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纪事——北风信子
时间:2021-09-09 00:27:06

  李桑桑蓦地感到一股冷意,她只能微笑着来掩盖不安:“殿下怎么会这样想?我和六殿下并没有什么关系呀。”
  高樟沉默了一下:“这样吗?我依稀听说过有些流言,罢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桑桑,说道:“桑桑,你不要多心,只是我最近有些心神不宁,无论是对那个位置,还是对你,都有些不安。”
  李桑桑微笑着抚慰他:“殿下,我都明白的,你不需要解释。”
  两人接着又讲了一会儿的话,李桑桑和高樟告别离开。
  李桑桑走到行障外,看见有一只兔子正蹲在草丛中,它一只耳朵上有墨渍般的斑点,看起来很好认。
  这是高桓今日猎到的兔子。
  这兔子被丢弃在这里。
  李桑桑没有多想,她扫了一眼,走进了行障。
  行障内,白霜看见李桑桑脸色有些不好看,忙问李桑桑:“三娘子,怎么了?”
  李桑桑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白霜在一旁想了一想,她走到李桑桑身边:“三娘子,今晚圣上回营帐的时候,一位娘娘讲了你和六殿下的事。”
  李桑桑动作僵硬了一下:“怎么说?”
  白霜说:“圣上隐约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李桑桑将手指缓缓收拢,捏得很紧。
  她皱着眉看了许久跳动的火光,然后她看着白霜:“白霜,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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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樟昨夜翻来覆去一晚上没有睡好,李桑桑失落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浮现。
  他又想起了太监告诉他的,夜里传出来的皇帝的话,皇帝似乎想要撮合高桓和李桑桑。
  高樟有些怅然若失,又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高樟觉得他是喜欢李桑桑的,李桑桑温柔漂亮,整个长安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小娘子了。
  他觉得她可怜可爱,有时候也会动心不已。
  但另外一些时候的李桑桑让他感到陌生,他觉得他无法完完全全地掌控她,高樟弄不明白李桑桑的想法,这让他感到挫败。
  当他看到李桑桑和高桓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忽然有些退缩的想法。
  若流言是真的,他可以放李桑桑离开。
  天亮,高樟起来,他走出了帐篷,看见有三两个宫女一边在河边打水一边聊天。
  其中还有李桑桑的侍女白霜。
  高樟听见那几个宫女竟然在讲历史故事,这让高樟有些新奇,于是驻足听了一听。
  宫女在说三国的故事。
  讲到刘璋不善用人,谋士怀才不遇,另投明主反攻旧主的时候,有一个宫女笑了起来。
  高樟在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有些若有所感,还没有想明白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就听见那个宫女说话:“我也有个故事,和这个有些相像。”
  宫女讲起来她在宫外听说的邻居家的事。
  两兄弟争家产,其中哥哥有个未婚妻,是个账房家的女儿,这账房家的女儿为哥哥争家产出了许多计策,让哥哥得了不少好处,但哥哥觉得账房家的女儿太算计,便将婚事退了。
  阴差阳错之下,账房家的女儿嫁给了弟弟。
  她原本就晓得哥哥的不少秘密,这下算计起哥哥来简直是如鱼得水,很快,就帮弟弟夺了全部家产,哥哥只能悔不当初。
  宫女们听了这故事,只顾着拍手叫好。
  没有人注意到后面站着有些心惊的高樟。
  高樟顿时想起来,有关高杨的事全部是李桑桑告诉他的,他用来应对高桓的手段,有不少是和李桑桑商议过的,将李桑桑推给高桓,那就是把刀子往高桓身边递。
  高樟心神不宁地从河边走开了。
  高樟来到李桑桑的行障之外,他还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李桑桑却忽然走了出来。
  李桑桑看起来有些意外,但她只是温柔地笑着:“吴王殿下。”
  她问道:“殿下这么早过来找桑桑,是有什么事吗?”
  高樟低下头沉默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着李桑桑,一向优柔的目光坚定下来:“桑桑,你愿意做的我的妻子吗?”
  李桑桑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昨日的小小计策生了效。
  昨日她给白霜讲了个背叛旧主的故事,让白霜设法让高樟听到。主仆两人议论了一下,又添了一个通俗易懂的民间版本。
  这小手段似乎奏效了,高樟果然开始急躁起来。
  但她还是有一点意外,原本她以为,高樟会同前世一样,讨她做妾的。
  李桑桑沉静地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羞赧:“殿下,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昨夜我听说了圣上传出来的几句话,有些不安。”
  听到李桑桑这样说,高樟有些烦恼地皱了皱眉:“我也不安。”
  若不是这件事传来出来,高樟也许会犹豫更久,但是已经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若皇帝真的有了兴致,说不定今日就会将李桑桑指给高桓。
  李桑桑抬起眸子看着高樟,说道:“殿下,桑桑听闻明日有骑射比赛,若殿下赢了,趁着圣上高兴,可以求一个旨意。”
  皇帝是骄傲的大雍天子,少年时期随先祖一同横扫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他对门第之见不屑一顾。
  他是随心任性的人,对这件事应当不会阻拦。
  李桑桑缓缓思忖着,“皇后娘娘知道殿下的决定吗?”
