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国说评书——离机
时间:2021-09-16 09:38:49

  “您……”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可真是天真。以为那已经是最坏的,没想到还有更坏的事情。但是当我真的面临这更坏的事情,却又觉得这种事情又不值一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①
  石律突然开口,她当初和姚珞还有音宫商角徵羽六位姐妹一起学认字时,第一篇学的不是《论语》而是姚珞一字一句教她们念的《孟子·告子下》中一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顺着石律所言一点点背下去,蔡琰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是她教你们的?”
  “是,我们几个第一篇学的文章,就是这篇。”
  “姚小姐可真是了不得。”
  所以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个未来么?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估计她也没有想到,这一篇居然是如此得贴切,甚至于贴切到这个世上每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都可以用此篇来告慰自己。
  “当年我和她只说了那么短短几句话,真是太少了。”
  蔡琰想,她果然是很想要见姚珞,非常、非常想要见她。
  在蔡琰打包好最核心的千余书籍后扶灵归乡的路上时,姚珞正鞭策这兖州一批刚来的官员,面色狰狞地批着青州军整整三十万人的考卷。当然他们能批卷的济南军以及援营帮忙,然而在姚珞看来曹操现在是兖州牧,但是核心模式必须还需要搬迁并融合济南的那套模式。
  为了不被同化、同时也让众多兖州官僚能够融入济南这个温暖和谐的大家庭,恰巧遇上青州军初次文考的时候,姚珞笑容满面地把所有人用来答题的木板全收了上来,揪住所有人开始大加班。
  这事情只有她来做最好,毕竟她是“别驾”又是个姑娘,本来就会承受更多目光,那她也不介意再多点对她的仇恨。或者还不如说她现在真心觉得,来恨她的人越多越好。
  “你这又是何必?”
  看着整个兖州州牧府上人仰马翻的模样,姚珞看了眼无奈的荀彧,突然轻笑一声伸手,将眼前的香丸挑出一个放在了熏香炉里:“久闻有‘令君留香’一说,吴夫人虽远在寿春,却或许是因为与我投缘,赠我一盒白兰花香,不知文若可喜欢?”
  清雅的香气逐渐蔓延在整个房间中,嗅在鼻中让人振奋,却也让荀彧更加有些困惑地看了过来。姚珞不是那种会兜圈子的人,既然她有提到熏香,那也肯定是要以熏香为引,说出什么需要和自己探讨的事情来。
  “确实不错。”
  “喜欢就好。”
  姚珞轻轻拨弄了下香丸,嗅到熟悉的味道时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不少:“白兰花并不贵重,其中除去所配的檀香略显珍贵,但剩余做配的陈皮、丁香、辛夷却都并非特别名贵之香,我倒是不知道文若居然也会觉得这香能上台面。”
  “熏香一道于我看来,也不过是好闻即可。至于珍贵与否……”
  “你自然是无所谓的。”
  姚珞轻笑了一声,看着荀彧微微皱起的眉头仿佛是在调侃,又像是有些认真般轻轻用扇子拍了拍眼前的桌子:“吾爱荀令君,风流天下闻。心意随香起,罗袖点墨存。”②
  “英存,这也未免有些过了。”
  “也没什么,后面半首暂时想不出来,先说回正题吧。你是觉得要批的东西太多,来给他们求情的?那可不行,你当年不也这么过来的嘛。”
  想到自己当初手里拿到的济南军作业板,荀彧的微笑却同样淡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甚至于可以说有些锐利:“但你这样做下去,未免也有些过了。”
  “所以文若的意思是,济南军能做到的事情,兖州军做不到?”
  “……”
  “济南是个小地方,但济南可为,济北可为,又为何兖州不可为?”
  “时效过长,等不到的。”
  简单明了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荀彧也没反对,而是再次确认:“所以,你还是准备要继续这么推广下去?”
  “文若,我小时有师从郑康成一段时间。康成公从来都不入朝,只想着著书立传教化世人,我不过是承其志罢了。你这么点明,是因我所认知中的世人并非你认知中的世人,因此来责备于我么?”
