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她无恙——景戈
时间:2021-09-12 09:22:54

  来她店里买东西赊账的人很多,每天都要寄个好几页,光本子,这些年她都写了几箱。
  而且也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丽苏妈妈是不是还在用原来的号码,但总归是有了线索。
  说着老板娘摸出口袋里的钥匙串,翻到堆旧物仓库的,“我现在就去找。”
  岑虞赶紧道谢,“有劳了。”
  老板娘摆摆手,“别客气,丽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孩,家里出了这些事儿,怪让人心疼的,有我帮得上的,当然得帮。”
  她看了眼岑虞手里抱着的男士衣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揶揄,“沈老师在你那吧?你快回去照顾他吧。”
  “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啊?我都没看出来。”老板娘眼里透着想听八卦的光。
  “......”岑虞呵呵干笑,选择性地避而不答:“那我先回去了。”
  她小跑着上了楼,扫了一眼腕处的手表,这一趟出来耽误的够久,也不知道沈镌白一个人在干什么。
  岑虞回到房间的时候,床和椅子上都没有人,卫生间的门关着,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皱起眉,敲了敲门,“沈镌白,你现在不可以洗澡。”用的命令语气。
  “......”
  短暂的沉默。
  “我没洗。”里面传来男人的回话,声线里透着些许的虚弱。
  “没洗你开什么花洒?我都听见声音了。”岑虞明显是在怀疑,她知道沈镌白洁癖严重,估计是受不了身上到处都是泥点和水,肯定是趁着她不在,自己在里面洗澡了。
  “你开门。”她敲门的力道和频率加重加快。
  “......”
  “你等一下。”没办法,沈镌白关了花洒,无奈地说。
  “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开门。”岑虞怕他真洗了澡,伤口沾到水,没轻没重。
  她提高了几度音调,强势而不容拒绝。
  沈镌白停顿了两秒,“你确定?”
  “少废话,立刻、马上。”岑虞经过一晚上的事情累加,到现在已经没那么有耐心。
  话音刚落——
  卫生间的门就被人打开。
  白色的水汽弥漫,倾泻出来。
  在氤氲的水汽里,沈镌白浑身不着寸缕,站在门口。
  黑发散乱,湿漉漉地垂落至额前,偶尔有水珠落下,打湿了他鸦羽似的眼睫。
  没了衣物的遮挡,他的身形展现无遗,肩宽腰窄,腹部的肌肉线条匀称,两条腿笔直修长,几乎是罗马雕像一般完美的比例。
  除了肩膀上绑着的白色绷带,醒目突兀。
  “......”
  卫生间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岑虞怔怔地呆了两秒,反应过来,脸瞬间涨的通红,一路红到了脖子。
  她慌忙地背过身,“你干什么不穿衣服啊!”
  沈镌白眨了眨水润的眸子,一副无辜的模样,“不是你让我开门的吗,而且我也问过你了。”
  “......”岑虞双手蒙住脸,右手五指扣在眼睛上,只露出一条缝,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将手里的衣物塞给他,“快点换上。”
  沈镌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没再回卫生间,直接旁若无人的,就在房间里换了起来。
  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岑虞尴尬地抬起头,一直盯着头顶上方的灯看。
  沈镌白肩膀受了伤,一边的胳膊和手不能用,动作幅度受到限制,穿衣服的时候很不方便。
  慢腾腾穿了很久,偏偏唐婉这次给她拿的衣服,又是衬衫加牛仔裤这种不太方便穿的。
  耳畔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怎么也没见沈镌白说好了,她没忍住余光瞥过去。
  只见沈镌白好半天,才刚刚套上裤子,单手折腾着拉链和金属的扣子。
  因为是新的牛仔裤,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扣子的扣眼都还没剪开,他皱起眉,就要上两只手去弄。
  “......”岑虞抿了抿嘴角,注意到他肩膀绷带处已经有淡淡的粉红色渗了出来。
  顾不得再和他矫情,她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把剪刀,“我来吧。”
  闻言,沈镌白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看向她,拿着剪刀朝他走来。
  他脸色有些微的僵硬,最后松开了放在裤腰上的手,坐在沙发椅上,老老实实地等她来弄。
  站着不好剪,也看不清,岑虞弯下腰,扯着他裤子边沿,找到扣眼开始剪。
  柔软的长发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去,搭在男人的腰间,发梢蹭到男人紧致结实的小腹向下,痒痒麻麻。
