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荔枝很甜
时间:2021-09-13 09: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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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几日,沉溪得了沈却的吩咐,一到入夜便端来治头疾的药,且要看着虞锦入喉才算作罢。
  三日不到,立即见效,虞锦的“头疾”再没复发过。
  很快,白管家便笑盈盈捧着一摞账簿来。
  听说是沈却的吩咐,虞锦只当这是上回马场一事尚未了结,什么看账,也不过是要她在府中静思己过而已。
  是以,她没当回事,颔首应下。
  说起来,蒋淑月贤良淑德装了十六年,是当真方方面面都装得极好,无论是吃穿还是授课,她从未亏待过虞锦。自幼来,女儿家学的那些琴棋书画,虞家请的都是宫里出来的嬷嬷。
  至于看账这门课,虞锦自十二岁学起,最初还是蒋淑月亲自教的。
  方方面面,她都做得滴水不漏,没有任何让人说道的地方。
  思及此,虞锦翻开账簿,然只一眼便愣住。
  她原以为不过是些进出款项,却没想这簿子上却是密密麻麻的铺面、庄子、宅子的记录,可以说,这上头是南祁王府的泰半家底。
  “啪”地一声,虞锦阖上账簿。
  她是借着南祁王府安身没错,但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她心里还是有一把秤。
  她道:“白叔,府里的家底,我就不必过目了吧。”
  白管家气定神闲地抚了抚须,和善道:“老奴也是听命行事,这府里的账啊杂得很,若不将底摸清,又如何算清账?”
  这话,虞锦自然是明白的。
  但、但她满口胡言,这白管家难不成还真当她是自家人不成?
  不对,难道南祁王未与他言明此事?
  思来想去,虞锦抱着账簿去了琅苑。
  侍卫拱手道:“三姑娘,王爷在书房与诸位将领议事,您这是……有要事?”他不解地瞥了眼虞锦怀里的簿子。
  虞锦望向书房紧闭的门扉,摇头道:“那我明日再来。”
  正转身之际,“吱呀”一声,几个铁甲未退的将领陆续而出,看样子是一下职便来了王府,衣裳都未来得及换。
  上回在营地里,虞锦是一路被沈却从马场拽回营帐,丢人现眼了一路,实在令人难忘。
  有几人记得她,便拱手恭敬道:“三姑娘。”
  虞锦端庄微笑,拿出了一副主人家的架势,道:“沉溪,送送几位将军。”
  “欸。”沉溪忙跟上去。
  很多时候,这男人的好奇心并不比女人少,才走没多远,便有不知情的人按耐不住,嘘声问:“什么三姑娘?王爷竟然有亲妹子?”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
  “我前些日子倒是听过,那日当值的守卫吹得跟仙女下凡似的,我还当那小子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啧,方才一瞧那模样,沈家人是一个比一个俊!”
  “嗤,瞧出来了,你小子眼睛都瞪直了。”
  “你不也是,说我?”
  “嘶,你说王爷这会儿带三姑娘回垚南作甚?莫不是要在营地里给三姑娘择婿啊?”
  都是五大三粗之人,尽管压低了嗓音,那些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飘进虞锦的耳朵里。
  她细眉轻提,翘了翘嘴角,并不忌讳这样的议论,毕竟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没有谁不爱受人夸赞。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丫鬟的声音——
  “王爷,水已备好。”
  虞锦蓦地回神,嘴角放平,侧身望去,就见沈却看她一眼,才应:“下去吧。”
  丫鬟福身退下。
  沈却朝远处几个高矮不一的背影抬了抬眼,很是随意地问:“在看谁?”
  虞锦摇头,注意力被拉扯回来。
  她道:“阿兄要沐浴?那我晚些再来。”
  沈却推门进去,那清冽的嗓音便从屋里传出来:“进来。”
  虞锦犹豫片刻,抬脚迈过门槛。
  上回头疾一事,沈却除了吩咐沉溪煎药,便再没来过拾星阁,虞锦也不知他心下疑虑到底打消了几分,故而格外安分。
  这还是她近日头一回踏进琅苑。
  她清了清嗓音,正欲开口,就见男人松了袖扣,淡淡道:“头不疼了?”
