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喝多了,所以记错了。”烛台切光忠的笑容越发完美了,“其实那一天是我送你回房间的。你醉的不省人事,直接倒在地上,我把你拖回去了。不记得了吗?小伽罗。”
大俱利的眉宇间有淡淡的狐疑之色:“是…这样吗?”
烛台切微笑着转向一旁的长船刀们,寻求佐证:“你们说,是这样吗?”
小龙景光的嘴角抽了抽,很快届到了烛台切的意思——别让大俱利伽罗真的以为他在酒后和日光发生了什么,现在立刻掐断这种不好的苗头!
于是,小龙飞速地点头,说:“是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了,是烛台切把你拖回去的。你睡得太死,完全纹丝不动,只能拽着脚一路拖回去了。”
大俱利伽罗沉默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喃喃着,语气沉静下去。
小龙景光和烛台切光忠同时松了口气。
“时间差不多了吧?日光也该走了。”小龙看了看天色,说,“一会儿,我们也还要出阵呢。”
优娜点了点头。
她正要出发时,眼见忽然瞥见一旁的走廊深处,有一道墨色的身影静静立着。
那是一位身披禅衣的僧人,腕缠佛珠,双手合十。他既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目送着她。
优娜没有出声,遥遥地向着僧人的方向欠了身,然后转身步入了时空转移的白色光芒之中。
///
极化修行是一个人的独身旅行,也是探寻更强力量的旅行。与小队出阵不同,依仗的完全是个人能力。
因为并非是为了剿灭溯行军而出发的,所以在旅途中也不必特地与溯行军战斗。比起战斗,付丧神更需要通过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历史,以此开拓、
提升自己的信念与精神。
她选择的旅行之地,是前主堀尾忠氏的封地,出云国的松江。
德川秀忠将日光长光下赐与堀尾一族后,堀尾忠氏曾带着她前往关原之战的战场。战后,忠氏大人便加封了出云国的二十四万石,成为了松江的领主。
忠氏大人成为松江的领主之时,本想以松江为初始地向外开拓更广阔的山河,以此光耀堀尾一族的门楣。那时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青春正茂,尚余大把人生去达成这个梦。只可惜,很快,一场疾病便悄然来袭,令忠氏大人在二十七岁时便猝然病故了。
于忠氏大人而言,松江既是见证了梦的所在,也是梦结束的所在。而对于服侍着堀尾一族的日光长光来说,松江也是个很重要的存在。即使明历大火烧去了不少属于日光长光的回忆,可松江的远之淡海与小夜中山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忘怀的风景。
白光消散后,她便抵达了了庆长六年的深秋。
秋叶转红,层红遍染。远处的山岚被铺作金红之色,璀璨夺目。深秋的风夹带着丝缕寒意,吹拂起斗笠上的垂纱,令人面颊微寒。
松江所在的出云国近海,多水脉河川,湿润而温暖。在古代的神话传说之中,也有一个“出云国”,那是诸神降生与斗争的地方。被逐出高天原的素戋呜尊大神在出云建立了宫殿,又在此地迎娶了神女栉名田姬,生儿育女、繁衍子嗣。此后,“出云”便成为了神之领地的代名词。
只不过,星移月转,日久天长,庞大的宫殿消逝在历史之中,神话的色彩也渐渐淡去。庆长六年之时,出云不过也只是律令制之下的普通国家罢了。治理着这里的并非是神,而是人。
“日光——长光——”
她正在打量着远处的山岚时,忽然听到了一道兴奋的声音。优娜愣了愣,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此地喊自己的名字,于是极为困惑地转向了身后。
Pika——pika——
一片亮闪闪的小星星里,是和泉守兼定登场了。
“兼先生……?!”她很吃惊地打量着那从枫树间步出的男子,“您怎么会在这里呢?!啊,我是奉主公之命前来修行的……”
站在她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和泉守兼定,但又与以往的和泉守兼定不太相同了。他将长发束成了马尾,额间绑上了一缕白色的抹额,衣装也更为妥帖,看起来很是飒爽帅气。
“我刚刚结束了修行,打算回本丸去呢。”和泉守兼定握着刀,朝她走过来,“狐之助告诉我,你恰好出发来修行了,我就想着‘要不要陪日光一起修行呢’,于是就跑来这里等你了!”
“可是,兼先生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呢?”她问。
“这是当然的吧!修行之地,大家的选择基本都是相同——那就是与先主有关的地方。譬如大和守安定就说过,等他修行的时候,绝对会去往冲田先生的身旁。啊!对了,我修行的时候潜入了新选组哦。”和泉守说着,露出了很怀念的眼神,“再一度和先主并肩战斗…
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原来如此。
优娜打量着和泉守,看着他更为帅气利落的外形,夸赞道:“修行之后,兼先生变得更帅气了。”
“是吧?”和泉守比了个大拇指,“我也这样觉得呢!”