  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玫瑰清甜。
  沈镌白盯着她埋头在他腿间动作,眼睫振了振,慌张地敛下眸子,隐去了瞳孔里异样的情绪。
  只有喉结上下突滚,暴露了他的忍耐。
  牛仔裤的布料相对硬挺,岑虞带出来的剪刀只是一把小剪刀,不算锋利,废了好久的力气,才把扣眼解开。
  “好了。”她抬起头,撑着床沿,拉远了距离站起来。
  “......”沈镌白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快速地把扣子扣上。
  岑虞把床上她的笔记本电脑收起来,两个枕头叠在一起,扶着沈镌白靠在上面,让他躺的能够舒服一些。
  沈镌白没和她客气,被丽玮业划到的伤口不算浅,流了不少的血,又把岑虞一路背下山,虽然刚才还有功夫逗她玩,但其实也确实是吃不消了。
  他躺好以后,岑虞跪在另一半的床上,欲言又止。
  “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沈镌疏懒地‘嗯’了一声,示意她说。
  “......”岑虞停顿半晌,把她刚刚得知的消息转告给了他,“丽玮业死了。”
  闻言,沈镌白倏地掀起眼皮,漆黑一团的眸子里有和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的震惊。
  四目相对。
  良久。
  沈镌白垂下眸子,哦了一声,表现的有些漠不关心。
  “不是他,今天死的可能是你。”他说。
  语气里透着对丽玮业死亡的漠然冷淡,近乎于残忍。
  “......”
  岑虞盯着他,薄薄的唇畔,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眼睫低垂,敛住了瞳眸里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嗫嚅了两下道:“也可能是你。”
  微不可闻的啪嗒一声——
  水珠毫无预期的,从眼眶里落了下来,滴到了白色的被子上,印下小小一块深色。
  “……”岑虞慌忙地抹了一把脸,像是不想被他发现,跳下床转身往卫生间的方向去,“我帮你拿毛巾擦头发。”
  沈镌白抬起眼,凝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眸子沉了沉。
  明明是拿个毛巾的功夫,岑虞在卫生间里却待了很久。
  出来的时候,眼睛里红红的。
  她重新跪坐回床上,直起背,手里捧着宽大的白色浴巾,盖在沈镌白的头上。
  “......”
  沈镌白抿了抿唇,抬起手,压住她动作的手,扯了下来。
  “别忙活了。”他说着,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将她揽住,禁锢在侧身。
  男人的胸膛宽厚而温热。
  她怔怔地由着他抱着自己,贪婪着这一份温暖。
  冰凉的脊背,一点一点的回暖。
  沈镌白拉过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在上面放了什么东西。
  正正方方的片状,棱角分明,有些微的咯手,是他从被丢掉的衣服里找回来的。
  “......”
  岑虞迷茫地低下头,看见她掌心里的东西。
  淡蓝色的卡纸裁成的五六厘米长的小卡片。
  边角沾上了血。
  卡片上用油画棒画出线框和花朵绿叶。
  中间是稚嫩的幼儿体,岑虞认出了是眠眠的字。
  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和好券。
  “......”
  “和好吧,”沈镌白直直地凝着她,将她侧脸的碎发别至而后,低声轻喃,“好不好?”
  岑虞盯着手里儿戏一样的‘和好券’,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氤氲了出来。
 
 
第62章 有恙   妈妈要亲爸爸。
  岑虞早上醒来的时候, 沈镌白还在睡,而且睡得很沉,连她的动作也没有察觉到。
  好像是他的身体在进行一系列的恢复, 任何影响恢复的,包括意识也被暂时压制住了。
  岑虞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迷迷糊糊里,才想起来眠眠这回事儿。
  她去到唐婉房间接眠眠的时候, 小家伙和她爸爸一样,睡得依然很沉。
  岑虞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进怀里,小家伙砸吧砸吧着小嘴, 在她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继续眯着眼睛做梦。
  唐婉眼神里透着担忧, “昨天你怎么没和我说, 发生那么大的事儿, 你没吃什么亏吧?”
  要不是江昼今天早上下楼买早餐的时候听说了,她还不知道。
  “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岑虞轻轻拍着眠眠的背。
  “下次还是不能找这种偏远的地方拍戏, 太不安全了, 真有个好歹,救都来不及救。”
  唐婉想想依然觉得后怕,“得亏沈镌白到的及时, 他接眠眠回来的时候,把孩子交给我就跑上山找你去了, 你是没看见他着急的样子。”
  “......”
