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理所当然地说,“尽管那与我的本性相违背,失去理智的热恋过于荒唐,但不妨碍我
用演技来凑。福尔摩斯先生,您可以相信我的演技。”
是啊,多么不可思议的卓绝超群的演技。
迈克罗夫特却不可能同意,“即便如此,诱捕计划仍要慎重。这个凶手胆大妄为,既能利用汞下毒,又能搞出跳大本钟的计划,无法确定第三次使用什么手段。
明顿先生,您的剧本是快速出国结婚。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来搞一场埋伏式大爆.炸,制造出大面积伤亡就不好了。”
仅仅是否定该计划还不够,必须要提出可行性建议。
迈克罗夫特迅速抛出提议,“如今还能追查两点,鲍尔德身着的婚纱来历,以及默克假烟里的金属汞来源。大尺寸婚纱与金属汞都不是常见物品,卖家必然对买家有所印象。”
是有一种可能性。
婚纱与汞都不是在伦敦购入,而是特意躲避追查视线去了外国购买。
“如果短期内无法从货源掌握嫌疑人的罪证,比起您的引蛇出洞计划,我觉得不如深入虎穴。”
迈克罗夫特从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说出这种解决之法。
“依照现在掌握的证据无法申请合法搜查安德鲁家,但可以偷偷潜入。如果索尔痴迷于凯文小姐,不可能不留一点痕迹。”
“哇啊!”玛丽反过来惊叹,“福尔摩斯先生,看不出来,您真是恣意妄为!”
这是被谁刺激的?
迈克罗夫特觉得他的潜入计划,比见鬼的一见钟情去美国结婚靠谱多了。
玛丽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缓缓点头。“仔细想想,您说得非常有道理。诱捕计划应该放在最后一步,毕竟它的不确定性太大了。相较而言,潜入安德鲁家,我们更为占据优势,谁让索尔平时要在学校上课。”
“您认同就好。”
迈克罗夫特暗中松了一口气。他不愿意听闻明顿先生与另一人的结婚消息,哪怕是假消息也不行。
玛丽随和地笑了,“您知道的,我不会一意孤行,肯定会听取您的想法与意见。”
不对!
迈克罗夫特忽然心生警惕。以明顿先生喜欢捉弄人的恶劣性格,一定要说些让他后悔的话了。
果然
,玛丽说了引蛇出洞计划的补充部分。
“我知道诱捕的危险性,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凯文小姐很难应付。原本想让她先出国避一避,由我出演凯文小姐的角色,从身高与胖瘦来看我和她相差不大。
再请最了解我的您,临时扮演明顿先生。放出风去,明顿先生会搞一出浪漫的求婚行动,应该可以吸引凶手冒头。”
玛丽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我还以为能过一把戏瘾的,毕竟是难得的男扮女装反串机会。但,福尔摩斯先生,您是对的,安全最重要。”
“是的,凡事安全第一。”
迈克罗夫特都不知道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脑中却有一个声音在抓狂地呐喊:「傻了吧?福尔摩斯,你还不明白吗?你错过了一个亿啊!哦不!何止一个亿英镑啊,你说,你究竟错过了什么?」
第123章 、Chapter123
后悔, 一种几乎不会出现在福尔摩斯身上的情绪。
1873年,5月6日,14:56。
迈克罗夫特不得不牢记这个时间点, 他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后悔情绪,甚至无法精准测算出究竟错过了什么。
一对情侣, 女装,浪漫求婚……
这些单词非常简单, 可是他丰富的想象力居然罢工了。因为幻想的场景太过美好,以至于无法勾勒出具体景象。
然而, 没有了。
这一幕短期内无法上演了, 是他亲手断送了大好机会。
傻!傻!傻!
简直不像是一位福尔摩斯。
迈克罗夫特毫不客气地向自己的脑袋盖戳傻呆称号,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这样一天。
果然,感情用事蒙蔽了他的智慧大脑,几分钟前在否定引蛇出洞计划时,为什么没有想过变通一番?
不不不。
不是不懂变通, 而是从没想过强势如明顿先生竟然心甘情愿地率先提出穿女装。
后悔却最无用,因为「安全第一」的话已出口。
除非其他的取证工作都不成功, 才需要考虑进行最刺激的也是最后一位的诱捕计划。
忽然之间,迈克罗夫特确定自己的理智尚在。
他仍旧希望尽快找到证明索尔·安德鲁是真凶的证据,而不是丧心病狂地期待勘察进度一无所获。
还有一个疑点必须要弄清楚。
明顿先生是不是有意将重要的角色扮演方案放到最后再说?是不是预判了他会坚定地拒绝,才故意补充这一段?
