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这么个本事人儿送到她这儿,老太太恐怕是为了补偿她。
傅里摇摇头,没有再多想。
她不说话,冬春二人也不开口,就那么静静地立在傅里眼前,跟两个木桩子似的。
傅里回神,见到两人这般姿态,不禁摇头:“以后你们可以放松些,我这儿没有那么多规矩。”
冬春还在犹豫,冬夏就笑着应承下来:“奴婢是个喜欢顺杆儿爬的,太太既然这般说了,不管您是否是客套话,奴婢可都当真了。”
傅里失笑:“我难道还说谎哄你们不成?”
冬夏连连摇头:“太太一诺千金,说话向来一口吐沫一个钉,怎可能是那等说话不算数之人。奴婢只是想着,大堂放着那小山一般的账册,瞧着有些不太妥当,想要问问太太,是否要将账册搬回库房一部分?”
傅里想了下,摇头:“不必了,你与冬春二人识字吗?”
冬夏看了冬春一眼,旋即答道:“老太太仁慈,让我们几个丫鬟跟着学了几个字。”
傅里点点头:“那你们二人便去将账册整理一下,按照年份排列整齐,我休息一会儿,等用过午饭便开始查账。”
冬夏张了张嘴,但对上傅里坚定的眼神,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冬春有些懵懂,而且不想然所有风头都被冬夏抢走,于是开口劝道:“查账不急于一时,太太何不休息一天,等明天我与冬夏整理好后,再来慢慢查账?”
傅里笑着摇摇头:“查账也不费事儿,一两天就能出来了,不用耽搁时间。”
冬春还想在说什么,却被冬夏伸手拦了下来:“冬春,太太马上就要休息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将账册整理出来,最好多叫几个识字的丫鬟帮忙,最好等太太起来的时候,所有账册便已经整理好了,才算没有辜负太太对我二人信任呢。”
冬春回头看向傅里,见她神情满意,于是只能乖乖跟着冬夏离开。
只是想到冬夏刚来,便得了太太看重,她昨天便与太太有过接触,太太却对她印象不深,于是便有些沮丧。
冬夏拉着冬春来到大堂,转头便发现她表情不对,想了想,便知道了原因,于是笑了起来:“太太不是说了,以后也会重用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用法,你不必同我比较,毕竟老太太当初选中我们几人后,便不是按照千篇一律的模子来培养的。”
冬春这才高兴起来。
不久,卫烆锻炼好身体,便回了院子。
没想到才进门,就见到一屋子的账册,他不由皱紧眉头:“这些账册怎会在这儿?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丫鬟们赶紧起身行礼,冬夏开口说道:“这些都是太太下午要看的账册,我们正在整理。”
卫烆挑眉:“是太太自己要求的?”
冬夏顿了顿,摇头:“太太确实打算查账,不过原本并未打算看这么多账本儿,是秋夏自作主张将近十年的账册都搬了过来,所以屋子里才会有这么多的账本儿。”
卫烆当即沉下脸:“春夏何在?”
冬夏躬身行礼:“回老爷,她已经被老太太打发去了绣房做绣娘,已不在太太房中伺候。”
卫烆愣了下,旋即意识到应该是傅里出手了,眼底顿时漫上笑意:“我就知道,她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说完,他就冲着丫鬟摆手,“你们继续!”
而后,直接进了里屋。
傅里正在睡觉,不过她白天觉浅,听到声音便醒了过来,正好对上卫烆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睛。
她愣了下,不禁笑了起来:“你眼神儿也太凶狠了些,我若是胆子小些,恐怕还以为你对我不满,想要吃了我呢。”
卫烆眼眸闪了闪,干脆坐到床边,伸手从被窝里将傅里的手抓出,而后认真把玩:“你可没看错,我确实想要吃了你,最好能将你拆吃入腹,一点儿骨头不剩。”
傅里愣了下,旋即大笑:“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原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个好色小人。”
说着,她起身靠在了卫烆肩头。
卫烆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颊,没有再说话。
傅里很喜欢这种浅尝辄止的亲吻,回头也亲了卫烆几下,等卫烆看过来的时候,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就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间却萦绕着脉脉温情,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好一会儿后,傅里开口提起秋夏:“你之前与那丫头接触过吗?我怎么觉着,她会这般为难我,正是因为你这个祸水呢?”
卫烆愣了下,笑着看向傅里:“我是祸水?”
