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不就得了。你挟出来扔掉,见你坚决,妈妈就知道你是真的不饿。”
“那怎么行,妈妈会伤心,她一片好意。”安歌的意见,徐蓁一口否决。
So?你们俩互相理解爱护,别人也没办法。
看安歌的表情,徐蓁就猜到她没说出来的话,不由辩解道,“你让我背单词背课文,我虽然不想,但我也做了。”
“不不不,我这里是可选项,如果你不想,可以不做。”
徐蓁傻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大姐,毛毛跟你开玩笑,她知道你不是真的不想学。”冯超帮徐蓁解围。
徐蓁连忙点头,“我自己想学。”她拿起写着单词的纸,贴墙站着举到眼前,读了两遍,深深叹口气。
都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在她看来关键是下一句:学海无涯苦作舟,重点是“苦”!
已经贴墙站,离悬梁刺股也不差多远。
徐蓁晚上十一点多才跟上磁带里的语速,一个字也没错,一个字也没漏。
安歌裹着被子坐在被窝里听。
等她点头表示通过,徐蓁眼眶红了,“考个年级前百名够进地方医学院了吧,协和什么的根本没想过。我干吗大年初三背英语。”
安歌也困啊,睡了一个多小时被叫起来听背书,眼睛都是勉强撑开的。
打着呵欠,“快睡,明天有新的要背。”
徐蓁躺倒在床上不想动,“英语真的不行,我可以多做一张数学卷子。”
“坚持三天,买十卷《七龙珠》;坚持五天,再买十卷;坚持十天,买全套。”
徐蓁猛地坐起来,眼睛亮闪闪,“你还有钱?不是借给妈妈了?”
安歌又是一个呵欠,“爷爷给的压岁钱你花光了?”
“我给了妈妈,妈妈不是要买土地建公司那台旧挖机吗……”
安歌摆摆手,打断徐蓁接下来的苦口婆心,“我给妈妈的钱不是借,是投资,要有管理权要分红的。反正我就是这样子,很晚了,不要再说。你要不要《七龙珠》?”
在再坚持两天,和十卷《七龙珠》之间,徐蓁摇摆来回,眼看安歌又睡下才下了决心,“要!”
这人哪,任谁都摆脱不了需求。要跟徐蓁说为了建设四个现代化学习,她肯定“好啊我愿做一颗螺丝钉”。但要说为了后天的一套漫画书,总共四十八小时的事,徐蓁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初四下午四点徐蓁就把当天的份背出来,到初五下午一点过了。
她兴高采烈,连疼都不怕了,催着安歌上街买书。买书是附带的,主要是给奶奶送家用。
春节期间放假,工资延后发放,老太太不管,只认准每个月固定日子得收到钱。至于年前送来的那笔,那是过年用,一笔归一笔,她记得清清的。
冯超骑车带徐蓁,安歌自己骑。
才到大院门口,就听到里面吵成一团。
“徐老太,你出来!”
小姑妈的声音夹在里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有事找我弟媳妇。”
“我要找景云来评理,哪有你妈这样的!讲不讲道理!景云住这的时候,从来没有的。”
“对啊,要找就找安景云,她以为搬走不用管了。这么冷的天让老人去刷马桶,摔倒怎么办。”小姑妈讲得起劲。
徐蓁看向安歌,安歌能有什么办法,来也来了。
原来徐老太嫌去后巷公共厕所倒马桶麻烦,直接倒在大院下水口,弄得整个天井臭气冲天。要不是冬天,估计苍蝇蚊子全来了。
这……也太恶心了。
要说安景云不体贴老人,不是的。她安排得好好,按月付给倒马桶娘子钱,每天收走马桶,刷干净送回来。
倒马桶娘子也很委屈,“不是我拿钱不办事。老太跟我把钱要了回去,还叫我不要告诉景云,我想大家前后街的邻居,老太这么做,告诉了景云也是让她为难就没说。”
眼下别的不提,向邻居道歉,处理下水口那堆东西呗。
邻居虽然愤怒,但多少知道徐家的事,说起来徐老太跟老徐局离了婚的,徐老太平时只对儿子脸色好些,可也没有帮忙看过孙女。大家心里仍是旧的一杆秤:你帮我、我帮你,这才是一家人,不作兴一头翘,你一个老太,不尽责任光享受好处是不对的。
这时来的是三个孩子,尤其孩子们态度挺好,已经跟倒马桶娘子借了工具来清理。
还能怎么样,选择原谅呗。
等人都散了,小姑妈是早走了,怕侄女叫她一起打扫,徐老太的房门才打开。
“多管闲事。”她嗤之以鼻,“让他们说去,我又不掉一块肉。”
徐蓁听了就来火,“奶奶,你以为他们不会去找妈妈?到时又得妈妈来处理,妈妈欠了你的吗?”
