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太子是个老天爷亲批的短命鬼,这样的姑娘,这样好颜色的东西,还不是要落在他的手上!
思忖间,泰康帝已经上马了,才从侍卫的手中接过了弓箭,一抖缰,马却疯狂的嘶鸣挣扎了起来!
场面一时陷入了混乱,太子坠马的事情被归于意外,如今泰康帝也是如此,连着两场如此相似的意外,谁信?
注视着那边的动静,淑妃死死的拽住自己的儿子,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也不想管,她只一心一意的想护着不让九皇子受伤。
敢干出这种事的都是胆大包天的疯子,刀剑无眼,她的儿子绝对不能凑过去,她在宫里挣扎的生下三个孩子里,只养大了眼前的这一个憨憨,谁也不能伤害他!
搭箭,射箭,无声无息的将几个混乱中刻意摸向那辆马车的人一击毙命后,珵王策马向泰康帝的方向冲去,紧接着他奋不顾身的飞身一跃,扑过去死死的牵住了泰康帝身下那匹疯马的缰绳。
柳氏忙着护持崔芸,无暇顾及崔蓁蓁,所以没注意到那只悄然飞过来的鹰,它扑棱着翅膀,护在崔蓁蓁的马车周围,将利爪伸向了那些持刀过来,不怀好意的歹人。
场面如此混乱的时候,泰康帝的神色却丝毫不见慌张,他牢牢的骑在马上,神色欣慰的看向奋不顾身的珵王。
片刻后,就见十皇子领着一队披甲的御林军迅速入场。
动乱来的猝不及防,结束的也快,快的像一场闹剧,看着被很快控制起来的场面,六皇子心里就像破了个大窟窿,秋风嗖嗖的穿过。
遮在眼前的纱好似被掀开了,那个他下意识不去想的事实□□裸的摊开在他眼前:
难怪他此次行事如此顺利,难怪这围猎场内的换防如此的迅速,长久的不甘和那些贪婪的欲望,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下意思的忽略了那些不合理的地方,焦躁的冲动,让他变成了瞎子,聋子!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没有人靠的住。
他还有自己的这条命!
只要杀了老皇帝,那个位置上的人,就还是他!
六皇子的手搭在了腰刀上,就见目光森然,立在马上看向他的泰康帝,在他的身后,被那些太监们牢牢拥在中间的,是一脸死寂的贵妃。
什么东西都是准备好的,泰康帝是有备而来。
都防着他呢,都防着他呢,在这天家里,哪有什么慈父之心。
他和太子斗起来,最高兴的,怕是他的这位父皇了,难怪他总是在他们二人之间左右摇摆——为的,只怕是他自己的那个位置!
太子一倒台,他这位好父皇就拼命的想法子要收拾了他,这京中鼓动起来的气氛,让他不顾一切的栽进去的,这世上,能做到的,还能有谁?
太子啊,太子,天子,哈哈哈哈。
场中一片寂静,六皇子却突然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看着一脸忠心不二,护持着泰康帝的穆逍,看看用目光不舍的一遍遍扫过他的母妃。
“逆子,还不束手就擒!”
不见六皇子诚惶诚恐的请罪,却见他突兀的笑了起来,泰康帝怒喝了一声。
最后看完儿子的贵妃,见六皇子不走,知道他心中必然也是顾忌着她,她不是个好母亲,这些年,为着家族,为着贵妃的位置,一直委屈了她的这个儿子,让他一直郁郁不得志的被压着。
她的儿子憋得太久了,她的儿子要疯了,所以这次,贵妃默许了六皇子的动作,甚至孤注一掷的全都压了进去。
成功了,他们母子翻身,再无人能压在他们头上,失败了,也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贵妃蓄力后,猛然推开了那些太监,她挡在了泰康帝的马前,抽出了簪子。
她的脸色冷的可怕,尽管她不在年轻,但她那些美艳的神情像是利刃,刺骨的冰寒,:“宏儿,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滚?母妃最恨的,就是你这幅优柔寡断的模样,还在那里笑什么,快滚!滚得远远的!”
被猛然推搡的那些披甲的护卫下意识的举起了刀,六皇子眼睛红了,他的母妃是他唯一的牵挂:“住手——”
“住手。”泰康帝也同样迅速喝止了那些侍卫,他看着整个已经有些疯癫的扑倒在地上的贵妃,还有那个举着腰刀,一脸狰狞的儿子。
仰头叹息了一声,泰康帝没有在喝骂出声,默了片刻,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去,将贵妃扶起来。”
六皇子手中的刀落下了下来,他不言不语的跪倒在地,四周的臣子也跪成一片。
泰康帝没有在问话,这样的场景,不用问了,什么都不用问了,还有什么要问的,这个逆子红了眼,先是太子后是他!
