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罗夫特立即谢绝,一起去温泉度假,不就背离了想要保持距离的初衷。他觉得自己还能坚持理性的原则,去巴登巴登是绝无可能的事。
何况,上班人士能和学生比圣诞假期的长度吗?
迈克罗夫特自认绝非随心所欲请假的好员工。
“多谢您的好意,但大使馆的假期不长,而我也不想将几天的假期耗费路途上。预祝您在巴登巴登玩地愉快。”
“那真是太可惜了。”
玛丽听对此回答是在意料之内,暂时也没想教唆迈克罗夫特随意翘班。
可惜也是真可惜,少了这个人,也就少了几分旅途的乐趣。“以后有机会再让我感谢您吧,那提
前祝您圣诞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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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眨眼十天。
这些日子报纸上都是对于卢西恩案件的后续新闻,但玛丽与迈克罗夫特的坚持下,这些没有再把重点放到两人身上。
12月16日,大学开始圣诞假。
玛丽一早就坐上了马车离开柏林,五天后会抵达巴登巴登镇。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能去那里找到什么线索。哪怕找不到,也不全是白跑一趟。正如此前她说过的,起码收获了一个舒适的假期。
有人离开柏林,就有人来到柏林。
夜间七点。
迈克罗夫特吃过晚餐,准备开始找本闲书读一读,却听仆从说外面来了信使。
是马修阁下的专用信使,专程从千里之遥的伦敦来此送信。信使的话不多,将一个文件袋亲手交给迈克罗夫特本人,他一秒钟也没多呆就离开了。
迈克罗夫特签收了文件袋,有点步伐沉重地上楼。不知是不是多心,收到马修阁下的来信,他就一种不妙的预感。
打开文件袋,迅速阅览。
信纸只有一张,信的内容也很简略。马修先慰问一番,然后迅速阐明任务。
「亲爱的迈克罗夫特,这是一件不宜对外宣扬的事。伦敦有个大人物的儿子,把一件家传信物“遗失”在了巴登巴登镇着名的休闲宫中。
你知道赌场条条框框的规矩,用钱没有办法把东西直接赎回,只能守规矩地将它赢回来。既然你在德国,那就顺便走一趟吧,使用你的数学天赋在赌场随意里发挥一下就好。
请不用太感谢我为你争取了这次公费假期,详细情况见附录资料。注:赌资已用随袋送出,请尽情使用那张三万英镑的汇票,赢了都算你的。」
整整一分钟,迈克罗夫特捏着信,连手指都没有动。
太离谱了,马修阁下的任务内容越发离谱。
这种给不长脑袋的权贵之子收拾烂摊子的私人任务,为什么要交给他?难道他在乎那笔佣金,还是他处理小拉尔夫的事处理得太好了?没看到小拉尔夫被害了,也就不该继续这样使用他吧?
或者有其他内情,巴登巴登镇有什么古怪的存在。
迈克罗夫特急速地翻阅了文件袋的剩余资料。资料主要介绍了休闲宫赌场
、巴登巴登镇的势力分布,并没有提到另外的任务。
一切看起来很寻常,这只是一个推不掉的私人委托。
假设真有隐情,也需要抵达巴登巴登镇之后,凭自己去发掘。现在是真想说一句不干了,但狡猾的信使已经提前开溜。
当下想起了明顿先生,那位应该已经先一步出发去巴登巴登镇度假了。
迈克罗夫特想到不久后两人在小镇相遇的场景,这就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脸,都说了不去的。
此时再看马修阁下的信,忽然之间有一种感觉。
马修该不是有了某种奇奇怪怪的天赋,比如他是不是丘比特转世?
第84章 、Chapter84
距离圣诞夜, 只剩一天了。
黑森林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其侧的巴登巴登镇却没有太过冷清。
冬日温泉与欧洲最奢华赌场,仅此两点就足以吸引不少权贵名流来此度假。不过, 小镇也没有太热闹,毕竟在家过圣诞才是主流传统。
玛丽提前一个多月预订了旅舍, 而只要肯花钱也不怕无法享受单人温泉浴。
撇除极为狗血的犯人逃窜时慌不择路踹门冲入浴室,只要挑选一家最合适的温泉浴场, 确保服务生经过严格训练未经客人允许绝不入内打扰,那就几乎不会被发现女扮男装。
虽然必须承认凡事都会有例外,谁也不能夸口没有0.01%的例外。
玛丽却仍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做人不能为理论上的极低概率意外而放弃美妙时光。
反过来想, 泡温泉可能会被发现是女性, 这种被冒着被揭穿异装癖的泡澡太刺激了,怎么能不来一场。
于是,12月23日的下午, 她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温泉浴中。
依靠着大理石浴池, 感受着泉水温热拂过身体, 抬头就是土耳其式的半透明穹顶。
一时间,浴室内水雾缭绕, 雪花缓缓飘落在半透明天窗上。此刻, 仿佛身处冰火交界的仙境, 忘了尘世的纷纷扰扰。
什么?玛丽也会有小烦恼吗?
