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国说评书——离机
时间:2021-09-16 09:38:49

  “明白。”
  在他身后穿着铠甲的将领微微拱手,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听着耳边的哀嚎声在场的人微微转头看着这位新任济南相,却发现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尔等可知如今局面,是谁造成的?”
  他已经有了决断,也知道这些人会去怎么说他。无非就是个什么残暴不堪,蛮横无礼——
  那又怎么样?既然见到,就没有不去做的道理。
  从济南城外的几个县巡视着再顺手砍掉了几颗脑袋,回到济南的曹操也没有立刻回到相国府,而是随便找了街上一个茶摊坐了下来。如今济南城里还没人认识自己,他也很随意地对旁边那位看起来好像还挺有钱的人开口:“这位兄台,不知济南近日可好?”
  “啊?哦,今日啊,今日可好得很。”
  啃着蜜饯的富户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瞥了眼对方再看着他身后几个一看就是挺壮实的护卫笑得憨厚:“您是最近才来的济南吧?也是,这几日黄巾贼都被杀退了还来了新国相,济南确实热闹。”
  “说到这个新国相,他怎么样?”
  怎么样?都在外面杀成这样了还能怎么样?他可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要是被那位不分青红皂白砍了脑袋,那是真的冤枉。
  “哎哟,这个,这个不好说啊。”
  富户嘿嘿笑了两声敷衍了过去,不过很快在听到旁边有人喊着“姚小先生来了”时眼睛一亮,顺手把蜜饯核扔到旁边,又特意多喊了一碟让小二放去身边这个和自己搭话的人前面:“但别的不说,姚小先生今天可终于出门了。”
  “姚小先生?”
  济南好像并没有什么姚姓士族,而且若是士族,也不可能来这种茶摊才对。
  “就是给咱们说话的姚小先生啊。去岁冬天姚小先生的师父去了,却又命他不许间断,需日日得来茶摊说话。但前几日不是黄巾来了?先生师兄去杀黄巾,她也就停了那么十天半月。如今黄巾走了新国相来了,自然得继续。”
  看着那位富户得意却又对对方不失尊敬的模样曹操微微转过头,看着那位穿着一身麻衣的套着男装的小姑娘眉毛微蹙,不过在确认她身边的青年又扣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那位似乎是在伐黄巾时立了不少战功的东莱太史慈?他辞行前他还去招揽过,但他说家中有幼妹需要照顾,如今跟在这位姚小先生身边……
  所以,是师妹?
  看着那位“姚小先生”的眉眼曹操原本还有些皱眉,然而等到对方一张嘴曹操心里只剩下了好奇。
  这口清朗的少年音色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姑娘,或许有可能是男生女相?
  “诸位,半月一别,不知都可安好?熟面孔都在,还有几位新面孔,珞甚是欣慰。”
  朝着“新面孔”的方向随意拱了拱手当行礼,看着那双透亮的眼睛扫过来时曹操也不再纠结什么师妹小先生,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这位据说是来“说话”的“少年”。
  “好,那今日便开始吧。听闻近日咱们济南是来了个新老大,打黄巾贼立了功来的。是个厉害的,特别厉害。至于有怎么厉害呢,最近他干了几件大事儿,我估摸着你们不知道,所以这就来讲给你们听。”
  “……”
  新,新老大?
  听到这个词不光是曹操,在他旁边的夏侯惇也有些一言难尽。之前还文绉绉的一个小少年,如今一口一个什么“新老大”什么“厉害得很”,转变的也未免——
  “元让也别嫌弃,这不是说给我们听的。”
  曹操突然笑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茶馆中的人。那位富户大约也没念过什么书,这么几句话卖的关子让所有人都有了兴趣。她的声音不大,却好像能够传得很远,甚至于一条街上的人都站定在原地,直直地看向了这个茶摊的方向。
  这样的人望……
  “这位新国相可不一般,先不提外貌,外貌我也没见过,你们问我我问谁去?但是我知道,他前两日,刷刷刷得砍了十来个头,全部都是外面那群没良心的地主的!”
  太史慈听到这里嘴角轻微抽了抽,有点没敢看旁边曹操的表情。偏偏姚珞醒木一拍,眼神明亮,张口就是一首定场诗。
  “古往今来多豪客,见惯世间多哀恨。唯有新相气概生,谋断百姓不平事。诸位久居城中,不知县内早已十室九空,钱财全数落入地主豪强手里。城外端的是百里无人烟,苦哉!”
