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改完。”
黄俊伟顿时收了玩闹的心思，哀嚎了一声。
米一柠其实也就会打游戏，对于计算机知识仅限于游戏的安装与卸载，没听懂席纵在说什么。
但她也没太在乎，执着地问席纵：“你是谁啊。”
狂什么啊，我该认识你吗。
席纵终于不再无视，垂眼看了看眼前的女生。
她穿着简约的白色T恤，上面印了个墨绿色的卡通剑齿龙印花，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更衬得那张脸白皙而干净。
帽檐下，那双透亮的眼直直地看他。表情犟犟的，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还挺莫名其妙。
堵着他到酒吧门口，让他假扮男朋友不说。
拒绝得那么干脆，也没放弃，不知道是怎么着，还能打听到他在奶茶店。
又追过来。
明明脸皮挺薄的，让他扮男朋友的时候脸红得能冒烟。
怎么这会儿又挺执着。但其实这些都跟他关系不大。
这几个月来，积攒出了经验，他也知道，拒绝的语气，越严厉越好。
这样虽然对方一时会不好接受。
但总好过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席纵漆黑的眼眸审视着面前的女孩，微微启唇，正准备说话。
却看道米一柠直直地看着他，仿佛是瞪的时间久了，眼睛撑不住觉得酸，眨了眨眼。
这才注意到，这小孩的眼睛湿润水灵的。
怕是说得狠了，就得红眼眶。
因而开口的时候，到底还是留了几分情面。
懒洋洋说了声：“小孩，没事少逃课，好好回去上学。”
随后，从桌上拿起头盔，又拎起车钥匙，也没看她什么反应，绕过她，就准备出门。
但没走出两步。
身后就有一道力量不大的阻力。
转过头，不出意料地发现米一柠拉着他衬衫的下摆。
他皱了皱眉。
米一柠的眉头比他皱得还深。
“我又没有课，”米一柠不大高兴地强调，“我已经毕业了。”
席纵一顿。
这话有点耳熟。
好像上次，面前这人就这么跟他说过来着。
也是这副表情语气，说话一顿一顿，每个字都说得清晰。
生怕别人听不清似的。
“噢？”席纵挑了挑眉，“初中毕业？”
“……”
米一柠被噎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面上浮了一层红，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能开口反驳。
就只抬头瞪他。
席纵笑了一声，拉回自己的衣服，抬腿又走。
黄俊伟问：“纵哥，干嘛去？”
席纵还没说话。
那边，米一柠怒气值积满了。
“叮”一声，技能爆发了。
她先一步抢答：“去医院。”
黄毛有些茫然地转头看着少女：“啊？他跟你说的？纵哥，你生病了？”
“这还需要跟我说吗？”米一柠一脸无辜，“他不是去看眼睛？”
席纵停下了步子，听她语气里的意思，又笑了声。
这是拐着弯骂他眼神不好呢。
米一柠看黄俊伟一脸茫然，顿了两秒，又故作恍然大悟：
“什么？你说他眼睛挺好使的？不好意思啊，那是我记错了。”
她拖长了清脆的嗓音，阴阳怪气道：“他是去看脑子来着。”
“……”
这下，连黄俊伟都醒过来劲儿，有些震惊地看着米一柠。
好家伙。
上一个敢这么当面怼纵哥的人……
不对啊，他就没见过这么怼他的！
这小姑娘，有点东西啊？
席纵似乎是真觉得有意思了，胸腔发出闷闷的笑声，干脆转过身来，迈开长腿，几步走到米一柠面前。
他走得离米一柠很近，又是一米九的身高。
逼得她脖子都仰酸了，才能跟他对视。
很轻易的。
气势上就压了她一头。
而米一柠，由于方才的技能释放，仿佛负面效果一般，耳朵已经开始无可避免地发红。
可仍然硬撑着看男人。
趁着还有点胆子，嘴硬着对他的身高压制进行一番批判：
“你以为你是谁呀，吃的饭光长个了，以为、以为自己比别人高就多有本事似的，随便就说人初中毕业。难不成，你们那按身高论资排辈儿啊？”
说完了。
整张脸也红了。
原本的气势汹汹，因为这张大红脸，平白矮了好几个头。
席纵半晌没说话地看她，她受不住这样被盯着，一点一点，陡然不好意思起来。
也不跟他对视了，磨磨蹭蹭地低头。
头顶的发漩毛茸茸的，撞入席纵眼帘的，都是少女稚气。
有点意思。
席纵盯着那点发旋，语气悠悠地开口。
“那还真不是。”
米一柠：“？”
男人继续道：
“要是按身高论资排辈儿，那我得是你爸爸。”
“……”
“据我所知，目前，我好像还不是。”
第7章
米一柠愣愣地站在原地。
男人说的几个字仿佛有回音一般，不断地在她的耳边萦绕。
那我得是你爸爸。
这话脸皮太厚，又过于理直气壮，米一柠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
她还是被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叫回了意识。
脸上发烫，原本因为怼人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情绪，逐渐被怒意替代。
这人。
什么叫是她爸爸啊！
还有。
什么叫目前还不是啊！！！
难不成以后就能是了吗？？？
无！语！
究！极！无！语！
她气得身形都有些摇晃，可是发怒的对象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搞得她仿佛对着空气打拳。
“哦呦。”
更可恨的是，身后还有个人在那添油加醋。
黄毛的声音阴阳怪气。
“吃瘪了吧？”
米一柠闭了闭眼睛。
转过身，看着黄毛。
那人脸上白花花的肉笑得把眼睛挤成两道缝，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人，还在那傻乐呢。
正好她还恼火着。
米一柠扬了扬下巴，回忆起刚刚席纵说的话。
然后模仿着，一字不差地复述：
“黄俊伟。”
少女的声音清脆干净，和席纵那低沉而具压迫感的音色完全不同。
黄毛一愣：“哎？”
她一字一顿，用清脆的音色，把席纵当时语气里的嫌弃之意演绎得淋漓尽致：
“两个功能，十个二级bug。你这代码是拿头写的？”
“……”
还自由发挥了一句：
“爸爸我啊，非常失望。”
“……”
-
晚七点，江越餐厅。
这个点的餐厅有不少人，侍应生迅疾地在餐桌之间穿梭上菜。
