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罗夫特即刻掩去心情的剧烈波动,仿佛也坦言
刚刚的担忧。
“我仅是有点小忧虑,想起了去年柏林的炸炉意外。我们住得那么近,万一再次发生意外波及到您家,我真的难辞其咎。必须要定期找专业人士确认厨房设备的安全。”
玛丽煞有介事地点头,“是的,厨房安全很重要。我也相信您的眼光,等您找到专业检修员,请把他也推荐给我。我亦不想发生炸炉之类的事波及到您家。”
迈克罗夫特点了点头。
一时间,两人都挂上了标准微笑,就像一对颇为对方着想的好邻居。
让人看了就要夸赞多么美好温暖的邻里关系,仿佛应了那句俗语‘远亲不如近邻’,而不带一丝别样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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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伦敦,有了一位意料之外的邻居。
玛丽的生活节奏并没有太多改变。她究竟为么选择改变原定的课业进度选择提前毕业,表面上给出的理由绝非虚言。回到伦敦,距离红舞鞋童谣的秘密更近,有更高的概率找到相关线索。
线索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正如金钱不会凭白从天而降。
虽然在华尔街捞了的钱足够不愁吃穿,但也不必就此赋闲在家。
玛丽没有选择数学教师的那些工作邀请,倾向于不必坐班的灵活工作。
去年末,伦敦有一份新创办的财经报刊《金融日报》快速崛起。
正欲创建最具权威性的英国股票及其他金融商品指数,是为读者提供全球经济与商业咨询分析。
M先生,作为大热畅销书《十九世纪华尔街实况分析》的作者,深度剖析了混乱华尔街的内幕,理所当然收到了成为《金融日报》专栏作者的邀请。
玛丽已经主编有过数次信件往来,只等回伦敦去舰队街的报社编辑部签订书面合同。不只金融类专栏,她以明顿先生的身份还接下了另一份调研工作。
四年前初至伦敦,她接手过伦敦公共交通·地铁篇的调查,顺带发现了有人想搞地下水道打劫银行金库。
后来《伦敦公共交通》一套工具书出版,其中地铁篇部分因真实性、详实性与实用性广受好评。
正因如此,有另一个社会调研项目找上了门。
这是由伦敦慈善基金会牵头涉及到市政改造的项目,需要一整套有关伦敦贫民窟的实况报告。
虽然市面上不乏对贫民窟的报道,但多是为了吸引人眼球的扭曲花边新闻,客观而理性地记录少之又少。
不同于金融日报给出的高额稿费,邀请明顿先生加入的社会调查项目资金不算太充裕。
可想而知,去贫民窟的实地考察工作与舒适无关。生活环境必然脏乱差,人员混杂到毫无规章秩序可言。
玛丽还是选择了加入这个调研项目。
她可以更了解十九世纪伦敦真实的另一面。而混乱有时意味着深埋秘密,指不定就会撞上红舞鞋童谣后续线索的契机。
契机可遇而不可求。急不得,也就不必着急。
却有一个熟人形色匆匆地来到了蓓尔美尔街。
一改以往恪守礼仪规矩的做派,都没有提前打招呼预约时间就直接找上了门。
不是别人,正是达西。
玛丽结束了一天在东区白教堂的实地考察。
回家吃好晚饭,准备休息一会去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没想到会有意外访客。
达西不是独自前来,他还带了一个人。不是宾利,而是一位女性。
他罕有地省去了那些礼节性问候,神色严肃,“明顿先生,很抱歉,这次突然造访有失礼数。有一件急事,不知能不能请您帮忙。”
“达西先生,您太客气了。如果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愿意为您效劳。”
玛丽说着,扫了一眼达西身边的年轻女士。“既然您开门见山,也请恕我直言,让我们不要浪费时间。直说吧,是不是这位小姐遇上了某些麻烦?”
达西点了点头,“这位是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我的朋友。她的妹妹被一个骗子拐到了伦敦,必须要尽快找到他们。”
伊丽莎白进屋后,看清明顿先生的那张脸就有些充楞。
上帝啊!太巧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被媒体称作真实版罗密欧的明顿先生,居然死去的三妹有三分相似。
“伊丽莎白小姐?”
