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侍从菲力格也是煞白一张脸。突变至今,半个多小时了,他的大脑像是一团浆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诊疗室的下方有一个地下室,但我从来不被允许进入,不知道那里都有些什么。”
这方面还是常见走野外的向导有点见识。
“我观察了碎掉的玻璃缸。只能说按照一般蜘蛛的习性,地下室原本应该就养了一只毒蜘蛛。”
如果超出一般常识呢?
在场的人都不愿意发生这种可能性,但都提高了警觉心。
玛丽没有吝啬提供了特制驱虫剂。在此之后,该查的还是要查。
迈克罗夫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标,是要找到荷官辛格与失窃的怀表,一会肯定需要全面搜查假巫医的所有房间。
“赖特,是你杀了荷官辛格对吗?为了掠夺那块古董怀表。”
迈克罗夫特试图审问赖特,但对方已经没有办法再给出正常的反应,唯有喉间的‘嗤嗤’喘气声更加急促了。
如果可以,迈克罗夫特希望压制住赖特所中的蜘蛛毒,才能让人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奈何,他并不擅长治疗,而且也知道目前应对此类毒蜘蛛没有已知的特效药。
也许有偏方。
赖特敢养毒蜘蛛肯定有所依仗,他口中有药剂残留物说明他喝了自认的解药,但药效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
迈克罗夫特想到一种可能,“真正的巫医古鲁,他是不是留下了治疗方案的笔记?你没有完全弄懂配方。笔记在哪里,有没有提到怎么配置解药?”
“啊啊——”
赖特还挣扎着想表达什么,但颤抖的嘴唇最终没能发出更多的声音。头一歪,他再也没有了气息。
诊疗室内,一时死寂。
假巫医真的死了,死于蜘蛛毒素,最终呼吸衰竭而亡。
玛丽打破了沉默,“按照毒发时间计算,这位比药贩贝尔迟了二十分钟才见到死神,他的胡乱服药也不是一点功效都没有。”
如果真的巫医没有被害,会不会拿出可以成功克制蜘蛛毒素的解药?
然而,不会存在这种如果。赖特杀了真巫医,从那一天开始就
注定了他终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明顿先生,您想下去看看吗?”
迈克罗夫特不想处理收尸之类的杂事,现在更重要的是还原事发经过,以及找出真巫医可能留下的有价值线索。
“当然,我和您一起。”
玛丽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她可能知道毒蜘蛛为何会反咬饲主。
两人多带了十几盏煤油灯下了楼梯,尽可能地照亮地下室。
屋内一片狼藉,但仍能发现用作安置蜘蛛的玻璃缸碎片堆之中有一块异常之物——是一块花色诡异的枕巾碎片。
迈克罗夫特立刻眼神一沉。
这块枕巾是假巫医暂借给明顿先生所谓的入梦辅助工具。它出现了蜘蛛生活的玻璃缸,足以说明赖特不安好心。
“这就对了,绝大多数的事都不会是巧合。”
玛丽用夹子取出了枕巾碎块,“我在上面洒了大量的驱虫剂,交还给假巫医时并没有提醒他。”
谁会蠢到使用奇奇怪怪的枕巾。
既不是真的渴求亡灵入梦,又有药贩贝尔的被毒杀事件在前,怎么可能不多加防备。
毒蜘蛛怎么能咬死被关押的贝尔?
肯定是贝尔与假巫医做生意时,他就已经遭遇了算计。或是随身佩戴了吸引毒蜘蛛的物品,或是自身气息为毒蜘蛛所熟悉。
玛丽不了解诡异的蜘蛛操控法,她能做的就是有备无患地洒药。正常人取回枕巾,肯定会洗一洗,然后就不必担忧驱虫药会带伤害。
“现在看来杰基尔医生提供的无味驱虫剂太好用了,它可能和赖特控制蜘蛛的药剂发生了某种冲突,导致蜘蛛发狂。”
具体的药理结论需要实验,这种实验起码需要三要素,毒蜘蛛、控制药剂与驱虫药剂。
两人没想要亲自做实验,但不妨碍寻找一下控制蜘蛛的药剂。
好消息是地下室的瓶瓶罐罐都有贴标检,表明了不同试剂粉末的功效。坏消息是这些东西洒落一地,碎裂后混做了一团。
现成的有效药剂是没了,只能寻找可能存在的配方笔记。
一翻查就是四个小时,将整间地下室翻了底朝天。没有遭遇另一只活着的毒蜘蛛,而且
打开了一只小型保险柜。
里面有满满的金银珠宝,也有T侯爵的怀表,还有刻着本·巴登姓名的袖扣。
这下基本证实荷官辛格与本·巴登都被假巫医赖特所杀。
赖特本人没留下多少书面资料,只有三四本记录草药的笔记,其中并没有提到怎么配置控制蜘蛛的药物。
不过,地下室角落里还有一只上锁的木箱。
玛丽直接撬了锁,在里面翻出了十五本笔记。与赖特的字迹不符,全都来自另一个人,他在笔记扉页都有签名——艾德文·穆迪。
匆匆一番,虽然所有的笔记都使用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但不难发现一串单词放在一起压根读不通,看起来都是胡言乱语。
"这些笔记都被加了密。”
迈克罗夫特现在可以推测赖特原计划利用毒蜘蛛做什么事了。
“明顿先生,您是被假巫医选中了。他希望借以毒蜘蛛的威慑,让您不得不翻译出加密笔记的内容,然后再杀人灭口也说不定。”
笔记里都有什么?或许有红舞鞋童谣的秘密。
十五本笔记,每一本的扉页却都有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能立即读懂的句子。
——「寻找,我在太平洋上丢失的记忆。艾德文·穆迪」
第97章 、Chapter97
加密笔记扉页写到「寻找, 我在太平洋上弄丢的记忆」。这是否代表穆迪有过失忆经历,他又缺失了哪些记忆?