“带上人,回宫。”
又是一场混乱,这是崔蓁蓁参加的第二次京城里的大型活动,但也是第二次大混乱,前一次,送走了太子,这一次,送走了六皇子。
是,泰康帝没有当众出言处死任何人,但谋乱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触之必死,皇帝或许可以忍受朝臣贪污,可以容忍他们无能,但没有任何一个帝王是能忍受谋逆这种事的。
崔蓁蓁抱着那只把自己缩成个球的鹦鹉,跟着众人启程,她的目光落在了贵妃和被压缚的六皇子身上,宫宴上贵妃高坐上位的贵气,他们曾经那样闪闪发光的风采,好似消失的半点不见。
只是一眼,崔蓁蓁放下了车帘,抱紧了手里的鹦鹉,她看了贵妃和六皇子如今的下场,是有触动的,但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退缩,就算是未来她的下场不见得有多好,她也是要争的。
哪有人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像个摆设一样随人摆布,任人践踏,他们将这世间规划好了位置,将女人圈在内宅中,口口声声一个真爱,另一个喜欢,妻妾成群,还幻想着要她们和和美美的相处。
没有意外,嫡庶之间,注定就无法和平共处,所以崔蓁蓁要去抢,就像她如今想进宫,她是真的喜欢泰康帝那个年纪那么大的糟老头子吗?
不是,她一点也不喜欢,甚至那个笃定一切,掌控万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崔蓁蓁还觉得有些焦躁。
但崔蓁蓁是以色事人,这些都是她意料之中该有的。
她不觉得自己无耻,她有什么,拿来用就是了,她甚至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张脸,能派得上用处。
等来等去的时候,蓁蓁偶尔也会不耐烦,想着,是不是嫁了谁去过好日子,那些世家子弟里,就有完全被她蛊惑的,是,蓁蓁是知道汪禄的,他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加以掩饰。
但清醒过后的崔蓁蓁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说的不要脸些,崔蓁蓁知道自己如今有多耀眼,看到好东西往自己怀里扒拉是人的天性。
像第一个世界里,赵瑾是王爷,都没忍住将陈莺莺送了出去,换取对自己有益的助力,汪家呢,能不能抵住压力?会不会将她偷着送到哪户贵人的榻上?
不是什么都是经得起测试的,要么,就选了泰康帝,要么,就攀上从诸位皇子中厮杀出来的新帝。
男人追求权势是正当的,女人一旦有这念头,就会被死死的钉在耻辱柱上,什么趋炎附势,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头都有。
所以崔蓁蓁将自己掩饰的很好,甚至像个小白莲一样躲在柳氏的背后,天真不知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被动的那一个。
御辇上,看着被押进了轿子的人,泰康帝那些微微有些伤感和愤怒已经全然化作一片冷漠,:“去,将陈言给朕宣进宫来。”
围猎之后,大起大落加之惊吓刺激,这一晚,没有人能安心的睡去,纷纷恨不得长了十八只眼注意着宫里的动静。
六皇子和贵妃进了宫就在没出来。
明面上没有人敢说这件事,但宫里面对这件事私下也是众说纷纭,有说六皇子和贵妃娘娘被幽禁的,有说他们被泰康帝一怒之下赐死的。
但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六皇子和贵妃的尊号并未被褫夺,倒霉的是贵妃的母家,圣旨下来的很快,夷三族,那几位在背后支持六皇子的大臣也被株连满门。
朝堂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再无人提出另立太子的奏折,圣人或许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但对他们可半点不会手软。
这种岁月静好的虚假平静,直到十皇子被泰康帝亲自带在身边的时候,那些将头缩的严严实实的大臣才探出来观望,好哇,原来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十皇子,才是泰康帝属意的人选,才是这幕后可能最大的赢家。
但猜测归猜测,要想众位大人像六皇子那时一样的闹腾是不可能了,泰康帝人老了,杀心却半点没老。
珵王府内
罗公公正弯着腰,一脸心疼的冲着珵王道,:“圣上知道了您那日伤了手臂,特命老奴带了御医来,圣上万分担忧王爷您的伤势,还请王爷千万保重身子才是啊。”
珵王的一条手臂还被吊着,他脸上是担忧和愧疚,张了张嘴,许是知道犯忌讳,他到底没问出来,只是说道,:“儿臣不孝,牢父皇为我忧心,公公在宫里也为父皇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罗公公弓着身,寒暄几句,他就被董进采满脸笑容的送出了府门。
临了,还递上了个巴掌大的小匣子,不待罗公公推辞,董进采就满脸笑容的借着袖子的遮掩,往罗公公手里塞了塞。:“不过是一点土特产,不值当什么,公公就收下吧。”
要说这稳的住,还要属珵王,这么多年了,态度愣是丝毫没变,前一段时间六殿下闹得这么大,珵王却只一心一意的想护持着泰康帝,这份心,啧啧,总有人看在眼里呢。
呼,送走了罗公公的董进采长出了一口气,才转身踏进府门,眼前就闪过一道黑影,跟着,他的脑袋上就是一凉。
欲哭无泪的董公公看着那个抓着他帽子,在空中不断盘旋的鹰大爷,;“哎呦喂,您怎么一来就抓奴才的帽子啊,那帽子不值钱,大爷诶,奴才去厨房给您取些吃食,我们换一换,换一换啊?”
