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陈宫以外, 第一个小姐妹叫陈樰, 拉着加班的叫陈群,现在又来了个骂得她差点破防的陈琳。再仔细想想,曾经的数学老师是陈老师, 蔡琰老家在陈留,她简直就是和陈字有孽缘啊。
“咳咳。”
提到这个所有人看着姚珞又揶揄地瞥了眼陈宫,看他并不是很在意也不开口调侃,只是轻咳着笑几声就算这篇过去。曹操不肯被华佗扎针,被硬是塞了一碗金银花水喝得差点没喷出来, 危险地看向华佗时却看到他理直气壮地插着腰。
“主公你还当你是十年前呢?现在不保养什么时候开始保养?生气伤肝,被那袁本初看到您气坏了身体, 您觉得他是高兴还是为您难过呢?”
那还用说么,不落井下石就怪了,还难过?
姚珞嘀咕了几声后把檄文叠好扔在旁边, 偏偏曹操又拿起来看了一眼,啧啧感叹了两声:“别的不说,这陈琳的文采可真不错。”
“也就比当年英存骂孔融那篇差一点儿,毕竟这篇有不少都是捕风捉影的, 英存那篇骂得更顺更酣畅些。”
批了一个月新兵作业的荀攸表情镇定,甚至于还有那么点世事看淡的沧桑:“主公可还气么?”
“要是赢了本初, 不知道这陈孔璋愿不愿意改换门庭。”
曹操突然又乐了起来,把手从华佗那儿抽回后扭了扭脖子:“我怎么觉得我刚才气了一会儿,自己反而更舒坦了?”
“您这段时间压力有些大,刚好用那口气都发了出来。心中轻松, 自然不药而愈。”
华佗在旁边随手写了个方子交给曹昂,也就是这段时间曹操身体不太好他才会一直跟着,要普通时候他怎么可能进参谋处:“另外得让主公知晓,医药营这会儿药材储备充足,织坊出的纱布撒上三七粉,用于刀伤箭伤的止血方面非常有效果。”
“好,多谢元化了。”
说是说打仗,但在曹操看来这有一半是打的前期和后勤准备。要知道他们这里陈宫直接推测出袁绍有多少人,荀攸经过舆图和沙盘推测,将几条粮线补给都大概摸了出来。再加上姚珞手上据说还有什么“炸他爹的”,原本看着袁绍过来气势汹汹还有些害怕,但这么一合计……
好像也并没有太让人担心?
“我果然是最喜欢做战前准备的。”
一天这些也说不完,敲定了最基础且不能动的部分后面就看大家的随机应变。姚珞伸了个懒腰,看到荀攸好奇看着她的模样解释了一句:“这就像是家里囤了很多东西,粮在手心不慌,出事儿了只要按照前期应对下去就能解决,特别有种用钱砸人的快感。”
“……”
“所以说打仗打仗,与其说是打的人,不如说打的是钱。”
看到荀攸的表情姚珞也起了兴致,虽然荀攸是荀彧侄子,但他年龄都快和曹操差不多,是绝对的“大侄子”:“公达啊,我来给你算笔账?”
“好。”
荀攸在谋略方面也很灵活,在荀彧看来他们两个在策略这方面很是相似,看上去死路的地方都会被他们盘活,这种天赋别人很难学得会。只不过荀攸来曹操这边有点晚,姚珞既然伸出手接纳他,他也自然是会更用心一些。
“你知道兖州军怎么训练的么?”
“知道。”
“那么咱们来算算他们一个人身上的甲、兵器、还有学习成本。”
两个人在旁边拿着纸笔,叫上坐在旁边的曹昂就开始算钱。姚珞一直都觉得精兵就是用钱粮给堆出来的,荀攸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听她一笔一笔账无比清楚的模样也有些傻眼:“这些全部都是?”
“对。”
看着一个兖州军的花销、而且这些花销还是全部由曹操撑起来的荀攸陷入沉默,看着姚珞困惑起来:“可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那么我们又要来说到另一个问题了,公达,你觉得你手中的钱是钱么?”
“当然是钱。”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些是钱,还能够换到你要的东西?”
