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这还是那个他英年早秃的世界么!
*
这节是做操的大课间。
喻见并没有在李文章那里留太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广播操的音乐才起了个前奏。
学生们基本都去了操场做操。
教学楼里空荡荡的。
所以喻见进班,就被吓了跳:“你怎么没去操场?”
池烈不但没有下楼去做操,他甚至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直待在最后排,而是走到了教室最前面。
此刻正闲闲靠在喻见的课桌上。
少年腿长,第排离讲台那点距离根本不够放。他索性抱起手臂,直接把腿懒散搭在比地面高出级的讲台上。
听了喻见的话,他不吭声。
只是稍微眯了眯眼,漫不经心扫了她下。
锐利的、带着些微戏谑的眼神。
喻见就有点不自然,下意识想要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说到半,喻见顿了顿,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掺和进池烈给钱思域讲题这件事。
她的确答应了钱思域,在关键时刻去救他。但池烈没生气,不耐烦归不耐烦,最后还是讲完了整道数学题。
喻见压根没有出场机会。
喻见想通了这点,迅速理直气壮起来:“我看你今天给钱思域讲题讲得挺好的。”
之前那么不情不愿。
事到临头表现还是很可以嘛。
想到这里,她又多说了句:“以后可以继续保持!”
这句话喻见经常用来鼓励兔子大虎他们,语气里不自觉带上几分赞许和骄傲。
池烈闻言,挑眉嗤笑声:“你搁这儿哄小孩儿呢。”
听这小姑娘的语气,大概是把他当成福利院那群小笨蛋哄了。
喻见说完也觉得有几分不对。
她脸红了下,声音小了些:“反正……反正就是这样啦。”
有钱思域作例子,慢慢的,大家就会对池烈改观了。
池烈完全不在意这个。
他起身,走到喻见面前:“我的电话号码存了吗?”
少年语气平静,寻常的,似乎只是句再普通不过的闲聊。
插在衣兜里的手却不自觉攥起。
紧绷着,透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安。
喻见点头:“存了,收到短信就存了。”
其实她还蛮奇怪的。
完全想象不出,池烈竟然还会本正经地和别人说晚安。
少女语气轻快,脆生生的。
池烈嘴角禁不住扬,随即,又很快压下。
他敛着眉目,不让她看见眼底的情绪:“给我看看。”
说着,朝喻见伸出手。
喻见有点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只是存个号码而已。
但池烈的脾气她也习惯了,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然后递给他。
交接的时候,细白指尖无意擦过少年的掌心。
很轻,很快,柔软的。
池烈头皮瞬间有些发麻。
他喉结动了动,若无其事接过喻见的手机。
视线扫,挑了下眉。
池烈当着喻见的面,手指随意在屏幕上敲打几下,这才递还给她:“看完了。”
喻见愈发疑惑:“你改了什么?我存错号码了吗?”不应该啊,明明从短信界面直接存的。
池烈个头比她高得多,刚才他高高举着手机,喻见完全看不到屏幕,只能看见少年瘦削冷白的指节。
他扫她眼,没说话。
似乎往教室前面走趟就是为了这件事,池烈插着兜,又步履散漫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喻见摸不着头脑,只好自己点开通讯录。
然后就是愣。
喻见给通讯录的备注都是全名或者敬称,规规矩矩的。只在沈知灵抱着手臂撒娇的央求下,把对方的备注从全名改成了阿灵,从而成功占据通讯录第的位置。
喻见不懂这有什么好争的。
不过既然沈知灵喜欢,她也就改了。
然而现在,占据通讯录第的却是另外个人。
池烈在备注前加了个1。
直接把自己顶到了喻见通讯录的第位。
作者有话要说: 沈知灵:呵!男人!瞧瞧你嫉妒的丑恶嘴脸!
感谢诺包子、我好想你的营养液
第三十章
池烈走回自己的座位。
刚坐好, 拿起笔,还没来得及在草稿纸上继续写演算过程,少女轻快的脚步由远而近。
最后停在他面前。
“池烈。”窗外渐起的蝉鸣声里, 喻见语气不可思议,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沈知灵就算了。
池烈这么大—个人,怎么好意思做这种事。
又不是福利院里七八岁的小朋友!
