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的垂髫娇——唐沅
时间:2021-09-10 09:50:26

  她对祁家也算了解,在绥阳时,确实听过祁家二房孕有一女。后来离了绥阳,搬至应郓,关于祁家的事,除了祁荀驻守绥阳,偶尔知晓一些,其他的事她也极少听闻。
  “竟这般大了,还出落地如此水灵。祁二爷真是好福气,”
  祁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也好福气。”
  “此话怎讲?”
  “您膝下有苏将军,自然是好福气。”
  被她这么一说,苏夫人也笑了声。
  “明远确实不错,自小省心。只可惜至今仍无家室,这也成了我的心病。”
  祁玥正想着如何将话头转到婚娶一事,苏夫人倒是自己提及了。
  她蹙着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显然正为此事发愁。祁玥顺着她的话,将计就计地问道:“苏将军品貌极佳,喜欢他的姑娘应有不少才是,怎会至今仍未娶妻呢?”
  苏夫人本就缺个说话的人,这些年她嘴上不催,心里却急得不行,莫说是她这妇道人家,就连苏穆也时时犯愁。可他们知晓苏明远心有芥蒂,迟迟放不下过去的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至今都不愿娶妻。
  祁玥问,她自是乐意答。
  “这得从五年前的一桩旧事说起。明远原同绥阳吴家的嫡小姐定了婚事。吴家门楣不算太高,但好在家世清明,没甚么糟心事,这本是桩和满的姻缘,可惜五年前琉戊犯难,这一战一打便是整整一年。明远走时,吴姑娘的身子就不太利爽,一年的时间,她牵肠挂肚,心惊胆战地关注前线战事,病程便反反复复,一直没好。直至冬日,天气一凉,她更是一病不起。初雪那日,适逢明远凯旋,赶至绥阳时,吴姑娘已然辞世。”
  厅内静了一瞬,谁也没想到,苏明远心里还藏着这么一桩往事。
  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吴家通情达理,没有半句嗔怪。可明远心里过意不去,总觉得是他耽误了人家姑娘。若非他成日没个定数,吴小姐也不至提心吊胆,至死也没个归宿。是以他对婚娶一事尤为慎重,生怕再将人耽误了。”
  祁玥抿了抿嘴,心里没有半点不快。先前还觉得奇怪,苏明远处事果断,却唯独在情事上犹豫踌躇,今日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她才明白并非所有人都能无所顾忌,苏明远有他的慎重与考量,而这份慎重,是以一姑娘一年的苦守换来的。
  祁玥明事理,虽不知二人情意如何,却也打心眼儿里佩服吴家小姐的心志。她来时还带点愁云,听了夫人一番话后,眼里亮闪闪的,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苏将军,是个重情谊的。我不怕被耽误。”
  夫人正抿茶,听了祁玥的话,陡然被茶水呛到。她曾托过说亲的媒人,也见过不少姑娘。这些姑娘当中,沉稳端庄者有之,活俏灵动者亦有,像祁玥这般单刀直入,丝毫不避讳自己爱意的姑娘,她倒是头一遭见。
  “你还未及及笄,如何就认定明远是你的良人?”
  纵使是苏明远的生母,她也会替祁玥考虑。祁玥是个不错的姑娘,无论是相貌亦或是门楣,都是绥阳男子争相追逐的对象。
  她还年轻,有的是挑选的机会,苏明远到底是武将出身,生死不由自己掌控,加之西梁重文轻武,像祁玥这样的,家人里疼爱都来不及,下嫁武将,未免委屈了她。
  祁玥初时还有些羞赧,到后来也顾不上甚么脸面,她十分肯定地说:“我就是喜欢他,非他不嫁。一年我都等下来了,还怕捂不热他?”
  话音甫落,便见厅内地面倒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祁玥抬眸,正巧对上苏明远紧蹙的眉头。
  “你同我过来。”
  祁玥登时有些心虚,她瞥了一眼夫人,又瞥了一眼白念,心里拿不定主意。
  苏夫人拍了拍她的肩:“快去吧。”
  祁玥‘嗯’了一声,小步紧跟。
  二人走至后院,后院寂静,没甚么人。苏明远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同你不太合适。”
  祁玥止住步子,猛地抬眸。
  先前苏明远也说过这话,彼时祁玥并未放在心上,她想着,来日方长,总能将他捂热的。不曾想一年过去了,他这张嘴是半点没变,出口的仍是些伤人的话。
  “你总说不太合适,究竟哪里不合适?”
  苏明远双手环胸,随口捻了个由头:“我年长你许多,十岁有余。”
  祁玥扬了扬下巴,毫不退让:“区区十岁,何足挂齿。若是这么在意年纪,我喊你叔叔也成。”
  “你可以寻个更好的。”
  “不,我偏偏要你。”
  苏明远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寻不到合适的措辞。
  “依照这状况,西梁免不了同胡庸交恶。我并非你可以托付的良人。我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
  祁玥没有接话,思忖片刻后,才点了点头道:“懂了。”
  “那便是喜欢我的意思。”
  苏明远怔愣在原地,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甚至可以想象,教书夫子授业解惑时痛楚。这分明是拒绝的话,祁玥究竟是如何曲解他的意思的?