“……”
货币流通起来才是货币,最先用这个说法去劝导曹操的还是已经去世了的曹嵩。想到曹嵩时姚珞的眼睛里多了点伤感,毕竟兖州如今如此厚重的经济底子,当真就是曹嵩和卫兹两个人联手给拉起来的。
从军政灌输到经济再从经济讲到文学儒家发展,荀攸听到最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洗刷过了一遍,仔细回味之后发现姚珞与其是在和自己沟通交流,还不如说更多是在说给曹昂听。
但是他能够听到这些,也足以说明姚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被他这个世家子听到,甚至于是很欢迎的。
钱粮循环,军费教育支出,官员俸禄,愈加繁荣的兖州集市,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的点一个个全部被串起来,形成了一张所有人都早已身处其中而不自知的网。这不是什么坏事,甚至于每一个节点都可以脱离,但终究还是会在另外一个点上再度联结。
“佐世之才。”
想到这个评价时荀攸低声开口,脸上的笑容却又盛了几分。要他说真话,那便是他本人并不在意以后荀家如何,他更想要见到的,反而是想要知道曹操能够走多远。
哪怕曹操最想做的是去限制世家,他也会觉得有这样想法的主公真是再好不过。
自光武帝再开汉业以来,世家就是绵延了整整两百年的大问题。世家自己知道自己会让天下不稳,却又不去思考是否是自己的问题,反而更加贪婪地寻求一份“延续”——这在荀攸看来,才是真正滑天下之大稽。
“还好,幸好。”
在心里嘀咕了两声后荀攸继续开始批改手里的新兵作业,被人说的仿佛是再世诅咒夺取人生气的新兵作业在他看来,好像也没那么糟啊。
“那是因为公达遇上了好时候!”
郭嘉和戏志才都气得很,尤其是看着荀攸表情诚恳真挚地困惑这个问题时,两个人想着当年那些鬼画符就想把他给抽出门:“现在和以前那能一样么?”
“我就说一句,对比下十几年前和现在进来的新兵,这他爹的要是在济南,都相当于是多读了五年书才来参的军,都这样了,字还能烂么?”
“就是就是,现在英存扫盲范围都铺到村里了,人人都能说上几句论语认得几个字再写两笔,无非也就是认多认少的差距。这荀公达,居然还来和咱们说这个,不是找揍是什么!”
“武考武考!让他过武考!”
周围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起哄,弄得荀攸硬着头皮射了几箭,被太史慈看到摇头都快摇出花来了:“不行不行,还得练。不管怎样都得过个武考试,不然公达你别想上战场啊。”
文官要武考,武官要文考,这很公平。但是也总会有人钻空子,比如说郭嘉这位人才,自称“军师祭酒为武职”,笑嘻嘻地想跑去文考的鱼塘里炸鱼,结果就看到在文考考场外巡逻的某只大白鹅。
武侯那双凶恶的小眼睛一下就看得到了熟悉的二脚兽,只听它怒吼一声,扇着翅膀两条小短腿迈出虚影,张大着嘴巴成功让一个鸟字上下左右都让郭嘉写上了“我”,让这位“武官”同学印象深刻地明白了“鹅”字的四种写法。
将自己手头的将领们全数都安排好分散在了官渡周围形成了一张口袋等袁绍进来,姚珞跟着曹操坐镇中帐,用扇子轻轻打着手心轻笑:“终于要来了,再不来大家都闲到问我要不要再开一次军演。”
“上回军演如何?”
“嗯,模拟了一下袁本初若是打来之后会如何地情况,正好颍川附近有很像官渡的地形也有颍水作为隔绝,已经全数练过了一遍。”
姚珞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尤其是这样的阵势,更是必须要仔细排演过一遍才能让她安心。当然真实战场上情况肯定不同,但只要心里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多了。
“这种事情,也只有兖州军能这么干。”
第一次被带着演习的几个将军被姚珞这招弄得目瞪口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种事情真心只有曹操能做——兖州军的军纪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又几乎全员认字,明白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这样的演习虽然也会有少许伤亡,但是用着几代沿用下来的木制刀枪,伤亡可以控制在最低的级别。
“而且这样以来,也就不存在什么新兵了。”
九月才来军中的新兵经过训练,再打了这么一场仿佛是真刀实枪的战斗,蜕变极快不说,而且愈发令行禁止,看得徐晃只觉得自己跟着曹操简直就是这辈子做过的最英明的事情。
“行了,如今袁本初已经不信沮授,而是兵分三路,第一必然要打下白马便于渡河。主攻白马必然导致后续不利,而袁本初本人又是个……妥帖性子。”
提到“妥帖”两个字时荀攸都没忍住笑了出来,听着旁边轻笑一片后将一枚小旗插在了姚珞做好的沙盘上:“佯攻延津时袁本初必然会分兵前来,届时还请子龙直取颜良,若是能够斩其下马那最好不过。”
“为什么不用我!”
