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骤然被抱起,有些不自然,最后还是害羞的,用明显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嘴唇,轻轻碰了下喻见的脸:“想!”
福利院院长听见院里的动静,笑着走过来:“喻理事。”
喻见也冲她笑:“何院长。”
“小花这半年看着开朗多了。”
有志愿者拿风车招走了小花,何院长才继续往下说,“以前她连老师都不愿意搭理,更别说外人。”
喻见点头:“我看也是,当时小花一见我,就往桌子下面躲,怎么哄都哄不出来。”
现在能主动跑过来亲她,的确是很大的进步。
“还是要感谢喻理事。”何院长又道,“你们每个月过来两三次,孩子们的状态真的有改变。”
喻见笑了笑,没说话。
这就是她暂缓读博的主要原因。
读博更偏向研究和学术,固然可以在理论方面更进一步,对现实的影响却要少上许多。
比起一心一意搞学术,喻见更想尽快为福利院的小孩们做点实际的事。
基金会成立后,第一个启动的计划,就是支持改善福利院儿童的心理健康。为此专门聘请了专业心理咨询师,招募教师和志愿者,在平城及周边地区的福利院开展心理疏导和关怀活动。
每一个参加计划的福利院,喻见都会亲自去看。
这半年来,她待在外头的时间,比在阳光福利院里还多。
这个福利院就在平城郊区,喻见来得多一些,院里的孩子们对她很熟悉。
下午,她在院子里看小花他们玩跳格子,门外传来引擎声。
“哇!”
池烈是第一次来这里,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这个额间带疤的男人,纷纷停下跳格子的脚步。
小花还是认生,吓得哧溜一下钻进喻见的怀里。
“不怕不怕。”
喻见笑着摸摸她的头,“这个哥哥是好人。”
小花趴在喻见怀里,怯怯看了池烈一眼:“我知道了,好人叔叔。”
喻见:“……”
池烈:“???”
凭什么喻见是姐姐,他就是叔叔?
池烈一挑眉,小花更害怕,也不要喻见抱,转头跌跌撞撞冲回了房间。
“答辩结束了?”喻见瞥了眼池烈,“提前过来也不说一声,看把孩子吓的。”
池烈简直要被气笑了:“我才是被吓到好吧。”
他仅仅比喻见大一岁而已,长得又不显老,这声叔叔叫得他头皮发麻。
“偏心。”
池烈越想越不舒服,不能对小朋友发火,更不可能对喻见生气,只能小声指责她,“太偏心了。”
男人语气一本正经,听上去仿佛真的很有意见。
如果不是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还从旁边的小胖墩手里抢了个板凳,直接坐到喻见身边,就更加有可信度。
“怎么听完答辩就过来了。”
喻见习惯了池烈这个时不时撒娇的脾气,没打算真理会他,“小贺没和你说,我待几个小时就走?”
公益计划还有很多要完善的地方,喻见没办法在每一个福利院投入太多的时间。
只能每个月都过来看一看,确保活动顺利开展。
喻见岔开话题,池烈也没不高兴。
一米八几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显得有几分滑稽,但他还是很认真地说:“既然你答辩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该办点儿正事?”
喻见愣了下:“什么正事?”
她结束了研究生学习,公益活动也走上正轨,而池烈一直都在忙池家的事。一时之间,喻见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没做。
喻见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语气里不免带上几分疑惑,眼神里也显出茫然,她不明就里地看向池烈,就看见男人顿了顿,脸色瞬间沉下来。
“池夫人。”
坐在她身旁,他近乎咬牙切齿,“我说,你是不是忘了点东西?”
看见池烈脸色一沉的时候,喻见心里咯噔一声,听见这声池夫人,瞬间明确了心中的想法。
“这不是……”她有些心虚,小声说,“这不是我们一直很忙嘛……”
去年领证后,董老师做了一桌堪比年夜饭规格的午餐,请了吴清桂和郑建军来吃,就算替他们庆祝过。
而正规的结婚仪式一直没办,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忙,时间一长,喻见快忘记了。
“我就说嘛。”
才在答辩现场把学生问哭的池烈转过身去,拿背对着她,“你偏心那群小孩儿,不在乎我,我连个名分都没有。”
“姐姐。”
喻见还没来得及安慰池烈,跑回来的小花懵懵发问,“叔叔要什么名分?名分又是什么呀?”