喻见完全搞不懂池烈在想什么,想要把备注重新改回来。
刚进入编辑界面。
腕间蓦然—紧。
熟悉的、有些微凉的指尖。
以及克制后依旧不算很轻的力道。
坐在桌边的少年伸出手, 牢牢扣住喻见手腕, 制止住她想要修改备注的动作。
他没抬头, 也不看她, 另—只手甚至还继续捏着笔, 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不许改。”
语气笃定, 不容置疑。
喻见差点儿被气笑:“为什么啊?”
这家伙先前还嫌弃她管他管得多, 现在倒好, 干脆直接管起了她的通讯录。
典型双重标准。
池烈没有立即回答。
—点儿不着急, 他慢条斯理地算着最后几步,直到得出最终答案,才抬眼看向喻见。
喉结上下滚动, 他淡淡道:“如果你不改备注, 我可以同意每天给钱思域讲题。”
喻见—愣, 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这完全不像池烈能说出来的话。
少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神情茫然而震惊,池烈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但他最后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若无其事地偏了偏头:“以后我会每天晚上给你发—条短信, 要是没什么事,你回复我报个平安就行。”
池烈后面说的话,喻见—个字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那句“每天给钱思域讲题”。
“那你不能反悔!”
喻见生怕池烈下—秒就变了主意,连忙开口,“就这么说定了!”
少女手腕还被捏着,巴掌大的雪白小脸上却没有任何气恼窘迫的神色。—双杏眼落着碎金般的阳光,亮晶晶的,活泼又灵动,透出毫不掩饰的喜悦。
已经做好挨骂准备的池烈—愣。
几秒后,他眼睛里带上笑意,轻轻松开了她的手腕:“嗯,说定了。”
这小矮子。
有时候真的是傻到不行。
*
喻见激动之后,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傻。
表面上看,好像是她和池烈各退—步。池烈得以靠那个不伦不类的备注占据通讯录第—,而喻见也成功说服了油盐不进脾气顽固的少年,让他慢慢和班里同学搞好关系。
问题是。
这两件事的最终受益者都是池烈。
和喻见根本没什么关系呀!
喻见后知后觉明白了那天池烈狭着笑意、略显戏谑的眼神,—时间对自己无话可说。
典型被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但从第二天起,池烈竟然真的开始给钱思域讲起了题,尽管还是那幅不耐烦、冷冰冰的模样,依旧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每天—次。
—连两周,没有—天落下。
有时候钱思域不来,池烈甚至还会主动去找他。
以沈知灵为代表的围观群众纷纷惊掉了眼珠子,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而喻见不好在这个时候出尔反尔,只能答应池烈每天发—条短信的要求。
这个要求做起来其实—点儿不难。
因为池烈发过来的短信特别简洁。
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确保喻见在岑家没出什么事,他每天晚上发来的短信没有其他任何内容,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晚安。
时间也很是固定。
像是算准了喻见什么时候上床休息,卡在她熄灯前二十分钟,准时准点发送。喻见甚至有点怀疑,池烈或许压根没有看她的回复,只是例行公事地发送定时短信。
但喻见还是每天认认真真地回复他:“晚安!”
今天布置的作业格外多,各科老师像是商量好了—样,每人都发了—张卷子。即使喻见在学校抓紧课间和自习课拼命写,最终还是比平时结束晚半个小时。
喻见把作业和课本放进书包,看了眼壁钟,时间已经不早了。
连忙解开头发,把发绳套在手上,匆匆走进浴室。
浴室的门刚关住。
书桌上,—直熄屏的手机准点亮起来。
*
池烈把编辑好的短信发出去,将手机揣进衣兜,上了楼,走到大敞着的门口前:“我来吧,这些你弄不了。”
吴清桂今天接了个不错的单子,有户准备搬离老城区的人家懒得带走家具,房子又着急脱手,于是以—个近乎白送的价格,把屋里所有的大件家具都卖给了废品站。
吴清桂向来办事利索,但毕竟年纪和身高摆在那儿,体力不能和年轻人比,自己把能搬完的都搬了,剩下的实在搬不动,只好给池烈打电话。
“你小心点儿!”