  高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母后多年来心性被磨砺没了,她从不会阻挠我的决定。”
  高樟眼中有了希望,但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低沉下来:“论骑射,我比不过六弟。”
  李桑桑皱眉:“怎么会?”她想了一下昨天的所见所闻,“昨日殿下一出手就射中了鹿,燕王殿下射偏了那只兔子。”
  高樟摇了摇头:“你想想昨日六弟射帕子的准头,他昨日也许是不想杀那只兔子。我从前和六弟比试过骑射功夫,每次六弟都会赢过我。”
  李桑桑慢慢安慰他:“殿下不要忧心,”她抬起眼睛,“我听说,六殿下的弓唤作破日弓,金箍玉角装饰,华美异常,他从来不肯换用过别的弓。”
  高樟猜出来李桑桑的主意,他却说道:“但六弟宝贝他这弓,从来不假手他人。”
  高樟看着李桑桑,欲言又止,他猜出李桑桑打算做什么,他想要让她放手去做,但是这就意味着,他要放任李桑桑去到高桓身边。
  他要用他未来的妻子来使一个美人计吗?
  良久,高樟说服了自己:“桑桑,拜托你了。”
  李桑桑微微低了头:“殿下,放心吧。”
  这一日很快过去,让李桑桑稍感诧异的是,高桓竟然一整天没有寻由头找她。
  到了夜里,却是李桑桑坐不住了。
  她对着镜中稍微妆点一番,寻了一件斗篷,将全身上下都遮掩住,在月色下来到了高桓的行障外。
  她看见了丁吉祥:“丁公公,我想见燕王殿下。”
  丁吉祥看起来有些喜出望外:“奴婢这就进去禀告。”
  李桑桑看见丁吉祥前脚才刚踏进帐中,高桓就已经走了出来,他像是等待已久,他叫她的名字:“桑桑。”
 
 
第60章 请求赐婚。
  桑桑、桑桑……
  高桓很爱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和李桑桑面对面交谈的时候,他忍不住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像是弥补前世的欠缺。
  他记得风雪漫天的那一日,李桑桑脸上带着凄清的笑容, 她对他说, 她叫桑桑。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心中的空洞不知该如何排遣,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
  高桓引着李桑桑走近帐中:“桑桑,你怎么过来了?”
  李桑桑扫了高桓一眼, 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阴翳,他只是盛满了笑容, 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李桑桑原本以为今日来见高桓是一件难事的。
  她察觉到昨日她对高桓冷脸之后,他盯着高樟和她,面色很是难看,李桑桑还预备着高桓发疯,没想到今天一见,他面上什么都不显。
  李桑桑对他笑了一下, 她寻了个兀子坐了下来。
  李桑桑的话不多, 但看见她安静的坐在这里,对于高桓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仿佛今夜之前让他郁郁的事都不存在了,没有高樟,没有不相关的任何人, 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他和李桑桑二人。
  李桑桑听了高桓讲了许多关于围猎的事,她像是终于有了兴趣。
  “我听说殿下有一件神弓,唤作落日弓, 我能瞧瞧吗?”