  她在说到“苦哉”二字时特意用了婉转的戏腔,带着些如同泣音般的哀鸣瞬间调动了周围几人的心。而坐在茶摊里的富户也有点脸色不太好看:“我记得以前不这样啊?不是都管过么?”
  “是啊,管了,但是那又能管多久呢?”
  听到那位富户小心翼翼的声音,姚珞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甚至于还欠身行了礼:“许掌柜一向都是认真做事实惠买卖,从不缺斤少两。这十年,不,都二十年了。二十年如一日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敬重您,可别人不一样啊。”
  “那些人都丧了良心,还管小老百姓怎么活?自己有钱不就行了?打个比方,一老爷看中了你家的闺女当小老婆,你不干,他身后有十来个家丁把你家给围了,你干不干?”
  “那,那报官哩?”
  “官?那老爷给了那些官多少钱,谁来管你是被抢了女儿、还是再被打一顿抢了地?再说了,穷苦人家哪来打点的东西?而且还能比得上别人给的二两金?”
  她轻笑着说出让周围骂声一片的事实,甚至于还有些人或许是从县里逃出来的,在姚珞刻意的示意中说出了自己的遭遇,当场嚎啕大哭起来。一时之间整条街上热闹得很,就在曹操以为即将生变的那刻姚珞慢条斯理地拍了下醒木,瞬间让整条街又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几声还没法收回的抽泣。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来了个济南相,姓曹。曹相看了这些,也都记在心里。他是杀黄巾贼杀过来的,会害怕这些人?”
  “那些人还在哀求还在摆脸呢,就听得曹相大喝一声,你贪赃枉法残害乡里,还想求活?砍你十个头也不为过!说罢他亲自提刀,当场斩了十来人!”
  周围的百姓们轰然叫好,欢呼声鼓掌声甚至于冲到了旁边三条街,让不少人都探头探脑地问又怎么了。姚珞后半句“端的是血流成河,四周百姓高呼其名,曹青天”没在人声中也不在意,只是轻轻笑着看向了面露苦涩的太史慈。
  在心中读了大约七秒,等到欢呼声微弱下来,姚珞再度拍了拍手里的醒木,声音愈发清朗:“曹相一路为民,视民如子,是位好官。但这么做也未免有些过头,稍显急躁。罪证虽然明显,可这样越界了些。”
  “姚小先生,不然还得再等啊?等他们继续这么干?”
  “不,自然不是。只是这章程摆在那儿,必然要按着章程来。就如许掌柜,做糕点应该是先用粉和水揉面,再捏成形状烤了。总不能先把面粉一股脑儿塞进去烤了,再加水吧?”
  周围的笑声细微,却也都很明白地听了进去。姚珞在心里轻轻点了点头,笑容也收了起来,最后一拍桌子收尾:“不过大丈夫就当如此,拔剑斩尽不平事,唯有义字心中存。咱们济南来了好老大,砍了那些贪官的头,大家日后都可放心啦。”
  周围的笑语与欢呼随着人流散去逐渐传向整个济南城,听着姚珞说书的人哪怕是站在外面的,也都是走进店里留下一二钱财布帛。那位许掌柜听到姚珞夸自己更是喜得眉毛都看不见,硬是要送她归家。
  “这倒是不用,慈哥回来了,我安稳着呢。”
  “诶,我倒是记得姚小先生向来喜欢我家糯米红枣糕,这就给您提两袋。”
  “多谢多谢,正好这段时间嘴馋,麻烦许掌柜了。”
  听着边对话越来越远,曹操依旧坐在那边,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表情复杂。
  这位姚小先生,除了在讲他、讲“故事”以外,还在讲更加隐晦的东西。
  “主公,那位姚小先生已经打听清楚了。”
  “嗯?”
  “济南有一隐士名为乔公,她便是那位乔公的徒弟,从两年前开始在这里‘说话’。乔公只收了这一名弟子,另外那位太史慈是门生。去岁乔公走后,太史慈留下照顾这位姚小先生,四月时入了左中郎将账下,打下颍川后就以门中师妹年幼为由请辞了。”
  “知道她住哪儿么?”
  “打探出来了。”
  “行,那元让和我走一趟?别人嘛,回府的回府,自己找事情做去。”
  当今的济南相笑眯眯地站了起来,看着外面一位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的差卫笑得更是有些和蔼:“放心,我并不会对姚小先生做什么。正相反我还有求于他,多谢你告知了。”
  “那个,相爷。”
  “嗯?”