  岑虞没有接话,用不着唐婉和她说,她也感受得到沈镌白昨天有多着急。
  说话的功夫,江昼拉着行李箱出来, 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墨镜口罩。
  “行了,我们要去赶中午的大巴了,你们什么时候走?”唐婉问。
  岑虞低头看一眼腕处的手表,“不一定,等沈镌白醒了我问问他。”
  看他还想不想带眠眠在冰溪镇玩了,虽然看他那个样子,不像是能到处跑的,而且现在村子里,到处都是混乱,也让人糟心。
  送走了唐婉,岑虞把眠眠抱回房间,放在沈镌白旁边睡好。
  小家伙一直就贪睡,平时没人叫,不睡到十一二点都不会醒。
  岑虞心里还惦记着昨天晚上招待所老板娘帮忙找丽苏妈妈的事儿,也就没把小家伙叫醒,由着一大一小睡着,自己出门去了。
  招待所小卖部早就已经开门了,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困倦地打着哈欠,没怎么休息好,估计是找赊账本找到够晚的。
  丽苏耷拉着脑袋,缩在小卖部门口竹制的靠椅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要侧目看她一眼,眼神里透着怜悯,好像是在看什么遭到遗弃的小狗。
  泛滥着他们的同情心,却没有一个人上来问一句。
  好像是感受到来自岑虞的目光,丽苏猛地抬起头来,看见她时,眼睛里才稍稍亮起了点点的光。
  岑虞径直朝她走过去,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难过吗?”她问。
  “......”在其他大人面前不敢表现出来的情感,在岑虞面前,丽苏轻易地坦诚,她摇了摇头,“不难过。”
  闻言,岑虞稍稍放了些心,拍拍她的脑门儿,走进了小卖部。
  老板娘一看见岑虞来,就迫不及待地说:“我找到丽苏妈妈了。”
  岑虞惊讶地挑挑眉,“这么快?”
  老板娘从收银台站起来,“是啊,昨天我找到电话号码以后,就试着打了过去,谁知道还真的有人接。”
  “丽苏妈妈一直没有换号码,正好赶上她昨天上晚班,就接到了,她现在就住在临市,听说了丽苏的消息,马上就说要来。”老板娘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估计再过半小时,就到大巴站了。”
  “......”
  岑虞一开始设想找丽苏妈妈这件事,以为可能不会很容易,着实没想到第二天就能有结果。
  她皱了皱眉,“丽苏知道吗?”她妈妈要来。
  老板娘扫了一眼门外,小姑娘撑着下巴,不知道盯着哪一处看,并没有注意到她们里面在说什么。
  她摇摇头,压低了声音,“没有,我留了个心眼,毕竟那么多年没见了。”
  其实岑虞也是这个想法,在没见到人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要打个问号。
  说到底丢孩子的是她,要找孩子的也是她,要是之后反悔了又不要孩子了,丽苏得多伤心啊。
  “所以看看你要不要去大巴站,和丽苏妈妈先聊一聊,觉得可以,再让她见孩子。”老板娘提议。
  “嗯我现在就去。”
  冰溪镇的大巴站,说是大巴站,其实就是一个铁棚子底下停着一辆大巴车。
  能够调度的车也就只有这一辆。
  早上开进镇,中午的时候开走,然后再开进来,最后傍晚时开回。
  岑虞到大巴站的时候,早上进镇的大巴刚刚停定。
  稀稀落落从车上走下来人。
  几乎不需要辨认的,岑虞就注意到了在人群里格格不入的女人。
  女人长相清秀,五官里依稀能看出一点丽苏的影子,她微微蜷缩着背,眼神里戒备而生疏,像是小动物一样,透着时刻警惕的害怕。
  有人走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肩膀,女人立刻打了个激灵,抱紧了胸前的大包,四处张望。
  “......”
  岑虞想起之前老板娘和她说过的,丽苏妈妈是被拐卖进悬崖村的。
  也许是这一段经历,在她在脑子里烙下了永久的伤害,重回故地,让她有了这样的应激反应。
  她很难不去同情眼前的女人,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岑虞走上前,叫住她,“丽苏妈妈?”
  “......”听到这个称呼时,女人有一瞬间的迷茫,半晌才缓过神来,“对对对,我是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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