏不喜这个亲生女,便是她这个糟老太婆子,也不喜这般没眼力的孩子。
“嘉瑶来祖母这边坐。”太夫人心思微动,目光往旁边探寻。
裴嘉瑶喜不自禁,忙小碎步迎上去。
太夫人左侧坐着裴时臣,裴嘉瑶顺势往右边走,正准备坐下时,裴时臣突然起身。
“祖母。”
裴时臣觑了眼底下面如死灰的裴芙蓉,哂然失笑:“蓉妹初来乍到,许是也有很多贴己话要和祖母说呢。”
裴芙蓉不是真傻子,立马站起身懵懵点头。
太夫人欲言又止,说实话,她跟这个孙女真的没什么好聊的。
聊打猪草还是聊掏牛粪浇田?总之想想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裴时臣就是想恶心一下太夫人,言不由衷的笑道:“孙儿还未恭喜祖母呢,一下子有了两个嫡孙女。”
太夫人笑脸勉强维持住,瞅着孙儿真诚无害的俊脸,实在骂不出口。
她是偏爱嫡子嫡女,可芙蓉这样式的……她着实没胃口偏爱啊。
裴时臣才不管这些,见裴芙蓉兴奋上前接替他的位置,再看裴嘉瑶愤恨的咬唇泄气,裴时臣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裴嘉瑶气急败坏,那他就舒爽至极。
裴和进来后一直没人搭理他,眼瞅着裴时臣要走,他呆在一堆女人里边甚是无趣,便也起身借口要回去温书。
太夫人连连点头,让丫鬟玉红送两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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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去京城⊙ω⊙
裴和晌午派人偷偷打听驿站的举动并没有瞒过裴时臣,为了打消裴和对他的猜忌,他故意当着裴和的面将信交给太夫人,省的裴和将注意力搁在他和惊蛰表妹身上。
他瞒着众人寄信给惊蛰表妹的事决不能让裴和知道,就凭裴和那张添油加醋的书生嘴,不肖片刻,他和惊蛰表妹清白的关系也会被传的旖旎多情。
一想到惊蛰表妹不来京城,裴时臣在太夫人那积攒的开心瞬间跌落谷底。
他记得表妹有十四岁了,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姑父就会帮表妹相看人家,依裴严两家马虎关系,姑父断然不会考虑裴家。
那么极有可能是在雍州替惊蛰表妹选夫,思虑至此,裴时臣顿觉心口发疼。
不行,他决不能让惊蛰表妹嫁给旁人!
可惊蛰表妹远在雍州,他怎么阻止?
脑中想着杂乱,脚底就跟生了急风一般,才走几步就拐弯出了静松院,裴和一时落后老远,忍不住气喘吁吁的扶着廊柱喊人。
“堂兄——”
裴时臣应声驻足回眸,望着狼狈的裴和,嘴角弯弯:“和弟有事?”
裴和缓了缓气,点头:“刚在太夫人那里,我一个外人不好过问,但想着如今我借住在府中,有些事总该关心一二。”
“哦,和弟想说的是——”
裴时臣好整以暇的看过来,裴和对上他的目光不免心虚,略带结巴道:“我…我是想问…问堂兄,惊蛰表妹她、她真的不来京城了吗?”
裴是臣笑容蓦地僵滞。
似是觉得有些唐突,裴和急急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一来洛丰郡和雍州都是苦寒之地,惊蛰表妹孤身前往洛丰郡,路途险阻不说,就像婶娘说的,寻不寻的到定北将军都另讲。”
裴时臣笑容彻底不复存在。
裴和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学他喊惊蛰表妹?