  “姚小先生是个好人,他说书偶尔还顺口说些典故给我们听,真的是个好人。”
  听到余纵憋到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曹操认真点了点头,往前迈着的步伐却沉重了不少。
  拔剑斩尽不平事,唯有义字心中存。
  这世上七言诗向来俗气,可从她口中说出,却连这些老弱妇孺都能听懂。再说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当然有她的独到之处。就算是个姑娘,又怎么样?这世上三言两语定民心者,又有几个?
  此子无论性别,非常人也。
  一路从大街上穿行着来到一家庭院外,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敲门曹操就看到院子的门被拉开。剑眉星目的青年手里还挎着个菜篮,看到他时表情略有窘迫,不过还是抬手行了礼:“慈参见相爷。”
  “太史慈?我今日来……”
  “好了慈哥,不让人进来?”
  原先少年的声线已经不见,那声音从房中一路飘到门口,听在耳朵里却并不觉得尖锐,反而因为有着少女的质感比之前更加明亮。依旧身着麻衣,发式却已经梳成少女姿态的姚珞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很是认真地行了一个拜见礼。
  “珞见过相爷,不知相爷可满意?”
  “果然,你是故意这么说的。”
  “别嘛相爷,世间多人云亦云,失真的时候多着呢。我不过是说了相爷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别的可一个字都没说。”
  慢慢给眼前这两位斟了一杯茶,姚珞抬头看着眼前的曹操,突然觉得历史偶尔还真的说的挺对。
  估计在外面打仗又砍人,晒得有点黑,胡子可能疏于打理有些乱,看起来……挺丑的。
  但是那双眼睛却很亮。
  “珞,小石也。”
  估计是因为姚珞那句开着玩笑的“别嘛”也让他多了点开玩笑的意思,曹操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些:“名字稍稍小了点儿。”
  “没办法,这世道对比玉什么的,还是石头更容易活。”
  “哦?可有人观玉,无人求石,姚小先生可会觉得不满?”
  小姑娘眼睛里的光一瞬间闪耀,又立刻被她隐下,仿佛刚才一切都只是曹操的错觉。
  “相爷可知道一句话?”
  “什么?”
  “这世上的确如此,有人观玉,无人求石。只可惜,玉折于乱世。”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拿起了手里的茶杯,把它放在了作为茶盘的楚河汉界上抬起了头。
  “石存于千秋。”
  玉折于乱世,石存于千秋。
  看着眼前终于露出些许锋芒的小姑娘,曹操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对着她郑重行了一礼。
  这样的人,就算只有十一岁,就算是个小姑娘又如何?
  能者为之,姚珞可以,那么他就不会推辞。
  就是最好她以后别当着他面吹他太过。
  虽然他脸皮很厚,但还是有那么点,臊得慌。
 
 
第三章 
  答应成为曹操谋士的第一天,姚珞蹲在家里把刚做好的三十二枚棋子打磨完全,把“炮”改成“弓”后摆放在楚河汉界上兴致勃勃地与太史慈讲解了各个棋子的走法和玩法,用当头弓杀了太史慈整整三回。
  成为谋士的第二天,姚珞坐在茶摊里,悠哉悠哉地说了几个被曹操砍了的人的事迹,顺带给许掌柜的糯米红枣糕又打了一回广告,成功让许掌柜又赚了个盆满钵满。
  第三天,姚珞与太史慈再度决战棋盘,终于学会怎么应对当头弓的太史慈挣扎在双车齐下与马后弓的泥淖中,成功再度承包接下来一个月的家务。
  第四天——
  “姚珞!你倒是说说你想做什么!”
  “哎呀呀,东家上门,稀客啊。”
  对着杀上门的曹操,姚珞看着太史慈被杀的生无可恋,瞬间站起来找借口告辞的模样笑得奸诈,手里重新摆好了棋盘招呼了一声:“莫急,东家要不先和我来一盘?”
  “……”
  “哎呀,若东家不喜欢我这称呼,那要不……曹老板?”
  两个称呼听得后面的夏侯惇看着姚珞都多了点诡异,然而曹操却喘了两口气,愤愤坐下后选了黑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借口。”
  “也不算是借口吧,东家,咱们先来说说这象棋的玩法。”
  棋盘上的并非是棋子,而是整个军阵。曹操看着盘上的三十二个字再看到姚珞笑眯眯的模样伸手轻轻点了点其中的“将”:“我知道,前两日看你与太史慈玩过。”
  “慈哥已被家师取字子义,只不过尚未加冠不好用,平常东家若是想这么称呼他也行。来来来,既然东家来了,陪我杀一盘如何?”
  “姚珞,你还挺自在啊?”
  “也不能说是自在。若是之前掀了棋盘,东家也得等我重新在把棋子都拾回来、再一个个摆上它们应该在的位置才行,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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