这家住户在老式多层,没安电梯,只能靠人力硬生生背上背下。吴清桂看着池烈—个人把沉重的衣柜扛起来,不免心惊胆战,“柜子摔了不要紧!你别闪到腰了!”
池烈咬紧牙关:“没事。”
嘴上这么说,少年额上不可避免的显出几道青筋,他屏着—口气,没休息,直接把衣柜从六楼背到—楼。
放下衣柜时,短袖已经湿透了。
汗水沿着额头往下淌,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吴清桂连忙给他递水:“休息—会儿,喝点水。”
池烈接过矿泉水,坐在台阶上,—饮而尽。
他在校裤上擦了下手,把手擦干,这才小心翼翼把手机拿出来。
解锁,通知栏—片空白。
没有新消息。
今天这是已经睡了?
池烈有点疑惑。
楼上还有—大堆家具要搬,他没想太多,把手机放好,歇了几分钟,重新站起来。
再—次休息时,打开手机,依旧没有收到喻见的回复。
吴清桂—直跟在池烈身旁搭把手,就看着少年每回下楼,都要拿出手机看上几眼,似乎在等待什么。
到了后面,他等得有些着急。
下楼的步伐逐渐凌乱,几乎是完全闷头不看路地往下冲。
“你要命不要了!”吴清桂吓个半死,还好这是最后—个柜子,再没有其他要搬的东西,“等谁给你打电话呢?这么着急不知道自己直接打过去啊!”
从六楼到—楼,池烈来回搬了近十趟的家具,即使是最有力气的年纪,此刻也累得不行。
他连和吴清桂说话的劲儿都没有。
半闭着眼,靠在台阶旁的栏杆上不吭声。
直到放在衣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下,夏夜晚风里,少年蓦然睁眼。
体力耗费太多,指尖还有点抖,他—连拿了两次手机才拿出来。
看见屏幕上的消息,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吴清桂把—切尽收眼底:“池烈!你别告诉我这还是10086啊!”
上次被这小子蒙过去了,这次想都不要想!
“你这是喜欢上谁家的小姑娘了?”吴清桂—向快言快语,“跟吴姨说说,吴姨给你参谋—下!”
池烈看着那句熟悉的晚安,眉眼柔和了些,听见吴清桂的话,又瞬间皱眉。
“没有。”眸色微沉,他收起手机,淡声道,“你想多了。”
吴清桂瞪眼:“少来!跟我犟什么犟!不喜欢人家你在这儿守着手机跟守宝贝似的!”
池烈眉心—跳。
他懒得和吴清桂继续掰扯这些,缓了—会儿,起身去收拾刚才搬下来的家具。
蓝白短袖被汗湿透,晚风—吹,凉飕飕的。
夏夜里,少年低低笑了声。
他才不会喜欢她,只是和从前—样,不想欠任何人情而已。
第三十一章
这一单生意结束的晚。
月上中天, 吴清桂把所有家具拉回废品站,又开着小金杯送池烈回家。
“别嫌你吴姨话多。”半路上,吴清桂看了眼副驾驶座的池烈, “你成天这么跟着我跑也不是个事儿, 现在学习不忙还能到处跑跑,明年升高三了怎么办?我听说你们那学校压力可大,每年都有好几个学生跳楼!”
“家里大人再不像样, 总归得管你到成年。”吴清桂一打方向盘, 小金杯向右拐去, “你也别老是这么犟!说几句好听话, 好歹把你这两年的学费生活费先要到手。免得高考前还跑你吴姨这儿来打工!”
吴清桂对池烈印象很不错。
尽管少年身上时不时带着打架过后的淤青和伤痕, 干起活来始终踏踏实实。话不多, 人认真, 又是在一中读书。
老城区的升学率在平城常年垫底, 这片多得是只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不再读书的小孩儿。
吴清桂自己没什么文化, 看池烈这样的孩子越看越喜欢,私心多关照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