徐老太脸沉下来,“我不管,谁叫她嫁了我儿子。”
“你!”徐蓁气得跺脚,忘了自己的扭伤,用力之下疼得哎哟一声。
清洁主力冯超赶紧劝道,“大姐,你跟安歌,还有奶奶进去吧。”
安歌站得远远的,心想-你以为房里会比外头强,不,你天真了。自从他们搬走后,奶奶变本加厉地不讲卫生,在路上见到旧纸板旧瓶子就往家里捡,如今房里跟垃圾站似的,每次安景云来过,回家都要低沉半天。
徐蓁回头看见安歌的手势,心领神会,连忙完成今天来的主线任务-给钱。
徐老太拿了钱眉开眼笑,回房拿了几颗糖出来,硬要塞给他们,“吃糖。”
徐蓁暗暗好笑,毛毛这会根本是强忍恶心,估计憋着气的,看那个脸色就知道她快吐了,哪里会吃。
至于冯超,徐老太给糖之外捏捏他的胳膊,满意地说,“阿大,你妈帮你找的小女婿不错,有力气,做事也可以。”
徐蓁第一遍没明白,徐老太打量着冯超,还在说,“她把人带回家的时候,我就觉得可以,小脸长得好,现在长大了,力气也不错。”
“奶奶!”徐蓁大声喊道,“不要胡说八道!”
徐老太一点也不意外,啧啧笑道,“难为情了?行行,不讲了,反正到辰光上门女婿总要改姓我们徐的。”
徐蓁,……
求求你,做个善良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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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从大院出来, 徐蓁不愿意坐冯超的自行车后座, 让安歌带她。
带就带呗。
秋天大米涨价的时候, 他们仨排队买米,每人车上带八十斤。人会贴近骑车的人让重心集中到一处,大米可不会, 带人比带大米省力多了。
骑着骑着, 冯超悄悄朝安歌打眼色,安歌回头一看,徐蓁在抹眼泪。
大概怕别人发现, 她强忍哽咽,忍不住时发出极轻的呜呜,像小狗小猫的叫声。
安歌向冯超摇摇头。
到天地书屋那里, 安歌把徐蓁放下,自己跟冯超去停车。
安歌交给管理员两毛钱,冯超熟练地把两辆车的前后轮和柱子锁到一起, 仔细拉了拉,扯不动才放心。这阵子偷车的人太多, 猖狂到拿老虎钳直接剪断车锁, 还有的在裤腰上挂个钩, 借着外套的掩护,直接提起后轮推着车就走。
再回来徐蓁已经擦干眼泪,在租书区翻漫画, 除了眼睛和鼻头红红的, 其他已经看不出来了, 还满脸惆怅,“来了好多新书,可惜你们不喜欢,二二又不在,我一个人看太浪费了。”
一块钱租一本允许看一小时,徐蓁最喜欢领着二二和安娜一起挤在长凳上看书,感觉另外两个看的就是白赚的。
冯超犹豫了一下,“大姐,我陪你。”
徐蓁翻了个白眼,“不要!”把冯超扯到边上,压着嗓门威胁道,“别听我奶奶胡说八道,我妈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你可怜,多个孩子多双筷子才带你回来。”
冯超连连点头,“知道!”
“知道就好。”徐蓁放开他,撇撇嘴想说奶奶真是落后分子,满脑袋腐朽的封建思想,想想讲长辈的坏话不好,强行忍住,过了一会才跟安歌说,“丢人!”
安歌点头,“嗯。”
徐蓁疑心地看着安歌,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自己笑话,但是安歌掏出十元钱,“挑吧,过年,随便看。”这下老鼠掉进米缸,十本,挑哪十本呢?