这侧的裴和浑然不知裴时臣嫌恶他,依旧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学究。
“刚瞧蓉妹孤零零憔悴的很,想着惊蛰表妹和她同为雍州老乡,也许惊蛰表妹来了能开导蓉妹……”
裴和心底根本就没有替裴芙蓉着想的意思,只因裴和听说国公府那位姑小姐从前貌美如花,当年惹着京中好几位权贵子弟争夺,想来其女应该差不到那里去,若是他能娶到惊蛰表妹……
话音未落,裴时臣唇角微扬,颇有几分嘲讽之意。
静静的端视裴和片刻后,裴时臣忍着不悦道:“此事我还要问过父亲才能做打算,和弟不若先回去安心读书,一有消息,我定第一时间派人跟和弟说。”
裴和欣喜的直点脑袋。
顿了顿,裴时臣意味深长的笑笑:“母亲如果知道和弟这么关心蓉妹,定然欢喜的不得了,和弟脸薄不好意思揽功,等闲了,我找机会和母亲说一说。”
裴和愣了愣,旋即感激不尽的冲裴时臣行礼告退。
望着雀跃离去的裴和主仆,路文耸耸肩嘟囔:“世子爷,您说这和少爷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他看不出来太夫人和大夫人不喜欢蓉小姐吗?他屁颠的上去献殷勤,吃错药了吧?”
裴时臣眯了眯眼没搭腔,背着走往另一条石板路上走去。
读书读的死板,不会察言观色是真傻。
可裴和这傻子竟然敢觊觎惊蛰表妹,哼,井底之蛙肖想天上嫦娥,胆子果真肥!
这人,留不得!
-
雍州这边,严惊蛰贴身收好亲爹的信后,开始清点身上剩余的银子。
[宿主真的不考虑去京城走一遭吗?]
望着严惊蛰揣着银子一拐一跛的四处寻客栈,系统再一次确认。
“对啊。”严惊蛰点头,“京城的水深不可测,我去那找死不成?”
后半句话语气故意加重,听着系统一哽。
严惊蛰梨涡深陷,眼底精光一闪,胡乱找借口敷衍系统,“我打小就听我爹的话,我爹在信上叫我别乱跑,我当然不能私自往京城去。”
系统瞥了眼严惊蛰的跛腿,毫不掩饰嘲笑:[宿主难道忘了自个腿是怎么跛的?]
这回换严惊蛰噎住。
她右腿之所以跛,就是因为她幼时调皮捣蛋,背着她爹爬树摔落而致。
“我也不瞒你,”找到客栈泡起热水澡,严惊蛰舒服的喟叹,漫不经心的笑:“上辈子国公府接济于我,目的本就不纯,若非我后来被册封为福信郡主,你以为外祖母会巴巴的对我好?”
系统撇撇嘴,没吭声。
严惊蛰身子往木桶深处沉了沉,热气在上空氤氲出浓浓白雾,她随手将桶沿上湿漉漉的布巾搭在巴掌大的小脸上,脖子往后仰。
“现如今爹爹和大哥尚在人世,雍国公和福信郡主的名头势必不会再降临严家。”
湿巾下的严惊蛰敛起笑容,声若蚊蝇,平淡无波。
传到系统这边却历历可辨,系统疑惑:[这个朝代的皇上嘉奖别人,难道还分活人和死人?]
严惊蛰眉宇不觉微微蹙起:“爹爹私下言及当今圣上,唯有四个字——生性多疑,尤其对兵权的掌控,爹爹身为定北将军,手底下也不过只有堪堪三千亲兵,皇上这些年唯恐地方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一旦爹爹没死,皇上断不会再授奖爹爹国公之位以防地方权势过大,说不定,还会借此机会削减爹爹手中的兵权。”
系统有模有样的长吁短叹:[那宿主的父兄此次上京岂非凶多吉少?古代将军失了兵,和刀板上的鱼肉没什么区别,宿主不担心吗?不如宿主去京城打探打探情况?]
“乌鸦嘴!”
严惊蛰揭开布巾扔进桶里,无动于衷系统的后半句话,嗔怒道:“皇上又不是心胸狭隘的小人,岂会糊涂到随意冤枉国之良臣?爹爹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倒是希望皇上这回能收回爹爹手中的兵权,自古领兵打战就是件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送命险事,爹爹已过不惑之年,合该卸下胆子好好休养。
正想着呢,客栈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混乱骚动。
严惊蛰赶紧擦拭干水珠,换上新衣,临出门前不忘带上黑纱帷帽。
“出了什么事?”严惊蛰伸手拦住小二,指指大白天紧闭的客栈大门。
“门口不知从哪蹦出一堆要饭的难民,吵着嚷着要吃食,我家掌柜的好心布粥,不成想他们得寸进尺,起了打劫的心思。”
小二气的嘴角冒泡,转身搬起方桌抵在门板后方。
外面叫嚣声不绝于耳,漆黑的门板被锤的‘砰砰’巨响,门窗亦是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外面的暴徒就会冲进来肆意抢掠一空。
客栈里的打手们面沉如水,皆手持木棍死死的守在门后,一旦外边的人侥幸破门而入,他们就迎上给其当头一棒。
客栈房客闻声惊动而出,瑟缩躲在凭栏后边偷看。
“天要亡我们老百姓不成?”