  今夜李桑桑的拜访,让高桓的夜晚顿时温柔起来。
  高桓的声音中都带了笑意:“我去取。”
  高桓掀帘走了出去,顿时帐内安静下来,李桑桑看着昏黄的灯光落在帐上,微微出神。
  然后高桓掀帘走进来,他兴冲冲地说道:“桑桑,你看。”
  李桑桑看了过去,这弓金箍玉角,鎏刻着繁复的花纹,花纹处还用珍珠和各样宝石镶嵌,华美到炫目。
  李桑桑依稀听说过,这是高桓还小的时候,在皇帝面前赢了一场骑射比赛,皇帝赏给他的。
  皇帝还赏给了他浑身银光的突厥马照夜白。
  大约这两样东西在高桓心中意义非凡。
  名马宝弓衬托之下,他神采奕奕,就是一个不收金弹抛林外的桀骜少年。
  李桑桑笑了一下:“殿下的好东西真多。”
  高桓的微笑有些隐约。
  不管是哪一世,小时候他生活都不算奢靡。高檀有的,高杨有的,他却都没有。
  当高杨从父皇那里讨来了名贵的突厥马之后,高桓暗下功夫,也赢得了他的照夜白。
  外人却以为,天子自小就疼爱高桓,将最爱的宝马和宝弓,都悉数赠予他。
  只有高桓知道,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赢过来的。
  但是高杨走后,一切他想要的不想要的,通通塞给了他。
  从此,什么奇珍异宝在他这里都不算稀奇了,可他却愈发沉郁。
  高桓收起了这些不快的记忆,将落日弓塞到李桑桑手中,说道:“不多,这是我仅有的宝贝。”
  他看见李桑桑并没有信,他没太在意。
  李桑桑手上带着幽幽的绿青戒指,黯淡的昏光落在盈盈绿色上,她手指微微晃动,将那抹光芒一晃,她握着这把落日弓,若有所指地说道:“这东西太过贵重,我手脚重,若是弄坏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对我而言,它们到手的那一刻,就没有那么珍贵了。”
  高桓握住李桑桑的手,让她的手紧紧将弓握在手心,他有些低落,不知为何,他很想吐露一些不曾和他人说过的私事。
  “当我真正得到落日弓和照夜白后,我却并不开心,后来,父皇给了九弟更好的,这让我曾经的炫耀,看起来想是一个笑话。”
  李桑桑的笑容有些嘲讽的意味:“如果照夜白是人的话,殿下大约会冷漠以待,直到它死。幸好它只是一匹马,”李桑桑握紧了落日弓,“也幸好,它只是一张弓,是一个死物。”
  高桓忽然间有些惶惶,李桑桑的话让他想到了不想回望的曾经,高桓忽然伸手,用力抱紧了李桑桑:“你在胡说什么?”
  李桑桑一动不动,被他搂紧怀里,她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
  高桓觉得李桑桑身上太冰冷了,他想要将李桑桑冰冷的身躯暖起来,让她冰冷的面容融化下来。
  落日弓横在他们之间,让高桓的肺腑都膈得生疼,但是高桓始终没有想要放开她。
  李桑桑推了他一把,她垂下头,将落日弓拿开。
  高桓忽然间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李桑桑抬头,她眼中潋滟着光,她看着高桓,让高桓的心脏几乎有种绞痛。
  然后李桑桑双臂环住了他,她蓬松的发落在高桓的鼻尖,她将脸埋在高桓的肩上。
  高桓几乎感到眼中有湿气,他长久空虚的心被一点一点地填满。这一刻,他什么都不去想,他不去想李桑桑拥抱的含义,不去想李桑桑转变的契机,他只是和他心爱的人在紧紧相拥。
  这就够了。
  良久,李桑桑放开了他。
  李桑桑将落日弓放在案几上,她站了起来,像是一个梦,她很快消失在高桓的营帐中。
  李桑桑走后,高桓缓缓回神,他拿起落日弓,他将落日弓挂在壁上。
  他本要转身,却顿了顿。
  每夜睡不着的时候,高桓总是会睁着眼出神,昨夜他有些难寐,睁眼正对着这把墙上的落日弓,他看了大半夜。
  今天挂上去,弓弦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高桓的目光落在落日弓上。
  弓弦快到玉角之处,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这小小的豁口让悬挂的落日弓受力不均,与平时悬挂的位置有了一点不同,留在墙面的影子与昨日有了分毫的差距。
  高桓站在落日弓前,站了许久。
  丁吉祥进来了,看见高桓在看落日弓,他问道:“殿下,明天就是骑射比赛,可是这落日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高桓轻轻摇头:“没有。”
  他转身:“就让它这样吧,”他轻笑了一下,“只要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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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桑桑回到帐篷内。
  白霜走过来问:“三娘子去了燕王殿下那里?”
  李桑桑点了点头,她将手上的那枚绿青戒指取下,这戒指下面有一处暗扣。
  李桑桑按下暗扣,宝石镶嵌处松开,里面藏了很小的一块刀片,李桑桑看了一会,将戒指合上。
  她方才就是用这枚戒指割开了高桓的落日弓的弓弦。
  她做得足够隐蔽,高桓应当没有发现。
  李桑桑将戒指握在手心,手心有些膈,她在心中暗想,这是这几天了,她和高樟的婚事会定下来,虽然会面临一场祸及长安的风波,但一切都会好的。
  白霜在一边对李桑桑说道:“奴婢已经去过太妃娘娘那里,太妃娘娘说,明日骑射比赛的时候,她会邀上太后娘娘一同,到时候,只要吴王殿下开口求娶娘子,有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在,天子一定是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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