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他不傻,敏锐地发现哪里怪怪的。
迈克罗夫特:第一, 为什么玛丽特意夸他难得拥有坦诚的品格?他以往被视作是谎言高手吗?第二,他为什么自我定义成玛丽在宠爱他?宠爱,这一措辞着实奇怪了。
想到这里不由嘴唇微动, 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迈克罗夫特把反驳之词咽了回去。理智占据了上风,让他不能掉入陷阱呈口舌之快,否则容易弄丢让玛丽女装的大好机会。
“亲爱的玛丽,我由衷地赞美你,我非常喜欢你的提议。那么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可以一起去佩奇岛主的临时藏书别墅查阅资料。”
“我先要向委托人阿克曼说明雪怪案的来龙去脉,之后暂时没有紧急安排,可以在约克郡停留一段时间。”
玛丽的语气平静,心里却不住地遗憾。可惜,太可惜了!今天迈克罗夫特居然没有和她多争辩两句,她还想多挖几个坑的。
迈克罗夫特看着玛丽泰然自若的神色,越发确定自己刚刚逃过一劫。
一时间,室内气氛无比和谐。
两人似乎有商有量地议定了此事,根本没有谁企图挖坑,谁又精准躲过一坑。
当然,迈克罗夫特非常清楚最终能否成功获得滑雪比赛的特权,根本还是在于能否先一步破译徽章暗语。
要不要掉节操地使用一下弟弟?既然没规定不能请外援,那让歇洛克和他一起破译也是合理手段,不是吗?
翌日,歇洛克起了一个大早,准确地说是昨天睡得不太好。
他没有听从迈克罗夫特的建议,还是随心所欲地睡前喝了茶。可能是茶水让他睡得有点浅,做了一场荒诞诡异的梦。
——梦中,迈克罗夫特居然狠心将他关在一个偌大的藏书室内,要他一起帮忙寻找求婚钻戒。
真是活见鬼了!
歇洛克匆匆吃了早餐,脑中有关昨夜梦境的阴影尚未散去。
为什么会梦到迈克罗夫特准备向人求婚,而拉着他一起做苦力找戒指?梦境和现实的距离有多远?是不是代表他的潜意识发现了什么?
这一刻,歇洛克做出当机立断的选择。他立即收拾了行李箱,在早餐后和迈克罗夫特打了一声招呼后就迅速离开约克市。
是侦探的直觉让他快点走,否则说不定要发生诡异至极的事。当然,他有非常正当的理由,是要追踪调查盗贼『方块K』。
傻弟弟溜得倒快。
迈克罗夫特默默腹诽了一句,但也没有太多遗憾。
靠自己的本事获得滑雪赛特权,那才是赢得光明正大。只期盼运气好一些,能比玛丽先一步找到相关资料。
十一天后,是有了关键性突破。
迈克罗夫特一边工作,一边练习滑雪,又一边翻阅着如山如海的数学论着。
在把自己当成了陀螺使用后,他没有昏头转向,而是精准捕捉到了有关阿兹特克族与圣甲虫社徽章暗语的关联。
阿兹特克族,是墨西哥土地的原住民族群。它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11世纪的中美洲,甚至更加久远。它的文化宗教与玛雅人相近,可以说是汲取了玛雅文化的部分精髓又化为己用。
“十六世纪,西班牙人攻占了中美洲部分地域,也包括攻陷了阿兹特克帝国,建立了新的墨西哥城。”
迈克罗夫特抱着一叠资料找上了玛丽,“墨西哥城开始使用起西班牙的语言、数学等等,而古老的阿兹特克文明知识体系逐渐被淡忘。圣甲虫社徽章背后刻的暗语,却是使用了那些忘却的知识。”
“请看,这些是阿兹特克族的计数符号。”
迈克罗夫特翻开了资料,泛黄书页上的内容因为时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但还依旧能分辨是手指、旗帜、特殊图腾等图案。
这是一张数字对照表格。
阿兹特克族采取的是二十进制的计数方式。
一根手指代表了阿拉伯数字「1」,一面旗帜对应「20」,一只图腾模样的鸟是「8000」。①
“由于计数的精确性需求,是要用到表示5、10、15这样的数字,那就有了把代表20的一面旗帜四等分,以此来获取自己需要的计数单位。”
迈克罗夫特说着取出了一枚圣甲虫社徽章,当下在再看徽章背后的暗语,可以清晰准确地一一对应上。
徽章背后刻着:「我伸出了两根手指,握住了半面旗。此刻,看到一只怪异的飞鸟冲向了太阳。」
玛丽报出了一串数字,“2,10,8000。两根手指即2,半面旗帜就是10,而飞鸟就是那只计数为8000的图腾鸟。”
迈克罗夫特点头,“暗语中的飞向太阳,也正对应上了阿兹特克族的太阳神崇拜。在阿兹特克族的传说里,他们就是受到太阳神指引建立了特诺奇提特兰,即今天的墨西哥城。”