外形的变化,也象征着付丧神心境的变化。和泉守兼定一定是在修行中感知到了什么,这才会改变了自己的形象。
“日光是本丸里唯一的女孩子,一个人修行的话总会叫人不放心。所以我在最后一封信里写了,‘我陪日光长光修行完毕一起回来’。”和泉守笑的很灿烂,“好了,日光,你打算去松江城里吗?要潜入先主的家中吗?”
闻言,优娜眺望着远处的松江城郭。那座隐匿在山岚与纵横交错的水川之间的城池,被秋日的枫所包围了,如同染上了一片红色的烈焰之光。
“嗯…我确实想去先主的身旁。我们先进松江城吧。”优娜说着,抬起了额上的斗笠,“这可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地方。”
有和泉守兼定在,也好。一个人的修行也许会遇上危险,有已经极化的刀在身旁做指导,总好过她一个人乱来。
///
夕阳渐沉,一片红霞遍照山岚。
松江城的城门处只有三两个卫兵,负责盘查行人与收取铜钱。优娜与和泉守兼定很轻易地就从卫兵们的身旁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城内,既免去了被盘查的尴尬,又不用交钱。
等站在松江城内了,优娜将斗笠扶正,抬头望向了这座属于先主的城池。
松江临水,靠着船只往来发家;在极为繁华的市中,能看到各国往来的商人。在城池的高处有一座天守阁,五重七叠、飞檐参差;以黑白为主色,再饰以金漆绿松,一眼望去显得格外庄重。
不仅如此,今日的松江似乎格外热闹些。明明已快到宵禁之时,街上却还是挤挤挨挨的,满是百姓的身影。游方的艺人没有收摊,依旧戴着面具、手持火把、身穿彩衣,为围在身旁的看客们献舞。路边的屋檐与松枝上串着一列又一列的纸灯笼,昏黄的光便自那灯笼中透出来。不知何处传来了三之鼓的响声,“咚咚”、“咚咚”的,像是在进行一场庆贺。
“怎么这么热闹呢……”她有些奇怪,“到了宵禁的时候,难道不该回家吗?”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在她身旁,听见了她的喃喃自语,笑答:“这位夫人,你是其他地方来的人吧?今晚有祭典呢!是城主大人为了祈祷康健专门举行的祭典。”
“祭典?”她眨了眨眼,转向了这位朴素的妇人。
妇人正踮着脚张望着街上一列吹着龙笛的乐手,闻言便答道:“是呀,祭典!城主大人请了许多艺人来,大家也会出来跳舞!哦,记得拿个碗来,还能分到大米熬制的粥!”
优娜怔了怔,她还没说话,一旁的和泉守兼定已经兴奋起来了。
“祭典——!一定很有意思。”和泉守握了握拳,对优娜说,“先不急着去找你的先主吧?我们先去玩玩吧?走吧,和我去约会吧!”
优娜:……
等等——约会?!
</>◎作者有话说:
守在家里的咪:?
第239章 239
这场祭典,是为了驱除邪祟病气而举办的。
松江城的城主,年轻的堀尾忠氏大人染了轻疾,虽说不重,却难免让人忧虑。堀尾的族人们请了名医来探诊,此外,也特地举办了这场祭典,迎神驱晦,为城主大人祈求安康。
夜色蒙蒙,但依旧热闹。游方艺人们滚着铁环,又将火把吹出了细长的焰风;戴着鬼面的百姓穿梭在各式各样的灯笼下。除了系着柳樽红线的酸浆灯笼外,枝间还悬着一种六角灯,灯面后以铁丝系数张纸片;夜风一吹,便徐徐转起,使得灯笼面上浮现出各种栩栩如生的人物,这便是所谓的“走马灯”。
“这个图案…画的是什么呢?”优娜仰头看着挂在枝上的六角灯笼,困惑地问道。那灯笼面上浮现出的人影,手里托着一朵重瓣的花,姿态滑稽搞笑。
和泉守兼定凑了过来,仰头一看,说:“哦…这个啊,是一种儿童游戏,就叫做‘扔菊花’。因为很多百姓家里贫穷,买不起游戏用的沙包和玩具,所以就摘取田野里的花朵当做沙包来计数。这盏灯笼上画的都是小孩子的游戏呢!”