  眼前的少女依旧是那副笑容亲和的模样,而她的眼神却无比锐利,仿佛是在拷问他所学一切。荀彧也并不示弱,表情平静而又带着几分难见的犀利:“天道自然,天行有常,你要如此做法,必然会受无数阻碍。”
  “噗,那恰好后一句也有了。才似百山聚,名如千秋正。”
  仿佛是被他的反应逗笑,姚珞微微垂眸,声音里多了点玩笑:“所以如果按照你说的天道自然,那我就根本不可能坐在你面前,和你说话。荀文若啊荀文若,你是男人,你是世家子,你是荀家子弟。可你知道,我是谁么?”
  她是毒月毒日被扔出来、父母不祥的女婴,是注定克父克母、如果不是被人搭救必死无疑的孤魂。
  眼前的男人陷入沉默,白兰花的香气逐渐散落在两个人的衣袖上,良久之后荀彧才再度发出一声轻叹:“我与你所想不同,或许也无法说服彼此。”
  “这也无碍,毕竟人总是会有分歧,一千个人读论语说不定有五千种解法。”
  看到对方终于微笑起来又再度闲聊后告辞,姚珞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香炉,嗅着熟悉的白兰花香气仿佛是灵光一现般恍然大悟:“最后两句也想到了。”
  自己和荀彧只不过是站在两个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并且都想用自己的手段来解决曹操面临缺少人才的难题。争吵是算不上,只可惜自己这首仿照着《赠孟浩然》开头的《赠荀令君》,确实是送不出去了。
  随手将香放在旁边,走去看着一群人愁眉苦脸地批着文本,姚珞很快看到其中有几个人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也不说什么,直接在桌子上摊开两块木板眼睛一扫,左右开弓的速度比旁人都要快上三倍。
  文考的题目可不是每次都一样的,就比如说今天这一回,她出的题目全部都是来源于《孟子》的《尽心》篇。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批了上近百份卷子的人,会记住这句话么?还是会喋喋不休地说她多干很多没必要的任务,拿着他们当消遣,做着只有女人才会去想着的无聊事?
  荀彧开始决定对曹操推举出已经可以担当一面的人才,她则是将目光投向了所有可能能够成为人才的人。其实这也并不是两条路,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就注定是道不同的。
  而且现在曹操已经是兖州州牧,兖州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他也恰好到了一点需要有人道不同的时候。
  道不同没关系,最后根本目的都一样的话,那么这件事情让她与荀彧来做,反而是最恰到好处的。
  “就是还有点对不起文若。”
  “……”
  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又跑来自己家里蹭饭的姚珞,陈宫炒着手里的青菜轻哼一声,往旁边伸手接过姚珞递过来的盘子:“从看到你们两个同时出现我就知道,你们迟早要掰。”
  “哎呀,我怎么嗅到了一股好浓好浓的醋味呀?”
  听到姚珞的调侃陈宫脸色愈加难看,把青菜往旁边放下后去掀开旁边瓦罐的盖子。诱人的香气一瞬间从罐子里传来,姚珞看着他手头拿着的醋罐大惊失色,瞬间扑过去想把人推到旁边:“陈公台使不得,使不得啊!炖了好半天的母鸡汤,你要放醋就彻底真的毁了!”
  “你不是闻到醋的味道了么?我以为你想放呢。”
  好一个阴阳怪气的陈公台,是她输了。
  抱着陈宫的手与他对视良久后姚珞才讪讪松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装作无事一样盛好粟饭后坐下,声音里多了点心虚:“但是吧,我觉得文若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在这方面和我分道扬镳是没问题……”
  “可是?”
  “可是,可是他要继续这么做,等回济南怎么见他的老婆闺女?”
  听到这句话时陈宫的手一抖,目瞪口呆地看着心虚扒饭的姚珞再次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你这是又干了什么?”
  “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就是,你知道的嘛,女人之间说话,比较方便。”
  如果说荀彧要知道了他夫人唐欣现在在济南城里的幼学当老师,而幼学的入学标准就是五岁以上八岁以下,不管男女都可入内,还是免费的不管谁来都行,确认进入幼学的第一个学生甚至还是曹丕——
  荀文若啊荀文若,到这个时候,你又会选择怎么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①:《孟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②:开头化用自李白《赠孟浩然》的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荀彧已经发现阿珞要做的事情了,他身为世家子天然与阿珞不是一个阶级,也不是同等立场。不过虽然不是一个立场,但共事没有问题。
  相信阿珞,这个坏坏能解决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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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唉, 所以说,我可真是对不起荀文若。”
  听着姚珞那装模作样的声音陈宫没忍住瞥了她一眼,看着她美滋滋地啃着青菜再勺出一碗瓦罐鸡汤等着放凉的模样小幅度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见到你有表现出什么愧疚的样子。”
  “陈宫你说, 是不是就算你的女性同僚再怎么厉害, 再做出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在共事的时候却又总会下意识地觉得她并不会想太多?”