破解密码笔记需要一段时间,不妨等到离开了黑森林慢慢研究。
离开前, 还有一些要事。
彻底打扫地下实验室,将有危险性的试剂残渣都封存起来。另外, 尽可能寻找荷官辛格与本·巴登的尸体。
先彻查森林小院, 一寸寸土地翻过去, 确定尸体并没有被埋在院落之中。所有房间也不见不正常血腥味的残留, 被害人被分尸的可能性降低。
赖特为了避过侍从菲力格的视线处理尸体,他必须抓紧时间,最有可能是将整具尸体埋到了森林里的某个角落。
那就需要代步工具。除了马车, 赖特在采摘野生药材时经常使用推车。
推车一旦被使用, 车轮难免沾上所经之地的泥土与植物颗粒。
按照侍从的回忆, 入冬后赖特就没有再外出采摘药材,推车都被锁在仓库里。
迈克罗夫特查看了三辆推车,其中有一辆干净得不正常。
近期被清理过,但仍旧在轮胎的夹缝找到了半片枯叶。说来也巧, 那是曼德拉草的叶子, 就是此前闹出婴灵诡异传闻的人形根茎植物。
重新再查闹鬼地带,最后掘地三尺挖出了四具骸骨。
其中荷官辛格死亡时间不超一个月,打开裹尸袋, 依稀还能辨识他的面容, 在其后颈位置也找到了毒蜘蛛的叮咬的伤口。
至于另外三具尸体死亡时间在近一年内,都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 而且没有辨识身份的随葬品。
不过,玛丽还是认出了哪一具尸体是本·巴登。
巴登背后有纹身并不算秘密。他在回到巴登巴登镇后,不时去泡温泉浴, 好几个浴场服务生与熟客都有看到过。
巴登的纹身是组神秘的符号,其中包括无穷大「∞」。
「∞」符号曾经出现在指向神秘黑砂岛存在的钻石号秘密字条上,但随着本·巴登的死亡可能再无从得知他为什么会有此纹身。
也许尚有一线获知秘密的机会。
植物商穆迪的加密笔记八成会提
到库鲁病,有可能有会涉及与谁一起遭遇食人事件。
剩余两具尸体的身份不明。
死者可能类似辛格求药不成被反杀害,或者类似巴登是多年前一起出海的同行者,在寻找童谣秘密中遇害。
具体情况尚待追查。
众人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包括几具尸体一同运出了黑森林,接下来就是繁琐的后事处理。
出了黑森林,时间已经来到一月末。
玛丽很有先见之明,知道查案很难控制时间,难免遇上意料之外的变故。是在圣诞假期之前就请了假,表明可能无法在元旦过后按时回校。
人不到没关系,作业与论文及时交付即刻。她在路途中抓紧时间完成了一切,然后快马加鞭送回柏林。
1872年的柏林比去年更热闹了。
各式商店多了,银行与金融机构多了,听闻有多条铁路在建设之中,德国要完善整个国家的铁路网。
外界的日新月异没有影响到破译笔记的进度。
玛丽经过几度推演后,确定了穆迪笔记的加密方法。这些记录并没有使用太过复杂的加密方式,只是稍稍使用了矩阵乘法。
秘钥的关键词在扉页已经给了出来——「记忆」。
Memory,对应到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表顺序数字,是「13,5,13,15,18,25」。
外加,穆迪变卖资产隐姓埋名的时间节点是1859年。这就能得到单列矩阵,与单行矩阵。
分别是:
[13,
5,
13,
15,
18,
25]
以及[1,8,5,9]
两者相乘,可以得到一组数字。
13,104,65,117
5,40,25,45
13,104,65,117
15,120,75,135
18,144,90,162
25,200,125,225
去掉重复的一行13,104,65,117,剩余则是阅读笔记的单词正确顺序。
每一页从第5个单词开始,然后是第40个,再是第25个,以此类推到第225个单词,串联起一段文字。而十五本笔记的每一页都遵循了同种加密方式。
玛丽轻轻松松地破译了穆迪记录的旧事。