吕布在旁边嘀咕了一声,只觉得自己好委屈:“我明明比子龙厉害!”
“奉先有奉先的工作。”
瞥了眼有些为难的荀攸,姚珞随意开口让吕布的注意力直接转移了过去:“交给你一个任务。”
“你说。”
“去埋伏。要知道奉先你是一把尖刀,既然是尖刀,就要狠狠戳进别人的心脏。”
“嗯,这个我喜欢,那我就干这个了!”
“……”
看到吕布一下子傻乐起来所有人看向姚珞,只觉得她与其说是军师,还不如说是个驯兽师——吕布这头凶兽在她手里,那还能是凶兽么?
简直就是武侯好么。
看着几个人领兵而出,姚珞盯着坐在最上首的曹操撇嘴:“您是想亲自带人去?”
“是,不是。”
脱口而出又立刻扭转,曹操也就会对着姚珞耍耍赖了:“我是想去,你又不同意我去,我干嘛还和你找不自在?”
“我没说不让您去啊。”
“……啊?”
看着曹操瞬间呆滞的模样,姚珞轻笑出声:“您武艺一直都保持的很好,这次演习时您也打马有功,又有振臂一呼号召之力。第一场仗若是您不想去,我也会劝您去的。”
“你是真的这么想,不是因为我是你东家,所以你哄着我?”
“哇,东家你这些年真是越来越难搞了。”
没忍住对着曹操抱怨了一句,看他忍着没笑出来的模样姚珞才继续说下去:“真的没有哄,但我也担心您会不会出师不利。”
“哼,本初从小在武艺上就比不过我,别人谁都会来,他不可能来。”
“那您觉得我……”
“你想也别想。”
听到曹操一口回绝姚珞倒也没有以前那么生气,她当年的伤现在背上还留着疤,曹操到现在都还觉得是他的错。结合当初他们推心置腹时曹操说过当年洛阳那会儿他看着她杀人的心情,姚珞知道她要再提想上战场,怕是真的要伤曹操的心。
再者她也确实不需要那么多军功,在后面出谋划策定下基调就够了。现在前方指挥又有荀攸接手,她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状态。
两个人对彼此都很信任,也都需要继续维持这份信任,因此姚珞并不觉得曹操拦着自己上战场有什么不对。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准备的东西都要准备,还得再让王獒几个盯着曹操,不许让他冲太前。
“弄得我和你似的。”
“毕竟咱们兖州军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啊,位高危先呢。”
听到曹操嘀咕姚珞也不生气,揪着几个将军点名,再和典韦郑西让他们护好人才放手让他们去白马,同时自己这边则是盯着曹荣运过来的投石车陷入深思。
“这些是石料。”
有了投石车还得有炮弹,姚珞看着工营里送上的石头料还有一些黑乎乎的火药瞬间来劲:“做出来了?”
“嗯,你别说,炸得太厉害,差点死人。”
想到当时的情景曹荣就怕,真是不知道姚珞哪来的方子,说着什么“五十硝二十五磺二十五木炭”,再混上别的玩意儿添加一下,还真的把炸药给做了出来。还好现在洛阳人少外面空地多,有一份爆炸没炸死人,而是差点把人给震死。①
“我不是提醒过你们用长点的引火线,而且还要远离么?”
“我的错。”
曹荣在这方面也从来不遮掩,直接点头认了:“前几回都小打小闹以为没事,谁知道配比对了之后这么可怕。”
“所以现在这样是怎么弄得?”
“这是一个格子。”
说到这个曹荣也不慌张,拿出一个五方格一样的东西放在了姚珞面前:“这些格子里平铺着倒满就是一份,这样不会在路上就炸。混在一起后用引线点着扔出去也方便,重新装着也快。”
“可以,够用了。辛苦阿荣,也多谢你。”
炸药这种东西除了在战场上以外,凿石开路也是能用到的。再压低一点力度也可以做烟花,不管是用来放还是作为军事预警也都相当有用。想到这里姚珞顿了顿,侧头看着曹荣表情认真:“有把这个给老爷子还有昭姬看过么?”
“你还别说,这玩意儿都让他们俩在廪丘学馆出题,辩过一回是否有伤天和了。”
曹荣叹了口气,对着姚珞表情殷切:“你什么时候去把场子找回来?大家都知道咱们的姚别驾辩论是当世第一,你说行那肯定就行。”
“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听到这个姚珞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这给她造势也有些造得过头:“不提这些,投石车怎么样?最多能投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