天地书屋挂了个豪气的大名,其实主要做学生的生意,半边花花绿绿漫画书,另半边是言情武侠等等。放在外面的是租的,要买的话老板从里面小仓库拿新书。
安歌随便看了下,一本新的漫画书九块八。学生生意真是几十年不变的好做。
言情小说武侠小说那边,大部分书被翻得破破烂烂,有的书封页都快掉了。
“嗳-”冯超叫了声。
“啊?”安歌回头看他。
“那个,不太好。”冯超耳根都红了。
安歌看了下,雪米莉,了然,假冒的香港女作家,不少擦边内容。就不知道冯超怎么知道的,同一学校同一年级同个家庭,他什么时候接触到的?时间地点人物,不具备充分条件啊。
“班上同学在传……老师不知道……”冯超吃吃艾艾地说,又坚定起来,“不好,你别看。”
“噢!”安歌“乖乖”地放下了书,至少在冯超看来她很听话,他不由松口气,“我想给安阿姨买付手套。”
工地上太脏也太冷了,西北风,也没热水洗手,安景云的手裂了几条血口子。
“有棉纱手套。”厂里没发年终奖,装模作样发了回劳保用品,全是库存好几年的旧物资,拿出来给职工意思意思。别人用棉纱手套跟安景云换卫生纸和肥皂,安景云一来用得着,二来囤的卫生纸和肥皂,塞得柜门都合不上了,所以都给换了,家里几大捆棉纱手套。
“安阿姨……喜欢漂亮。”冯超艰难地蹦出来自己的观察。
那倒是。哪怕大冬天,安景云也不会穿得像个球,过年前没时间烫头发,用一包橡皮筋扎了无数个圈,假装烫出来的波浪。
他俩跟徐蓁打了声招呼,去隔壁百货公司买手套。
安信云在一楼首饰柜台当柜长,安歌和冯超进店她就看到了,连忙招手叫过去。听他们说想买付小羊皮手套,自告奋勇带他们去。
一路上都有阿姨叔叔问安信云,“外甥?外甥女?长得好啊。”
安信云满脸红光,“是啊,两个念书也好。我外甥女中考状元,这次期末考试又是一中的年级第一,数理化生物统统满分。”
“聪明!”安信云的同事竖起大拇指,“越看越觉得跟你长得像,不像外甥女,像亲生的!”
安信云笑得鱼尾纹也出来了,“仓库里有没有打折的小羊皮手套?两个小孩孝顺,帮我大阿姐买。”
“有。”
同事去仓库翻了好一阵子,挑了些几乎看不出瑕疵的,又拿了些皮夹和女式包,“都是打折的。这个手套原价三十八,皮夹原价也是三十八,包贵点,原价两百八十八,打三折。你们看看,都是好东西,真正的小羊皮,跟外头地摊货不能比。那种南方来的时髦是时髦,便宜是便宜,但全是人造革,哪有正宗皮的好。”
自从有了个体户,步行街抢掉百货公司不少风头,不然春节里安信云和同事们忙得脚不点地,哪有时间聊天。
安信云翻了翻。她是多年老柜台,有经验,同事拿的确实是好东西。但自家人买东西,肯定还要再问问有没有优惠的。
最后冯超挑了一个女式包,两个男式皮夹,一双手套。刚要掏钱,被安信云按住了,“哪有你们付的道理,这里有阿姨,你们看中的全由阿姨来。”
安信云早给过压岁钱了,但她有说法,“奖学金!奖励你们新的一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售货员也知道李勇生意做得好,笑咪咪不肯拿冯超的钱,接过安信云拿出的一叠十元,跟刚开的票据夹在一起,在头顶上方的黑线上一推,票据和钱一起滑向收银。
“你们还是学生,以后等大学毕业了,有的是时候孝敬大人。”说话间找的零钱跟盖过“收讫”章的票又从头顶的线上回来了,售货员帮他们把东西一样样折好,一边忍不住又夸了番两个孩子的长相,“你们阿姨以前出名的一枝花,追求的人不得了。一代胜一代,到你们长得更好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夸才好,男孩子比刘德华还英俊,你们有没有看刘德华那个新的电视剧……”
说到明星,大人的话多得切不断,安歌和冯超礼貌地告辞。
安歌想想好笑,冯超长得哪里像刘德华,也不能凡是长得不错的都拿他来类比,往前有张国荣,同期有五虎将,往后……
她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下,方亮戴着口罩,露出一双笑眼,旁边冯超被方辉一把环住肩。
“真巧!”
他俩出来替方爸买烟,招待回来探亲的亲戚。方爸怕外头小店拿假烟骗孩子,特意让他们到百货公司买。方辉一个人就行,但安歌让他多带方亮出来散散心,他拖着方亮一起来了。
居然这么巧遇到安歌和冯超。
方辉说,“你们在这等,我们进去买了就出来。”
他东张西望一下,旁边开着炸香肠和炸鸡腿的窗口,但油腻腻的,二哥跟毛毛都不喜欢,倒是马路对面站着个卖烤红薯的小贩。
方辉匆匆跑过去,挑了两只斤把重的红薯,又连奔带跑回来,“站那边。”他指了处空地,“这里吵得耳朵疼,那里风大,你们用这焐手。”又动手帮方亮的风帽戴上去,系紧围巾,这下方亮真的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