池烈直接梗住。
喻见看见他明显一顿的背影,微微抿唇,和小花耐心解释:“哥哥要和姐姐办婚礼,办完婚礼后,哥哥就是姐姐的丈夫了。”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当然不是这样。
但毕竟婚礼是传统,小花又小,这么解释,她才能听得懂。
喻见解释完,小花点头:“我知道!办完婚礼后,姐姐就可以和叔叔生小孩儿了!”
喻见夸奖她:“我们小花真聪明!”
得到称赞的小花脸都红了,不再和喻见说话,跑去加入跳格子大军。
已经被叫叔叔叫到麻木的池烈轻嗤:“人小鬼大。”
这么小的小孩儿,懂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事。
男人的表情还是很不高兴,满脸都写着“我生气了你快来哄我”。
喻见忍俊不禁,拍了下他的手臂:“不过确实该办婚礼了,沈知灵前两天还在说,她孩子都快生了,我们怎么还不办仪式。”
沈知灵和钱思域非常迅速。
回国后领证结婚一气呵成,喻见才参加完他们的婚礼,一周后,沈知灵就来找她宣布:以后你和池烈就是干爸干妈了。
喻见:“……”
她自己连孩子都没有呢。
“池烈。”
想到这里,喻见随口发问,“你想不想……”
喻见问得特别随意,也没指望还在自己和自己不过去的男人立刻回答,但她还没说完,池烈就迅速开口:“不想。”
“……要孩子啊。”
喻见愣住,停顿几秒,把没说的话补充上,然后就笑了,“不是,你这也太坚定了吧?”
“不坚定怎么行。”
池烈抬眸,凉凉扫她一眼,又抬起下颌,往小花的方向点了点,“不是自己的都这么上心,再来个亲生的,这家里还有我待的地方?”
喻见没想到池烈会这么回答。
“你……”她简直无话可说,“你和你自己小孩儿还吃醋?”
况且现在他们根本就没有孩子,而他已经开始设想以后备受压迫的凄凉处境。
喻见也是很佩服了。
池烈坐在小板凳上,两条长腿随意伸出去,闲闲道:“那我不管,我就是醋。”
男人语气十分不讲理,喻见忍不住伸手,去拧他的脸:“你再说一遍?”
池烈没躲,挺直脊背让她拧:“我说,我就是醋。”
喻见到底舍不得真拧池烈。
随便拧了两下,就松开手,看见他脸上的红印,又开始心疼:“过来点儿,我给你吹吹。”
池烈这次倒是很听话。
把小板凳往喻见这边靠去,闭着眼,让她给他吹红印。
四月底,春日下午风温柔。
男人闭着眼,漆黑长睫搭下,有风吹过,一点嫩绿的枝芽掉落在额间,盖在被发丝遮住、若隐若现的伤疤上。
近一年的商海沉浮并未磨去棱角,他的眉目依旧锋锐好看,甚至相比从前,又多了点不加掩饰的凌厉。
并不是莽撞青涩的张扬,沉稳和锐利交织,看上去比同龄人要生畏得多。
也难怪小花会喊他叔叔。
院里小孩儿多,喻见没多做什么,轻轻吹了吹他面颊上的印子,又伸手摸了下他眼尾的伤疤:“行了,睁眼吧。”
喻见原本以为,这么一闹,之前关于孩子的话题就过去了。
没想到池烈睁眼后,就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小孩。”
他认真地说。
似乎觉得会产生误解,池烈顿了顿,又补充:“现在不要,以后你想生几个都行。”
这就有几分微妙了。
喻见不免想起,年初过春节时,大虎嘴快说了句早生贵子,被池烈当场打断。
但池烈不是那种不喜欢孩子的人。
相反,直到今天,在阳光福利院,他还是会耐心把所有小孩都举高高。
池烈的态度鲜明,又自相矛盾。
喻见琢磨了一会儿,没明白,正想发问,他捏了捏她的手。
“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要,你不喜欢的话,不要也可以。”
池烈严肃地说,“但你的事业不是随时都能重新起步,所以我们现在不能要小孩。”
就像他坚持让小贺叫她喻理事,而不是池夫人一样。
在喻见成为妈妈、爱人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池烈永远不会用亲密关系去干涉喻见的人生。