傅里斜睨他一眼:“不然呢?蓝颜祸水难道就不是祸水了?不然我才进门,之前与那丫鬟也不曾接触,她还是老太太赐下的,若无原因,她为何为难我?”
卫烆倒也没否认,认真回想许久才摇头:“我每日一大早给父母请安后,便会上值办公,傍晚时分才能散值回家,对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实在印象不深,就算有过几面之缘,但我只知道那丫鬟叫秋夏,实在无法将之前见过的丫鬟联系到一起。”
“至于她是否是因为对我生了别样的心思,从而为难于你……”卫烆笑了笑,神情不以为意,“这种事儿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府上总有一些不甘现状想要往上爬的丫鬟,我又风华正茂,她们会对我生出异样的心思实在再正常不过。”
傅里从他肩头起来,眼神相当危险。
卫烆不查,回头看了傅里一眼,然后:“……”
他不禁失笑:“你这是什么眼神儿?我之前既然答应了你不纳妾,便会说到做到,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被府上的丫鬟迷了眼。何况……”他凑到傅里眼前,勾唇微笑,“夫人这般貌美,府上的丫鬟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我又不瞎,怎可能去碰她们?”
傅里表情放松许多,只是对他回答仍有些不满意:“若是我年老色衰了,难道你就要碰她们了?”
卫烆头皮一紧,赶紧解释:“怎么可能?美人在骨不在皮,就算夫人老了,也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老太婆,其他人恐怕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虽然知道这话不可信,但傅里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卫烆松了口气,旋即皱眉道:“虽然这种想要攀高枝儿的人很多,我也杜绝不了,但若是有人逾矩,又或者冒犯到你手上了,你只管将人打发了事,不必顾虑他人。”
傅里满意地点头:“这可是你说的。”
卫烆眼底满是笑意:“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傅里忍着满心的喜悦往里挪了挪,给卫烆腾出一块地方,然后霸气拍了拍床:“卫侯爷,快过来给本夫人侍寝。”
卫烆憋笑,干脆褪了鞋袜躺到傅里旁边。
傅里弯了弯眼睛,靠在卫烆怀里,很快又眯眼睡了过去。
卫烆看着傅里睡颜,嘴角不禁往上翘了几分,控制不住地亲了下傅里的眉心:“夫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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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等到傅里醒来的时候,卫烆已经不在床上了,她开口将冬夏叫了进来,然后得知朝廷有事,紧急派人过来找他去处理公务了。
傅里愣了愣,心里有不少猜测,不过这些话却不好同冬春等人讲,于是干脆起身梳洗,又休息了一会儿,便走到锦哥儿与卫若兰二人的院子,分别将他们叫起来,然后一起去了两位老人的屋子用膳。
傅里之前便同卫烆打听过了,定威侯府只有四个主子,所以晚膳都是一家人一起用完,而若是遇上休沐日,又或者卫烆恰好在家,午饭也不会缺席。
今天她既然在家,自然不会在午膳的时候缺席。
三人一起赶到两位老人的院子时,下人进去通传后,老太太竟直接迎了出来,脸上更是挂满了笑。
傅里怔愣一瞬,赶紧带着两个孩子进门用膳。
按照古代的规矩,新媳妇进门是会被婆婆的立规矩的,具体表现就是,在一大家子人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吃饭,但做媳妇的只能站在婆婆的旁边为其布菜,婆婆想要吃什么,做媳妇的就必须立刻给她夹进碗里。
虽然觉得这个规矩不人道,但傅里既然决定嫁给卫烆,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等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都坐下后,傅里乖觉地站到老太太身后,准备为她布菜。谁知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连忙冲着她摆手:“布菜这事儿有丫鬟在呢,你赶紧去坐着吃饭。”
顿了顿,老太太看了老太爷一眼,呢喃了一句,“只要以后有空能带着两个孩子过来陪着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用饭,就是你的孝心了,立规矩这事儿就算了。”
傅里一愣,下意识顺着老太太的视线转头看向老太爷。
老太爷摸着胡子,似乎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一般,神情相当淡定。但若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眼珠时不时就要往傅里的方向瞥来,若是对上傅里的视线,他眼珠又会立刻飘回前方。
显然,他也非常期待傅里对老太太这话的答案。
或者说,老太太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指不定就是他在背后“指导”。
傅里想明白后,忍俊不禁地点头应承下来:“这是自然,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本来就该晨昏定省,陪你们二位用饭,更是应有之意。”
两位老人顿时满意了,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看向傅里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满意。
老太太高兴地抬手:“夏秋,还不快去传膳!”