达西侧头,伊丽莎白为么要盯着明顿先生发呆?这真太过古怪了,伊丽莎白都没这样看过他。
第101章 、Chapter101
面对面盯着陌生男士发呆, 非常不符淑女的行事标准。
伊丽莎白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我走神了。真是非常抱歉。“
“没关系。您的家人走丢了, 走神情有可原。”
玛丽善解人意地递出了台阶,而心中瞬时已有了一个推测。
来者伊丽莎白·班纳特, 这位女士的姓氏陌生而熟悉, 正是原身的姓氏。伊丽莎白为什么会恍然, 当然是因为看到了面容相似的人。
四年了, 玛丽哪怕是午夜梦回,脑中并没有浮现出更多原身的记忆。
即便是现在与伊丽莎白正面相对,仍旧这具身体都没有丝毫过往的记忆碎片闪现。
死去的, 就是死去了。
玛丽知道灵魂与躯体的关联非常玄妙, 哪怕她研究了不少的神秘学理论, 但理论终究是理论。落到现实上,仍旧只有推断。
从自身经历出发,她推断原身被活埋在棺材中死亡多时。她到来前复活前,原身的灵魂早就升入天国几天了。
残存的记忆很少, 是因为躯体本就死透了。
至于她为什么可以复活?
因为在某种契机下, 她自身的灵魂裹挟了强大的能量,因缘际会与死亡的身体融合,将躯体修复后重生。
是什么强大能力?
经历过黑砂岛又结合搜罗阅览的神秘学书籍, 可以大胆假设, 走马灯数凶手哈伦·托里其实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地下三角室满布诡异图案,以三人祭祀复活中心位置的一口棺材, 那是走马灯数凶手的构想。
身体强壮的哈伦·托里却当场暴毙,他死前不可置信地高喊 ‘不!错了!错了!阿波菲斯,我错……’
错在哪里?
阿波菲斯是埃及的黑暗神, 哈伦·托里向其请愿复活一个人。死而复生最起码要等价交换,而走马灯数的阵法是以三条命死换一条命生。
在哈伦·托里把原身活埋时,阵法已经启动,但其中出了差错。托里搞错了召唤的符文,他还没有把另外两位祭品把华生与乔治安娜活埋,就有了玛丽的复生。
一人即生,施术者必然要付出反噬的代价。
哈伦·
托里毫无预兆地猝死了。临死前,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玛丽,意识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他说错了,不是在忏悔,而是认识到自己弄错了符文。
当然,以上仅是推测。
玛丽不可能给出实例证明。
首先她不会杀一个人去复活另一个人,其次就是死而复生必然要天时、地利、人和。
为什么偏偏自己复活而不是其他人?也许与灵魂波长有关,也许与死亡状态有关,也许与平行宇宙交汇瞬间的能量场有关。
太多的也许,让死而复生成为可遇而不求的奇迹。
正因如此,更要追踪圣甲虫社。那里隐藏的真相能验证推论,而追寻的过程也极为刺激有趣。
当下,玛丽还是要旁敲侧击一番,确定伊丽莎白与原身的关系。
“伊丽莎白小姐,如果您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言。在寻找失踪人口时,不能忽视任何细节。”
这话听起来像是问伊丽莎白此次来到伦敦的目的,同时也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难看出达西对伊丽莎白的关心超过了朋友的范畴,伊丽莎白盯着陌生男士发呆容易引发误会。有的误会,还是当场解释清楚较好。
“不,我没有什么顾虑。”
伊丽莎白也看到了身旁达西的疑惑,时至今日,她并不想再制造误会。
“我恍神的是因为觉得明顿先生有点眼熟。明顿先生,请原谅我的解释可能会冒犯到您,您与已故的三妹有三分相似。”
伊丽莎白很清楚她的实话并不算好话,立刻解释,“只是三分相似而已。我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个人,身高、嗓音、性别、长相、气质等等都不一样。”
身高,是因为18岁之后还有继续长高的可能性。
嗓音,是因为这具身体被扼死后,声带受到了一定影响,而还要考虑到伪音的存在。
性别,是因为女扮男装。长相,一来是化妆技巧,二来是四年时间也有了相由心生的改变。
至于气质就更飘渺了。
玛丽听教父坦言过,如果哪天遇上了与她相似气质的人,真的是要注意了。如果再多几分黑暗因子,那很可能是危险的犯罪集团首脑。听听,有
这样说自家孩子的教父吗!
玛丽却没打算坦白,伊丽莎白都认为其三妹已经死去,某种意义上完全正确。她更好奇班纳特家四年来不曾寻找原身的原因。
“人有相似,太过正常。眼下,您又走丢一位妹妹。看到我想起了离去的亲人,稍有失态更是人之常情了。”
玛丽和善地给对方找了理由,然后似不经意地问。“请允许我多嘴问一句,您的三妹是病逝吗?和这次的走失事件有关联吗?”