  祁玥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在意我,所以才会有后顾之忧。这不是喜欢是甚么?可是苏将军,我不怕的。”
 
 
第68章 梳发   才上的口脂,总不能再擦了……
  “可是苏将军, 我不怕的。”
  苏明远被气笑了,连着语气也加重了几分:“你都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肉模糊, 没见过一刀下去, 断骨连着人皮, 没尝过血腥的滋味,知道甚么是害怕?”
  祁玥蹙起眉头,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养在深闺里的姑娘,莫说没见过断臂残骸, 尸横遍野的场面,就连杀只鸡亦或是杀条鱼她都不曾见过。
  因为底下的人压根不会让血渍污了主子的眼。
  苏明远并非吓唬她, 他只是将最坏的结果率先明说。
  将来有太多无法预估的事,祁玥还小,尚不太懂,可他已经历一遭,不能再重蹈过往的覆辙。
  祁玥咬了咬下唇,垂首盯着自己的鞋面。她说的不怕, 是不怕等, 并非不怕苏明远受伤。她喜欢苏明远,自然盼着他好, 可若有一日苏明远不慎伤着,扪心自问,她断然没法波澜不惊。
  事实上, 喜欢一个人时,哪还有甚么云淡风轻,二人的喜怒哀乐,有时候竟能相连相通。
  “你莫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自然是怕你受伤,怕失去你的。但这些并不能教我退缩。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小,以为我口中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
  祁玥抬起眸子,向前一步,攥着苏明远的衣襟,踮着足尖,仰头去吻他。
  双唇紧贴,二人皆愣了一瞬,还未等苏明远推开,祁玥便抽身而退。
  她强忍心里的慌乱悸动,颇为认真地说道:“苏将军,我说喜欢你,并非小孩脾性,我是真的真的有在认真的喜欢你呀。”
  苏明远负手而立,他薄唇紧抿,面上不辨喜怒。可他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地敛在一块,掌心处捏着块布条,那是方才祁玥仰头吻他时,他一个无措,不小心从自己的衣袖处扯下来的。
  *
  二人在苏府小坐了一会,直至外边热意退去,才起身回了郡守府。
  马车内,白念同祁玥打闹着,因祁玥从后院回来时,花了口脂。
  白念记起祁荀在吻她时,会特地擦去她唇上的口脂。倒不是他不喜口脂,相反地,他还乐意见着白念唇边染红,无辜瞧着他的那副模样。
  可他知晓小姑娘面薄,想着这般捉弄她,她定会气急败坏地同他闹小脾气。
  是以祁荀总会极有分寸地点到为止,惹得白念又气又恼,却又挑不出他的错来。
  白念一眼瞧出端倪,递给她绢帕道:“快些擦去,教你大哥哥瞧见,免不了质问你。”
  祁玥亲了苏明远后,一颗心险些跳至嗓子眼,哪里还顾得上唇上的口脂。白念一直在同苏伯母交谈,也未能及时发觉。
  直至上了马车,她才瞧出其中的端倪。
  “你俩进展得未免太快了些。”
  祁玥在她腰上挠了一把,半威胁道:“你再说我,我便告诉堂哥。”
  白念有些哭笑不得:“你要告诉他甚么?”
  祁玥朝她招手,示意她附耳过去。眼瞧着白念的小脸愈发红热,她心满意足地做了个鬼脸。
  马车停在郡守府前,二人下车时,正巧碰见祁荀。
  祁玥轻轻地推了她一把,白念身子不稳,一股脑地扑入祁荀的怀里。
  抬眸时,对上祁荀满含笑意的眼,头顶传来男人愉悦的声音:“不过半日未见,就这般想我?”
