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其他,他当即将面前的女子拦腰抱起,说“我这就喊救护车来送你去医院。”
优娜舒了口气,慢慢阖上了眼睛。
“谢谢你啊,酷拉皮卡。”
“还有……”
她攥住了金发少年的衣领。
“别告诉旋律。”
酷拉皮卡愣了下,点头说“好。”.
第46章 046
优娜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光,仲夏夜晚的派对,黑白的钢琴键,缀满织花流苏的裙摆,一切都是如此轻快、柔和、明媚,像是萨克斯和小号上的爵士乐。
但一转眼,所有人都离去了。琴声黯淡,衣摆渐远,连夕阳都沉下了地平线。只有她还无措地捧着酒杯,迷惑地寻找着旁人的踪影。
最终,她慢慢向前走去,黑暗越来越浓,最终将一切都吞没了,只有她白色的影子,孤零零地留在地面上。
“如果今天能度过危险期的话,就没什么大碍了。她是念能力者吧?念能力者的身体有时会与常人不同,会快速地进行自我治愈恢复……”
终于,她听见了人的声音。
优娜努力地睁开眼,视野里有几个人忙碌的身影,好像是医生和护士。许多仪器在滴滴地发出声响,吊瓶里的药水明晃晃的。到处都是雪白,偶尔会出现红色的十字架。
有点累。
于是优娜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医生和护士都不见了,病房的窗户开着,友克鑫9月温暖的风从窗间吹入,白色的窗帘飘飘荡荡。她的床边坐着一个金发的少年,正在摆弄着床头柜上的桔梗花插瓶。
听见响动,他侧过身来,问道“你醒了吗?需要喝水吗?”
少年有一张精致秀丽的面庞,轮廓柔和如同女子一般,但神情却分外坚毅。他身穿一袭以蓝为底色的长袍,上头绣着许多少见的花纹,想来是哪个少数民族的传统服装。
在友克鑫这样的大都市,还有人坚持穿着自家民族的服饰,真是有点少见。
“诶……你是酷拉皮卡。”优娜很清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我在诺斯特拉家族见过你。”
酷拉皮卡点点头“昨天拍卖会之前,我发现你因失血过多晕倒在楼梯上,就把你送来了医院。医生说你很幸运,因为是念能力者的缘故,经过简单的救助就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样说着,酷拉皮卡忍不住有些庆幸。
在拍卖大楼里发现优娜的时候,她瘫坐在地上,满身的血极为刺眼。空茫无神的面孔,和散尽生气的人偶没什么两样。
现在能苏醒过来,真是神赐的幸运了。
“是吗……”优娜躺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说。
哪有那么多幸运,还不是因为“不想死去”的执念太强大,才让念能力自发地保护了自己。这样的好事,恐怕两辈子加起来也只有这么一次。
她不想死,是因为还有没能完成的事情要做。
不知道,受了同等伤害的库洛洛现在有没有抢救过来?
想到这里,她侧头问酷拉皮卡“袭击拍卖会的旅团如何了?”
酷拉皮卡递过来一杯热水,闻言一怔,神色略有黯然。“旅团已经被揍敌客家的职业杀手解决了。旅团的团长也已经死了,拍卖会照常在昨晚举行。”
“诶……?!”
库洛洛死了?!