顶层的观景露台上，一处视野极佳位置。
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席纵着装简单而休闲，胳膊搭在靠背上，姿态懒散。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穿着剪裁良好的西装，腕上的手表昂贵而精致，是某奢侈品牌新出的限量款。
乍一看，应当是在商场上披荆斩棘的精英人士。
……如果不是他此刻攥着一根羊肉串，正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的话。
他甚是爽快地吃完，又就了口啤酒，发出“哈”的一声。
硬生生把顶级餐厅吃出了街边大排档的感觉。
席纵已经吃了些菜，这会儿抱着胳膊看他，神情甚是放松，说对面的男人：
“真该拍下来让你女朋友看看。”
周乐天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不顾满嘴油光，连忙阻止：
“别别别，人家可是设计师，精致优雅仙气儿飘飘的，我天天搁人跟前端架子，可让我放松放松吧！”
席纵笑一声：“也没人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
这两人单从年纪来看相差很大，相处起来却不像是长辈和小辈，更像是朋友。
究其原因，主要有二。
一是席纵有种不贴合年纪的成熟感，第二则是，周乐天这人，人如其名，哪怕现下已经是休闲游戏领航公司的老总，也毫无上位者的架子。
“这就是谈恋爱的趣味了，”周乐天说，“虽然没有在她面前暴露真实的自我，但她喜欢这样的，我就哄她开心啊，这不就够了么。”
又“啧”了一声，故作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这话说的，也完全不像是一个商场里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倒还能轻易表白一番真心。
席纵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四十来岁，发根已能看出几根白色的中年男人。
他是由于父母的缘故和周乐天相识。父母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出国工作，没法带着他，就把他留在国内念书。
因放心不下，拜托多年好友周乐天照顾。
说是请周乐天照顾他，但说实在的，生活上，对方比他不靠谱多了，真要说照顾了什么，那可能也没有。
不过这么多年，也算是周乐天看着他步步长大。
而他，也看着周乐天单身了这么多年。
直到四十多岁，才看他仿佛老房子着火，轰轰烈烈地坠入爱河。
像是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年轻，有着一切头一次谈恋爱的小毛孩的臭毛病。
爱显摆，爱炫耀，三句话不离女朋友，不然心里急得慌。
就这么个心态。
“我倒还真不懂。”席纵回。
经过前几个月，那么多小姑娘们的围追堵截后。本就没多少的恋爱的心思，又被压下去了不少。
对于周乐天的这种情绪，实在难以共情。
“没事，”周乐天大度地安慰道，“你可以向我学习，要我给你分享经验吗？”
“……”
可得了吧。
不再开玩笑，周乐天说起正事，他问：“听说你跟鼎盛不合作了，怎么回事？”
席纵的眉头皱了皱，淡声道：“他们不配。”
这语气听来挺狂，周乐天却不怎么惊讶，点了点头：
“那帮人是挺有病的，不合作也好。”
周乐天倒是没问原因。
不过原因本来也不复杂。
就是本来，因为《废土尽头》火了，鼎盛作为业界知名的PC端游戏发行商，联系上了他，想要代理发行。
代理发行的好处是，只要授了权拿了钱，后续的宣传发布都由发行商来做。
算是旱涝保收，席纵之后也不大用操心。
而鼎盛名气不小，资源丰富，能够让他们代理发行，无疑是利大于弊的。
因此最开始，席纵和小组成员讲了鼎盛的合作意向之后，大家都是高兴的。
只是后来当真合作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仗着自己的名气和地位，给席纵的合同条款吝啬又霸道。
怕也是欺负席纵不过是一个大学生，没有太多经验。
席纵当下就没答应。
那边就又约了他去“清川”喝点酒，名义是私下聚聚，但其实说白了，就还是想谈谈生意，试探一下底线。
那天他们倒是去了。
谁知道鼎盛那边的人为了活跃气氛，居然提起了席纵最近被职高的女生围追堵截的事。
有人笑问：“被未成年小妹妹追的感觉怎么样？”
另外一人接话调侃：“未成年的感觉应该更好吧。”
言语之间，净是轻佻。
席纵当即撂下脸子，直接走了。
第8章
周乐天又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我帮你发吗？”
又说：“虽然专业不对口，但基本盘还是有的。”
周乐天是做休闲游戏起家的，明星产品《恐龙消消乐》俘获了男女老少的一众芳心，很受欢迎。
但是和PC端的游戏有着天然的壁垒。
席纵淡声说：“不用，我们自己发。”
这个回答在周乐天的意料之中，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望，紧接着又问：“那你们的宣发设计，找到合作方了吗？”
他的语气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席纵当即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微抬起头，看了眼周乐天的表情。
观察了几秒，才说：“还没。”
“太好了！”周乐天一拍手。
他声音有些大，周遭吃饭的人群，声音似乎都因此而静了一下。
他正了正色，假装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对席纵说：“是这么回事，我女朋友她不是做设计的么。”
“我女朋友”这四个字，说的格外刻意而甜蜜。
“……”
周乐天继续：“然后吧，她现在刚做完一单，正在空档期。她实力真不弱，你要是没找着别人，就找她设计，给她涨涨业绩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