人在尘世, 总有纷扰。比如此行巴登巴登镇, 目前看来主要目标一个都没达成。
这次来找与圣甲虫社相关人士的线索。
先说教导过走马灯数凶手的教授。之所以给他去信一直没有回应,是因为今年初时,那位教授因高烧不治过世了。
教授在巴登巴登镇的房屋大门紧闭,所有寄给他的信件都被转到遥远的美国, 因为他的儿子在华盛顿定居了。
要找的另一位是本·巴登,前探险社成员,在废弃教堂见过圣甲虫图案的探险者,他也是行踪成谜。
玛丽在21日抵达了小镇。
两天多走访了不少老店铺探听本的行踪。本·巴登从小在此长大,据闻他并不是一个孤僻的人,那就该留下点生活痕迹。
好消息是,经由药铺、杂货铺、集市菜摊店主等人回忆本·巴登
去年回到了小镇。
年约三十八的本·巴登在闲聊中提过大学毕业后十五年间的工作,没说具体内容,只说经常出海去做贸易。海上奔波很辛苦,他觉得也到该歇下来的时候,就回了家乡巴登巴登镇。
小镇上的人认为本·巴登攒了一笔余生不愁吃穿的钱。他没有再找新工作,而是享受起了生活。有时去休闲宫赌场玩两把,有时去森林打猎休闲。
然而,本·巴登如今不在小镇,是今年年初就开启了一场欧洲旅行。
作为单身男士,他上无父母,又无兄妹,一个人的自由就代表归期不定。
对于玛丽而言,她来迟了整整十一个月。
如果能在今年年初就抵达巴登巴登镇,可以见到活着的老教授,也就能够拜访仍在镇内的本·巴登。
但没有如果。
年初时,根本就没有得知圣甲虫社这条线索。
人不是神,无法提前预知。而既然寻人不遇,那就尽情享受。
玛丽泡了温泉,吃了晚饭,换上了一套正装。叫一辆马车,行驶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休闲宫赌场。
十九世纪早期建成的休闲宫,整体依照巴洛克城堡风格修建。
走廊墙壁、头顶天花板是各式浓墨重彩的油画,极尽奢华的蜡烛水晶吊灯,点燃烛火就是点燃一室的光影迷离。
灯红酒绿之间,是挥金如土的赌客们。
玛丽只兑了最低额度的筹码,她不是来赚钱的,仅仅当做旅游打卡项目走一趟。好比后世去拉斯维加斯旅行,走过路过,随便合适的赌场转一圈而已。
休闲宫和后世的拉斯维加斯又不一样。与美国式赌场充斥的疯狂喧闹不同,德国的赌场是优雅安静的。
赌客们一掷千金,或赢或输都保持着绅士般的从容。没有得意满志地欢呼,也不见形如枯槁地丧气。
人,真能毫不在意成千上百甚至过万的英镑损失或收益吗?
肯定不能。只是来到这里的人都习惯了戴上社交型面具,将一切情绪隐藏起来。
所谓的上流人士,有时也挺可怜的。
在休闲宫,如果有人失了风度,那才是真正的输了。要沦为社交圈里茶余饭后的笑柄。
玛丽却没去同情谁,她又没吃饱撑的,何必去同情身家不菲的贵族与富豪们。
来此还有另一个目的,是找人搭话。本·巴登之前不时在赌场出没,也许有结交一二赌友,他们对本的行踪或有更多线索。
一间间房寻找,一层层楼观察。
一个不小心,托盘里的筹码就堆积成了小山丘。
额!是赢得有点多了。
玛丽承认这是因为数学的妙用,让她把休闲宫的管事K都给招来了。
“原来是明顿先生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管事K一脸和善微笑地迎了上来,“看来您今夜的运气很好,有没有兴趣去顶楼珍宝厅试试?那里的赌注不是现金,而是奇珍异宝,或许有您喜欢的。”
管事K彬彬有礼地问着,心底却觉得休闲宫门口应该竖一块牌子——数学家不得入内。那绝不是歧视数学家,而是赌场会被数学家中某些人薅羊毛,就怕哪天给薅秃了。
有那么严重吗?
休闲宫号称欧洲最古老最奢华的赌场,敢做庄家,怎么连这点损失都承担不起?
