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荔枝很甜
时间:2021-09-13 09:14:44

  虞锦嘴角微僵,心中腹诽道:无情!
  她柔声道:“那是自然。”
  白管家笑弯了眼, 又连说了好几声“好”。
  而正此时,夜风呼啸,大雨突如其来,倾盆而下。
  “哟,近来这天儿变得真快。”白管家嘟囔一句,忙去阖窗,他忽然一顿,瞥了那书案前的人两眼,说:“这雨瞧着委实大了些,姑娘不若晚些再走,莫要淋着了。”
  虞锦往窗外瞧了眼,蹙了蹙眉头。
  白管家似是知她心之所想,又道:“让落雁那丫头去房中将账簿取来就是了。”
  闻言,虞锦垂头瞥了眼崭新精致的绣鞋,略有动摇,她眼神飞快地看了沈却一眼。
  沈却头也不抬,像没察觉一般,无甚情绪地“嗯”了声。
  白管家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不几时,落雁便将账簿递上,在一侧伺候研磨,目光在两位主子身上反复横跳。
  虞锦今夜没再折腾幺蛾子,执笔落字,只指尖偶尔响起簌簌的翻页声。
  大雨如注,阖窗无风,烛火静谧燃烧。
  沈却顿了一下,侧目而视。
  虞锦神色专注,两道弯弯浅浅的细眉时不时拧在一起,檀口一开一合,无声默念账簿上的字眼,袖口落下一截,皓白的手腕随笔锋轻轻扭动。
  但没多久,便见她掩唇打了个呵欠。
  沈却轻哂,收回视线。
  虞锦双目逐渐失焦,账簿上的小字都变得模糊起来,她无声轻叹,脑袋一晃,满头珠钗随之哗啦一响,淹没在雨中。
  没多久,便彻底昏睡过去。
  雨还在下。
  落雁正搁下砚台,要去唤醒虞锦。
  却见沈却轻睨她一眼,“先出去。”
  落雁一怔,应声退下。
  屋门“吱呀”两声,复又阖上。
  沈却往椅背上一靠,平静地凝视着姑娘娴静的侧颜,他缓缓抿唇,摘下扳指攥在手心里,来回摩挲。
  直至雨停,梆子声落地。
  男人俯身,动作利索地将虞锦拦腰抱起来。
  很轻,轻得像一张薄纸。
  沈却忽一蹙眉,径直推门出去,一路去往厢房。
  廊下,落雁惊讶呆滞,忙提步追了上去。
  厢房里,沉溪忙将幔帐揭开。
  就见王爷将三姑娘放在榻上时,三姑娘那两条细胳膊还环着人家的脖颈。
  沉溪正要上前帮忙,却听南祁王先开了口。
  他嗓音低磁,道:“虞锦,松手了。”
  未见成效,他嗓音更低,低得几乎听不见。他道:“听话,松手。”
  声色一如既往得的寒凉,但莫名多了几分无奈、妥协的意味。
  少顷,沉溪推门出去。
  落雁正杵在长廊下,忙上前道:“你方才瞧见没,王爷——”
  沉溪立即捂了她的嘴,说:“知道就知道,说出来作甚,小心叫人听了去。”
  落雁点点头,沉溪这才松开手。
  ========
  两日后,几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前。
  厨娘、丫鬟、府医熙熙攘攘挤在一处。
  沈却皱了下眉,道:“要这些人去作甚?”
  白管家哦了声道:“庄子里的厨娘手艺与府里相差甚远,老奴怕三姑娘吃不惯,这些丫鬟都是伺候在内院的,三姑娘用起来趁手,至于府医,若是三姑娘有个头疼脑热,也好尽快就诊。”
  沈却静了一瞬,目光落在正往马车上塞物件的小厮上,道:“那这些呢。”
  白管家抚须一笑:“这都是三姑娘房里用惯的物件,庄子里虽不缺甚,但总归是换了地,老奴担心三姑娘睡不安稳。”
  “……”
  沈却径直上了马车,不欲再多问。
  马车辘辘,沿途出了城门。
  沈却正欲斟茶,便见一只手从他眼下横过,虞锦倾身揭开他肩侧的帘布。
  自来到王府,虞锦便少有外出,仅有的几次出府,还是白管家殷勤地拉她去看铺面与宅子,眼下不由激情澎湃,目光盈盈地盯着窗外,道:
  “白日里竟也如此热闹,往常也是如此么?”
  “那是什么地方?瞧着倒很是雅致,阿兄你去过吗?”