有胆小的女人哭出声,呜咽哀嚎:“叛军才将将平定,怎么又有了难民作乱?”
此话一落地,其他妇孺均吓的脸色青白。
临川军早在前两日就已经押懈叛军离开了雍州城,此时雍州城内空荡荡,除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外,只有零星的守城官吏在。
外边打家劫舍的难民不下百人,这么多的毒瘤,守城官吏管的过来吗?
严惊蛰侧耳倾听,听难民嚷嚷的口音,貌似并不是雍州本地人。
这就更糟了。
果然,不止她一人感觉到不对劲。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有人握紧拳头不耐道,“瞧着不似咱们这的人,莫非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年初齐州遭遇水灾,无处就食,民不聊生,不断有人从齐州往外逃亡,齐州距离雍州刚好要走一个月的路程,算算日子,他们应该是齐州那边的难民。”
“齐州?!”
人群中一片哗然。
齐州可不是个好地方,比雍州还要穷。
望着门口聚集的越来越多的难民,严惊蛰一颗心宛如直线沉沉往下坠落。
南蛮贼人投降后,被朝廷安置在齐州,并下旨将南蛮贼人贬为军户,世袭为兵,不允迁徙。
哪怕遭逢天灾人祸。
可现在倒好,齐州难民一窝蜂涌进了雍州都无人阻拦!
严惊蛰心下震惊不已。
雍州经受大乱后已然千疮百孔满目疮痍,齐州南蛮这时候闯进雍州趁机掠夺,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真真是祸不单行。
早知道雍州大乱平定后会有难民如潮水般接踵而至,她还不如上京呢,要知道这些人蛮横起来比裴芙蓉还要令她惧怕。
前世她爹曾驱齐州发兵击败南蛮贼子,据她爹交代,南蛮部落狼戾不仁、凶残成性,饮鲜血、食生肉根本不在话下。
这样如狼似虎的难民若是闯进客栈,她还能活着见到父兄吗?
系统小声哔哔:[宿主要是听系统的话,早些去京城,又怎会碰上这群凶悍的难民?]
“你这时候说风凉话有什么意思。”严惊蛰瞪了眼系统,心里却微微的闪过几分悔意。
当初要是听从系统的安排前往京城,那么眼下这场灾,她其实是可以躲过去的。
偷听到严惊蛰的心声,系统趁热打铁,诱惑道:[宿主可以购买隐身丸,等会难民冲进来,宿主瞅准机会逃出去,然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裴时臣皱眉:什么东西!lai ha ma 也想吃天鹅肉!
严惊蛰看过来:谁是天鹅肉?
裴时臣搓手:当然是表妹你了!
严惊蛰:那你想不想吃我这块天鹅肉呢?
裴时臣一个劲的点头,好半天才回过神。
”诶,表妹,我可不是那什么癞——”
第14章 不去京城⊙ω⊙
“打住!”
严惊蛰语调里带着一星道不明的意味深长,“我适才的确懊恼先前没去京城避难,可不知怎么滴,听君一席话,我总觉得还是呆在雍州更妙。”
系统先是一愣,旋即磕磕绊绊替自己辩解:“本系统是为宿主着想,绝对没有夹带任何私情。”
严惊蛰眸中笑意越发浓郁,戏谑道:“你这叫不打自招可知道?”
识海中的绿光讪讪闪动,恍若小人儿心虚的模样。
“快挡不住了——”
这时,客栈的打手仰天大吼:“大家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屋内顿时慌成乱麻。
小孩的嚎啕哭声、大人的惊悚尖叫声交织在一起,顷刻间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