管事K以前也不觉得赌场会亏损,今夜接连的内伤让他开始反思职业生涯。
在明顿先生到来之前,是有另一个人一路向赢地赌到了顶楼,那种十赌九赢的概率真是叫人怕了。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管事K咬着牙默念着这个姓名。
进入休闲宫的所有赌客都要亮明身份,他也知道了迈克罗夫特为赎回那块极品古董多彩宝石怀表而来。
半小时前,迈克罗夫特已经杀到了顶楼珍宝赌厅,瞧那个架势是非把怀表赢回去不可。
管事K想到古董怀表就暗暗发愁,让他这样整天见大场面的人发愁,可见事情不太简单。
今夜先来了一个迈克罗夫特,再来一个明顿先生。
管事K顿觉不妙,赌场是不是走霉运了?再肥的羊,也禁受不住持续性被薅羊毛。
会不会接二又连三,持续性来一波很能赢钱的人群?不应该啊,以前来的都是有钱的文学家与作家。那些人一眨眼就输个彻底了,他们才是赌场欢迎的大客户。
管事K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休闲宫一贯的从容优雅氛围是会被
打破的。
今天,他就因为两个人的出现而烦恼了。真心希望世界上如同这样的怪才少一些,起码别让那些人来赌场。
玛丽看着管事K,即便这人表情非常温和,但总感到她透出了一丝非常无奈想要抄起扫把赶客的暴躁。
这不仅让她也稍稍诧异,自己有赢得很过分吗?不至于吧?或者说今夜有别的连胜赢家?
如此想着,玛丽却是拒绝了前往顶楼。
“谢谢您的推荐,但我对珍宝厅没有多少兴趣,小赌怡情就好。听说休闲宫有其他娱乐节目,我打算去转转。”
众所周知,休闲宫是一座堪比宫殿的宏伟建筑。
它不只是赌场,也是巴登巴登镇的社交中心。承办各式宴会,日常营业舞厅,不时还会举办音乐会。
管事K闻言,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小失望。
能送走一个薅庄家羊毛的客人当然好,但他的小计划也落空了,原本还想让明顿先生去珍宝厅与迈克罗夫特对赌。
虽然报纸上说M;H一起侦破了连环杀人案,可不试一试谁也不知道能否让曾经的合作者变为同台竞争的关系。
会想出这种下下策,实在是因为目前顶楼情况不乐观。如果让迈克罗夫特赢到最后,赌场是拿不出那块古董怀表的。
说来太丢人,怀表在七天前被监守自盗的荷官偷走了!
休闲宫丢失了重要赌资的消息一旦传出去,绝对会遭受非常严重的名誉打击。
理论上赌客输了,奇珍异宝就归赌场所有,此后宝物的去向和原主人无关。
但,理论只是理论。开门做生意有潜规则,一些客人的赌资可以被其他客人赢走,却绝不能是赌场自己搞丢了,其中还要有些时间宽限期限。
比如这次伦敦某侯爵的儿子赌输了,他留下了一块传家宝古董怀表,赌场要留出三个月甚至更久的预赎回期限。
管事K恨不得把偷盗的荷官大卸八块,但眼下还要维持住礼节性笑容。
他颇为客气地说,“的确,这里有很多有趣的娱乐项目。明顿先生,您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吗?我能提供一些参考。”
玛丽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对本·
巴登的消息挺感兴趣,您知道多少呢?”
什么!你赌了一路赢了一路,就是为了探查本·巴登的消息?
管事K差点一口血噎在喉咙口,但仍旧要面不改色地回应。
“原来您想要找本·巴登。有关他的事,我了解的不多。他和您完全不能比,几乎是十赌九输。他快有一年没来,听说是去旅游了。”
十赌九输吗?
玛丽在小镇没有听闻这一条消息,看来本·巴登对小镇上的旧相识隐瞒了极差的赌运。
“除了本·巴登的赌运之外,您还知道其他事吗?比如他的经济状况?或是有什么特殊喜好?”
对于赌场常客,做一些小的背景调查很正常。
管事K也确实打听过,本·巴登是在海外发家。“他好像是去了美国淘金,十几年赚了一大笔。来休闲宫输掉了不少,但从没拖欠过赌金,多少还有些家底。”
至于本的其他喜好,管事K回想了一番,还真有一点。“是了。本·巴登喜欢童话故事,也喜欢听民间童谣。”
“哦?”
玛丽略诧异,“您能说得具体些吗?”
“如您所知,《格林童话》风靡欧美,它的诞生地就是黑森林地区。”
管事K提到休闲宫有一个占星馆。
“本·巴登时而会去找占星师聊天,聊天内容就是黑森林地区的童话与童谣。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占星馆不定期开门,明天是圣诞假期期间的唯一一次营业,您可以去问问里面的三位占星师。”
“好的,谢谢您的消息。”
玛丽没有在赌场多逗留,说了去别处转转,当然是真的去。既然能通过管事K发现本·巴登的另一面,说不定还能在舞厅、酒吧等地方有新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