“青大人是跟公公闹着玩呢。”萧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进来,他看向空中那只黑鹰,“青大人跟随王爷去边关的时候,都是奔着敌寇眼睛去的。”
谁要听那些血呲呼啦的场面,就知道着死人脸嘴里没好话,董公公怒视了一眼看热闹的萧三,:“萧大人。”
话还没说完,就见萧三展开了手,那只帽子被丢了过来。
“公公,你的帽子。”
“唳?”鹰兴高采烈的飞进了屋子,直奔书桌,用爪子踢乱了那一排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笔,随后才心满意足的用尖喙理了理那身漂亮的羽毛。
“淘气,”珵王睨了它一眼,手中的公文却没有放下,:“东西给她送过去了?”
鹰不听,鹰听不懂,鹰看着这只黑漆漆又亮晶晶的管子,爪子痒痒,就说你给不给吧。
珵王不动神色的将那支黑漆描金管紫毫笔掩在书下面,:“边关还稳吗?述安让你来,可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去?”
快将那根管子给鹰拿过来,呸,那个黑汉子身边都是黄沙,哪有小姐姐身上香喷喷的。
正想着呢,就见一条白色的帕子从鹰的眼前划过,那个气味?
那是鹰的!那是鹰的!
珵王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直扑过来的黑鹰,认真的教育它,:“不问自取即为盗,什么时候染上的这毛病?”
说着,珵王将帕子放进了鹰的爪子里,看着帕子一脚处的青竹,珵王摸了摸黑鹰。:“你也想将她护在羽翼下对不对?”
“那就护好她,她也长了翅膀,不留神就要飞走了。”
鹰全神贯注的听着,黑黢黢的圆眼珠转着,它歪了歪头,趁着珵王松开手的一瞬间,飞快的将那支笔捏在了爪间。
“唳——唳——”它一只爪子捏着帕子,一只爪子捏着笔,耀武扬威的盘旋在半空冲着珵王喊叫了起来,见珵王抬了抬手,它瞬间从窗户里窜了出去。
“王爷”进了屋里的萧三拱手施了一礼。
“何事?”珵王看着他,脸上又习惯性的浮现出了那种温文尔雅的笑意。
“王爷,属下眼睛疼。”
“混账东西。”珵王笑骂了一句,随后,他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笑意消失不见。
呼,舒服多了,也是见王爷有了几分从前的朝气,萧三才敢出言打趣,他木着的脸也柔和了许多,随后,他神色正经了几分,说道,:“王爷,围猎之后当晚进宫的是那个小神棍陈言。”
“陈言。”珵王展开公文,边提笔写着,边说道,;“不必理会,这世上哪有不付出代价只占便宜的好事。”
“阿青回来了,述安还在边关,秋日一过,边关的冬日就来的格外快些,三年了,让他千万留意。”
萧三连连点头,“属下明白。”
“对了,还有一事。”珵王放下了手里的笔,转而看向了腕间的那枚珠串,他的眉梢都抑制不住的柔和了些。
长久注视一个人,真的会成习惯,看着她满身不甘的往前走,跌跌撞撞的奔跑。
很难说是在哪一刻被打动了,或许就是在她不经意抬眸的时候,那日围猎,那样的一眼万年。
珵王没笑,语气都透着几分认真,:“阿青很是中意一个姑娘,很想将她纳在羽翼之下,你选几个人,帮它去护一护吧。”
到底是此鹰还是彼鹰?
萧三看着近几日都没去佛堂枯坐的珵王,心里乐开了花,应了声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
有了泰康帝的偏袒,又没有像六皇子一样旗帜鲜明站出来打擂台的然,十皇子很快就在朝堂站稳了脚跟,这日下了朝之后。
崔府内
“老爷,这是?”柳氏看着不少抬着些贺礼进府的仆役,不年不节的,这么些礼,是从哪里来的?
“哈哈哈,还说呢,这是今日下朝后,十皇子赠来的,前几日曾广回京述职,说是带回来了不少岷州的特产,送进了宫。”
崔尚书红光满面,这些土特产或许都不值什么钱,但你要看这东西是打哪来的,有了名头,在不值钱的东西,都镀着金光呢。
“老圣人叫十殿下分与诸位大臣,这不,十殿下记得夫人的家乡在岷州,特意着人送了不少来。
“这可真是。”柳氏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礼物上,特别是那个扎了红绸的松花石糖上,:“殿下有心了。”
当然,之前六皇子送来的什么东西,崔府的两位主人都选择性的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