  白念瞪了祁玥一眼,又记起她在马车内说的话,小脸红了彻底。
  她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跑入府内。
  祁荀瞧见她一脸异样,侧首将视线落在祁玥身上。
  想必是祁玥说了些甚么羞赧的话,否则白念也不会一句话也不说,绕过他便往府内跑。
  祁玥立马站直身子,一步步地挪动步子,离祁荀稍远一些后,逃似的溜进府里。
  祁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理正白念扯乱的衣襟后,也紧跟了上去。他今日回府极早,手里的事也差不多办完了。
  抓着胡庸的细作后,原先激起的民愤也顺势平息,他将这几日所经历之事誊写在呈文上,着陈崇快马加鞭的呈递至宫内。
  然这些还不算最为打紧的,呈文上还交代了暗卫绑架一事,皇帝是个聪明人,不需明说,也该知晓这些暗卫出自谁手。
  *
  大明宫内,圣上捻着呈文,逐字逐句地揣测其中的用意。
  淮公公立于一侧,敛声屏气斟酌圣上的神情。他是宫里老人,在崇文帝身侧伺候了十五年。十五年的光景,委实不短,他之所以屹立不倒,凭得就是他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合时宜,他早在心里画下一柄丈量的木尺。
  诸如现在,崇文帝眉头紧拧,隔三差五地抿着茶汤,一瞧就是心中有事,且这事不可谓不小,足以教他心烦意乱。
  良久,崇文帝叹了口气,他头疼地阖眼,淮公公心领神会地绕至他身后,替他揉着穴位。
  “小侯爷抚慰民心,又活捉了胡庸的细作,陛下应当宽心才是。”
  崇文帝冷嗤了一声,将呈文拍在桌案上:“是桩大快人心的好事,这不,他指定朕会给他纵着他,他已率先在上边讨赏了。”
  淮公公笑了声,这位小侯爷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古帝王确实会对劳苦功高的臣子论功行赏,可他从未见过有哪位臣子赶在圣上开口前自行讨赏的。
  况且祁荀金银不缺,甚么官职封赏,崇文帝能给的都给了。到后来,崇文帝也不知该赏些甚么,回回问起祁荀,他总是三言两语揭过,甚么也不讨,完全不将嘉赏放在心上。
  这回主动开口,淮公公也觉得好奇。
  “究竟是甚么奇珍异宝,能入小侯爷的眼?”
  淮公公是崇文帝的心腹,这话没甚么不能说的。况且早在祁荀写这份呈文前,绥阳城内已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宁远将军的遗孤。”
  闻言,淮公公的手腕微微发颤,这事攸关十二年的旧事,且不说十二年前的事是否另有隐情,只因这事是圣上亲口定论,谁也不敢有第二个说法。
  小侯爷提及此事,明面上是求桩婚事讨个恩典,可依照侯府门楣,崇文帝如何作主,将有污点的宁家同显赫的祁家婚配。
  祁荀此举,无非是逼着崇文帝重翻旧案,还宁家一个清白,还宁家遗孤一个清白。
  淮公公心知肚明,可他不敢妄议。与此同时,他也感慨祁荀胆量过人。
  呈文上,祁荀提及白念的身份,想必心中早已有了论断。他认定十二年的旧事另有隐情,且直言不讳地在呈文里提及。这一行为,相当于质疑天子九鼎之言,既如此,他就不怕圣上为保全自身天子威严,将白念除之而后快吗?
  淮公公偷偷地打量着崇文帝的神情,却见他面上并无多大怒意,相反地,他眉宇间多了前段时间未曾有过的松快。
  崇文帝提笔批复,写完后又着淮公公前去传话:“就说胡庸使团进京在即,祁小侯爷常年驻守应郓,想必比谁都了解胡庸人的秉性。传朕口谕,着祁荀即日回京,务必早日抵达绥阳,商议和谈一事。”
  淮公公突然松了口气,看来也不是不能商谈。崇文帝肯下口谕,不正是要护祁荀周全。有了这道口谕,不能说一路畅通无阻,至少能让那些另有所图的之人心存忌惮,不敢轻易下手。
  这另有所图之人究竟谓谁,淮公公也是心知肚明。
  总而言之,崇文帝已然暗许他彻查此事,这事能不能成,就瞧祁荀自己的本事了。
  *
  口谕抵应郓时,祁荀的行装已然收了大半。他早就料定崇文帝会松口,比起朝堂稳定,重翻十二年的旧案又不会威胁崇文帝的帝位。
  大不了随意寻个借口,抑或是将十二年的事归咎于大理寺失职,反正崇文帝正要整肃朝堂,谁都可以背下这口黑锅。
  至于白念,崇文帝也会因心生歉疚,宽抚朝臣,而对她多加眷顾。有了忠臣之后的声誉,谁也不敢轻易对白念下手。
  祁荀理着白念的发丝,因心里想着事,不小心弄疼了她。
  白念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嘟囔着嘴道:“分明是你说的要替我梳发髻,眼下心里也不知在想着谁?”
  祁荀思绪回笼,被她这句醋意浓浓的话逗笑。
  他手指屈起,刮了刮白念精巧的鼻尖:“除了你,我还能想着谁?”
  白念环着他的手臂,仰着脑袋,一双杏眸,酝着一汪秋水,轻轻一眨,也不知在勾谁的心魂。
  祁荀绕着她的浓黑馥郁的发丝,捏着她的小脸威胁道:“别再这般瞧着我。”
  白念吃痛地揉了揉,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何呀?”
  祁荀生来长得俊朗,星眉剑目,棱角分明,加之他颀长身形,很难不引人注目。
  她多看几眼,也不过分呀。
  “你不是要同阿玥出门吗?”
  白念心虚地挪开眼:“是呀。阿玥说要买些应郓的吃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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