不只于此,徽章还有后半句。「当海与火碰撞,我的后继者,你该大胆地去开启无尽之门。」
玛丽看着阿兹特克族的资料。特诺奇提特兰是一座大型的人工岛,它是在湖上建立的城。
从欧洲抵达位于美洲的墨西哥,无疑需要远渡重洋,这就是与「海与火的碰撞」中的「海」相关。
至于「火」,令人想起圣甲虫社的成员之一,精神记忆控制高手安东尼·斯考特。
在食人海难迷团案件中,安东尼在别人的记忆力植入了一首红舞鞋童谣。『伊丽莎白的红舞鞋啊,停不下来。跳啊跳,是哥伦多的低语。满目都是红,化为灰烬的红。红色尽头,打破那道桎梏,你将拥有崭新的世界。』
根据此前的分析,这首童谣的红色灰烬是记载了1666年的伦敦大火,而一批宫廷宝物被转移到了伦敦某处。宝物可能是与神秘学《索亚之书》的相关研究成果,而获得它就能通向新的世界。
现在将两者放到一起比较分析。
红舞鞋童谣里的「新世界」,圣甲虫密语里的后继者去开启「无尽之门」,这两件事很可能有紧密关联。
玛丽指出,“所谓「海与火的碰撞」,先破译出徽章背后的数字密码是确定了海的秘密,而只要再找到藏在火里的提示就可以抵达正确藏宝地。在那里用密码打开某个枷锁,则能获得非同寻常的力量。”
简单地说,圣甲虫社的成员分别留下了宝物的线索,将它们撒向茫茫人海。
有的成员选定某个对象蓄意引导,也有的成员选择顺其自然,是在等待某一个或几个聪明的继承人出现。
所谓的新世界会是什么?
这个诡异社团留下的遗物又会是什么?
从四五年以来的遭遇来看,很可能是与神秘学相关的物品,或许还有大批钱财,更有可能涉及了精神控制术以及目前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事物。
另外,也许还会有有一份圣甲虫社势力分布的名单,或是一种方法手把手教你如何打造一个庞大的地下犯罪帝国。
以上,在未验证前仅仅是猜测。
说不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达到所谓的传承地只是开出了一张恶作剧字条上书「谢谢惠顾,旅途愉快」。
不论圣甲虫社究竟藏了点什么,眼前有一件事是确凿无疑。
迈克罗夫特成功地先一步破译出徽章数字密码,而玛丽说话算话地给了他滑雪比赛的特权。
这样一来,有些事就可以井井有条地计划起来。
在一个半月的外派工作结束后,就找一处雪山进行比赛。在他获得特别优待权后,基本有把握获胜的概率在九成以上。那就可以成功让玛丽女装,趁着两人都在约克郡,不如去福尔摩斯老宅走一趟。
迈克罗夫特在心里列了一张日程表,而对于如何给出有趣的求婚方案也有构想。具体步骤上是先见家长,还是先进行求婚,届时可以随机应变。
一、二、三……,每一条都安排得很妥当,接下来他只需要抓紧滑雪练习,等待二月末的比赛时间到来就好。
**
1874年,2月26日,天气晴朗。
迈克罗夫特处理好了一切手上的公务,离开了约克市的临时办公室。
他已经提前安排了行程,接下来会有一周假期。今夜他和玛丽会在山脚下的旅店汇合,明天稍作休息,后天上午就进行比赛滑雪。
后天赢了的话,是不是当天下午就陪玛丽一起去买裙装呢?
迈克罗夫特正想着玛丽更适合哪种女装款式,刚刚踏上去旅店的马车,突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呼喊声。
“福尔摩斯先生!请留步!”
约克市市政办公厅的电报接线员冲了出来,“有您的电报,伦敦来的急电。”
电报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递出手里的电报函,上面是一组他也看不懂的英文字母。这是伦敦白厅发来的加密电报,唯有寄件者与收件人知道如何解密。
迈克罗夫特接过电报函,一眼就翻译出了短短一句话。「红箱被盗,迈克,速归!——马修」
什么是红箱?
1860年起,大英首相和大臣们会携带着装有各自公务的红色机密箱,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的物品。
迈克罗夫特顿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也不知是哪一位的红箱被盗了,早不被盗晚不被盗,偏偏是在他计划好和玛丽进行人生重要步骤的时候被盗。
另外,还有一点。放眼整个白厅,马修就不能找其他人吗?为什么偏偏要找他?