  听到姚珞这个问题陈宫没立刻回答,而是等到嘴里粟饭全部下咽才开口:“你说的人里大约是不包括我, 也不包括奉孝与志才以及一干你带出来的济南军。”
  “那的确。所以后来的人还是从根本上认为我比他们低一个档次,这样的心理可真是太便宜我了。”
  虽说荀彧也来了济南一段时间,但是中途他出门和曹操一起去打陈留的黄巾军,后来也与姚珞以及曹荣共事不多。之后在兖州更是,姚珞知道荀彧在确认她能做事之后并不在意她的性别如何,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却也总有一种下意识的不设防。
  或者说应该是荀彧从小所受的教育中并没有教导他有关女性也能工作的想法, 同时再加上还没扭转过来的惯有思维,让他不自觉地对自己并无防备、甚至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还会被她算计。
  姚珞能不知道从军中开始培养人才见效太慢么?她能不知道现在曹操急需人才么?她当然知道。济南之所以有现在这样的学风、能够随手拉一个济南军就能顶上一部分官场工作,这还是她花了足足六七年才有现在的局面, 在兖州呢?
  那是不可能的,六七年,不管是谁都等不了这么久。
  刨去了这个过于漫长不切实际的选项,征辟这件事情曹操也已经努力过一轮, 勉强算有了不少中层官员。然而高层人才的匮乏依旧让兖州头疼,而荀彧身为世家子, 手中有最好的人才资源,正巧可以给曹操输送他最需要的高端内政型人才。
  但是如何去输送、用怎样的话术去举荐,都是两个人需要考虑的。荀彧暂时还放不下他的世家骄傲,想要等曹操来问策。然而现在曹操去询问荀彧并不能被称为“礼贤下士”, 反而更表露出了一个态度。
  曹操,这个手持当今可能是最精锐一支军队的兖州牧,对世家低头了。
  姚珞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老板是兖州牧,是统领一州的最高长官,让他主动去讨人就相当于是对着世家低头。一旦第一次低下头,就说明有第二次,有第三次,有无数次。
  这种事情她能任其发展么?根本不可能。
  所以荀彧需要主动去与曹操推荐人才,而不是让曹操问起、再让他回答。不管如何曹操都要、并且是必须占据主动。
  现在兖州的局势就这么僵持了下来,但微妙之处就在于,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僵持。她看出这点,选择用她的方法去算计了一把荀彧,让他误以为自己是想要从头开始选拔人。知道这个过程的荀彧自然不同意这个花费时间极长、也看似极其浪费人力的方法,转向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在算计到荀彧去找曹操说话的同时,姚珞本人也彻底让自己与世家撕扯开、与荀彧不再同一阵营,方便继续做她应该做的事。
  所以她可真是太对不起荀彧了,这么算计同僚还让自己获得不少利益,当真羞愧。
  姚珞轻轻笑着夹起一块鸡肉,感受着鸡汤的鲜美与鸡肉的嚼劲时还没忍住评价一波:“下回还是得再炖久一点,这种硬酥我不喜欢。”
  “嗯。”
  “要是能找到木耳就好了,放汤里一起炖会很好吃。如果没有也没关系,等冬天慈哥娘会送我腊肉,切两片放进去一起炖的味道我最喜欢。”
  “好。”
  “所以明天我再来蹭饭?”
  听到这句话时陈宫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出她面上的心虚才慢慢点头:“咱们的兖州火头军军长,去别人家蹭饭赊账?这说出来怕是不太好听,说好的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你都吃了我多少米面油盐了?”
  “又,又没说不给钱。”
  姚珞强撑着抬起头哼了一声,随即又默默低头扒饭:“你算算,我一顿得给多少?”
  “你自己算。”
  抬头看着陈宫面上的表情姚珞仔细思考片刻,仿佛是下定决心一样十分肉痛地开口:“反正得吃你一辈子的饭,我之前还存在明辰公那儿一千八百钱,你先凑合着用。”
  听到那句一辈子时陈宫反而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声注视着眼前人良久才低低笑了起来:“一辈子?你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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