吃惊之下,优娜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因剧烈运动,她拉扯到了腹部刚手术缝合完毕的伤口,顿时疼的皱起眉头来。
“你小心一点!就算是有特别的念,也不能这样乱来!”酷拉皮卡连忙去按住她,强迫她慢慢地躺回去休息,“医生说了,至少在这一个月内,你都不能随意地活动。”
优娜疼得没法说话,就嗯嗯嗯地胡乱敷衍着。
酷拉皮卡把她按回床上,想要把被子掖回去。但就在此时,他察觉自己的动作怪怪的——简直像是把女孩子强行推倒在床上一样。
下一刻,他如被烫了一般,光速缩回了手。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耳根不由有些发红。但优娜显然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小小地叹了口气,对酷拉皮卡说“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我也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酷拉皮卡的声音轻了下去。安静了一会儿,酷拉皮卡说,“你曾经想过救我们吧?那张便签……谢谢你。”
优娜眨了眨眼,努力想了好久,才回忆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从妮翁那里占卜出了“参加拍卖会就会死”这个预言后,因为担心旋律也会被卷入拍卖会袭击案,她便特地写了一张只有旋律能看懂的便签,千辛万苦地传递进了会场里。
从其后与诺斯特拉家族联络的结果来看,旋律安然无恙,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你放心吧,旋律没有被卷入袭击。然后,她也不知道你在这里。”酷拉皮卡说着,心底忽然有一丝心虚。
自从那张便签出现后,旋律就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在处事上没有了先前的冷静理智。酷拉皮卡常常能看到旋律一个人出神,或者喃喃自语。
“优娜一定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她是存在的。但是,她不想来见我。”
——就在昨天,旋律还这样对酷拉皮卡说。她的眼眸中,浸满了湿漉漉的哀伤。
“我用‘变成怪物’的代价换来了这一身念能力;但比起念能力,我更想要过去那具健康的身体。优娜也一定……一定很想要,回到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吧。”
一想到旋律说话时的表情,酷拉皮卡的心情便有些沉郁。
简直像是被泡在了充满眼泪的阴云里,那种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会使人强烈共鸣的哀伤感,一点点让他也同化了。
“你…不问些什么吗?”优娜捧着水杯,语气很柔和,“一般人都会很好奇吧?为什么我不愿意见她,是不是有什么恩怨;或者旋律也曾和你说了些什么……”
酷拉皮卡回了神,连忙摇头,说“不,没有。旋律什么也没对我说。”
他有点心虚,因为他在说谎。但他潜意识里不想让优娜知道,他已了解了旋律和优娜的过去。
对于优娜这样的人来说,不去碰她的过去,才是最合适妥当的吧。
“也不用特别对我解释。这是你的秘密,没有义务告知我这样的旁人。”酷拉皮卡微呼一口气,认真地说,“我不会没礼貌地刨根问底。”
优娜微愣,旋即抿唇笑了起来“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笑眸弯弯的,湛蓝的眼眸正如雨过天晴的模样,很舒服也很温暖。酷拉皮卡看着她的笑,不禁有些怔怔的。
他之前远远地看见过优娜,知道她是一个很美丽的人。但现在这种情况下看,感觉却更微妙了——没有任何装饰与伪装,她只是穿着病服、披散着长发的普通人;还是很漂亮,但却平易近人了许多。
在意识到对方在夸奖自己后,他的耳根又迅速地红了。
真是……奇怪。
自从得知旅团团长死后,他便陷入了空茫麻木的状况。好不容易,才在朋友小杰、奇犽等人的劝慰下,决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人生。但是,旅团却依旧像是一根锁链,牢牢束缚着他的灵魂。
在看到她的笑容时,酷拉皮卡忽然想起了小杰他们说过的话。
“人生还有那么那么多的东西,酷拉皮卡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吧?以后,酷拉皮卡就不必执着复仇,而可以专注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优娜调整了一下被角,说“果然还是有些累,伤口也好痛……”
“啊,抱歉。”酷拉皮卡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你才刚醒,就被我拉着说了这么多话,太伤精神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晚上会再过来看看的。”
“嗯。谢谢你呀。”
酷拉皮卡站起身,本来想走的他,却显得有些犹豫,好似还有什么话要说。
“就是……你的联络人是?”他问,“在入院的时候,紧急联系人填写的是我的名字和电话;但是这终究不是办法,还是需要填写其他正经的联络人。嗯…要不然……我就填,西索的名字?”
“哈??”
优娜本来都要睡了,闻言她陡然睁眼,疑问说“为什么写西索?等等,你怎么知道西索和我的事情?是西索那家伙自己找来的?”
看优娜这副表现,酷拉皮卡有些紧张,连忙说“不,不是的。是因为猎人考试的缘故,我和西索才会认识的。前些时候见了一面,西索一直在说女朋友女朋友什么的……所以我想,让他做你的紧急联系人是不是比较好……”
优娜……
西索还有其他朋友啊?还是酷拉皮卡这种一看就很正经纤细温柔敏感的好男人啊?