迈克罗夫特:他早该有所警觉的,马修可能是年纪大了,终究没有学会如何做一只优秀可爱的丘比特。
第168章 Chapter168
2月27日, 下午四点,伦敦白厅财政部。
史上第一个弄丢红色机密箱的财政大臣,安德鲁·哥顿在办公室内暴躁地来来回回。
“问问问!就会问我。我已经说了几轮了, 是把知道的都说了,你们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把箱子找回来?”
哥顿没好气地双手砸向办公桌, 不耐烦地瞪着迈克罗夫特,这已经是第四批来问讯他的人了。
迈克罗夫特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假笑。
这人还有脸发火, 要不是他搞丢了装着财政预算的机密箱子, 自己也不必听从掉毛丘比特的召唤回到伦敦。
按照规定, 箱不离身。哪怕是在私人社交场合, 也要随时关注红箱的安全。
哥顿居然因为喝酒喝多了,醉过去后完全没注意到红箱被掉包了。
翌日早晨,他宿醉没醒透,恍然间发现真箱子没了。愚蠢到当场叫破此事, 那样一来庄园里所有人都知道了红箱被盗,根本没有办法低调地私下了结。
指望那群参加舞会的人守口如瓶?
没出事的时候, 大家你好我好花团锦簇的模样, 但一旦出了事,不只是明哲保身而更有利用此事做文章的可能性。
『惊爆!白厅机密红箱,在财政部长的私人聚会上被偷了!』
这样让世人哗然的新闻,能压住一天两天,但能压一周甚至更久吗?
不可能。
只怕瞒不了三天,明天就会有风言风语传出,然后就是伦敦满城议论。
影响势必恶劣,而一定要把箱子找回来。至于偷箱子的人,不谈能不能生擒,总得知道他究竟是谁。
“哥顿部长, 希望您能给我多一些配合。”
迈克罗夫特似乎彬彬有礼,“如今机密红箱外流,我们都希望尽快找回它。不论有几波人来询问您情况,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不损毁白厅形象的大局,不让女王动怒的大局,不是吗?如果可以,我也非常希望是最后一个来打扰您的人。 ”
最后一句听起来是好话,但不能往深了想。
身在白厅,什么人会不被打扰?比如马修,一天到晚不知要被打扰多少次,而只有坐冷板凳的废物才不会被打扰。
当下,哥顿也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脾气,更清楚这一次的事态有多严重。
尚能存有一丝侥幸,是红箱锁工序非常复杂,非专门配对的钥匙不能开。如果盗贼不用外力爆破,没弄到钥匙的情况下,是看不到里面的文件。
无论如何,这种时候不能再树敌。
哥顿知道尤其是对马修派来的调查员需要客气一些,但习惯成自然,一个不留神没压制住颐指气使的脾性。
“你到底还想问什么?我之前说的情况全都做了笔录。”
哥顿努力维持和气的语调,“福尔摩斯先生,难道你已经从笔录里发现了特别的疑点,要我再配合回忆?”
说到这里,哥顿又忍不住多了一些质疑。
据他所知迈克罗夫特前两个月去了约克郡出差,这人今天刚刚回伦敦,怎么可能就立刻发现别人没有注意到的疑点?
迈克罗夫特捕捉到了哥顿财长眼神中对他能力的质疑。
不得不说,哥顿财政挺有自知之明。
若非这人提供的口供笔录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现在或多或少该搞清楚盗贼是男是女。
哥顿有脸怀疑别人破不了案,可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其本人很废物,被近身偷盗但竟然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察觉。
前天,2月25日晚上。
伦敦城郊的庄园内举办了一场四十六人的舞会。另加私人庄园的仆从二十三人,红箱子失窃地点总有六十九人存在。
第二天清晨,哥顿发现红箱被盗。
搜索庄园,发现一位洗衣女仆被打晕了关在厨房矮柜中。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而女仆外套都不见了。
再询问庄园入口侍卫。经过回忆,当天凌晨四点半点左右,是有一位洗衣女工打扮的人离开庄园。
当时,侍卫没有多想,洗衣女工一贯做的是起早摸黑的工作。他没注意到盗贼桃代李僵地扮演了洗衣女工,竟然非常大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不仅仅是哥顿财长前前后后做了三遍笔录,其余的宾客与庄园主仆都被审问了多次。
迈克罗夫特翻查了口供。
其中记录被打晕的洗衣女工最后清醒意识是午夜零点左右,而出入口侍卫对于溜走的窃贼没有特殊印象,至于其他人都没有留意到伪装成洗衣女工的窃贼有什么不妥当。
一问三不知,就是庄园内这批人的真实写照。
唯一有价值的线索还是窃贼主动提供的。
假的红箱不似真箱使用特制锁,它的锁眼如同虚设,只要晃一晃箱体就开了。假箱子内只放了一件东西,一张普通又崭新的扑克牌——方块K。
是不是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