“怎么了?”
玛丽一脸无辜,“福尔摩斯先生, 您对接下来的查证工作还有其他提醒吗?”
很好,又是这种无事发生的表情。
迈克罗夫特可以肯定是明顿先生故意为之,他也心平气和地笑了。“不,我没有其他提醒了。是想请您别遗憾,您渴望女装被求婚的戏瘾总会被满足。”
玛丽:谁渴望了?简直是贼喊抓贼。
不过, 她大度地不计较。请感谢她的温柔,没有揭穿迈克罗夫特此刻懊悔无比的真实心态。
转眼又三天。
不等找到索尔·安德鲁是幕后黑手的确凿证据,伦
敦的一家小报就刊登了独家爆料。
『惊爆!大本钟坠亡者的真面目。巴里·鲍尔德,隐匿在白厅财政部门的变态。』
报道中清晰指出鲍尔德的个人情况,随即捏造了一段他爱而不得的故事。
鲍尔德三十几岁,从来不曾追求过哪位女士。看似保持着独来独往的生活状态,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被鲍尔德追求的男人是谁?
小报没有指名道信,但指出对方已婚有孩子。鲍尔德是企图破坏别人婚姻的罪犯,他居然还敢还敢穿上婚纱幻想一场婚礼,无耻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小报一出,伦敦的读报人群几乎开始往死里唾骂鲍尔德。
人们情绪上头时差点忘了鲍尔德已经死亡,等反应过来后,竟然有人提出将其尸体悬挂在新门监狱前示众。
五年前,1868年,英国最后一次公开执行处死犯人。
如今悬挂鲍尔德尸体示众的提议一出,让人不仅想起以往围观执行死刑的日子。
谁说人们惧怕死刑现场,几乎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以往围观绞刑的最佳位置甚至要收取门票费用,还真有一拨人愿意买票,更不提免费围观区是人头攒动。
当然,不只是有人提出虐尸,还有人将矛头指向了白厅。
一封封投诉信寄到报社,责问白厅在选拔政务人员时,怎么能录用鲍尔德那样的同性恋变态者!
“迈克,你注意到这几天财政大臣的发际线吗?这几天有地中海式秃顶的趋势了。”
马修几乎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别小看那些投诉信,鲍尔德事件会对议会选举造成一定的影响。
马修对迈克罗夫特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迈克,给我一点好消息。我的心愿很渺小,退休之际尚能有一头浓密的白发。”
“马修阁下,请您尊重科学。作为土生土长的英国人,您的不秃顶心愿过于远大。”
迈克罗夫特说得太过自然,似乎根本不在意那是残酷的事实。“我也希望有好消息,但现实总多曲折。即便有了头号嫌疑人,可是仍然没有直接证据。”
连日以来,对于人证物证的搜集从未停止,但发现线索需要时
间与运气。
“如果您真的等不及了,我有一个提议。“
迈克罗夫特提起了深入虎穴的设想,“潜入伦敦安德鲁子爵府邸取证,我认为索尔会把证据藏在最令人意外的地方——他年仅11岁的幼妹房间。”
“上帝啊!您是在唆使我做小偷!”
马修看似惊讶,但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
“事急从权,也未尝不可。不过,我们还能努力一把,真的没有更多有力证据了吗?如果有更多佐证,我可以帮忙搞一张合法的搜查令。“
什么证据堪称有力?