“我和他已经分手很久了。”优娜说,“还是填你的电话吧。”
“……抱歉抱歉。”酷拉皮卡更紧张了,连忙退出病房,“你先休息吧,回见。”
根据酷拉皮卡和网上的各种消息,袭击拍卖会的旅团已被揍敌客的杀手解决掉了。包括库洛洛在内的一半团员,全都横尸拍卖大楼,这事还见了报纸。
可怪就怪在这里,这和优娜获得的情报不符。
委托桀诺和席巴的人是十老头,而伊尔迷已经把十老头杀掉了。也就是说,任务取消,桀诺和席巴管自己走了。
事有疑惑,她决定直接给西索打电话。
西索似乎有点忙,过了很久才接通。
“啊~是优里啊。你还活着,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必死无疑,还在发愁要如何向伊尔迷交代呢。”
“拜库洛洛所赐,我和死掉也没什么区别了。”优娜低头看一眼伤口,没好气地说,“他还活着吗?”
“嗯,还活着哦,不过受了很厉害的伤,短时间内是不能战斗了。”西索一副烦恼的样子,“真是的,害的人家白白期待了很久呢,现在都不能和团长战斗了。”
“那,新闻上所说的旅团尸体是怎么回事?”
“是假的哦。”西索说。
就在这时,西索的背后传来了派克诺坦的声音。
“你在和谁通话?”
西索挑眉,回身看派克诺坦“优娜。她打电话问我,‘库洛洛那家伙死透了没有’,我说‘没有’,就是这样。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咬牙切齿,这可能要问团长呢~”
派克诺坦看一眼坐着休息的库洛洛,没话说了。
据团长说,他和优娜的交易完成了,所以就直接捅了她一刀。……事后灭口确实是很符合旅团的作风,但是团长这一刀没把人捅死,让她给溜了。这可好了,那个叫优娜的女人能不记恨旅团么?
恐怕第二个锁链杀手就特么要横空出世了!
侠客也很是头疼。虽然想要的拍卖品都已经得手了,也用假尸体摆脱了帮派的追踪,但杀死窝金的锁链杀手还在友克鑫市,恐怕会继续追逐他们。
“要是优娜也记恨上了团长,跑去和锁链杀手结盟了,那该怎么办啊……”侠客抓头苦恼不已,“说到底,好端端的,团长干嘛要捅人家啦?而且团长还在她的‘交易’制约之下不是吗?这可是很大的麻烦啊——”
侠客心里碎碎念个不停。
他就知道,团长根本不是表面上那样温柔绅士的人。他该冷酷就冷酷,该无情就无情。流星街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类的情感啊?
优娜也好妮翁也好,哪怕以后有什么玛丽、苏珊、劳拉也全都一样,全都只是可以利用的能力而已。
早知道就不该带优娜去见团长的……现在指不准,优娜连自己也讨厌上了。
库洛洛在旁听着,终于发话了“我给你们做一次占卜吧。”
“……占卜?”
“嗯。妮翁·诺斯特拉的能力,是我先前盗窃来的,很灵验的占卜。”库洛洛取出一本笔记本,“把你们的血型,名字,生日年月都写下来吧。”
优娜挂断电话后,有些头疼地躺回了床上。
西索似乎被旅团那里防的挺严——也难怪,对于其他成员而言,他是新人,还被玛琪嫌弃的要死。他打个电话,就被人注意到了,最后只留下了一句“伊尔迷回来了哟”,就挂断了。
这简直是……
简直是地狱之音。
大少爷肯定是回来算账的。
她不掉了,等死吧。(咸鱼)
天渐渐黑了,医生来检查过状况,又让护士给她送来了晚餐。医生给下的结论是“我们不擅长治疗念能力者的身体,还是找职业的猎人来看看好了”,并且给出了祝福。
对于接纳普通人的医院来说,为念能力者进行深入的治疗还是有些勉强吧。毕竟,念作为一种精神能力,有时候确实会对器官内脏产生各种微妙的影响。
医生走后不久,酷拉皮卡又来了。
这一回,他显然有些心事重重,踏入病房后便不太言语。好半晌,他才侧着头,目光逃避地说“……抱歉。我,我没能瞒住。”
优娜靠在软垫上,凝视着窗外的夜景,问道“是旋律知道了吗?”
“……是的。”酷拉皮卡的声音很轻,“她的念能力,不容许我说谎。稍微问一问,就露馅了。抱歉。”
倒也不出优娜的意料。
好像要下雨了,窗外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潮意,一大片阴云聚集在夜空里。
说完话后,像是想补救什么,酷拉皮卡连忙说“不过,旋律说了,她不会贸然来打搅你。她也觉得,现在的你们也许不适合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