  “今日天晴,白叔说鎏恒山晴日兴许能瞧见彩云,景致很是悦目。”
  ……
  ……
  “对了,路程约莫要三个时辰,你若觉得无趣的话,后面马车上备了好些兵书,我让人拿。”
  沈却眉心轻抽了一下,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吐息。
  忽然,车轱辘碾过水坑,马车重重一一晃,虞锦登时歪了身子,她闷哼一声,直直栽在男人肩颈。
  沈却睁眼,手快地扶住她的腰。
  撞上男人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又是如此近的距离,虞锦倏然一怔,心口慌乱。
  沈却松开她,淡淡道:“坐稳。”
  虞锦点点头,正经危坐,一路安静下来。
  =======
  日落时分,马车堪堪停下。
  鎏恒山上清凉无比,甚至山间清风吹来时,还有些许寒凉。庄子修葺得气派无比,门匾上“鎏恒山庄”四字甚至都是烫金字样,漆木正门与王府的正门相差无几。
  管事前一日便收到白管家的口信,知晓今日来的不仅是王爷,还有一位上京来的三姑娘。
  李管事忙领着丫鬟嬷嬷上前,弯腰道:“老奴给王爷问安,给三姑娘问安,屋子已拾掇整齐,药泉也已备好,随时可用。”
  沈却颔首,瞥了眼虞锦,才道:“领路吧。”
  一路倡条冶叶,傍柳随花。
  小径嵌满雨花石,彰显穷工极态之美。
  虞锦与沈却的厢房仅隔着个露天小院,门对门窗对窗,倒是近得很。
  入了厢房,沉溪与落雁便抓紧将白管家从王府带来的物件摆上,一时间,倒真与王府的屋子有几分相似。
  不多久,管事便命人传了晚膳,片刻不敢怠慢。
  她托腮道:“王爷呢?”
  管事道:“回三姑娘的话,王爷去了药泉,往常要呆上一两个时辰,三姑娘有何吩咐,尽管嘱咐老奴。”
  虞锦颔首道:“无事,你先下去吧。”
  “欸。”管事抬手挥了挥,命侍婢一道退下。
  不知是远离了南祁王府的账簿,还是这庄子委实太妙了些,虞锦情绪大好,连带着多用了半碗饭。
  晚膳过后,虞锦又饮了小半碗杏仁酪,实在觉得小肚撑得慌,才在园子里多走了两步路。
  她瞥了眼那间窗牖紧闭的屋子,蓦地顿步,仰头望了望天色。
  一两个时辰,约莫就要子时了。
  不对,她等他作甚?
  今日又无事求他。
  虞锦蹙了下眉,转身回了屋,一番拾掇后,落塌时已至亥时。
  沉溪心细,担忧她认床夜里难免,在枕巾上浸了浅淡的安神香。但许是此处太过静谧,少了在王府时的蝉鸣蛙叫,虞锦久久不能入眠。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又一刻钟后,虞锦趿履更衣,提灯推门而出。
  今夜守夜的是个脸生的小丫鬟,许是李管事所安排。“吱呀”一声,丫鬟忙走近两步,恭敬而声轻:“三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虞锦摇摇头,“我睡不稳妥,去院子里走走。”
  “那奴婢陪您。”
  虞锦不爱生人近身,只道:“不必了,你就候在这吧,我走走就回。”
  丫鬟不敢违逆,只颔首应下。
  清风徐来,银白月色落满枝头。
  这个时辰,庄子里已无人走动,唯有五步一间隔的守夜的侍卫如木桩一般笔直杵立,眼珠子也不带转动,只要未生异状,并不会擅自与人言话。
  虞锦缓步走着,不得不说,这庄子着实大得离谱,她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头。
  忽然,一道浓郁的酒香味侵鼻。
  虞锦顿步,便瞧见一处藤蔓垂绕的洞口,那洞口的地砖上,铺的竟是夜明珠,使得整个小路亮如白昼,单就这么看着,如仙境一般。
  虞锦心叹,夜明珠铺路,未免太奢侈了些,这一瞧便是白管家的手笔,沈却那个人断然没有这般审美和雅致。
  她提步入内,才发觉这酒味里还参杂着浓重的药味,且顺着石阶愈是往下,药味愈发浓郁。但这药味并不苦涩,反而还沁着一股道不明的香,很是勾人。
  直至尽头,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四周嵌着大理石台,梨花木架上挂着几件月白长袍。
  虞锦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那处药泉。
  这就是白叔口中,得以养肤驻颜的药泉。
  她走近,负手绕着泉水打量一圈,忽见台子上搁置着本翻开的兵书,便知沈却应当才走不久。
  虞锦抿了抿唇,往身后觑了眼。
  这个时辰,左右也无人。
  几乎是下一瞬,那只嫩如柔荑的手便摸上了架上的长袍。
  片刻之后,虞锦提着衣裳踏下石阶,直至温热泉水没肩,她舒适地轻吁了一口气,懒懒趴在大理石台处,阖上双目。
  少顷,虞锦便觉干燥口渴。
  那左手边的台子上,恰有一壶凉茶,她直起身,往前迈了三两步,忽然踩着个冰凉物件,虞锦稍顿,脚底一滑,未及惊呼,便径直仰栽进了水中。
  哗啦一声,惊起一簇水花。
  ===
  一刻钟前,石子小径上。
  沈却身上带着浓厚的药酒气味,风一吹,淌了一路。
  他声调慢慢道:“这几日多调几个人,守备要严。”
  段荣俯首道:“是,属下明白。”
  实则南祁王身负要职,这些年关于他的刺杀便是数不胜数,每每出行,都有数不尽的麻烦,这些年倒是安分了些,可前些日子身侧又隐隐冒出了苗头。
  段荣一早便将鎏恒山上下严防死守,他万万不敢在当值其间生出意外。
  倏地,沈却步子一顿,指腹碰了碰空荡荡的腰间。
  段荣不明所以,顿时风声鹤唳地四处扫视一圈,未发觉异常,他疑惑道:“王爷,怎么了?”