正在进一步制定深入虎穴的计划时,一个消息意料传来了。
鲍尔德坠亡时穿着的婚纱来源确定了。
不是出自伦敦制造,而是来自于德比郡的「白天鹅婚纱店」。
『那是四年前的旧款,由于裁剪时出了纰漏,尺码做大了。作为瑕疵品处理出售,在今年四月初被买走。店家有特别关注,因为买家显然不合适偏大尺码的婚纱。』
达西从德比郡寄来了信,其中还附上了一段婚纱店对于买家的相貌描述。
『女性,不满二十岁,化着不太协调的浓妆。圆脸,红色卷发,身高一米七六。绿色眼睛,伦敦口音。』
案发后,玛丽聊胜于无地将那件死亡婚纱的照片寄给达西与宾利。
那两位近期正在筹备婚礼,对于婚纱总会多几分了解,说不定询问当地婚纱店后能得到某些线索。
其实玛丽未抱有太大希望,但偏偏有了切实的收获。
玛丽将其与索尔·鲍尔德的相关资料进行比对。
身高相近,同样的圆脸,同样的眸色。尽管买婚纱的女人与索尔的发色相异,但与爱莎·凯文有着一模一样的红色卷发。
这番对比结果着实微妙。
不由可以大胆假设,既然鲍尔德穿着婚纱爬大本钟,教唆他穿着女装的幕后黑手,其本人是否颇有经验地也尝试过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更离奇的猜测。
十九岁的索尔,身高一米七七,六英码的鞋子。
老安德鲁夫妇感情很好,但两人的结合并不被家族祝福。
家中需要儿子才能继
承的爵位,老安德鲁夫人甚至四十岁高龄还坚持生下第二个孩子。
“我怀疑索尔·安德鲁可能是女扮男装,那就能解释一些说不通的矛盾疑点。”
玛丽以平静的口吻抛出了极为大胆的猜测,“为什么会有生理特征与索尔相近的女性购买了鲍尔德坠亡时的婚纱。”
这不是男扮女装,而是女扮男装扮女装。
可以确定,凶手先毒害了爱莎的未婚夫,又诱杀了爱莎的追求者,其对于爱莎的感情不正常。
爱莎方面却表示没有被索尔表白过,甚至从未感到对方一丝一毫表露出来的爱意。
从时间线来看,默克死在去年九月中旬。
如果索尔一心一意要追求爱莎,为什么不在其后的八个月中有所明示?除了一封希望爱莎回去工作的信,就没有其他任何表示了。
对比鲍尔德,尽管很突兀,但他起码也给出了求婚的明示。
“因为那本来就不是纯粹的爱恋。”
玛丽从买婚纱女士的假发选择上,窥见一些被掩埋的情绪。
“红发是一种罕见发色,凶手偏偏选择使用这样颜色的头发显示于人前。既然会化乱七八糟的妆容,难道还不会买一顶其他低调眼色的假发?”
如果真的不够谨慎,又何必远赴德比郡买婚纱?
可如果不愿意露出马脚,为什么偏偏露出了红色卷发?难道是爱你就要变成你?
矛盾总有根源。
“我听懂了。明顿先生,您其实可以说得直白一些。”
马修直言,“鲍尔德死后被泼了异装癖与同性恋的污水,凶手的操作很熟练,因为其本人是真正有这些问题的人。那非常好!”
马修说着戴上礼帽,准备行动,“要搜查一位子爵宅邸很难,但要搜查一位以虚假身份继承爵位的罪犯,可一点都不难。”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玛丽不会去问傻问题。
首先肯定要查明索尔的真实性别。
索尔在大学上课。当白厅无论如何一定要查明他/她的身份时,以有心算无心,除非离开剑桥大学,不然是避无可避。
或许派人闯入学校社团的更衣室,或许是假借某一场医
学体检。
哪怕索尔借口躲过一两次检查,但不可能每一次都避开,否则只会加大嫌疑。
马修匆匆离去,留下一室安静。
迈克罗夫特发现明顿先生的情绪并不高,不似以往在将要揭开案件真相时的兴奋。
“如果索尔被证明真的是女性,您也不必太过绅士精神发作,为揭穿此事而感到不忍。索尔是两次死亡事件的头号嫌疑人,您是在阻止无辜者被害。”
“不忍?”
玛丽微微摇头,就当她铁石心肠吧,鲜少有物伤其类的感觉。
“我是在思考一个更深的问题。假烟藏汞毒,引诱人大本钟坠亡,那是很高明的作案手段,但作案过程几乎没有纰漏。索尔才十九岁,他/她只对默克与鲍尔德下过杀手吗?没有其他被害人吗?”
迈克罗夫特懂了言下之意。“您想说默克与鲍尔德都是成年男性,但从体格上来看,远比索尔要壮硕。一般情况下,初次杀人,为了有更大的把握,凶手会先选择较容易制服的目标受害者。”
那样一来,杀人动机就发生了变化。
此前两人的推论终是出现了部分错误,默克与鲍尔德被害与凶手对爱莎的爱慕无关。
迈克罗夫特觉得怀疑有其他受害者的想法很有道理。
不过,他再瞥了一眼对坐的人。明顿先生兴致不高的原因,真的仅限于此吗?
如此疑惑一闪而逝。
或散于伦敦的风中,或埋入福尔摩斯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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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只过了一天一夜,马修就传回了确定消息。
索尔·安德鲁,真实性别女。
昨夜她在洗澡时,被闯入屋内欲行偷盗之事的女飞贼发现了异样。
为什么女飞贼碰巧偷了索尔家?
反正对外解释是索尔的运气不太好了,而女飞贼也差点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