  虞锦心虚地“嗯”了声,笑道:“多亏阿兄嘱咐沉溪给我煎药。”
  沈却背对着她勾了勾唇,声色一如既往地正经,道:“是吗,看来府里的郎中医术都还尚可。”
  虞锦囫囵应了声,并不想再提及此事,试图转移话题道:“阿兄,我今日来是——”
  “有什么事一会儿说,坐那等着。”
  他卸下扳指和玉佩,径直入了湢室。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水声哗哗的细响。
  虞锦一怔,老实端正坐着。
  听着水声,虞锦攥了攥手心,忽然茅塞顿开。
  定是上回来给楚澜偷长鞭那次出了纰漏,这才引得南祁王对她有所怀疑。
  虞锦眉头皱起、又松开,以她对南祁王的了解,此人虽寡言少语,性子冷淡,但那上位者的傲气他是一分没少,倘若知晓自己受了蒙骗,怕是早就将她五花大绑,丢出王府。
  可他没有。
  那说明他仅仅只是怀疑。
  只要近日她不露出破绽,他又能拿她如何?
  思及此,虞锦呼出一口气,背脊都挺直了不少。
  正此时,一阵清凉的皂角香味隐隐约约漫开来。
  沈却扯了扯袖口,边走过来边道:“你方才说甚?”
  他换了身海蓝色长袍,头发也不似平素里那样整齐束起,而是束高了马尾,发梢还沾着湿意,整个人雾蒙蒙的。
  虞锦愣了一下,见状不由想起那日在湢室所见之景,下意识揉了揉耳尖。
  烫。
  她不明所以地蹙了下眉,随后才起身,将座椅还给他,道:“白叔将这些账簿交给我,说是阿兄你授意的?”
  沈却径直落座,戴上扳指说:“是,怎么,不想看?”
  虞锦翻开一页,推到他眼皮子底下,认真道:“这些家底平日都是白叔在打理,我贸然上手,实在有些不妥当。”
  沈却多瞧了两眼,显然,他并不知白叔给她看的是这种账簿。
  男人沉默间,下意识摩挲扳指。
  虞锦打量他的神色,便确定了这本账簿并非沈却授意,她松了松肩颈,等南祁王开口将这簿子收回去。
  半响,终于等到他开口:
  “白叔让你看,你便看着,有不会的问他就是。”
  口吻平静地就像在说今日天朗气清一样云淡风轻。
  虞锦错愕,偌大家产,如此随意便能让外人翻看的吗?
  他也不怕她卷款跑了……
  虞锦费解道:“可这、这不合适吧?”
  沈却抬眸看她,不轻不重地说:“哪里不合适?身为府中三姑娘,替白叔分管庶务,我看很合适。”
  虞锦:“……?”
  不不,不对。
  他一定是在试探自己!
  倘若她眼下再三推拒,反而令人生疑。换个角度想,真要是自家府里,看个私账而已,她慌什么?
  思及此,虞锦面色不改,点点头道:“我只是怕白叔嫌我添乱,既然阿兄这么说,那我试试。”
  沈却道:“去吧,不懂的多问问白叔。”
  虞锦“嗯”了声,可并未马上离去。
  她捏了捏簿子一角,道:“那我能在这看么?”
  沈却微顿,迟疑地看过来。
  虞锦眨眨眼道:“夜深了,不好打扰白叔,若是有不会的,我问阿兄不成吗?”
  持续的沉默中,虞锦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就想多和阿兄呆一起,这也不行吗?”
  她瘪嘴:“我只看账,不吵你。”
  沈却眼微眯了一下,换了个松懈的坐姿往后靠,道:“你要在我这看?”
  虞锦人畜无害地点点头。
  沈却轻“嗯”了声,道:“坐哪啊?”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他语调都变慢了些许,尾音轻慢拉长,带着他内敛的笑意。
  虞锦指了指他身侧,说:“我搬个椅子来坐这,行吗?”
  他似是考虑了一下的样子,随后道:“随你。”
  虞锦转身挪了把椅子过来,落座之后,她翻开账簿。
  盯着那些小字,神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既然要百般试探她,她不妨反守为攻,主动往前进一步来打消他的疑虑。
  虞锦恨恨地想。
 
 
第25章 失火   她只是个关心兄长的妹妹罢了。
  六尺长的书案, 两把椅子之间约莫只有一个人的距离。
  无论是窗牖轻晃、风过落叶、还是男人搁笔翻页的声响,都放大了仿佛一倍不止。
  虞锦手握毛颖,冥思苦想。
  她两道弯弯的细眉锁在一处,笔末端一下一下戳着账簿, 发出细微的轻响, 但又被蝉鸣蛙叫覆盖。
  倏然, 她手上动作顿住。
  虞锦垂目, 假模假样地翻过一页后, 斜眼偷觑。
  男人整衣而坐, 修长的指节屈起,扣在军文上。
  那张脸清清淡淡, 似浮了一层冷白流光一般,轻轻浅浅, 就这么端看着,都觉得很是消暑。
  “咳。”
  虞锦咳嗽一声,遂捧起桌前的花茶。
  润了润嗓子后,她便偏头去看沈却,看一眼,正过身子, 又看一眼,再正过身子。
  如此一眼、一眼,总算把男人那执笔批注军文的手给看停了。
  沈却侧首之际,唇角转瞬即逝地扯了一抹笑。
  那笑意极淡、极轻, 难以捕捉。
  他早知她安分不下来。
  但他面色依旧极淡,道:“你是看账还是看我?”