  男人眉心微蹙,淡淡道:“没什么。”复又掉头往回走。
 
 
第28章 唇齿   你的齿痕呢。
  这厢, 虞锦脚底一滑,惊起一簇水花。
  “唔唔!”
  浓烈的药酒呛入口鼻,她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扑腾两下, 溺水的窒息感接踵而至。
  她仿佛又回到送亲前夜的意外落水一般, 惶恐至极。这池子的水位堪堪没肩, 虞锦试图站起身, 然胸口被这酒烧得厉害, 一时竟有些晕眩。
  没多久, 池里便没了动静。
  虞锦缓缓阖眼,攥紧的手心逐渐松开, 耳畔满是泉水咕嘟咕嘟的声响,闷闷的, 仿佛被一个罩子隔在里头。
  濒死的这一刻,虞锦鼻尖泛酸,眼前浮现的是一个清峻挺拔的身影,她心念道:沈却、沈却什么时候来……
  也不知是不是佛祖灵验,虞锦心念这句后,一股力道自她胳膊之下穿过, “哗啦”一声,她半个身子浮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
  虞锦如攀附浮木一般攀着男人的臂膀,两眼晕眩地咳嗽不止,脑袋上方传来一道冷冽的声响:
  “深更半夜, 好玩吗虞锦。”
  口吻如磁石冷铁一般,比小径上的雨花石还要冰凉,字字之间连个起伏都没有,毫无温度。
  虞锦喘息一滞, 蓦地又重重咳嗽起来。她只觉喉间腥辣得很,眼前也不甚清晰,连思考如何应对沈却的精神劲都没有。
  小姑娘软趴趴地靠在肩头咳嗽,不似作假,一声一声,沈却微顿,缓了下声色,抬手拍她的背脊。
  泉水还在流动。
  少顷,肩上没了动静。
  男人手上动作一顿,道:“虞锦。”
  无人回应。
  他碰了碰她的肩颈,复又道:“虞锦?”
  虞锦难受得细眉轻蹙,哑着嗓子应了声“嗯”。
  沈却迟疑地将人拉开,不看不知晓,这一看,面前的女子两腮潮红,显然是已经醉了。
  这池子里的药酒以祛寒为主效,故而烈得很,也不知她方才是吞了多少口。
  虞锦抬起湿哒哒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示意道:“难受,疼。”
  见状,沈却胸腔有一个明显起伏的动作,他略微有些动怒,压了压情绪,道:“你还知道难受。”
  说罢,将人拖往大理石台边沿,倒了杯凉茶给她。
  虞锦一饮而尽,又将杯盏捧到他面前。
  沈却无奈,只好提着茶壶一杯接一杯给她倒。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池子里,浑身上下都是湿的。沈却垂目,便见虞锦身上那件白袍显然有些大,往年只他一人,管事还未来得及备女子的药浴衣裳,故而穿在她身上,那领口不免显得有些低。
  两截漂亮的锁骨,在药酒里若隐若现。
  以及那修长的脖颈,欺霜赛雪一般,引人遐想。
  沈却微一蹙眉,移开目光。
  实则军中不少人消遣军妓,沈却不好那口,但只要不耽搁军务,他也从未制止过此事。
  男人那点欲念,他未曾体会过,却也听过不少。
  沈却闭了闭眼,将茶壶里最后那点凉茶灌了下去,待虞锦再伸过小手来要时,他看着她,淡淡道:“没了,该走了。”
  姑娘失望地搁下茶盏,攥着他的衣袖走向石阶,起步时还晃了两下,看得沈却心头一跳眉头一跳。
  待石阶处,她忽然抬起一只手,手心朝下,遂侧目看他,那是要他给搭手的意思。
  男人忽扯了扯嘴角,醉了还这么矫情。
  他无奈将手臂递过去,虞锦这才扶着上岸。
  水珠沿着她的衣摆啪嗒啪嗒淌了一地,湿淋淋的白袍彰显凹凸有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