转头发现傅里还在自己身侧站着,忙拉了她一把:“刚才不是说了,我这儿没有立规矩这回事儿,你赶紧坐着陪我们一起用饭。”
傅里顿了顿,见老太太脸上表情不似作伪,这才施施然走到锦哥儿与卫若兰之间坐下。
倒不是不想坐到老太太身边,只是两位老人明显更喜欢让两个孩子坐在自己旁边,于是一开始便一人拉着一个孩子摁在了自己旁边,两位老人又是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于是傅里便只能坐到两个小孩儿之间的位置上了。
原以为晚上也是这样安排的,谁知傍晚傅里再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两位老人用饭的院子竟被屏风分隔出了两个空间,两位老人一人坐一边,傅里被引到了老太太这边用膳,而卫若兰和锦哥儿则被带到了老太爷那一侧。
傅里顿了顿,立刻意识到这是为了避嫌,于是没有多言。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不过将将用完午膳而已。
与两位老人告辞后,卫若兰与锦哥儿爷没闲着,出了两位老人院子便与傅里辞别,径直去了卫家的族学上课,而傅里自己,也回到自己的院子,开始翻开定威侯府近十年的账本儿。
因为傅里之前已经说过,吃完午饭后就要看账本儿,所以冬春与冬夏两人之前便叫了好些个能识文断字的丫鬟小厮过来,一起将账册按照傅里的要求整理出来了。
等傅里回到房间,冬夏先去给傅里倒了杯热茶过来,让她先休息片刻。冬春则按照冬夏的吩咐,先去给傅里在窗边儿光线好的地方摆好了桌椅,又放好了脚凳和靠枕等物,桌上也摆上了笔墨纸砚,在香炉中燃好了提神醒脑的熏香,又端到了桌角上摆好……
等给傅里倒完茶,冬夏又和冬春两人带着几个二等三等的小丫鬟将年份最前的账册全都放到桌上,只等傅里休息好后过来查看。
等傅里休息了半个时辰左右,便直接坐到了冬春摆好的椅子上。
她眼眸闪了闪,心中不禁感叹
虽然封建社会让人唾弃,封建社会的底层人民也饱受剥削之苦,但若是能成为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生活确实会变得非常滋润。
啧,她都快要被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给腐化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在脑海停留了一瞬,便很快消失,傅里的所有精力也都放在了桌子上摞成好几堆的账册上。
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后,傅里按照顺序拿起了最早的账册。
因为记账工具的原因,古代书本账册等书写物品可以记载的内容相当有限,一整页纸能记在的内容估计只有现代使用圆珠笔等工具记载内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因为之前管家的是老太太,为了让她查账方便,下人记账的时候使用的字体比平常还要大上好几个号,所以傅里查看心算这一页的账目,也不过花了不到十几秒的时间而已。
算完账,她随手用毛笔在纸上记了个阿拉伯数字。
然后就翻到下一页,继续算账。
冬春与冬夏并不认识阿拉伯数字,只当傅里是在随手涂鸦,等发现傅里翻页的速度变得非常快,而且还没有使用两人为她准备的算盘后,两人对视一眼,见对方眼里也满是疑惑,便果断低下了头。
想来太太就算再会算账,也要花时间先梳理一遍府上的情况吧。
傅里却没注意两个丫鬟在打什么哑谜,她仍旧非常专注地在查账。
许是因为卫烆刚得到爵位没多久,定威侯府的下人还算规矩,虽然也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下人,但到底还算少数,账册上记载的大部分内容,也都还算正常。
很多人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行事准则也都会将这句话当做标准,然后面对他们眼中的下人的一些小贪小瞒不以为意,就算事发也轻轻揭过。
傅里却更相信小贪不止,大贪成风。
而且这点儿,从账册上也能看出苗头来
定威侯府上的账册,前面两三年相当干净,哪怕是油水最大的厨房和采买,也不曾有人贪污,账册上记载的许多物件的价格也都与市价持平,没有任何瞒报的情况;
可等到中间三年,各房的账册便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数据差额,不但出现了金额对不上的漏洞,一些市价一两个铜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账册上标注的价格却干脆翻了一番。明显是有人在同一个位置上待久了,心中生了贪念,于是想要出手试探府上几位主子的性情,以及遇上这种事儿会是何等表现,于是便出现了瞒报和小贪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