果不其然,风一吹,走马灯便转起来,露出了其他面的影子。放风筝、金山银山、猜来人、扔菊花…全是眼下流行的儿童游戏。
优娜点了点头:“兼先生知道的可真多啊。”
和泉守闻言,露出了很阳光的笑容,竟意外地显得有些孩子气。仿佛她的夸奖,是什么很难得的宝物似的。
优娜将目光从枝头的灯笼上收回来,望向街上载歌载舞的人群。一架神龛正被八名男子抬着于人群中缓缓而过。神龛后跟着一列乐手,涂脂抹粉、头戴松梅,正在击鼓吹笛,裹着白色绑腿的双脚和着乐声起舞。
这一切的热闹,都是因为城主堀尾忠氏染上了疾病。而她来到此处,正是为了亲眼见证忠氏大人的过去。
“兼先生……”她望着那架神龛,喃喃道,“你在修行的时候,遇见过什么烦恼吗?比如,‘先主实在是太可怜了,情不自禁就想留下来陪伴他’之类的……”
和泉守兼定的先主是土方岁三,活跃在幕末的新选组剑客。因为时代的浪潮,幕府、新选组、武士、刀都落下了帷幕,从历史中退出了,而土方岁三也因为被子弹击中而战死。
“啊?”和泉守侧头看向她,忽然笑了起来,“这种事…并不会啊。”
“不会吗?”
“是。”和泉守点头,目光有些飘忽,“我在修行的时候,再次亲眼目睹了土方先生的逝去。我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悲伤。与其说是‘虚幻’、‘不实’,倒不如说是‘平淡’。没错…那时,我只是觉得平淡。”
优娜的眼轻轻一眨。她摩挲下巴,发出了很轻的钦佩之声:“能不为过去的事所震动,真不愧是兼先生。我似乎还不太能办得到这一点,一想到忠氏大人很快就会死去,心中就觉得有些难受。”
和泉守摸了摸头,说:“毕竟我们
是要为现在的主公效忠的嘛。我可是主公手中数一数二的名刀哦!”
的确。
以名气而言,和泉守兼定确实是把人人皆知的名刀。毕竟新选组“鬼之副长”土方岁三的名号实在是太过响亮,作为他的佩刀,和泉守兼定也是家户有名。只是不知道土方岁三以雷厉风行、铁血手腕诸城,怎么他的爱刀却是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样的爱抖露?
优娜瞥一眼身旁的和泉守——他正盯着小摊贩上贩卖的面具两眼发光,浑身上下如闪烁着一片星星。如和泉守这样的人,极为适合站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向着台下尖叫的粉丝抛个飞吻,然后开始了唱,跳,rap(……)。
“日光,你看这个!”和泉守抄起了摊贩上出售的面具,在脸上比了一比,“是不是很有趣?你喜不喜欢?我可以买了送给你哦!”
那是一个般若假面,吐着獠牙、立着青角,面颊涂成一片惨白,嘴巴还是惨烈的鲜红色;这样的假面往脸上一戴,分分钟就能吓哭隔壁的藤四郎弟弟。
……为什么他以为女孩子会喜欢这种假面?!
这就是真正的直男吗?(小龙景光语)
“怎么样?喜欢吗?”和泉守还在晃着那张面具,仿佛笃定了她一定会喜欢似的。
作为回答,优娜无情地摇了摇头。
“啊……”和泉守有些失落。但很快,他就放下了这张般若面具,另外拿起了一张面具,问,“那这个呢?怎么样?”
这回是一张狐狸模样的假面,坠着红色的流苏穗子。虽然做工粗糙,但好歹能看出狐狸的模样来。于是她点了点头,说:“这个面具很可爱。”
“好!”和泉守光速掏钱,将这张面具买下了,又递给她。
她接过了面具,试探着往脸上比了一下,只露出一半的面孔来,问道:“兼先生…我戴这样的面具,不会显得很奇怪吗?”
和泉守闻言,定神望向了她。旋即,便轻轻一怔。.
女子手持面具,半遮着面容,正以探寻的目光望着他。朱红的灯影扑过陆奥纸纱,映亮了她柔软白皙的面颊。她的眼睫很长,密而纤细,如一柄新制的花扇,在眼角下投落了小小的阴影。罩住半边脸的狐狸面具垂落了红色的流苏,正在眼睫下慢慢地晃着。
“嗯……”和泉守兼定迟疑了一下,目光有些忐忑地转开了。
优娜却误会了他的神情,放下面具,说:“很奇怪吧。啊…我不适合戴妖怪类型的面具。”
“不、不是!”和泉守连忙摇头。他一边挠着耳朵,一边解释说,“挺合适的,日光,你就戴着吧。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诶?真的吗?”她笑了起来,顺手将面具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