十三年前,即1859年,穆迪照常去往澳洲采购新品种花卉。很不巧海船遭遇了特大暴风雨,迷失了航向。
这次海难非常严重,几乎让海船上的人全部覆没,但有五个人从灾难里活了下来。
穆迪是其中之
一,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
那是非常诡异的经历。遭遇海难,搞不明白怎么生还,一个月后凭空出现在澳洲悉尼港口码头。与此同时,脑中竟然多出了「红舞鞋童谣」。
有着相似遭遇的还有本·巴登,T侯爵,以及另两位水手。
区别在于穆迪的旁敲侧击后发现,其余四人对于红舞鞋童谣的记忆并不如他完整。
当时,五个人都知道自身肯定遭遇了怪事。
T侯爵立刻决定返回英国,虽然失忆了,但也不想弄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巴登才大学毕业没两年,他年轻气盛也不害怕,还是继续着海上贸易。另两位水手也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中。
唯有穆迪不太一样。他学医出身,隐隐猜测自己可能经历了恐怖事件,所以才会主观渴望将相关记忆删除。
然而,当真正失去了那段记忆,却又浑身不对劲。一段记忆的缺失,让他无法若无其事地回到日常正轨上。
其实,他也试着得过且过,但找回记忆的想法越发强烈。最终选择了和恋人分手,变卖了资产踏上了寻找记忆之路。
走过很多国家,最终抵达了黑森林地区。在那里遇上了安东尼·考斯特,圣甲虫社的成员之一,擅长精神控制术。
考斯特曾经就读于柏林大学,19世纪二十年代末大学毕业。
穆迪遇上考斯特时,考斯特已经五十多岁了。其身体状态非常不好,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
考斯特为穆迪进行了一次治疗,但是以失败告终,只让穆迪想起了「库鲁」一词。
这次失败之后,考斯特越发精力不济。他提议穆迪应要医者自医,将精神控制术传授给了穆迪,并给穆迪起了外号「古鲁」。
比起不知其意的库鲁,寓意着驱赶一切黑暗的古鲁,或能为穆迪增加幸运值。
相处了四个月,穆迪尚未出师,安东尼·考斯特身体多器官衰竭死亡。
之后,穆迪改用假名古鲁,开始了他长达十几年的精神控制术研习之路。
这一过程中,渐渐传出巫医古鲁的名号,穆迪通过给他人治疗心理问题不断精进
治疗术。
然而,治愈他人并不代表能治好自己。
穆迪破除脑中迷雾的过程很缓慢,他试图联系当年的另外四位幸存者。
要了解当年的具体情况,除了从自身的记忆下手,也可以恢复另四人的记忆。但无一例外,其余四人最初都拒绝了恢复记忆的提议,无知有时也是一种快乐。
一晃就过了十多年。
穆迪通过多方研究,惊惧地发现了「库鲁」的真实含义,是澳洲附近岛屿食人族聚集地的多发病。红舞鞋童谣里更是暗喻着可怕的食人行为。
当年为了在海上风暴中活命,是不是可怕地吃了人,为了压制内心的恐惧选择性遗忘了过去?
问题来了。
五个幸存者同时弄丢记忆,脑中或多或少残留红舞鞋童谣的记忆,又是谁搞的鬼?
是不是意味着还存在第六个知情者?
穆迪暂时无法想起关键点,但随着对自己的治疗,他慢慢挖掘出了红舞鞋童谣的寓意。
这首童谣藏着一份关于宝藏的秘密。
宝藏并不只是真金白银,还有一种神秘力量,与伊丽莎白一世有点关系。
16世纪伊丽莎白一世有位顾问,此人集着名数学家、天文学家、神秘学家于一身,就是约翰·迪伊。
约翰·迪伊编纂了欧几里得《元素》的英译版,并且写下了非常着名的《数学序言》。
在1573年出版的《视差法运用》,他阐述了怎么利用三角函数测算地球到超新星的距离。而在那个地心说盛行的年代,他是日心说的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