伊丽莎白肯定地摇头,“不,没有关联。我的三妹是因为撞见了劫掠案,意外牵连其中被害。”
四年前,班纳特一家七人,老班纳特先夫妇带着五个女儿去法国参加朋友的宴会。
4月初,巴黎某庄园的夜宴酒会发生了一起有预谋的劫掠案。凶手求爱不得,趁着夜色潜入庄园劫掠了主办人家的小姐。
“我的妹妹一起失踪了。后来根据现场痕迹,警方确定了她与那位富商小姐一起被劫走的。”
伊丽莎白至今仍有愧疚,当年她为什么没有多关注一下性格内向的三妹?如果五姐妹形影不离,是不是就不会有意外的发生。
可是没有如果。
事实上,五个姐妹之间,她和大姐简的关系更好,而四妹与五妹的关系更好。三妹确实是一直被忽略的那一个。
伊丽莎白尽量控制住悲伤情绪,“幸而,当年出事不久凶手很快伏诛了,也是为了我的妹妹报了仇。”
有另一位小姐也被劫走了?
求爱不得的男人被很快伏诛?
玛丽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掩埋一人被害的最好方式,是将它隐藏到另一起凶杀案中。
走马灯数凶手托里比她推测得更缜密,不只是安排了一具取代原身的假尸体,更是利用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凶手抓到了,想来令妹的尸体也被找到了吧?“
玛丽似是单纯关心几句,“确定与此次的走失事件无关就好。”
伊丽莎白肯定,“是的,凶手第二天就被当场击毙了。"
循着庄园里的脚印等踪迹找到求爱不得的凶手时,他正在挖坑埋葬被杀的富商小姐尸体,那样子是被jian杀致死。
富商看到女儿的惨状就当
场开了枪,凶手被一击毙命,来不及询问班纳特家的三女儿去了哪里。
又是找了好几天,终于在事发地附近找到了一具焦尸。
尸体蜷缩成一团,脖子上被割了一刀,而衣服与整个身体都烧得面目全非。
不过,警察仍旧可以大致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年龄、身高、体型。
其佩戴的项链、手链、发箍等金属配饰虽然被焚烧,但仍旧能判断出原来的款式。
综合各种数据,焦尸被认定就是班纳特家的三女儿。
伊丽莎白大致说了四年前的旧案,并未说出另一家受害者的具体姓名。同为受害者家庭,懂得那种不愿被揭心上伤疤的痛。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年纪更小的两个妹妹的伤痛并不深。起码最小的妹妹莉迪亚没有吸取教训,否则怎么会和人私奔。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伊丽莎白说到这里,强撑着没有留下眼泪。
“莉迪亚,我的五妹,她和欠了巨额赌债的乔治·威克姆私奔了。我真的无法想象,她毫无名分地跟着一个赌鬼私奔后会遭遇什么。”
达西听到此处,终是知道了前年初至朗博恩时,镇民们口中病逝的班纳特三女儿究竟遭遇了什么。而班纳特家对外隐瞒了凶杀案的实情,那都是情有可原的。
此刻,达西不由握住了伊丽莎白的手,希望能给她一点可以依靠的力量,也不必顾忌是否合乎礼数。
他懂得这种痛苦,他的妹妹也差点遭遇毒手。不过乔治安娜的运气太好了,遇上了明顿先生。
一时间,气氛凝重。
玛丽微微垂眸,既然班纳特家四年前已经接受了三女儿被害的事,她早就准备好的B女士美国小故事也暂时不必上演了。
总不见得让她去安慰班纳特一家,不,你们三女儿的身体死了,但又没有完全死透。
她与原身的差异,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正如黑色曼陀罗与白色百合乍一看花型有点相近,但从头到尾都不一样。
如今,可以做的也就是帮一把班纳特家找到私奔的五女儿。
“两位,还是说一说找人这件事。”
玛丽将话题拉了
回来,“首先,有照片吗?另外,那两位的感情发展,具体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
“乔治·威克姆的父亲是彭伯利庄园的老管家,可以说我与他是一起长大。“
达西极其不愿意提乔治·威克姆,“老管家工作认真,品行端方,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一个虚伪自私、嗜赌成性又满口谎言的儿子。
几年前老管家去世后,我并没有留用威克姆继,他去参了军。后来因为一些事,我们彻底交恶。”
这件事就是威克姆想要诱拐乔治安娜,但威克姆也没想到一开始就失败了。
威克姆固然有一张不错的脸,也有骗人的花言巧语,但面对乔治安娜提出的医学问题时,整个人都要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