  虞锦整个身子转过去面向他,道:“我方才见过阿兄那几个部将,有人说我此次赴垚南, 阿兄有意为我择婿,此言当真?”
  闻言,沈却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当不当真还须他来答吗?
  沈却摘了扳指,攥在手心里把玩,道:“是么,你怎么看?”
  虞锦露出浅浅笑意,“长兄如父,我自然都听阿兄的。”
  沈却看她一眼,道:“都听我的?”
  虞锦倾身道:“那阿兄可有打算?”
  她眉梢轻提,眼睛就跟着撑大了些,看起来就像是好奇极、期待极的样子。
  沈却将扳指戴了回去,语调不急不慢,“怎么,想嫁人?”
  虞锦羞涩一笑,“我都十六了,多相看相看不是也好么?且楚澜说,阿兄军营里皆是虎将,厉害得很,又知根知底,岂不是更好?”
  说罢,虞锦倾身凑上前去,压低嗓音道:“方才那个身量最高,下颔生了颗痣的将军,就很不错。”
  沈却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试图从她那双会蛊惑人的眸子里瞧出些什么来。
  须臾,他道:“他前些年娶妻生子,眼下,稚子应当已四岁大。”
  虞锦稍顿,“那……那个浓眉大眼,笑时有一边酒窝的,也不错。”
  “他半年前母亲逝世,守孝三年。”
  “……”
  虞锦沉思,道:“那——”
  蓦地,沈却抬手捏住她的双唇,堵住了她后头的胡言乱语。
  虞锦疑惑地瞪大美目,往后退了半寸,可嘴上那双手并未松开。
  她蹙眉,不悦地望向他。
  好容易酝酿好的情绪,他堵她嘴作甚?
  四目相望,沈却无奈轻哂。
  他没想戳穿她,可虞锦不知道哪来的被害妄想症,这颗漂亮的脑袋里藏的尽是些歪点子,装病不成,眼下连择婿都敢轻易说出口,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是假的,他不可能真以王府千金的名义将她嫁出去。
  但别说,就单看她这双满载着“我很无辜”、“我只是个弱女子”的眸子,若非事先查清平玉楼之事,他就信了也说不准。
  沈却指腹用力,在那柔软的唇瓣上摁了一下。
  算了。
  他没什么情绪地敷衍道:“此事待你记忆恢复后再议较为稳妥。”
  说罢,沈却松开手,指腹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姑娘家的口脂。
  虞锦微怔过后,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她压了两下,矜矜持持地说:“我觉得阿兄说得对,我都听你的,待病愈后再议也不迟。”
  沈却默然,她还挺进退有度的。
  虞锦正回身子,悄悄呼出一口气,不由弯了弯唇,他看似没再怀疑。
  不由心道:也是,婚姻大事她都交给他了,他还怀疑什么。
  虞锦顿时气定神闲地挺直了胸脯。
  而她这个人,成竹在胸时,便极其容易得寸进尺。
  虞锦伸手摸向一旁的果脯蜜饯,两手捧着递到沈却嘴边,道:“阿兄劳心伤神,垫垫肚子吧。”
  她毫不避让地对上男人清冷的目光,怕什么,她只是个关心兄长的妹妹罢了。
  越是假的,才越要像真的!
  虞锦暗自想。
  沈却望了眼眼下这双白皙柔嫩的手,蹙了下眉,道:“不用,你自己——”
  话没说完,那蜜饯就径直塞进他嘴里。
  “……”
  虞锦眨眨眼:“好吃吗?”
  正此时,“嗙”地一声,门被匆匆撞开。
  侍卫粗喘着气道:“王、王爷,后——后、院……”
  侍卫冷不丁愣住,眼前是个什么情景?
  只见三姑娘捧着块蜜饯,那蜜饯一半已然没入王爷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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