如同她从来没试图拿感情绑架他。
男人一改先前撒娇时的不正经,表情格外认真谨慎,喻见怔愣片刻,用力眨了眨眼。
和曾经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完全相反,这一刻,他说出的话一点儿也不甜蜜,甚至还有点儿老师带学生的刻板教条。
但喻见眼眶瞬间发热。
“嗯。”她回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论有没有组建家庭,女孩子永远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追求。如果有一个男人说,女孩子天生就该回家相夫教子带孩子,请一定一定要远离他。
家庭是双方的、两个人的,没有谁生来就该为了家庭妥协、退让。妥协是因为爱和责任,而不是天经地义。
所以下一章我要用时间大法了,不然宝宝怕是到完结都出不来= =
番外不剩几个,争取在四五章内结束吧。
感谢ywaisw、TOO的营养液
第八十章
尽管喻见一早做好了准备, 筹备婚礼的过程可能会很繁琐漫长,但她还是没有想到,拖慢婚礼进度的不是别人, 正是抱怨他自己没名分的池烈。
按喻见的想法, 从年中开始筹办,最快到年底, 或者明年年初就能举行婚礼。
然而过了圣诞节,过了春节,又过了圣诞节, 又过了春节。
眼看离池烈当初提议办婚礼的时间快要过去两年, 他俩还是没举办婚宴。
“你们俩怎么什么事儿都这么拖?”
商场的儿童游乐场旁,沈知灵一边看着自家儿子生龙活虎在地上爬,一边对喻见说,“以前确定关系慢, 领证慢,现在倒好, 一个婚礼拖了多久,再不办我孩子都该上幼儿园了!”
喻见无法反驳, 只能叹气:“今年,今年应该差不多。”
这几年,他们两个人都挺忙。
基金会发展得好, 公益范围逐渐扩大, 喻见经常要在全国各地到处飞。
而池烈那边永远都有处理不完的事, 他像是回到了高中打工的时候, 常常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按理说这也不算什么,他们俩忙,身边还有助理。筹备婚礼的事交给助理和设计师, 两个人确定流程,挑选礼服就行。
但池烈偏偏不愿意。
而喻见也第一次见识到,在申城商圈里赫赫有名的池总有多难搞。
“真的,要我说,挑个浪漫点儿的主题,叫小贺他们盯着布置好就行了。”
喻见一想起这些事,就禁不住发愁,“他把人家叫过来,从灯光瓦数问到地板材质,从桌布颜色问到台阶级数,有必要这么细吗?”
最离谱的是,有一天,喻见和池烈在家里吃午饭。
吃着吃着,他就拿起了手机,一个电话打去小贺那里,严肃发问:“宾客使用的座椅是不是有雕花?上面雕的是什么?一共雕了几朵?这花寓意吉祥吗?”
喻见在一旁听着,都没了胃口。
小贺这两年备受折磨还没揭竿而起,大概是池烈真的给得太多了。
沈知灵快要笑死:“我的天,上学那会儿没看出来,你们家池总怎么是这么个性格?”
这实在是绝世奇葩。
沈知灵笑得前仰后合,喻见只能无奈苦笑。
“今天下午还约了去试婚纱。”她叹气,“等着吧,到时候还有得折腾人。”
沈知灵听了这话,不敢再留喻见:“那你快走吧,下次再约你出来逛街。别待会儿去晚了,池烈再过来找我麻烦。”
钱思域这两年的工作重心在申城,沈知灵跟着听了不少有关池烈的八卦。尽管坊间传闻总是有夸大曲解,但即使只有一两分真,也能窥出他的凌厉手腕。
所以沈知灵根本不打算招惹池烈。
两个人逛街的商场离设计师工坊不远,喻见就没叫助理来接,自己去坐地铁。
池烈早上和她说的是下午两点,喻见和沈知灵分别得早,坐了两站地铁,达到工坊时才刚过一点。
但设计师助手很快迎上来,压低声音:“喻理事,池总已经来了。”
喻见:“……”
池烈又来折磨可怜的设计师了。
池烈连宾客椅子的雕花都要挑剔,对婚纱这种重中之重的环节,更是格外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